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受伤的人,互相看着对方的伤口,然后得意,看吧不止我一个人这样,你也是这样的,咱们凑合着过吧,别讲究了。两个讲究过的人,现在互相要求对方不讲究,多难啊!
可他们偏偏要这么折腾自己,其实心底未尝没有情意,只是多已自我保护式地藏了起来。
说过这些话后,车上陷入沉默,直到了大公主府两人还是歇默无言地对望了一眼,然后下车。谢长青扶着阿容下车时,阿容的手缩了缩终还是伸了出去。谢长青的手出奇的暖和,暖和得让人几乎要就此沉沦下去,但风一吹来手一松开依旧是凉的。
只是很快,谢长青又握住了她的手,这时他的眉梢眼角抹过一些暖融之色:“走吧,头回正式来,总要先收拾停当了。这会儿还在说话。我住的是瑞园往这边走,园子里应该备好了你的衣裳,先沐浴更衣吧。”
一进了瑞园,就有丫头小厮分别涌上来,先是一番问安,这才又分别簇拥着谢长青和阿容去沐浴更衣。完了一出来和谢长青一块去大厅里,一看这场面阿容就想找个地方先避避再说。
那位堂中间坐着的应该是当今太后吧,看大公主那态度就知道了,正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谢长青已经拉着她拜倒了:“儿臣拜见太后娘娘,见过父亲、母亲……”
一通问候下来,阿容彻底晕菜了,只见太后这时候还冲她招手:“果然是和未然相似的。”
这太后是姚太夫人的亲姐姐,自然就是姚未然的姨了,姚未然讨喜,自然也讨宫里的欢心,太后当年不比姚太夫人少疼姚未然。
这要真说起来,当年太后还动过念头要让姚未然做皇后,只是姚未然和皇帝那是谁看谁也不顺眼,只好作罢。
不仅是太后来了,还有某某公主,某某王妃,其实都是来看热闹的,谢长青一直是京里闺阁姑娘们的重头戏,所以一听这位有属了,公主王妃们谁不想着来看看热闹。
好在阿容一打扮出来还是压得住场面的,当然压不住场面她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姑娘是药正的徒孙,以后说不得还要和这姑娘多亲近亲近。女人家的话女人间总好说些,而且将来又得成自家弟媳妇儿,当然更会用心些。
这头回的见面还算不错,很好很和谐,不和谐的只有从风西家嫁做和王妃的,就这位说了一句:“好是好,就是父母不全,福薄了些。”
“薄什么,我看不薄,多有福气的姑娘,这面相看着就是个有福的。额宽眼亮耳垂厚实,那鼻子尖儿上全是肉,看着就是个命途厚的。再说就算福薄也没事儿,咱们长青的福气随意分些也是足足的厚实了。”说话的是某位公主,谢长青的表姐。
别说,谢长青小时候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正太,虽然长大了不正太了,可他的那些表姐们可没忘她讨人喜欢的时候。再说势高千人捧,谢家眼下就势高着的时候,谁不乐意随手捧捧。
阿容继续苦笑,这叫什么事儿,她觉得自己的出现打破了和谐平衡,因为刚才还一片和融,她一来就有点儿变调了。
“公主过奖了。”叹气,她果然不能适应这样的场面了,看了眼谢长青,阿容觉得还是努力适应吧。得到一些,总要再失去或者付出一些,能量守衡嘛!
121.阿容的玉牌与身世大白
入夜时,阿容被安排宿在大公主府的客园里,客园里的姑娘现在也明白了,这位将来是要做当家奶奶的,自然是小心应对着。晚上洗漱过了,阿容刚要解衣上榻睡觉,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丫头们问礼的声音。
“爷。”
“都起身吧,姑娘可在里头?”
