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乳名?”他问。
“映儿。”她睁开眼看他。
“日后我便唤你映儿。”
“好。”她一口答应,笑颜如花,这样日后出错机会便又少了一些。
只是,他们究竟找着公孙姑娘了没?
而她又真的希望公孙姑娘回来吗?
南宫啸天长指挑起她蜜色小脸,低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有什么事尽管坦白。”
金映儿咬着唇,只怕坦白之后,会落了个送官府处置的下场。
她坐牢也就罢了,她爹待在蔡利那边,恐怕也只会是凶多吉少。
“说吧……”南宫啸天的唇顺着眉心滑下她的脸庞,柔柔地吮住她的唇。
“你碰着我时,我心跳很快、喘不过气,都是正常吗?”她捂住他的唇,胡乱找了些话说,以免露出马脚。
“夫妻之间便是正常。”他幽深眼眸定定望着她。
“我知道成亲之后,便要行周公之礼。可你不会觉得奇怪吗?明明不曾见面的夫妻,突然间……呃……便要那么亲密……”
“认定了对方便是伴侣,有何亲密不可的?”南宫啸天扣住她的后颈,黑眸里有着未说出口的占有。
“可是……”我们不是。
南宫啸天吻住她的唇,很快地便让她忘却要开口。
金映儿回应着他的吻,在他大掌的触碰下频频申吟喘息着。
“老爷,药汤已熬好。”门外春花唤道。
“送进来。”
金映儿连忙把自己身子往白色浴汤里沉入几分。
春花目不斜视地将药汤送至池边玉几摆好,又很快地退了出去。
南宫啸天转身拿过汤药。
金映儿望着他宽厚后背满是刀痕旧伤,那伤势密密麻麻地竟像是有人拿着刀刃、烙铁在上头嬉戏一般。
她倒抽一口气,心痛地握紧拳头。
南宫啸天一回头,从她震惊的神情,知道她看到了他的后背。
他玉容一沈,板起冷然脸孔回望着她。
他出身低贱,父母亦皆为奴。从小受尽屈辱,粗工鄙事、种种非人待遇都曾遭遇过。儿时,只要稍微不称主子心意,主子便动辄加以无数鞭打。年纪稍长,他成为少爷们陪读,却沦为一票纨子弟游戏,争相用刀子在他背上刻字为乐……
南宫啸天瞪着她,呼吸因忆起过往经历而变得粗重,眼神亦变得如野兽般防备。
“我知道一味药『美人笑』,专治陈年疤痕,连敷十日,保证你这后背和你的脸一样光滑。”她笑嘻嘻地说道。
“不需要。”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曾经过过苦日子,是吗?”金映儿偎近他身边,一副闲聊姿态,只想他自在些。
南宫啸天瞪着她半晌,注意到她脸上并无任何嫌恶神色后,紧绷肩颈这才渐渐地松弛下来。
“我父母皆为贱奴,儿时就连一头牛都活得比我有尊严。”他嗄声说道。
“但是你现在富可敌国,外号南宫半城。”
“没错。”
“干得好!”金映儿用力拍着他肩膀,大声喝道。“大丈夫就应当有你这种气概。儿时被人瞧不起算什么,出身低也不是你的错,你如此奋发振作,茶楼里的说书人都应该广传你的事迹,叫那些眼高手低的贵族世胄全都滚到一旁去!”
