因生怕露出破绽,展昭与莫研相见次数寥寥无几,故而莫研并未来得及告诉他赵渝有寻死之心。他也是直到今日与苏醉见面后才得知的此事。
“公主……还不都是因为他!”
莫研瞪眼苏醉。后者已慢慢走至赵渝身畔,在榻边蹲下,手轻轻替抚起几缕发丝,掠至耳边。!
赵渝仍在昏睡之中,睡颜憔悴,他的手不由微微有些颤抖。
莫研看在眼中,知道苏醉定也是心疼之极,方才放缓语气,轻声道:“今日,公主着实是病得不起,竟能让耶律洪基答应,在位之时绝不会入侵中原。我心中,实在有不出地佩服。”
展昭听罢,深吸口气:“当真是了不起。”
苏醉本是心痛,听话,倒微微笑笑,轻道:“本就如此,往日,是你们看轻了她。”
展昭低头问莫研:“可看过太医,怎么样?”
“太医久病,已是油尽灯枯,再也撑不多少时日。”莫研着,鼻子发酸,伏到展昭怀中,低低道:“大哥,怎么办?我们得救救公主才行!”
展昭轻轻拍着的背,柔声安慰道:“知道……你先莫急。”
“有法子,可是……”
莫研欲言又止,展昭会不会同意个法子,实在没有把握。
展昭沉默良久,才道:“你的法子,我也想过。”
“大哥……”
莫研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咦,你知道的是什么法子?”
“自然知道。”展昭微微笑,莫研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自然知道会如何想。
“那你也赞成么做?”莫研喜道。
展昭却摇摇头:“此事万万不行。”
莫研脸色微变,退开一步,微仰着头盯住他,目光陌生地瞧着他。
望眼旁边的半跪着的苏醉,展昭何尝不愿让他们远走天涯,可是此事实在非同小可,除非能瞒过所有人,否则便是走漏一星半点,后果也是不堪设想。而眼下,但凭他们几人之力,是绝对做不到的。
“此事千万不可鲁莽。”展昭狠下心来,沉声对莫研道。此事不同于白盈玉之事,而是关系到宋辽两国盟好,莫研性子冲动,他生怕时义气用事,反而惹下滔大祸。
“难道就这么看着她死么?”莫研咬着嘴唇道,狠狠瞪着他。
展昭侧开脸,沉默不语。
“大哥,你的心怎得那么硬?”
莫研的声音很轻,说的话却很重。
苏醉闻言,转过头来,淡淡道:“丫头,这事便是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你们……”莫研气道,“是,你们是大英雄大豪杰,都以大局为重,以下为己任,自然不会考虑别人的生死。”
“小七!我们不是个意思,只是此事……”
展昭上前,试着想安抚她,却被莫研气恼地躲开。
“几年来,你们二人都身在辽国,公主的处境你们应该比我要清楚。她病了那么久,你们做了什么;现下都快死了,你们还是什么都不肯为他做!”
莫研越霁越恼,“大哥,枉江湖中人称你为南侠,可你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展昭静静听着,什么都不反驳。这些话若是由别人来,他不会放在心上,但由莫研口中来,字字句句都像是刀割般。
“丫头,够了!”喝住莫研的是苏醉,“展昭已经够难的,莫再麻烦他。”
“……”
因见赵渝奄奄息,莫研正在焦心的时候,想都不想便那些话,本还待反驳,抬眼时看见展昭不言不语静静而立,不由得心中软,怒气也消半。
“总之,不能看着公主就么死,们快想法子!”只得道。的fa83a11a198d5a
苏醉浅浅笑,并不回答,低头握赵渝的手,默默地将自己暖意传过去:“若真的走,自然会陪着。”
听话,莫研气得跺脚:“又何苦,现下不是还活着么!能块活着多好,何苦非得起死。”
话间,赵渝忽得咳几声,自昏睡中醒来,悠悠睁开眼睛。莫研本要上前,却被展昭拉住。
“渴不渴,想喝水么?”苏醉朝轻声道。
“是?”月光微弱,赵渝看得并不很分明。
“?”苏醉低低笑笑,“想是谁呢?”
赵渝恍若置身梦境之中,微微笑笑道:“是父皇么?”
苏醉扶起来,递水到唇边,摇头笑道:“不对。”
“那是……他,”赵渝喝几口水,无力地靠下去,
“可我连他的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姓苏,单名个醉字。”苏醉笑着轻声道。
“苏醉……不对,不是老胡,的是他。”
“知道知道……”苏醉在耳边低低喃喃道,
“他就是那个在伏虎林找到,替接骨的人:在雁歇镇上,漏雨的屋子里,把抱到地上的人替换药的人;那个老是对很凶,其实心里很喜欢的人。”
赵渝虚弱笑笑:“是啊,就是他。”
旁边的莫研听心中替伤心,不由自主地将头埋到展昭身后,不忍看他们。
苏醉接着轻声道:“他就是苏醉,其实他没死,却骗他死。现下,他心里后悔得很……”
“他真的没死?”
