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岳的将领康日知率赵州归顺国家,李惟岳益发猜疑王武俊,王武俊很是恐惧。有人对李惟岳说:“先相公把王武俊当作亲信,让他辅佐大夫,而你们又有亲戚关系。王武俊的勇敢可谓全军之冠,现在我军处在危难之中,又对他加以猜疑,若是失去王武俊,想让谁来为大夫去退却敌兵呢!”李惟岳认为很对,便让步军使卫常宁与王武俊一起进击赵州,同时让王士真带兵住在军府中,以保卫自己。
'4'癸未,蜀王遂更名溯。
'4'癸未(二十九日),蜀王李遂改名叫李溯。
'5'淮南节度使陈少游拔海、密二州,李纳复攻陷之。
'5'淮南节度使陈少游攻克海、密二州,李纳又将二州攻陷。
'6'王武俊既出恒州,谓卫常宁曰“武俊今幸出虎口,不复归矣!当北归张尚书。”常宁曰:“大夫暗弱,信任左右,观其势终为朱滔所灭。今天子有诏,得大夫首者,以其官爵与之,中丞素为众所服,与其出亡,曷若倒戈以取大夫,转祸为福,特反掌耳;事苟不捷,归张尚书,未晚也。”武俊深以为然。会惟岳使要藉谢遵至赵州城下,武俊引遵同谋取惟岳;遵还,密告王士真。闰月,甲辰,武俊、常宁自赵州引兵还袭惟岳;遵与士真矫惟岳命,启城门内之。黎明,武俊帅数百骑突入府门;士真应之于内,杀十余人。武俊令曰:“大夫叛逆,将士归顺,敢违拒者族!”众莫敢动。遂执惟岳,收郑诜、毕华、王它奴等,皆杀之。武俊以惟岳旧使之子,欲生送之长安。常宁曰:“彼见天子,将复以叛逆之罪归咎于中丞。”乃缢杀之,传首京师。深州刺史扬荣国,惟岳姐夫也,降于朱滔;滔使复其位。
'6'王武俊出了恒州,对卫常宁说:“我今天侥幸脱出虎口,不会再回去了。我应该北去,归依张尚书。”卫常宁说:“李大夫愚昧软弱,信任亲信,观其趋势,终究被朱滔吞灭。现在皇上颁有诏书,取得李大夫人头的,便将李大夫的官爵任命给他,中丞素为众人心服,与其出走逃亡,哪如倒戈俘获李大夫,转祸为福,仅费反掌之劳呢。如果此事不能成功,再去归依张尚书,也为时不晚。”王武俊认为此话很对。适逢李惟岳让要藉官谢遵来到赵州城下,王武俊便延引谢遵一齐策划俘获李惟岳。谢遵回去后,暗中告诉了王士真。闰正月,甲辰(二十一日),王武俊和卫常宁从赵州率兵回来袭击李惟岳,谢遵和王士真假托李惟岳的命令,打开城门,放进王武俊、卫常宁的军队。天刚亮,王武俊带领骑兵数百人冲入军府,王士真在里边响应,杀了十余人。王武俊命令说:“李大夫背叛朝廷,将士归顺朝廷,敢于违抗者,满门抄斩。”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王武俊于是擒住了李惟岳,收捕了郑诜、毕华、王它奴等人,将他们都杀掉了。王武俊念及李惟岳是原节度使的儿子,准备将他活着送往长安,卫常宁说:“他见到皇上,将会把叛逆的罪名重新转嫁给中丞的。”于是,王武俊将李惟岳缢杀,把他的头颅传送给京城。深州刺史杨荣国是李惟岳的姐夫,他归降了朱滔,朱滔让他官复原职。
'7'复榷天下酒,惟西京不榷。
'7'重新实行全国酒酤专卖,只有西京不实行专卖。
'8'二月,戊午,李惟岳所署定州刺史杨政义降。时河北略定,惟魏州未下;河南诸军攻李纳于濮州,纳势日蹙。朝廷谓天下不日可平;甲子,以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以德、棣二州隶朱滔,令还镇。滔固请深州,不许,由是怨望,留屯深州。王武俊素轻张孝忠,自以手诛李惟岳,功在康日知上,而孝忠为节度使,己与康日知俱为都团练使,又失赵、定二州,亦不悦。又诏以粮三千石给朱滔,马五百匹给马燧。武俊以为朝廷不欲使故人为节度使,魏博既下,必取恒冀,故分其粮马以弱之,疑,未肯奉诏。
