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妈妈会意地笑道:“老太太这是嫉妒了?”
“嫉妒!怎么不嫉妒,不过这有何妨,只要有你陪着我就好!”
夹道西边的小huā园里,陈澜散了好一会儿步,眼见红缨和芸儿寸步不离地盯着自己,她自是有些无可奈何。可郑管事还在外头”她总不能让祖母朱氏派来的这个得力心腹在前头虚耗等着,当即就吩咐柳姑姑出去把人请进来。柳姑姑领命一去,芸儿就忍不住抱怨道:“夫人,这是饭后休息的时候,您就不能听老太太的,好歹多歇一会。”
“等吩咐完了这一茬,待会回房就歇午觉,这总行了吧?”
见芸儿听了这话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陈澜不(禁)哑然失笑。不多时,郑管事就跟着柳姑姑进了月亮门。
不同于早上的迟疑和小心,此时他满脸的敬服,行过礼后就叉手站在了一边。陈澜打量了他一会,随即拿出了那枚朱氏当初给的牛角印章递过去,一字一句地吩咐道:“阳宁侯府在南京城里颇有些产业,而你既然是下来巡视的,想来也应该嘱咐了你一些人。明日南京守备府设宴,许大人已经说了要请平江伯,再让我邀约一些宾客。你先列个名单,待会帖子送来之后,你走一趟你相熟的那些人家,把帖子一一送上。”
“过……,…”郑管事正想说这是不是不合适,可看着陈澜那不动声色的面孔,他立时吞下了那半截话,深深低下了头,“小的遵命。”
陈澜又嘱咐提点了两句,就使了柳姑姑带郑管事出去,又让芸儿去找了在房里的长镝来,吩咐她去给镇东侯世子萧朗送信。等到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方才回了房,原只是打算躺下迷瞪一会养神,可也不知道是心情太放松还是人太累,等到她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而一旁的柳姑姑一边挂帐子,一边笑道:“夫人可是醒了,镇东侯世子已经来了。”
“镇东侯世子来多久乒怎么不哔醒我!”
见陈澜面(露)嗔怪,柳姑姑忙躬了躬身解释道:“庄妈妈亲自来看过,得知夫人正睡着,就先去回话了,不多时就又过来说,老太太和世子在房里喝茶说笑,又留了世子用晚饭。世子也说,让您多休息一会,不许咱们吵醒了您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惺惺相惜
“尽管柳姑姑已经解释过了,但陈澜想到是自己让人送信去请萧朗的,结果自己一觉睡过头却还累得别人久等,心里自然是颇为过意不去。紧赶着洗脸梳头换了衣裳,就立时赶往了后头江氏的正房力才一进院子,她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婆婆爽朗的笑声。
“江南这边向来时兴订娃娃亲的,我和全哥他爹当年就是如此,所以如你这等年纪却没个婚约,别人自然免不了打主意。这边说亲都是为了彼此联姻,无论是仕途还是生意抑或其他上头,两家都能彼此借重,至于小夫妻之间是否看的对眼,却是谁都不在乎的。你就是再整天顶着一张冷脸,可既然是镇东侯世子,就是个最大的香饽饽。”
江氏见萧朗那张脸一下子变得更黑了,顿时哑然失笑。寻思着该用什么样的名义写封信给萧朗正在京城的母亲”她就只听外头传来一个丫头报说夫人来了的声音,立时先按下了这心思。果然,下一刻,陈澜就带着柳姑姑和红螺一块进了屋子。
也许是小睡过后补足了精神,此时陈澜双颊微微泛红,那上身茜色绣折枝huā滚边对襟衫子,下头一条樱草色挑线裙子,竟是整个人都更显娇艳,看得江氏立时嘴角含笑。而萧朗则是在迅速扫了一眼之后,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才站起了身。
“娘,萧世子。”
“海宁县主。”
“都怪我,竟是睡得昏天黑地,一觉醒来就是这时辰了。”,“萧郎说横竖无事,不要惊动了你,索(性)陪着我聊聊天,我自然依了他。”嘴里这么说着,江氏就把陈澜拉了过来到身边坐下,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这茜色太深,樱草色又太明艳,也只有你这年纪才敢把它们搭配在一块,这下子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睡一觉打足了精神,商量事情的时候才不至于有什么疏漏。好了,你们有什么事就留在这东屋里头说,趁着还早,我索(性)再去西屋歪一会儿。”
此话一出,陈澜连忙揽住了江氏的胳膊,因笑道:“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就一块坐着听听,若我想得不周全,您也能帮忙给我拿拿主意!”