她说得眉飞色舞,忍不住又重重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南宫啸天看着她满脸赞许,一股热流顿时在胸口翻滚着。
父母早逝,儿时亲近之人若非心机深重,便是欲狎戏他这张漂亮脸孔。他从此只一心投入于商事,久了便不爱与人亲近,几时曾听过这般嘉奖话语。
“喂,你切莫得意忘形到忘了喝药啊,药凉了便不好了。”金映儿好心提醒道。
“这药是给你喝的。”他端过药汤,双唇却不自觉地紧抿起来。
“我又没病,干么喝药?”她最怕苦,连忙后退三步。
南宫啸天望了她一眼,又低头瞪向那碗汤药。
这防止受孕药材早在他要娶亲前,便让大夫备妥了放在府院里。原是打算在他还不确定妻子是否对于南宫家家产有所野心前,不许她受孕。于是,他吩咐婢女们在他婚后便要懂得“适时”熬好汤药,在云雨之后盛送上来。
可是,现下他的妻子是映儿这个小人儿……
“你不开口,就代表我不用喝苦药了。”金映儿开心地说道。
“这是防止受孕的汤药,你新来乍到,总不想马上有了身孕……”
南宫啸天话没还说完,金映儿便端起药汤,咕噜一声喝得精光。
“苦苦苦!”她两道眉顿时攒成倒八,小脸皱成一团,恨不得把整根舌头全吐出来。“这根本是毒药吧!”
她圆脸一侧,用手扇着舌头,苦到很想呕吐。
“喝得这么干脆,表示你不想要我的孩子。”南宫啸天玉容染怒,长指陷入她的肩膀。
金映儿望着他怒不可抑的玉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大发雷霆,她觉得避孕药汤是个好主意啊!她若有了身孕,情况岂不更加复杂?可他眼下神色严峻,竟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那……药汤可是你让人熬的,我不过是以你的意见为意见嘛。”她开始后退,防备地看着他。
“我后悔了。”南宫啸天眼眸一眯,扯过她入怀。
他有种预感,她若是什么也不贪他,八成就会像只小鸟儿一样地飞到九霄云外吧!
他想制住她的翅膀——用钱、用人,或是用她肚子里的孩儿都无妨。
金映儿大感不妙,双臂挡在他胸前,却完全挡不住他像失控烈火一样地逼近。
“你……”
她的话被他的唇侵吞入腹,他灼烈的吻劲及紧贴着她的坚硬身子,让她清楚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
她挣扎着推着他肩膀,无奈是水滑脂腻,推了几次都不成功,只能勉强捧住他的脸,气喘吁吁地问道:“等等……你这样……那样之后……我还要再喝一次苦药吗……”
“应当是要。”他莫测高深地看着她。
“那可以不要做吗?我不要再喝那种苦药了。”她吐吐舌头,对那股子药味敬谢不敏。
“不可以。”南宫啸天玉容一沈,高大身躯逼着这具仅及他肩头的娇小身子直退到浴池边缘,他被她气得眸似火焚,誓言非得让这个小女子与自己一同燃烧殆尽不可。
她倒抽一口气,他却再更欺前一步。
他一掌抵在她身后石壁,长腿则蓄意地探入她双腿之间,让她耳根更红,却又挣脱不开,只得被迫坐在他腿上。
“你知道我……我奶娘教过我喷火,我还会舞剑,再不然我可以说说远古传说……只要你不做这档事的话,我全可以表演予你瞧……”她哩啪啦就是一串话,整个人都在着火。
“我只对你有兴趣。”他一手探入水间,抚着她柔滑后背,看她还能耍出什么把戏。
“可是……”金映儿睁大眼睛,使出最无辜表情,一颗晶莹泪水旋即悬在眼眶。“我还有点疼……”
“这一回不会再疼了。”他低头含住她耳珠,在她身子愉悦地轻颤时,大掌亦同时握住她胸前柔软。
她咬唇忍住申吟,在他指尖逗弄之下,忆起方才喜乐交错的两种感受,顿时天人交战着。
“你发誓等一下一定不疼。”她揪着他臂膀说道,只觉身子在他指下就要被揉散。
“我保证。”他的指尖往她身子更低处探去。
“如果疼的话呢?”金映儿整个人都在轻颤,却仍不放心地问道。
“不可能。”他的唇与指尖似夏日骤雨,密密洒落在她每一处敏感。
金映儿拱起身子,在温泉热雾之间,再度与他融为一体。