赵渝惊喜道,努力要直起身来,想转头看他。
“真的。”苏醉柔声道。
籍着月光,两人四目交投,赵渝凝视他许久,缓缓伸手摸摸他的脸,迟疑问道:“这是你本来的模样。”
“嗯。”
赵渝笑道:“和我原本想得还要好看些。”
“是么?”苏醉笑问道,“我想是什么模样?”
“我……也忘了。”
两人皆笑得十分欢喜,过了半晌,赵渝毕竟病重,已然撑不住精神,有些累,眼皮渐沉,朝他道:“莫再要走,好么?”
“好,就在里。”
赵渝放心,靠在苏醉怀中又昏沉沉地睡去。
苏醉轻柔地拥着,不声不响。
帐内静得出奇,莫研扯扯展昭的衣袍,低低哀求道:“大哥,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么?你们再想想,好不好?”
见苏醉赵渝二人模样,心中也是不忍之至,展昭皱眉良久,却仍是摇摇头:“此事绝不可行。”
“……”莫研气恼,“难道能就么看着他们死?”
展昭喉头哽咽下,薄唇紧抿,默不作声。
莫研待要再话,苏醉已截口道:“不用,展昭的对,此事绝不可行,事有轻重,们都该清楚。”
“……亏得公主又睡着,要是醒着,也会被气晕过去!”莫研着急,眼见二人脑袋硬得如岩石般,“二人远走涯,岂不是好,为何不肯?”
“丫头,莫再,家事国事,孰轻孰重,便是醒着,也不会答应的。”苏醉平静道。
“怎么知道不会?”
“若会答应,便不会将自己弄到步境地。”苏醉淡淡道。
莫研待还要再,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才能服他们,干脆气恼道:“既然如此,们也不必在此促惺惺,走走走……都走。”
“小七!”展昭沉声低喝句,欲上前拉。莫研心中气恼,他自然明白,可赶他倒也罢,苏醉与赵渝可以是见时便少时,怎能连苏醉也并赶走呢。
莫研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瞪他眼,径自避到帐角去,赶人走的话倒也不再。
展昭见模样,何尝不知对自己气恼异常,只得暗自叹气。当初白盈玉之事他尚可通融,可此事着实关系太大,他断不能拿两国盟好之事来冒险,旦败露,宋辽之间必定会掀起狂澜,兵戎相见亦有可能,到时受苦的便不仅仅是几个人,而是下百姓。
他知道莫研必定也懂个道理,可心地柔软,看不得眼前之事,故而才会恼他。
莫研呆在帐角虽然不语,可心中又有另层盘算。
知道有个人,若主意是他出的,那么大家多半就会听。
【铁汉柔情】卷三第四十一章
苏醉一直静静地陪在赵渝身边,直到将的天亮之时,展昭不得不催他,他这才起身,目光眷恋地深看了几眼赵渝,方随展昭自原路退了出去,他们走后,莫研只稍稍打了个盹,天一放亮,但急匆匆地往宁晋帐中去。
因为挂心赵渝的病,宁晋夜间也未睡好,听了通报,便忙让莫研进来。
“怎么,是不是小渝儿她?”
见莫研一大早就神色凝重地过来,宁晋还以为赵渝病情有变,焦切地问道。
“公主还在昏睡当中。”莫研答道。
闻言,宁晋方才松了口气,旁边有待女绞了面巾捧上,他取过来随便抹了抹脸便又丢了回去,侍女上前替他披上外袍,本还欲替他束腰带,宁晋不耐去挥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去,
此间,莫研静静立在一旁。不言不语,脸色凝重地化也化不开。
甚少见到她如些模样,宁晋知她定有要事要说,故而也不用她说,便先遣退了待女。
待人都退走,莫研这才朝宁晋低低道:殿下,你是希望公主活,还是希望死?”
宁晋闻言被噎了一下,怒瞪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当然希望她能好端端的。”
“我有个法子,也许公主就能活下去。”
“什么法子?”宁晋问道。
莫研盯着她道:“可这法子,我怕你不会答应。”
“有什么比小渝儿的性命更重要,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答应。”宁晋急急道。
“好,那我问你,如果公主能活下来,但不能留在辽国嫁给耶律洪基,你还会答应么?”
“她病成这样,怎么嫁给耶律洪基?你又如何让她好起来?”
“我是没法子,可是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做到,”莫研说道“公主一直以为死了的那个人,他其实没死,而且主是营中。”
宁晋微微一惊。
“如果能让他带着公主离开这里,也许公主的病还能有转机。”莫研静静道。
“带她离开?带去那里?”
“天大地下,只要没有人去找,他们何处都可去。”
宁晋怔住,莫研所说的话他并非不懂,只是这个想法太过骇人。他自幼在宫中,从未想过有事欺君,这方面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莫研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就是营里的马夫,老胡,他的本名叫苏醉。”
“那么老……”宁晋不禁结舌。
“他易容了,”莫研忙解释。
“瘸腿也装的?”
