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席上的范贻和吴天祥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了,两人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脸天真的小慧,仿佛从来没见过一样,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却是最了解小慧底细的,这个半年前还连一句汉话也说不囫囵的六岁小丫头,半年间所学的东西竟然已经到了如此渊博的地步,这么大的差异,就算是亲眼所见,也并不能让人相信。
徐锴毕竟对高文举的教育方式已经有所了解了,虽然震惊,却也不至于措手不及乱了阵脚,笑道说道:“爷爷当然知道了,不过既然你哥哥没教你,那就是说还没到让你学的时候。等到了时候,他自然就教你了。”
小慧一脸的遗憾,撅着小嘴道:“哥哥老是这样,总是说我太小,这也不教,那也不教。小气鬼。”突然灵机一动,很乖巧的附在徐锴耳边小声道:“徐爷爷,你教我好不好?我天天让香秀姐姐给你做红烧肉!”
徐锴大笑,笑声中露出无限的唏嘘,心中一声长叹:“让孩子自己抢着去学东西,这才是真正的教授之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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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县正街,从云霄楼到县衙正堂大门,只有短短不到一里的距离。可就是这短短一里的距离,便让刚刚还牛气冲天的孙大年叫苦连天、愁闷不已。
从云霄楼一出来,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将一条十几丈宽的大街道挤的水泄不通。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些百姓全都是来声援高文举的。孙大全听到周围百姓们嘴里不断发出的恶毒咒骂声,心里越来越没了底气。只盼得赶紧进了衙门,早早坐实了高文举的罪名,大家一拍两散。他第一次觉得,平日里逆来顺受的平头老百姓们,竟然也有如此让人害怕的时候。心中不由的有些后悔这次跟着姐夫出来出风头的决定了。
朱天赐和许大勇站在云霄楼所在的街道口,看着向县衙正街走去的人潮,低声的交谈着。
许大勇似乎有些意外的问道:“这么说,朱兄弟这就打算启程了?你不一起去看看文举的案子么?”
朱天赐嘴一撇,自嘲的笑道:“看来海上这一趟,让倭人把小弟欺负了一把,连许大哥也看低兄弟了。”
许大勇奇道:“这是何说?”
朱天赐道:“小弟虽则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久走江湖,自忖阅人无数。对自己这对招子,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这高绅士虽然年少,但绝非易与之辈。今天这场面,与其说是他被带回衙门去问话了,倒不如说是他上门去讨公道了。这场官司的结果只有一个结果,最终的悬念,不过是看那孙班头一干人会受何等惩处罢了。如今,你我身负重任,这等热闹,不凑也罢。”
许大勇闻言笑道:“倒是老哥没想的这么通透。既然如此,我吩咐人去和文举打个招呼,咱们这便回岛去吧。”
朱天赐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人影匆匆而来,走到近前,许大勇笑着拱手相迎,却是刚刚陪着颜小山一起跟在高文举身边的高十一。
高十一也拱了拱手,笑道:“许叔,朱员外,少爷吩咐,这里的热闹,不看也罢,岛上的大事,还要抓紧。怕两位担心,连我一并打发回来了。”
朱天赐笑着看了一眼许大勇:“我说如何?!”
许大勇连连道:“佩服佩服。如此,我等这就出发吧。省得惹文举不高兴。”
高十一很兴奋的说道:“许叔,少爷说岛上新打的四艘大船下海了?这回一定要让我带队出去逛一趟。”
许大勇嘿然道:“这事我做不准,咱们先回岛把东西准备好,我这里还要看着安排搬迁的事呢。文举过两天自己到岛上来践行,你自己跟他说吧。”
三人说说笑笑,叫过自己的随从,和云霄楼中的秦家人打了个招呼,向着城外走了出去,再也没向反向而行的人潮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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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的人潮经过主街道一处店面时,几个坐在门口看热闹的小伙计冲着人群说说笑笑。一个伙计道:“这高绅士还真是有人缘啊,被官府的人带走,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帮他出头。真难得啊。”
另一个道:“就是,看来他确实做过不少好事。可就是不知道这次官府说他的罪名是不是真的。”
“看他的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事保不准还真有。”
“你说,要真的把这罪名坐实了,到时候,有这么多人替他说话求情,县太爷会怎么判?”
“咱们这位县太爷,出了句的吴青天,那肯定是……”
一声断喝将两人的对话打断了:“你们俩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子?高绅士的事你们也敢拿来瞎猜?你们也配?!闲的没事干去把后院打扫一遍,要是再敢乱吠一句,马上打了铺盖卷,滚回永春去!”
两人吓的脸如死灰,一溜烟的窜进了后院。刚刚骂完人的老头瞪着两人的背景,犹自不满的骂道:“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这高少爷的话也敢背后乱嚼?”
骂完这两上,又大声吩咐道:“上门板,今日歇业一天,除了那两个不长眼的东西之外,大伙都随老夫去衙门,我倒要看看,这长溪县的一帮人是不是三头六臂?!我先走,怕事不来的,都卷了铺盖自己回永春去,省的老夫回来看着你碍眼!”