几乎是紧跟着,萧朗也是连连点头:“伯母,海宁县主说得不错,就算是商量事情,也没有避开您的道理。再者杨兄不在,您在宣府时也曾独当一面,终究比咱们阅世深远“……”,”
“好了,你们一个捧我,一个赞我,幸好我还知道自己有多大分量。”江氏没好气地拍了拍陈澜的手”却是站起身来,“这些外头的事务,我一向不怎么明白。与其听多了胡思乱想”亦或是给你们乱出主意,还不如不听不想来得便宜。再说这是江南,不是京城,你们都有身边人跟着,在我眼皮子底下商量正事,难道还怕人闲话?”
这最后一句话,便有些戏谑打趣的意思了。陈澜和婆婆是亲近惯了,闻言就站起身拉住了江氏的袖子:“看娘您说的,哪里是怕人闭话?萧世子对您是一口一个伯母,对我却一口一个县主的”这闲话也没地方传去!”,“你还说他,你自己难道不是一口一个萧世子?”,江氏见陈澜听了这话一愣之后立时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才转头看向了萧朗”见其仿佛不怎么习惯这样的打趣”俊脸上有些尴尬”她便说道:“又不是头一回见,都是常来常往的自家人了。萧郎你和我家全哥差不多大,只差了月份,要是愿意,就索(性)叫我这媳妇一声嫂子。至于阿澜,你就直接叫萧兄弟就是。”
在江氏看来,这是再合理不过的称呼了,但陈澜却为之瞠目结舌。当她听到一旁那一声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憋出来的嫂子时,她几次张口,终究是没能叫出那声萧兄弟来,到最后只得遮掩道:“萧世子毕竟比我年长好几岁呢”还是省了一个弟字,只称萧兄好了。”
两边正了称呼”江氏也就不为己甚,又叮嘱了两句就出了屋子去。等到庄妈妈和一个丫头也跟着走了,陈澜这才深深吁了一口气,见萧朗那面上还存留着几许不自在,她连忙干咳一声岔开了话题。
“别再站着了,坐下说话。”陈澜伸手让了让,自己就在主位的西头坐了,随即才抬起头说道,“今日请你来,是因为明日奄京守备府有一场宴会。
今天我在路上遇到有人拦路告状,结果却是有人诬告讹诈许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解释明白之后,她又接着说道,所以许大人登门致谢之后,邀约了娘和我明日赴宴,还说届时会邀上平江伯。他既然是说了人多事情好商量的话,想来也不甘心被人算计,所以明日我想请你也一块出滞。”,听着这话,萧朗渐渐摆脱了刚刚那种尴尬的情绪。由于身边有丫头伺候的机会极少,奴儿干城那些军中袍泽部属的妻女,他也都当成是自家长辈姐妹一般看待,再加上根本不会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自然也从来没有动心过。只是那一次江氏问过他对未来的妻子有什么设想之后,这几天从江家大老爷到其他人士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甚至连和镇东侯府交往密切的那几家富户设宴时,都会特意挑上几个侍酒的美姬,他已经积下了一肚子火。
要说女子,他印象深刻的除了自己精明强干的母亲,和蔼慈祥的江氏,就只有沉着冷静的陈澜……他可以想见,那些huā枝招展的庸脂俗粉,母亲那一关怎么过得去?而对于刚强了一辈子的母亲来说,大约会喜欢的媳妇,也就是陈澜这样方方面面料理周全的类型。再说这世上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人紧盯着他做什么!