氤氲温泉池里,她的娇喃在里头回荡着,让她脸红耳赤,也让他爱得更加炙狂。
云雨之后,金映儿累得无力睁开眼,任由他拥起她拭净身子,入房而眠。
南宫啸天为她套上单衣,支肘托腮望着身边酣眠小女子。
他知道她不是公孙姑娘——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
因为他曾经在酒楼上,居高临下地看过公孙姑娘,那是一个鹅蛋脸、面露愁色的大家闺秀。
而与他拜堂的“她”,是那个在鬼屋里救了他一命的骗子姑娘。
他当时在黑暗中对她的声音印象极深,不只记得她说话声音,还记得她说过真的脸红时,会连耳根子一并辣红,也记得她善于行骗,把戏极多,更记得她心地其实很良善……
没揭她的底,留她下来,一开始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一命——那一夜在森林里,话匣子尽开的她,打开了某部分的他。他开始对于身边的人给予更多的信任,不再完全大权独揽。
接着,则是因为留下她之后,她的诸多把戏让他开心——她像他小时候偷偷养过的麻雀儿,喳喳吱吱得让他觉得日子有人陪伴,不那么孤单。
其后,则是因为她出手救了仆役孩子。
最终,他发现自己——
就是不愿让她离开。
第5章(1)
这一夜,金映儿才被抱回床榻,用过一些晚膳后,便又被他缠住,直到她再无力贪欢地沉入睡乡里。
夜里打梆声响起,门上却响起敲门声。
“谁?”南宫啸天立即醒来,出声问道。
“老爷,您要寻的那两批货已经找到。可惜有一半被官方人马于一处岛上拦截,我们这方只救回一批差点沉溺的货物……”洪管事以主子交代的暗号说道。
南宫啸天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抹算计。
他派出的探子早已查明公孙姑娘是与一名书生温文智私奔,两人当时搭上大船欲逃至海外。他原本是要让人带回这一对,没想到长清县令公孙赏的追兵却也同时而至,甚至还带走了公孙姑娘,并欲置温文智于死地。
这公孙赏究竟居心何在?
“还要多久时间,被人劫走的那一批货会被运回?”他不认为公孙赏有什么好心眼,他得先做好打算。
“回程船是逆风,约莫还要一个多月时间。”
“小心照顾救回的那一批货,不许再出任何纰漏。还有,我要你查的另一件事呢?”
“对方不时打探府内消息,显然有所图谋……”洪管事禀报说道。
“很吵。”金映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瞅了南宫啸天一眼。
他低头用大掌覆住她眼眸,暖声哄道:“睡吧,我先不说便是了。”
她搂着他手臂,小脸直往他胸前蹭去,娃儿般依赖模样,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其余之事,明日再提,别扰醒夫人。”南宫啸天说道。
门外没有声音,显然是愣住了。
“小人告退。”
南宫啸天拉过被子盖至她颈子下方。
她眉头一皱,一对臂膀先探了出来,搂着他臂膀,才肯继续再入眠。
南宫啸天也不怪管事惊愣,因为便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竟会这么呵护一个小女人。
就算这原本是场骗局,但他既要了她,让她成了他的妻,便是没有放人的打算了。倘若不是公孙姑娘还是他的一步棋,就让映儿当他的正宫夫人也无妨。
然则,眼下事实便是他与公孙赏有过协议,便连成婚之日都是皇上所指定,这事可马虎不得。何况,为商者最重信用,除非已掌握对方背信证据,否则绝不能食言。
是故,在一切情况明朗前,映儿只能做他的小妾。不过,即便只是身为他的小妾,也是注定她一生荣华富贵、不愁吃穿了。
他如今等待的——是她主动开口告知她欺骗一事。
若她主动告知,他才能确定她对他的心意,才能相信她对他不是虚与委蛇,才能给她真正的家人般的信任。
“别让我失望。”南宫啸天低声说完后,在她发间落了个吻,再将她揽入身侧,神情平静地睡去。