老头边说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大跨步的向人潮追了过去。背后几个小伙计战战兢兢的将门板扛出来一一使上。门板上方一个硕大的金字招牌上,“乐通粮行”四个大字闪闪发光。几个小伙计正上着门板,却听到旁边的铺子里传来一阵声,好奇的探头一看,整条街上,几乎所有的商家都在做着与自己同样的事情,几个小伙计吓的吐下舌头,手底的速度不由的加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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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何文西小心翼翼的提问,吴念周似乎并没有发觉他神情和语气上的变化,漫不经心的说道:“哦,这是个新晋爵位,是范大人特意为此次赈灾请旨特发的。五等、四等、三等太平绅士都算不上爵位,只是个名誉头衔。二等太平绅士与男爵相当,只是没有食邑的封户,一等太平绅士略高于男爵。这个爵位说明白点就是朝廷送的脸面,没什么实授的东西。虽位高于我等,却在本县治下。咱们请他来过堂问话,原也在职权之中。只要孙班头没动刑具便算不上冲撞。何况,他的罪名若是查实了,不光这爵位要夺了去,还要追他个欺君之罪,到时候杀头都不为过。个中情由,想那高绅士自己也知道,何大人不必过虑。”
何文西心里苦的都要吐了,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小舅子了,这些年来在自己治下,除了自己之外,还将谁用眼皮子夹过?现在就怕这个愣小子不知道对方身份,又以为有了自己和范大人的支持,一言不合将那位新晋绅士锁了来,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啊。
正在这提心吊胆的不知所措呢,就听得孙显生愤愤道:“就算是锁了来又如何,做下这等丑事,莫说锁了他来,就是当场打断了腿也是应当。待到查实了罪行,把这混帐当堂打死便是,省得给云霄长乐两县抹黑,也省的连累了范大人。”
何文西听到这话,心中突然一松,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支救命稻草般,恍然大悟:“对呀,只要他的罪名坐实了,到时候,这擅自锁人的小事,谁还会放在心上。哼哼,只要到了这大堂之上,有罪没罪,可就由不得你自己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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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开局容易收局难
就在何文西反复斟酌如何将高文举的罪名坐实的当口,一阵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大的传了进来。孙显生皱着眉头道:“这云霄的百姓怎的如此不懂规矩,县衙正堂是什么所在?岂可如此放肆?吴大人,这刚刚开设的新衙门,第一场官司,可要小心应对,莫要失了朝廷的体面才是啊。”
吴念周起身郑重道:“下官省的。本县衙门虽然落成已有时日,却到今日尚未有过官司事务,今日这一堂,乃是本县开衙首场,下官自然要全力应对,绝不辜负陛下和范大人以及各位大人的殷切期望。这吵杂之声,想是百姓们尚未了解衙门规矩,下官这就出去肃整一二。”
就在他起身要入正堂的时候,孙显生向何文西打了个眼神,也同时起身道:“吴大人首场,难免对那些刁民心存不忍,须知这官威,仅用怀柔之策是万万体现不出来的。当此重要时节,我二人还是一同为吴大人去掠个阵吧。何大人,你看呢?”
何文西点头起身道:“孙大人与下官所想竟不谋而合,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吴大人,你不会觉得我二人僭越吧?”
吴念周忙拱手道:“固所愿,不敢请耳,两位大人,请~!”
看着何文西堂而皇之的迈步向正堂走去,吴念周和孙显生对了个眼神。孙显生很不满的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调侃味道的吴念周翻了个白眼,又做了个满怀期望的眼神,吴念周回了个十分不屑的表情。孙显生匆匆经过吴念周身边,轻轻的撞了他一下,吴念周却趁机在孙显生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把。两人一看前面的何文西站在正堂入口已停下了脚步,正在等正主吴念周走前面的样子,连忙摆出一副浑然正气的模样,迈步赶了过去。
吴念周端坐在正堂大案之后,孙显生和何文西并排坐在了原本县尉的条案之后,县尉只好和主薄挤在了一桌,一边整理着各种文书,一边低声抱怨着。对本县开衙第一次升堂问案中自己被赶离工作岗位十分不满。
吴念周清了清嗓子,大声问道:“正堂之外,何人喧哗?”
一个衙役拱手道:“大人,正堂外是本县几位太平绅士,他们要求旁听今日的案子,刘捕头正在安排。”
吴念周点点头:“唔,几位太平绅士要旁听审案,也在情理之中,本县首次过堂,能有他们在旁监督,也可彰显我县吏治之清明。依例,二等以上绅士旁听县衙审案,是要赐座的。让刘捕头去安排吧,切莫失了绅士们的体面。他们可都是陛下钦赐的爵位,万万不可大意。”
那衙役点点头,回身出去和刘捕头传话了。
孙显生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充耳不闻,将手中的状纸仔细的看了又看。那何文西听在耳里可老大的不自在了。悄悄问旁边的孙显生:“这绅士听案的规矩,是怎么个说法?”