此时此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遐想暂时都赶出了脑海,这才正色道:“好,我明日一定去。”
听萧朗答应得爽利,尽管陈澜事先料到必是如此,但仍然(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平江伯那儿我上次拜访过,他已经差不多为我说动了。许守备今天险些被算计败了名声,又是主动相邀,应该更容易站在我们这一边。为了让明天的宴会多些分量,我已经让阳宁侯府的郑管事去把侯府交往密切的几位都一并请了,所以也想请萧兄把你的那些人也一块带上。如此一来,再加上江家人,虽然这班底还远远不能和金陵书院,可终究已经有了机会。”
看着陈澜那明亮有神的目光,自信洋溢的脸庞”萧朗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才沉声问道:“聚齐了这些人之后,难道这样就能找出荆王殿下和杨兄?殿下的信虽然我已经收到了,可终究走过去了这么久,他们俩一丝音信都没有……”
陈澜冲着人微微一笑,就往后头挨着靠背说:“没有音信确实是令人焦急,但他们没有音信,别人却频频出招,又是挑唆江家二房四房闹事,债主逼债闹腾,又是给许家设圈套,足可说明别人比我们更急。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趁机让我们自己站得更稳,所以聚齐这些人便是最要紧的!当他们不能动摇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轻松腾出手来!”
“原来如此。”萧朗顿时恍然大悟,可想通这些的结果却是连连点头,“怪不得我从奴儿干城出发时,我娘就说我在军中厮杀太久,以至于人情世故一概不通,如今看来,她真是没说错。县……嫂子果然是深悉人心,竟然能把脉络理得清清楚楚。”,陈澜赶紧摆了摆手:“快别这么夸我,你不知道我这一阵子想得头都大了。
“啊?你毕竟体弱,先头毕先生才瞧过,哪怕事关重大,也千万不要这么殚精竭虑。否则有个什么万一,毕先生又不在,那可如何是好?”萧朗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仔仔细细看了看陈澜的表情,随即又抬头看向了一旁伺候的柳姑姑,“海宁县主的身体想来姑姑也该知道,还请务必一定照看好她,莫要有什么闪失!”
“世子放心,奴婢省得!”
见萧朗这么郑重其事,柳姑姑也答得斩钉截铁,陈澜只得抬手轻轻揉了捞太阳(穴),暗想这两人实在都是太顶真了。她也没功夫计较两人的这番对答,轻咳一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一旁的柳姑姑见两人又低声商议了起来,方方面面渐渐周全,嘴角不觉微微向上挑了一下。
说起来,这位镇东侯世子和自家老爷还真是有些相像……
萧朗留下来用了一顿家常晚饭这才告辞离去,而送走了人,陈澜方才想起云姑姑至今尚未回来。左等右等,眼看月亮都升上了树梢,她忍不住就想差人去金陵府衙打探打探消息,终于就在这时候,外间传话进来说云姑姑回来了。
在外头奔忙到这么晚,云姑姑进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是满脸疲乏。但在陈澜让芸儿打水上来服侍洗了脸之后,她放下凉(毛)巾就紧赶着说出了今日的事,又笑说金陵知府吴应明日也会去南京守备府赴宴,紧跟着就从怀中取出一份帖子呈了上来。
那只是一份看似普通的帖子,封皮上落款只署着简简单单的曲永二字。掂量着这轻飘飘的东西,陈澜老半晌才轻轻将其翻开,待看清楚了上头那两行字,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名门气度,将门才女