★★★
就这样,金映儿成了南宫啸天的人。
南宫府内无人不知,往昔处理公事总是要至两更天才就寝的老爷,近日子时一过便会夜宿于夫人房里。
此外,珍珠成斗、翡翠满箱、嵌宝金钗,更是三天两头地送进金映儿房里。
金映儿没拒绝那些宝物,只是每日都悄悄收起一、两种,做好随时离开的打算。
只不过,她如今有个大麻烦。
南宫啸天每晚搂着她睡,她哪有法子溜出府去找她爹。
更别提他又老在她身上做出那些让人又气又羞,却又不由自主融化在他身下的亲密举动,老是累得她一觉到天亮。
庆幸那苦得要命的汤药,她就喝过那么一次,他就不让她喝了。
她曾开口问过他一回,他却马上凶神恶煞地相向。她最会看眼色,当下就乖乖闭嘴,贤妻一样地帮他端茶倒水。
她提过几回想出门走走,偏偏南宫啸天每回一听,总是沉下脸,要不便是拂袖而去、要不就是比平时更狂烈地索求她,弄到她后来也只能乖乖闭嘴。
可她眼下的大问题就是——她出不了门,便什么事都做不成,更别提是救爹了!
难不成要她直接告诉南宫啸天,她其实是个骗子,要他出手相救她爹吗?
万一他大怒之下狠心逐她出门,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宠溺她是实情,但若她不是他妻子,他还会这般待她吗?
虽然她偶尔觉得南宫啸天似乎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她,但却不明白若他认为她不是公孙姑娘,为何又要留她下来?
不管!反正她金映儿乃是天边云一朵,她不会在这里留太久,即便南宫啸天以色惑人也一样。
只是,她这朵云完全逍遥不起来,白天有春花、秋月陪着,夜里又有南宫啸天专断地看守,就连迷药都突然不翼而飞,害得她完全束手无策。
时间便就在她这样反反覆覆的思量里,过去了一个月。
她每日吃饱睡、睡饱吃,日日一壶兰香茶伺候,连身子都丰腴了不少。她猜想若是再养尊处优下去,她八成会胖到连路都不知道要怎么走。
她开始觉得自己像南宫啸天养的金丝雀一般,镇日跳来跳去,却玩不出什么把戏。
这一日,金映儿午后打盹时作了恶梦,梦见她爹被人砍断了手臂!
她惊醒后,定定坐在床榻上看着前方。
她受够了!金映儿抓起绿包袱,一跃下床,转身就往屋外走。
说她莽撞也好、无计可施也罢,她今日就是要见到她爹。
“夫人,你要去哪里?”春花急忙上前随侍在一侧。
“出去走走。”
“今儿个风大,夫人披件披风再出去啊!”秋月拿着披风追了上来。
“你们两个无事可做吗?”金映儿虽已下定决心,却还是无奈地停下脚步看着她们。
春花、秋月待她极好,她总不能让她们难做人吧。
“老爷要我们侍候好夫人。”春花、秋月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伺候得很好,如果可以不跟来更好。”金映儿一脸义无反顾地说道。
春花、秋月对看一眼,秋月还是拿着披风追了上来。
“请夫人披上披风,我们便不扰夫人。”秋月说道。
“我身强体健,不用了。”金映儿走过前廊小花台,却觉得四肢有些无力。
“夫人您若有一点闪失,我们担待不起啊……”前日,夫人才咳两声,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大夫便被召上门把脉,老爷如此慎重,谁敢马虎哪。
“是……我乖乖披上,这下子总行了吧。”
金映儿披着花鸟刺绣披风走出房门,还回头瞪了她们一眼,阻止她们继续跟出来。
今天谁都不许挡着她的路!
只是,金映儿才走了几步,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现下可好,她连走出门都觉得无力了,以后离开这里怎么过日子啊?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南宫啸天,她的心便狠狠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