'8'二月,戊午(初五),李惟岳所任命的定州刺史杨政义投诚。当时,河北基本平定,只有魏州尚未攻克。河南各军在濮州进攻李纳,李纳所处的形势日见窘迫。朝廷认为,过不了多久,天下便可以平定下来。甲子(十一日),德宗任命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任命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任命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将德、棣二州隶属于朱滔,让他回归本镇。朱滔再三请求将深州归属于己,朝廷不许,由此怨恨不满,留兵屯驻深州。王武俊素来轻视张孝忠,自认为亲手诛杀李惟岳,功劳在康日知之上,但是张孝忠当了节度使,自己却与康日知都是都团练使,还失去了赵、定二州,也心中不快。德宗又下诏命令王武俊给朱滔拨粮三千石,给马燧拨马五百匹。王武俊认为朝廷不愿意让成德旧将担任节度使,魏博攻克以后,必然要攻取恒、冀二州,所以才分割他的粮食、马匹来削弱他。他心怀疑虑,不肯接受诏命。
田悦闻之,遣判官王侑、许士则间道至深州,说朱滔曰:“司徒奉诏讨李惟岳,旬朔之间,拔束鹿,下深州,惟岳势蹙,故王大夫因司徒胜势,得以枭惟岳之首,此皆司徒之功也。又天子明下诏书,令司徒得惟岳城邑,皆隶本镇;今乃割深州以与日知,是自弃其信也。且今上志欲扫清河朔,不使藩镇承袭,将悉以文臣代武臣,魏亡,则燕、赵为之次矣;若魏存,则燕、赵无患。然则司徒果有意矜魏博之危而救之,非徒得存亡继绝之义,亦子孙万世之利也。”又许以贝州赂滔。滔素有异志,闻之,大喜,即遣王侑归报魏州,使将士知有外援,各自坚。又遣判官王郅与许士则俱诣恒州,说王武俊曰:“大夫出万死之计,诛逆首,拔乱根,康日知不出赵州,岂得与大夫同日论功!而朝廷褒赏略同,谁不为大夫愤邑者!今又闻有诏支粮马与邻道,朝廷之意,盖以大夫善战,恐为后患,先欲贫弱军府,俟平魏之日,使马仆射北首,朱司徒南向,共相灭耳。朱司徒亦不敢自保,使郅等效愚计,欲与大夫共救田尚书而存之。大夫自留粮马以供军;朱司徒不欲以深州与康日知,愿以与大夫,请早定刺史以守之。三镇连兵,若耳目手足之相救,则他日永无患矣!”武俊亦喜,许诺,即遣判官王巨源使于滔,且令知深州事,相与刻日举兵南向。滔又遣人说张孝忠,孝忠不从。
田悦听说了这种情况,派遣判官王侑和许士则抄小路来到深州,劝说朱滔说:“司徒奉诏讨伐李惟岳,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攻克束鹿,打下深州,使李惟岳形势紧迫,因此王大夫乘司徒取胜的声势,得以将李惟岳斩首,这都是司徒的功劳啊。加之皇上明明颁下诏书,让司徒所得的李惟岳城镇,全都隶属于本镇,而现在却分割深州给康日知,这是朝廷在自弃信义啊。而且,皇上的意图是准备扫荡河朔,不让藩镇世袭,打算全部以文臣代替武将,如果魏亡,接下来便是燕、赵了。倘若魏存在,那么燕、赵也就不必忧虑。这么说来,司徒果真有心怜悯魏博的危难,而去援助他们,这不仅深得救亡图存、继绝扶危的大义,而且对子孙万代也是有利的。”魏博还许诺将贝州赠给朱滔。朱滔平素便有心背叛朝廷,听了这一席话,非常高兴,立即打发王侑回魏州报告,使魏州将士知道有外援,各自坚定信念。