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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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之眼-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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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余骑在后面追,剽悍异常。
  李畋没有想到这么快那帮人就追了来,只得拼命打马:“驾!驾!”
  后面的人在鼓噪:“姓李的,你跑不掉了!”
  易明纵马越过李畋,奔向一条更加崎岖的小路:“李先生,跟我来!”
  李畋打马紧随。
  后面的人越来越近。
  弯弯山路没入一片松林。
  “砰!砰!”老倭瓜开枪。
  两颗子弹打在白马屁股上,白马惊颠,李畋险些摔下。
  “不许开枪!要活的,死的没用。”渡边一郎叫嚷。
  “我没打人,我打马!”老倭瓜辩解。
  “八格!万一枪口一偏老子的心血就白费了!”渡边骂了一句日本话。
  松林挡住了渡边一郎一伙人的视线。
  林子深处,李畋的白马流着血,速度越来越慢。
  易明回头:“李先生,怎么了?”
  “马受伤了。”李畋答。
  易明飞身下马,解包袱取火枪。
  李畋骑马赶到易明身边:“你想干什么?和他们相比,你这不叫武器!”
  易明装入铁砂:“烧火棍有烧火棍的用法。你先走,沿着小路一直右转,我随后就到。”
  “易明,不要莽撞!”
  “放心吧李先生!我是猎人,知道怎么对付野兽!”易明微笑。
  那笑容真的让李畋放了心,因为那不是一个莽夫的笑。白马没有停下,李畋按易明指的路线行进。
  易明装好了火枪,隐身在一棵大树后面,面向来路,选择了一个绝佳的射击角度。
  小路很窄,容不下两匹马并行。鼓噪而来的马队难以施展。渡边一郎不停地催促抢在前面想立头功的老倭瓜:“快!快!”
  轰然一声闷响—易明扣动扳机。
  枪管里飞出的铁砂形成散弹,打在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马上,顺便也捎带上了老倭瓜。那匹马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惊厥、挣扎、冲撞、卧地、死掉。马临死之前的一系列动作最直接的受害者便是老倭瓜。老倭瓜本身就先中了铁砂弹,又被马一折腾,摔倒在地上痛得哭爹叫娘。不幸的是,马队是在急速行进的时候猝不及防地遭到狙击,马与马之间的距离过于迫近,一匹马摔倒,所有的马受阻。
  渡边一郎急得嗷嗷直叫。
  易明乘机跃上马背,急驰而去。
  渡边一郎开枪—易明不是李畋,死一百次都无所谓。但是,松林太密,子弹全都打在树上。只得眼睁睁看着易明的背影消失在丛林深处。
  易明追上李畋。
  那匹白马的后腿在打颤。
  “李先生,下马!”易明呼叫,自己先翻身下来。
  李畋下马之后,易明扶李畋上了自己的枣红马,之后又将白马横在狭窄的山路上,缰绳在树上拴牢。这又是一道屏障。然后自己也跃上枣红马,两人同骑而逃。
  枣红马上,易明在前驭马,李畋在后。但这样的乘位却将李畋的后背暴露给渡边一郎一伙人。李畋恰巧被一颗穿过林木的子弹击中左肩胛。
  易明抄小路而行,终于甩掉了追兵。
  一路风雨兼程,七天之后的黄昏时分,易明带着负伤的李畋回到岜沙。
  岜沙苗寨再一次沸腾。
  寨主下令封死所有进山的路口,派人日夜把守,有悍然闯入者格杀勿论。岜沙苗寨成了一座堡垒—人心筑成的堡垒。岜沙汉子将平日里对付野兽的枪口对准了比野兽更凶残的日本人。
  随后而至的渡边一郎最终在岜沙人的枪口下却步,没有贸然和岜沙人正面交锋。渡边一郎很清楚,这里毕竟是中国的腹地,日本军队再强也是鞭长莫及,万一闹出事儿来,中国人一人一口吐沫星子就能把他们淹死!但渡边一郎并不死心,而是在山寨外围布设眼线,耐心等待李畋离开岜沙的那一天。
  回到岜沙的第二天。
  李畋躺在竹床上,伤口被雨水淋过,已经感染了。
  阿雅静静地守候在李畋身边,用竹管盛水滴入李畋已经干裂的唇。看着李畋的病容,暗自垂泪。
  李畋苍白地笑笑:“阿雅,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吗?”