“回爷,在。”
“去请姑娘出来吧。”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这时候当然还是得守着的,他得顾及这姑娘的的清誉,不能让她在这时候有任何损伤,至少不至将来当家时为府里人所诟病。
就说阿容吧,虽然有些奇怪谢长青没有问罢直接进来,但没多会儿就想透了,大概在这府里规矩还是更紧一些的。
在门口见了谢长青,阿容发现这人规矩起来也有规矩起来的趣味,这时见了她竟然还施了礼,虽是随礼但也是有板有眼的。头回有个男子冲自己浅浅一弯背,便只见头发披泻而下,说不出得美好,阿容觉得这很新鲜,而且也很有趣:“谢长青,我要不要回个礼呢?”
听阿容这么问话,谢长青有片刻张望着阿容久久无语:“阿容,回头你还是去跟嬷嬷们学几天礼,连云山里没这些规矩,可偶尔回京里还是得用。”
“那就是说该回礼了……”阿容这下又忍不住叹气了.这搁现代再大的蒙门也没见面都请安问礼的,这即麻烦又好玩。
对了,好玩,阿容现在就这想法,于是阿容特不纯洁地想起一个词儿来,叫“行周公之礼”,于是那也得先这样施礼么。想完立马把这念头扔掉,太不纯洁了。
看着她叹气的模样,谢长青又想笑,这姑娘的脸色是愈发地多变了,从前只露憨傻,现在看起来却是灵动极了:“是,该回礼,礼尚往来,有去才能有来啊!”
“明白了。”
“走吧。”
“去哪儿?”这好像不是谢长青关回对自己说这两个字儿了,反正就记得以前基本没什么太好的事情,就现在她还欠着他大造化丹的解药呢。
“去看你最喜欢的东西。”谢长青一伸手就把这姑娘捞到了手里,然后也全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了,领着就往外走。走到半路上时他又忽然停住了,看着阿容眼神有点儿疑惑:“不叫公子了。”
“难道你更喜欢我叫你公子?”阿容抹了谢长青一眼,不由得怀疑这人有特殊爱好,比如小说里不是经常写一句“请爷垂怜”之类的话,那娇软暧昧得常常能满足一部分人的执念。
“我更希望你叫我长青,阿容,你还记得几时开始我这么叫你的吗?”
往回想了想,阿容实在记不起来,于是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难道你还记得?”
没想到谢长青特无赖地露出点笑容来,也是一摇头说:“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觉得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么叫你的。”
其实谢长青记得,只是不说而已,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自有几分余味在,但是谢长青没有想清楚,有些话说明白更好,尤其是阿容这样的姑娘,说透了尤其合适。
“长青,谢君意长青,是这个意思吗?”阿容记得卫朝有句诗就是这么写的,是一首顶顶缠绵的诗,她却只记得这一句了,想象当初一掠过眼底,她就记下了这句诗,或许冥冥中也自有些事是注定了的。
“这首诗是母亲回给父亲的书信,后来我就取了这名,看来你不记得前一句了。‘轻冬园犹绿,谢君意长青’,我要是有个姐姐或妹妹,就应该叫犹绿了。”谢长青说完又是一阵笑,心说幸好没有,谢犹绿这名字可真是不怎么好,听着像是忧虑。
“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阿容心说不管真名假名她都不知道,要论起现代来,那就干脆什么意义都没有。
这时谢长青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扇院门,深深地紧闭着,谢长青在门口站了站,里头似乎就有人来开门。在等开门的时候,谢长青说道:“如琴翻碧浪,似笙语松涛,是《山居辞》里的尾句。”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名字,长青,我有块玉牌,正面有姓氏,背面有名字,可是那上面的真的不叫笙语,可是为什么所有的线索都会指向我是那位容大人的小女儿呢?”阿容觉得现在,可以跟谢长青说了,至少没有比容笙语更坏的身世了。
“玉牌?容大人家小门小户怎么会有玉牌,卫朝非大族大姓嫡出了女不能佩戴玉制铭牌。阿容,玉牌背面的名字是什么?”谢长青琢靡了一番,莫明地认为难道阿容真是容家哪个分支流失在外的孩子。
像容家这样根深树大的人家,除非是近支,否则丢失个把孩子再正常不过。
“就是雨声啊,不过是‘夜半因风起,隔帘听雨声’的雨声。”
说着话,阿容就把玉牌掏出来给谢长青看,以佐证自己的话。
接过了玉牌,谢长青对着灯笼一看花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阿容,眼不眨嘴不动,甚至是有小厩来开了门请他们进去,他也是充耳不闻。在阿容看来,眼下的谢长青就一句话能形容—— 跟被雷劈了似的,瞬间就外焦里嫩了。
推了推谢长青,阿容有点不安:“长青,怎么了?”