“那倒不是,腿是真的断了。”
宁晋沉吟良久,仍是无法下决定:“此事,此事……非同一般,我得好好想想。”
莫研直直去望着他,声音平板:“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宁晋心乱如麻,深吸口气,转头看莫研眼圈发青,显然是一夜未睡,但道:你也去歇着吧,眼圈都青了”
“嗯。”莫研应了却不抬脚出去,又盯着他叮嘱道:“时间不多了。”
本来就心乱,被她一直盯着更乱了,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莫研这才慢吞吞地出帐去。
这丫头……宁晋长出口气,正待坐下来喝口茶,突然帐帘被人揭开条小缝,莫研的声音传进来:“殿下,时间不多了。”
宁晋起身,对着莫研微恼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
才复又坐下,准备喝茶,才端起茶碗,又听到莫研隔着帐帘道:“殿下,时间真的不多。”
宁晋气结:“你快给我回去,子楚,今天别让我看见这丫头!”
莫研蔫头耷脑地回到赵渝帐中转了一圈,赵渝仍在昏睡,横竖有侍女们服侍着,并不少她一个,接下来的一日里,除了用饭,莫研就蹲在赵渝的帐外,手中的枝丫无意识去划来划去,眼睛怔怔地看着雪地上来来往往的脚印,时不时抬头望望宁晋所住的寝帐。
若是从前的她,遇到此类事必定会不管不顾地想法带赵渝离开这个鬼地方,让那些两国盟好等等统统见鬼去,活下来才是真的,可是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随心所欲的小丫头了。
因为,她知道展昭说的是对的,在开封府三年,来了辽国看到公主的所作所为,展大哥的隐忍,从这些她身上的人中,她知道在些事,她不能像从前那么轻率,便是要做,也必须先考虑周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连包大人都可能会被牵连。
只有宁晋同意帮忙,才有可能说服其他人,此事才有商量的余地,达成的可能。
整整一日,除了来看几次赵渝,宁晋的其它时间都一直待在自己的帐中,便是经过帐前,见到莫研也装着没瞧见,倒是吴子楚来来去去进出多次,每次看到莫研,都遥头叹气。除了最初相识,宁晋被莫研惹哇哇叫后,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宁晋这么不待见莫研了,平时,往她身挤还来不及……
一直到上灯时分,莫研颓然站起身来,到帐内瞧了瞧赵渝,她的病况还是毫无起色,看上去像是根本就是在拖时候了,莫研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整日的时间宁晋都未想好,看来是没指望了,但起码她还是得去问个明白。
掀帘而出,她大步朝宁晋寝帐走去,刚走到一半,便看见吴子楚自内出来。
“你来得正好,殿下正要我寻你来。”吴子楚迎着她道。
莫研欢喜道:“他想明白了?”
吴子楚不答:“你进去便是了。”
莫研喜得跳着进去,看到宁晋,怕惹他不悦,不敢先说话,只是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紧盯着他,直把宁晋盯得浑身发毛。
“……丫头,你去把那个老胡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他不自在去退后两步,对莫研说道。
“殿下,这么说,你是想成全他们了?”莫研喜不自禁,更用心地盯着宁晋。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你先去叫他,别在盯着我,快去。”宁晋被她盯得无语了。
他有事想问苏醉,他想见苏醉,自然是好光头,看来这些是有谱了,莫研想着,心理终于松了口气,满心欢喜地去了。
宁晋看着她出门,对着掀帘进来的吴子楚道:“子楚,你说说,她的样子像是要成全的人是她。还有,你说一个姑娘家,有这么盯着男人的么?”
吴子楚看了宁晋一眼,瞄了瞄他脸上两朵可疑的红云,假装没看到,略筹措了一会儿才道:“其它,她已经不是故娘了。”
宁晋瞪他,“明明就是个小丫头。”略停了下,“就算不是姑娘,也不能……也不能……”他想起莫研三年来对自己的感情视若无睹,心心念念只展昭一人,心头一片涩然。竟说不下去。
吴子楚看他神色,不敢和他争辩,,知他心事,必是想起莫研对他终是无意而伤怀。有点后悔自已刚才失言。待要劝解又不知道如何劝起。
这时,帐帘一挑,莫研已经一阵风似的回来了,并带来了苏醉。
“参加殿下。”苏醉朝宁晋行礼。
宁晋凝视了苏醉片刻,此时苏醉仍是老胡的一身打份,胡子拉碴看得宁晋直皱眉。
“小七说你这模样是易容改扮的,那你原来是……你多大?”
苏醉被莫研一阵风似的拉来,什么都还没来及做,此时,宁晋问起,顺势去了易容,露出他本来模样。
“一别多年,吴兄可好?”他对着吴子楚拱手道。
吴子楚“啊”一声,又惊又喜道“原来是你,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不见,原来是跑到辽国来了!你……来这里是为?”
宁晋也终于想起来了,苏醉正是与吴子楚并列的大内高手,与吴子楚关系甚好,只是多年前突然失去联系,却不料今日在此地相见。此刻看他身形憔悴,想起他当年与子楚试剑风采,不禁喟叹。看到他的伤腿,更觉惋惜,忙请他坐了。
想到他和赵渝的事,深深看他一眼道:“我记得以前小渝儿很喜欢缠着你,让你教她练剑。”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