  阿雅索性哭出了声:“李先生,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是什么人这么狠毒,非要置你于死地?”
  李畋依然苍白地笑,他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阿雅的问题。只是说:“放心吧,我死不了。我从悬崖上跳下来都没有死,这次更死不了。我命硬,阎王爷不要我。”
  阿雅抽泣,泪水止不住地流。
  “阿雅不哭,都快要做妈妈的人了还哭鼻子?”李畋的眼中流露出父亲般的慈祥。
  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易明背着一篓草药回来—全是一些治疗创伤的赶风柴、岩豇豆之类。
  山里人不懂西医,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枪伤,只有按治疗金创伤和火枪伤的办法来弄。岩豇豆研成粉末外敷,赶风柴煮水清洗。能想到的办法全用上了,但依然不见伤势好转。伤口溃烂一天比一天严重。
  “易明,易明……”李畋轻唤。
  易明一边答应一边走到李畋的床前。
  李畋拉住易明的手说:“易明啊,一定想办法把我治好。我不怕死,可我现在不能死。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等我去做。”
  易明强忍悲痛:“李先生,你会好的。等我们的孩子出世,还要请你吃满月酒呢!”
  李畋笑道:“哦,那一定很热闹。”
  阿雅说:“很热闹,整个寨子都会来呢!”
  “那我一定得参加。易明,快找一根绳子来,把我绑在床上……”李畋说。
  易明和阿雅面面相觑,而后不解地看着李畋。
  “你得把子弹给我取出来,那东西留在肉里我好不了。把我绑在床上你才好动刀。”李畋又道。
  易明面露难色:“可是,我不会取啊!”
  李畋很沉着,这主意仿佛已经想了许久:“很简单,你就照我说的做。拿你的短刀在火上烤过,然后割开我的伤口,那些烂肉就直接割掉了,找到子弹就把它剜出来。这就行了!”
  “会流血的,流很多的血。”阿雅担心地说。
  “多采些止血的草药,再准备几块布。没事儿的!子弹不弄出来才会要我的命。”
  易明想了想:“好吧!我这就去弄!”
  “易明!……”阿雅叫了一声,她看看自己的丈夫,再看看李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易明说:“没别的办法了!”而后转身出去。
  不大一会儿,易明就找齐了所有的东西回来。
  李畋想自己翻身,但四肢无力。
  易明帮着李畋翻了身。
  李畋俯卧在床上,肩部的衣服早已经被撕开一个大洞,伤口已经不堪卒睹。
  易明开始捆绑。
  “你弄松一点,别伤着先生。”阿雅在提醒易明。
  “要弄紧一些,弄紧了我才不能动。”李畋说,脸上依然带着笑。
  易明手上加大了力道,他知道,李畋先生说的是对的。
  李畋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绑在竹床上。
  易明转身去烘烤一把短刀,一言不发。火塘里的木炭燃得很旺。火光里,易明面色凝重。须臾之后,易明猛然起身走到床前,取过刚才阿雅用过的那根竹管递到李畋唇边:“李先生,衔在嘴里,止痛!”