“进去再说。”谢长青的脸色十分沉重,这神色落在阿容眼里又是一惊,难道不是什么好消息,比那容大人的小女儿还要更糟糕。上天啊,她难道当初就该把这玉牌扔了吗?
进了屋里以后,阿容发现这是书房,四处尽是书,只是一眼望去,每一架的书都陈旧而残存,甚至很多都被装在了匣子里齐齐地摆放在架上。这一瞬间她也被雷劈了,全是上古药书的残书原本,然后她就忘了玉牌的事,这就要奔过去先捞一本过来看看再说。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去捞书,人就被谢长青捞住了.他把她安置在椅子上,然后还是那么看着她,惹得她又是惊乍得很:“这玉牌代表什么,连你都成这样了,我该不会流落民间的公主吧,谢卿家免礼平身。你先坐着,我去看书。”
“阿容,你姓容名雨声。”
这不废话嘛,她早就知道自已姓容名雨声了,不用他来提醒: “是,我知道,这有什么好特别的?”
“知道这两个看起来很复杂的花纹写的是什么字吗?”谢长青指着玉牌上阿容一直以为是两装饰花纹的纹路问着。
看了一眼,阿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长青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不带这么卖关子的。”
阿容纠结了,一边是上古残卷,一边是身世之谜,都很具有诱惑,而那些药书明显现在更具有诱惑力一些,所以阿容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这是上古之前的文了,这是凤字,这是西字。阿容,你是凤西容家的姑娘,容家只有家主嫡出的女儿才可以排字辈儿。阿容,你有可能是姚大姑的女儿。”除了凤西余眼前那两位姑娘之外,凤西家还真是没姑娘可以排字辈了,所以谢长青万分肯定,阿容就是姚未然的女儿。
“太后的外甥女,姚太夫人的女儿,姚承邺的姑姑,你的姨表妹……”噗,这身份十分绕,阿容接受无能。
这就好比一个人天天揣着样东西,以为是自己偷来的,结果末了是她自己花老大价钱买的,阿容怎么能不吐血,怎么能不喷,这事儿搁谁身上前照样得喷血三升。
“不一定,还是向母亲证实一下为好。”虽然已经能肯定了,但是谢长青还是要求稳,万一不是呢。
“好。”虽然应了好,可是阿容又有点犹豫,她好像记得听姚承邺提起过,那位姚大姑也是死得不明不白的,而且十有九成九和眼下的容家当家有关系。虽然姚大姑的女儿这身份够硬挺,但是挨不住利益使然这四个字。
“母亲旧年和姚大姑最要好,便是自家姐妹也没这么亲的,而且……阿容,有件事很有意思!”谢长青现在指的当然是他和姚大姑的女儿有婚约的事情,阿容要真是姚大姑的女儿.那这兜兜转转的终又成一个大圆。
有意思的事,阿容一琢磨没觉得这事有什么意思.要知道现在的容家恐怕是上有虎下有狼:“什么事啊?”
这时谢长青把玉佩挂回了她的脖子上,然后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睑,一抹笑意便从眼底染到了眉梢上:“我和声声是有婚约的,阿容,如若你真是声声,这事不是很有意思吗?”