朱滔又派遣判官王郅与许士则一同至恒州,劝说王武俊道:“大夫出于九死一生的考虑,诛杀叛逆的首脑,铲除祸乱的根源,而康日知不曾离开赵州,哪里能够与大夫的功劳同日而语呢!然而朝廷对你们的奖赏大致相同,谁不为大夫感到愤郁不平呢!现在又听说下诏让你支付粮食和马匹给邻道,进廷的意思,大概是由于大夫善于打仗,恐为后患,打算先使军府贫弱,待到魏博削平时,让马仆射北进,朱司徒南下,共同消灭你。朱司徒也不敢说自保,让我二人献上此条愚计,打算与大夫一起援救田尚书,使他存活。大夫可以自己留着粮食和马匹来供给军需,朱司徒不打算将深州交给康日知,而愿意交给大夫,请及早派定刺史去守城吧。范阳、恒冀、魏博三镇兵马连结,有如耳目手足相互救助,以后便永远没有祸患了。”王武俊也觉欢喜,便应承下来,随即派遣判官王巨源到朱滔处,并让他代理深州事务,限定日期,一道起兵南进。朱滔又派人劝说张孝忠,张孝忠不肯听从。
'9'宣武节度使刘洽攻李纳于濮州,克其外城。纳于城上涕泣求自新,李勉又遣人说之,癸卯,纳遣其判官房说以其母弟经及子成务入见。会中使宋凤朝称纳势穷蹙,不可舍,上乃囚说等于禁中,纳遂归郓州,复与田悦等合。朝廷以纳势未衰,三月,乙未,始以徐州刺史李洧兼徐、海、沂都团练观察使,海、沂已为纳所据,洧竟无所得。
'9'宣武节度使刘洽在濮州进攻李纳,攻下了濮州外城。李纳在城上哭泣着请求悔过自新,李勉又派人劝说他。癸卯(疑误),李纳派遣他的判官房说带着他的同母弟李经和儿子李成务入朝觐见。适逢中使宋凤朝声称李纳形势困窘,不应当停止进攻,德宗便在宫中囚禁了房说等人。于是李纳回到郓州,再度与田悦等人联合。因李纳军势尚未衰竭,三月,乙未(十三日),朝廷才让徐州刺史李洧兼任徐、海、沂都团练观察使,而海州沂州已经被李纳占据,李洧终究一无所得。
李纳之初反也,其所署德州刺史李西华备守甚严,都虞候李士真密毁西华于纳,纳召西华还府,以士真代之。士真又以诈召棣州刺史李长卿,长卿过德州,士真劫之,与同归国。夏,四月,戊午,以士真、长卿为二州刺史。士真求援于朱滔,滔已有异志,遣大将李济时将三千人声言助士真守德州,且召士真诣深州议军事,至则留之,使济时领州事。
李纳最初谋反时,他所署任的德州刺史李西华防守很严。都虞侯李士真在李纳面前暗中诋毁李西华,李纳便将李西华召回军府,让李士真代替他的职务。李士真又用诈谋召棣州刺史李长卿,李长卿经过德州时,李士真将他劫持,与他一起归顺了朝廷。夏季,四月,戊午(初六),德宗任命李士真、李长卿为德、棣二州刺史。李士真向朱滔请求援助,朱滔已经怀有背叛朝廷的企图,便派遣大将李济时带领三千人声称帮助李士真防守德州,同时传召李士真至深州商讨军事,李士真一到便扣留了他,而让李济时兼管德州事宜。
'10'庚申,吐蕃归日所俘掠兵民八百人。
'10'庚申(初八),吐蕃送回以往所俘虏、劫掠的士兵和百姓八百人。
'11'上遣中使发卢龙、恒冀、易定兵万人诣魏州讨田悦。王武俊不受诏,执使者送朱滔,滔言于众曰:“将士有功者,吾奏求官勋,皆不遂;今欲与诸君敕装共趋魏州,击破马燧以取温饱,何如?”皆不应。三问,乃曰:“幽州之人,自安、史之反,从而南者无一人得还,今其遗人痛入骨髓。况太尉、司徒皆受国宠荣,将士亦各蒙官勋,诚且愿保目前,不敢复有侥冀。”滔默然而罢。乃诛大将数十人,厚抚循其士卒。