  李畋张嘴衔住。
  阿雅背过脸去。
  易明的尖刀插入伤口。
  李畋的牙齿死死咬住那截竹筒,浑身都在痉挛,豆大的汗珠很快从额头上浸出。突然,咯叭一声,李畋口中的竹筒爆裂。血从嘴角流出—锋利的竹片划伤了李畋的唇。
  “阿雅!止血!”易明手里拿着一颗血淋淋的子弹喊道。
  阿雅连忙将一些黑色粉末状的药粉往李畋伤口上撒。那是小蓟炭,山里人常备的止血药。将小蓟洗净、切段、凉干,放入炒锅,用旺火炒至外焦内里黄,而后研成粉末存放,随时取用。
  易明放下短刀和子弹,和阿雅一起给李畋包扎伤口,解开绳索。
  李畋张口,竹筒落地。“取出来了?”李畋问道。
  “取出来了。”易明揩掉额头的汗水,拿过那颗子弹,在衣服上拭去血迹,递给李畋。
  李畋接过,那颗子弹已经略微有些变形。
  取出子弹之后的第三天早晨,李畋持续多日的高烧退去,精神也好了许多。在阿雅的搀扶下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阿雅,能不能给我找一张纸?”李畋问。
  “纸?我找找看。”阿雅转身欲去。
  李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有鹅毛吗?鸭毛、鸡毛也行。不要多,一两根就够。越长越大越好!”
  阿雅笑了笑,走出去。取了东西回来时,却看到李畋在火塘边捣鼓什么,阿雅十分好奇,便悄悄地走到李畋身后。
  李畋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火塘中燃烧未尽的木炭。
  “你要生火吗?”阿雅问。
  “我想弄点松烟。”李畋说。
  “松烟?怎么弄?我去弄。你快去躺着,刚刚不发烧了,别累着。”阿雅搀起李畋。
  李畋想了想,自己现在只有右手能动,也的确不太方便,就说:“也好,很简单,你弄一些松枝,点燃后拿一片玻璃或者刀片也行,只要是有光面的东西都能用,举在松枝上面,松烟就会聚集在玻璃或者刀片上。等到玻璃或者刀片完全被薰黑之后,小心地把上面黑黑的那层东西收集起来就行了。”
  “行行行,只要你躺到床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阿雅的语气完全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松烟兑上水便成了墨汁,削过的鹅毛便是笔。
  李畋很用心地在一张牛皮纸上画一张图。
  阿雅站在旁边,帮李畋压住那张牛皮纸。
  李畋在图的某处涂了一个重重的圆点,然后写了十四个字:“洞葬悬棺,二郎搜山。石门坎,小迷糊。”然后笑着对阿雅说:“万一我死了,就将这张图交给你静如阿姨。贵阳漱石斋的孙老板知道你静如阿姨在什么地方。”
  “不许说死这个字,多不吉利!先生一定会长命百岁。”阿雅说。
  李畋拿起刚刚画好的图,撮起嘴巴轻轻地吹着,想让墨迹干得更快些。“好好好,长命百岁!这事儿啊,我们阿雅说了算。”
  不管怎么说,李畋伤势的好转让阿雅感到异常欣慰,多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突然散去,如云开雨霁。
  6月18日,天朗气清。
  起床之后的李畋看上去精神很好。
  阿雅在忙活早餐。
  李畋走出,站在美人*边上,欣赏着远处的山景。远山如黛,李畋在思考着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有一个场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那个神秘的部落。那场血腥的杀戮。艾西瓦娅从项上摘下一个辣椒形状的白色玉饰,用一种李畋听不懂的语言述说着什么。阿月在翻译:“这个是钥匙。只是一半,另外一半在一个叫岜沙的地方。”
  岜沙,岜沙。眼前这个叫岜沙的苗寨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吊脚楼前的空地上,易明在劈柴,光着膀子。
  一阵山风吹来,李畋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乏力、头晕,突然莫名其妙地烦躁不安,在回廊上来回踱步。踏得楼板山响。
  阿雅听到动静,慌里慌张地跑出来。
  李畋的面部已经扭曲,一脸苦笑。
  “先生,你怎么了?”阿雅焦急地问。
  李畋已经张不开嘴,牙关紧闭,脖颈后挺,身体抖动不停。
  “易明!易明!你快上来!先生出事了!”阿雅冲着吊脚楼下喊。