阿容眨眼,这时她就剩下眨眼这一个动作了,彻底懵了,竟然……竟然还可以这样,你说这事儿怎它怎么就能这么又狗血又小言呐!
“傻了吧,我带你去问过母亲了再说,这些药书什么时候都能来看。如果你是声声,只怕母亲会高兴得恨不能把书全送你才好。”虽是谢家祖传,可这不也能名正言顺了么。
谢长青有点小小的庆幸,但更多的是欢欣.由里而外的欢欣……
122.阿容的新身份与意外
当大公主拿到玉牌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阿容的眼神那真叫一个不敢相信。恍然间,大公主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那时阿容才刚生出来,小眉小眼小脸儿的跟个江米团子一样。
后来小糯来团子长大了,长成了个雪娃娃,里里外外透透的一叫起人来总让人觉得喝了蜜水儿一样。她和姚未然从小一块长大,宫里的姐妹多不相亲,她和姚未然却是从来没有任何芥蒂,一来二去她就抢在了前头把阿容订给了自家的儿子。
奸些年凤西当家和未然在外死得莫明大公主也是狠闹过一通的,最后被抚平了,也不过是人死不能复生,便不被抚平搅得满朝风雨也救不转人来,大公主这才停歇了。
现在看看玉牌又看看阿容,仿佛就回到了从前和姚未然在闺阁中未出嫁时的情形:“声声,我的乖孩子,赶紧过来。你这孩子也真能藏,这玉牌你早拿出来多好,何必折折腾腾,受了不少苦吧。”
被大公主一把搂进了怀里,阿容莫明地想,原来这母子俩的行事风格都差不多,一个一个都好猛地把人拽住,然后就往怀里头带。
这时一滴泪落在了阿容手前上,她惊讶地看着,甚至很难以理解,已经多年过去了,她以为多浓的情谊都可以被冲淡,但是大公主竟然一见到她还能激动成这模样:“大公主,您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还好呢,在扬子洲做洗衣女,要不是机缘巧合,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你这孩子怎么就能把玉牌藏起来呢,早就该拿出来……”说到这大公主停顿了,要是当时就拿出来,只怕早去陪凤西当家和姚未然去了。
见大公主停了声儿,谢长青连忙上前来劝:“母亲。找到了就好,你别吓着声声了。”
听自家儿子这么一说,大公主就看了眼她搂着的姑娘,果然面上露了点惶惶然的表情,那看起来真听一个卖乖讨巧。现在一看。怎么都像当年姚未然做错事儿时的模样:“声声,别怕,以后有为娘在谁也不能欺负你,那些人欠了你的,我替你一一讨回来。当年债也该偿还了,我不能看着谋害了你爹娘的人高高在上的道遥着。”
不仅仅是讨当年的债,新仇旧恨与利益交结在一块儿,大公主考虑得很多,只是表现出来的仅仅是这一种而已。不过她对阿容的疼爱到不是做假的,即是当年闰中好姐妹的女儿,又是自家未来的媳妇儿,算起来还是自个儿外甥女,怎么能不喜欢。
为……娘……这俩字真是荡气回肠,山崩地裂、鬼哭狼嚎也不过是这模样了,阿容心说这就为娘上了。她真不清楚债啊谋害的,所以对于复仇,她真没这意愿:“大公主,过去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人死就入土为安,又何必惊扰他们的英灵。”
“声声,有些事不是你说不,它就不会发生的。有时候隔岸观火不如去扑火,免得最终还是要烧到自家屋里来,你刚回来有些事我也不说透了。总之,你只要安安心心地等着嫁进门来就成,其他的事为娘给你安排。”大公主拍了拍阿容的脑袋,原来没由头,如今是有由头了。顺着阿容这要线索下去,当年一事肯定能一清二楚。
于是她又光荣的从阿容变成了“声声”,到院子外头时,谢长青叫了她一句“声声”,她是怎么也听不习惯:“还是叫我阿容吧,你叫声声我还以为你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