'11'德宗派遣中使征调卢龙、恒冀、易定兵一万人,到魏州讨伐田悦。王武俊不接受诏命,把朝廷的使者抓起来送给了朱滔。朱滔对部将说:“对于将士中立下功劳的人,我为他们上奏请求官职勋位,但都未能如愿。现在我打算与诸位整饰军装,一起开往魏州,打败马燧,好过温饱的日子,好吗?”大家都没有应声。朱滔问了三次,才说:“幽州的将士,自从安禄山、史思明反叛以来,随从他们南进的人没有一个得以生还,他们抛下的亲人至今还在深切的悲痛之中。何况太尉、司徒都深受国家的荣宠,而将士也各自蒙受官职勋位,我们愿意姑且保住目前的状况,不敢再有侥幸的希图。”朱滔沉默无语,只好作罢。于是朱滔杀掉大将数十人,而对士兵却厚加抚慰。
康日知闻其谋,以告马燧,燧以闻。上以魏州未下,王武俊复叛,力未能制滔,壬戌,赐滔爵通义郡王,冀以安之。滔反谋益甚,分兵营于赵州以逼康日知,以深州授王巨源,武俊以其子士真为恒、冀、深三州留后,将兵围赵州。
康日知听到朱滔的策谋,便告诉了马燧,马燧又上奏朝廷。德宗认为魏州尚未攻下,王武俊再次反叛,朝廷的力量还不足以制服朱滔,壬戌(初十),赐爵滔为通义郡王,指望以此稳住朱滔。但是,朱滔的反叛图谋愈发加剧。他分兵在赵州设立军营,以便进逼康日知,又将深州交给王巨源。王武俊也任命他的儿子王士真为恒、冀、深三州留后,带领兵马包围赵州。
涿州刺史刘怦闻滔欲救田悦,以书谏之曰:“今昌平故里,朝廷改为太尉乡、司徒里,此亦丈夫不朽之名也。但以忠顺自持,则事无不济。窃思近日务大乐战,不顾成败而家灭身屠者,安、史是也。怦密亲,默而无告,是负重知。惟司徒图之,无贻后悔,”滔虽不用其言,亦嘉其尽忠,卒无疑贰。
涿州刺史刘怦听说朱滔欲救田悦,便用书信劝谏朱滔说:“如今你在昌平县的故乡,朝廷为你而改称太尉乡、司徒里,这也算是大丈夫不朽的名声了,只要自己保持对朝廷的忠心和顺从,办事便无不成功。我私下里想过,近年以来,贪大而乐于争战,不顾成功与失败,落得举家灭亡而身遭屠戮的,便是安禄山和史思明了。我愧为你的近亲,若是沉默不对你讲,是我辜负了你的器重和知遇。但请司徒考虑我的话,不要留下后悔。”朱滔虽然不肯采纳刘怦的建言,却也嘉许他能尽忠心,一直不曾对他产生猜疑。
滔将起兵,恐张孝忠为后患,复遣牙官蔡雄往说之。孝忠曰:“昔者司徒发幽州,遣人语孝忠曰:‘李惟岳负恩为逆’,谓孝忠归国即为忠臣。孝忠性直,用司徒之教。今既为忠臣矣,不复助逆也。且孝忠与武俊皆出夷落,深知其心最喜翻覆。司徒勿忘鄙言,他日必相念矣!”雄复欲以巧辞说之,孝忠怒,欲执送京师;雄惧,逃归。滔乃使刘怦将兵屯要害以备之。孝忠完城砺兵,独居强寇之间,莫之能屈。
朱滔将要起兵,唯恐张孝忠成为后患,再次派遣牙官蔡雄前去劝说张孝忠。张孝忠说:“昔日朱司徒发兵幽州,曾派人对我讲:‘李惟岳辜负朝廷恩典即为叛逆,’并告诉我归顺朝廷便是忠臣。我生性耿直,接受了司徒的指教。而今我已经做了忠臣。不想再去帮助叛逆了。此外,我和王武俊都出自夷人部落,深知王武俊的为人,最好翻来覆去。请司徒别忘了我的话,将来必定会想起来的。”蔡雄还想用花言巧语劝说张孝忠,张孝忠大怒,打算把他抓送京城。蔡雄害怕,便逃回去了。于是朱滔让刘怦领兵在要害地区驻扎,以便防备张孝忠。张孝忠修葺城防,磨砺兵器,虽然独自处在强大的敌寇之间,但是无人能够使他屈服。
滔将步骑二万五千发深州,至束鹿;诘旦将行,吹角未毕,士卒忽大乱,喧噪曰:“天子令司徒归幽州,奈何违敕南救田悦!”滔大惧,走入驿后堂避匿。蔡雄与兵马使宗顼等矫谓士卒曰:“汝辈勿喧,听司徒传令。”众稍止。雄又曰:“司徒将发范阳,恩旨令得李惟岳州县即有之,司徒以幽州少丝纩,故与汝曹竭力血战以取深州,冀得其丝纩以宽汝曹赋率,不意国家无信,复以深州与康日知。又,朝廷以汝曹有功,赐绢人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