  易明飞也似的几步跑上吊脚下楼。
  李畋已经躺倒在回廊的地板上,腰部和颈部夸张地往后挺。
  “先生,先生!”易明想抱起李畋,赤裸的胸前,一件小小的玉饰恰恰垂在李畋的眼前。那件玉饰很别致,一件小巧的墨玉挂件,像蝌蚪,又像辣椒。
  李畋心里一惊!易明身上的挂件和艾西瓦娅那件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一黑一白。那一刻,李畋突然明白—这一黑一白的玉挂件,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件太极玦了!只是,李畋现在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但他的眼睛却依然死死地盯着那件在眼前晃动的玉饰。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阿雅和易明二人不停在呼唤,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畋身体已经极度弯曲,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缚住他的头和脚,却又抵住他的腰,然后拼命地向后拉。李畋的身体已经成为一只反张的弓。突然,李畋的身体又像是被人猛扯了一下,而后猝然停住。仿佛那张弓被猛然折断似的,李畋再也不动了。
  “先生,先生……”易明在呼唤。
  “先生,先生……”阿雅在呼唤。
  李畋已经气绝身亡—死于破伤风。
  第二十九章 同行
  2006年9月26日,清晨。
  山寨门口的平坪。岜沙人在跳芦笙舞。游客越聚越多。
  沈默、夏晓薇和林涛绕开人群,悄然离开。
  出了寨门,沈默招手打车。
  月亮突然出现,对林涛说:“告诉他们跟我来,有人在等你们。”
  夏晓薇对着林涛挤眼儿,微笑。
  林涛朝沈默翻白眼:“有人在等你,让你跟她走。”然后转身附在夏晓薇耳边悄悄说话。
  沈默看看林涛,又看看夏晓薇。
  月亮显然是不耐烦了,上前拉起夏晓薇的手就走。
  林涛和沈默跟上。
  绿荫掩映处,一辆黑色大切诺基停在路边。
  月亮敲击着车窗:“(苗语)易龙哥哥,我把他们领来了。”
  易龙摇下半个玻璃:“(苗语)月亮,谢谢!不要对人讲我的事情。”
  月亮:“(苗语)易龙哥哥,你是岜沙的英雄,岜沙的女孩儿不会出卖英雄的。”
  易龙点头:“(苗语)月亮是个好女孩儿。”
  月亮转向林涛:“(苗语)下次记得去我家哦!”
  林涛摸头,傻笑。
  月亮跑掉。
  易龙摆头:“上车吧,诸位。”
  沈默迟疑不决。
  易龙:“奉我阿爸之命,送你们去石门坎,上千里路,你以为我愿意?我阿婆欠你们家的人情,我这是在还债。”
  沈默上车,副驾座位。
  夏晓薇、林涛上车。车的后排两座中间上放着一个纸箱。
  易龙:“面包,火腿,矿泉水。饿了吃,渴了喝。”
  汽车猛然发动,几个人的身躯剧烈摇晃。
  大切诺基行驶在山路上。
  林涛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杀过人?”
  “在逃杀人犯。害怕吗?”易龙猛打方向盘,山路有一个急转弯,“但是你别想告发我,否则下一个被杀的人就是你。”
  夏晓薇:“为什么要杀人呢?”
  易龙:“他该死。”
  夏晓薇:“一个人的生死不应该由你来说。”
  易龙:“如果我现在停车,把你强暴了。你再问问姓沈的兄弟—他会不会杀了我?”
  林涛欲起:“你……放屁!”
  夏晓薇扯住林涛的衣服。
  林涛坐下。
  夏晓薇:“他?肯定不会。”
  易龙:“那他不是个男人。不过,你身边的小兄弟也许会—他更像个男人。”
  沈默干咳。
  太阳高照。汽车在行驶。
  沈默回头:“林涛,给我拿瓶水。”
  林涛取出一瓶水递给夏晓薇:“姐,喝水。”
  夏晓薇摆手:“还不渴。”
  林涛转手杵给沈默。
  下午五点三十分。贵阳郊外,高速公路。大切诺基一头钻进雨幕。
  雨幕中,山峦起伏。
  夏晓薇的手机响,一个陌生的号码,来自贵阳。
  “二小姐!快来救救大小姐……”电话里是王小翠急促的声音。
  “我姐怎么了?她在哪?”夏晓薇焦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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