孙显生放下手中的状纸,悄悄回道:“这是陛下对太平绅士的恩典,下官也尚未完全弄明白,具体细节想必正月里就应当有邸报下到各县了,到时候何大人一看便知了。”
何文西气的差点翻白眼,你这不跟没说一样嘛,心里却顿时有如猫挠一般,这二等绅士听县衙问案都要赐座,那一等绅士得是个什么待遇?再说旁边有了赐座听审的,再想不管不顾的动刑问案只怕不太好办了。再想问一下时,却见孙显生已将头埋进那份状词中去了。
何文西看着几个衙役很尊敬的领着两位一步三摇的老人家慢悠悠的向正堂走来,而原本端坐在主案的吴念周居然起身亲自去迎接了,心中不由大急。两眼转圈横扫了正堂一圈,突然看到了一脸平静站在“回避”大牌下面的高二虎,心中一阵安定,悄悄起身走了过去。
当他从高二虎口中听到太平绅士享有的权利中,竟然还有越级上告这么一条之后,心里当场就凉了半截,看向跪在正堂中头也不敢抬的宋山槐和宋小八等人的目光顿时变的阴狠了起来。
就在两位粮行老东家一脸自豪的坐在衙役们上首之后不久,门口一个声音高声唱报:“一等太平绅士高文举带到~!”
重新坐回主案的吴念周一拍惊堂木:“带上来~!”
孙大年一到衙门口,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再一看跟来的人群一路上喊声不断,到了衙门口却都主动的静了下来,一个个看着高大的衙门正堂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真让人觉得好笑。百姓毕竟就是百姓啊,就算人再多也不敢和官府较劲。一路上被搞的心浮气躁的孙大年顿时趾高气扬了起来,听到衙役传来的命令,一时也顾不上衙役们嘴中所唱的那个从没听过的古怪头衔,右手一扯高文举脖子上的铁链,左手虚扬,一副标准的捕头擒获江洋大盗的模样快步走了进来。
“报~!高文举带到。”孙大年将十分配合的高文举扯到了两班衙役当中,转眼恶狠狠的冲着高文举道:“到了县正堂,还不跪下见过大人?!”
高文举一脸平静,连理也没理他。惹的孙大年登时大怒,也没看正堂上正频频向自己打眼色的姐夫那早已铁青的脸色,一脚就踹向了高文举的膝弯,试图将他踹的跪下。
谁知这一脚上去,却好似踢到了一块铁板一样,高文举整个人连晃也没打一个,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冷眼看着他。这下下,孙大年更是恼羞成怒,伸手就要从旁边站着的一个衙役手中抢过水火棍来下重手。
孙大年手抓着那貌似随意的支在地上的水火棍用力一扯,没想到那水火棍竟然犹如长在地上一般动也不动,他不由的向那根棍子的主人看了一眼,这一年不要紧,对方那火辣辣的眼神直刺的他心中不安了起来。他见过这种眼神,几年前他带着一帮人将长溪县一家小商铺的家当抄的一干二净的时候,那商家看他的眼神就是这个样子的。
孙大年十分不理解,这么一个小小的衙役怎么敢用如此狠毒的目光看着自己,难道一根水火棍对他就那么重要么?但一回头看到高文举那嘲讽的表情时,这点小事顿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这见官不跪的刁民他见的多了,而且他也很明白,在这头一阵上实在输不得,一旦折服不了对方,自己在接下来的对仗中,对方的气势肯定会越来越嚣张,直到无法收场,那种情况是万万不能发生的。
怒火攻心的孙大年此时早已将这里不是自己地盘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只想着如何将高文举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他像个跳梁小丑般的又去抢另一个衙役手中的水火棍,结果和上一次十分相似乎,那水火棍生了根一般的动也不动一下。只是这次对方看他的眼神不是狠毒,而是一种十分不屑的嘲讽意味。孙大年一时之间又恼又急,盛怒之下,多年的习惯登时发作,下意识的将腰刀抽了出来。
很奇怪的是,在孙大年来回折腾的这一阵子,整个大堂上至三位县太爷,下至栅栏外旁观的百姓,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来,整个大堂中,除了孙大年自己来回的脚步声和喘气声之外,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就在孙大年抽出腰刀试图用刀背去砸高文举的时候,吴念周将手中的已惊堂木狠狠一拍:“够了~!”
孙大年被那一声脆响和一声断喝吓的吃了一惊,手中的刀当场掉落了下来,他吃惊的向正堂上看去。吴念周那铁青的脸色让他突然想起了这里是云霄县而不是长溪县。慌乱之下,他向坐在旁边的姐夫何文西看了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平日里对自己赞许和鼓励的目光,而是一种十分陌生的愤怒。
孙大年站在大堂中间手足无措之际,吴念周猛的站了起来,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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