南京守备府位于通济门以内的大通街上,原本四面八方还有五府六部等等衙门,但那些原本规划齐备的地方只是修建了数年就完全停工,如今早已建起了一处处齐整的宅邸。
早年在南京建官的是宪宗,这位登上御座的天子并没有一呼百应的气度,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才干,能登上帝位是因为排行在他之前的皇兄们不是死了就是因罪被黜,结果即位没两年就遇到北边鞑虏蠢蠢yù动。他力排众议在南京仿照京城建官五府六部,又设立了南京守备一职,又在南京正阳门和通济门一带设府军卫,留守左卫和金吾右卫,打算迁都。然而,就在这些衙门刚刚修建了一半的时候,大军就得胜归来,紧跟着这位天子就陷入了长达十年的时病时好阶段,于是最终规划中的那许多衙门中,唯有南京守备府仍然矗立在原先的地方。
所以,如今的南京守备真正掌握的兵权也就是一街之隔的三卫营地。虽说决计算不上多,但这已经包括了整个南京一半的兵力。因而,南京守备府即便算不上门庭若市,可也绝不是冷门地方。这一日主人虽是突然设宴,可上上下下齐心操办,从昨儿个下午开始,后街上专供仆人出入的后门就一直没断过人,送帖子的,送菜蔬(肉)食的,一直忙到上午才消停些。
后门安静了,前门却忙碌得直发昏。许阳到南京还不到一年,和其余官员一样,平素请客不是在秦淮河,就是在其他烟huā之地”门子们平日要做的也就是火眼金睛认人而已。可这一回,领头的那个老门子眼看着那一前一后两辆车在门前停下,点头哈腰再次往前相迎的时候,腰背已经免不了一阵阵酸痛了起来,他只好低下头遮掩那龇牙咧嘴的表情。
接过一个随车亲随递上来的帖子,他只扫了一眼,就立时换上了无比恭敬的表情,又冲着后头另两个门子一同跪下磕头,等车中传来吩咐,这才站起身垂手而立。
“哪些客人已经到了?”
“回夫人的话,平江伯和镇东侯世子已经到了。除此之外还有金陵知府吴大人,上元县令符大人,本地望族江家的三老太爷和大老爷,独占江南蚕丝供应四成的黄家当家四少爷,银号遍布江南的瑞生行江南总掌柜京老爷子,经营珠宝玉器生意的……”
车内的陈澜细细听着这一连串的名字,一面记下,一面轻轻掐着手指头,等那老门子说完,她就发现,除了郑管事昨日提过的那些人之外,还有几位是当初镇东侯世子萧朗带去过江家的,但剩下的人此前却没听说过,料想就是平江伯方翰抑或南京守备许阳的班底了。
看了江氏一眼,见婆婆不置可否,她就轻轻笑了一声。
“还以为我们来得早,没想到居然是落在了后头。没事了”引路吧。”
此话一出,那老门子这才如méng大赦”连忙带着人在前头引路。马车进了西角门,绕过一道大影壁上了甬道,奇怪八绕走了一阵子”眼看快要到二门了,前面已经有仆fù迎了出来,老门子自是慌忙指挥了下头人退下。车中的陈澜感觉到马车速度减慢,少不得把窗帘拉开一些往外看了一眼,就只见前头是一道雕饰着福禄寿喜图案的垂huā门。
待到马车停稳,先下车的陈澜一眼就看见了那被人簇拥着迎上来的几个女子。为首的那fù人比江氏略年长些,人长得却并不显福相,尤其是脸太显容长,而那些脂粉都盖不下去一道道细玟,面相也有几分精明刻薄。倒是一左一右扶着她的两个少女显得明丽可人,左边那个稍年长的肤sè白皙,身材纤长,仿佛是习惯似的高高昂着头,眉眼间流lù出一种慑人的傲气。而右边的那个则是鹅蛋脸”嘴角挂着憨憨的笑容,一直在好奇地打量着她。
“可是把太夫人盼来了!”
许夫人陆氏一上来就亲亲热热地和江氏打了招呼,厮见之后见陈澜屈膝要行礼,她连忙一把将人托了起来,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就笑道:“早就听说过海宁县主的名声了”今日一见,果然更胜传言,一看就不是咱们这些人家养出来的肤浅千金。”
“夫人也不要一味夸赞她,你这两位千金都是自幼琴棋书画熏陶的,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