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犹豫不决。都督盛乐杜朔周曰:“远水不救近火,今日之事,非宇文夏州无能济者,赵将军议是也。塑周请轻骑告哀,且迎之。”众乃使朔周驰至夏州召泰。
贺拔岳的部下们都还没有归属,各位将领考虑到担任都督的武川人寇洛年崐龄最大,就推举他总管所有的军队,寇洛一向没有威望谋略,不能把大家管理好,就自己请求让位,赵贵说道:“夏州刺史宇文泰的才略天下第一,远近的人心都向着他,他赏罚严明,士兵们都愿意听从他的命令,如果将他迎接来,拥戴他作为我们的统帅,大事就可以成功了。”各位将领中有的想去南方叫贺拔胜来收拾残局,有的想去东方把情况禀告北魏的朝廷,一时间犹豫不决。担任都督的盛乐人杜朔周说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今天这样的事情,除了宇文泰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办成功,赵将军的一番议论是正确的。请允许我朔周骑上快马向宇文泰报告噩耗,并且迎接他到这儿来。”大家就让杜朔周作为使者赶往夏州请宇文泰来。
泰与将佐宾客共议去留,前太中大夫颍川韩褒曰:“此天授也,又何疑乎!侯莫陈悦,井中蛙耳,使君往,必擒之。”众以为:“悦在水洛,去平凉不远,若已有贺拔公之众,则图之实难,愿且留以观变。”泰曰:“悦既害元帅,自应乘势直据平凉,而退据水洛,吾知其无能为也。夫难得易失者,时也。若不早赴,众心将离。”
宇文泰与他的将领、幕僚、宾客一同商议是去是留,前太中大夫、颍川人韩褒说道:“这是上天授命给您,还有什么可以疑虑的呀!侯莫陈悦不过是只井中之蛙,如果您去的话,一定能够捉住他。”众人都认为:“侯莫陈悦所处的水洛距离平凉不远,如果他已经拥有贺拔岳留下的兵马,再算计他就非常困难了,希望暂且留下来观察时局的变化。”宇文泰说:“侯莫陈悦既然杀害了贺拔岳元帅,自然应该乘这个势头直接占据平凉,而他却退了一步占据了水洛,由此我知道他没有能耐再干什么了。难以得到而又容易失去的是时机,假如我不早点去的话,人心将会离散。”
夏州首望都督弥姐元进阴谋应悦,泰知之,与帐下都督高平蔡谋执之,曰:“元进会当反噬,不如杀之。”泰曰:“汝有大决。”乃召元进等人计事,泰曰:“陇贼逆乱,当与诸人戮力讨之,诸人似有不同者,何也?”即被甲持刀直入,嗔目谓诸将曰:“朝谋夕异,何以为人!今日必断奸人首!”举坐皆叩头曰:“愿有所择。”乃叱元进,斩之,并诛其党,因与诸将同盟讨悦。泰谓曰:“吾今以尔为子,尔其以我为父乎?”
都督弥姐元进的家族是夏州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他阴谋策应侯莫陈悦,宇文泰知道了这一情况后,与担任帐下都督的高平人蔡谋划如何捉住他,蔡说道:“弥姐元进会反咬一口的,不如杀掉他。”宇文泰夸奖他说:“你有作重要决策的能力。”于是就召请弥姐元进等人到府中商量事情,宇文泰说:“陇州的贼寇进行叛乱,我理所应当和各位一道齐心协力讨伐他们,可是你们之中好象有想法不同的人,这是为什么呀?”话刚落音,身披铠甲手持钢刀的蔡一直走进来,瞪大眼睛对各位将领说:“早上想好的主意晚上就改变,还做人干什么?今天一定要砍掉奸贼的脑袋!”在座的人都跪下叩头说:“希望将军区别忠奸。”蔡就大声喝斥弥姐元进,接着杀掉了他,还诛灭了他的党羽,这样就与各位将领结成同盟一道讨伐侯莫陈悦。宇文泰对蔡说:“我从今以后把你当成我的儿子,你愿意认我作你的父亲吗?”
泰与帐下轻骑驰赴平凉,令杜朔周帅众先据弹筝峡。时民间惶惧,逃散者多,军士争欲掠之,朔周曰:“宇文公方伐罪讨民,奈何助贼为虐乎!”抚而遣之,远近悦附;泰闻而嘉之。朔周本姓赫连,曾祖库多汗避难改焉,泰命复其旧姓,名之曰达。
宇文泰与手下的轻骑兵一起快速地赶赴平凉,命令杜朔周带领兵马先占领弹筝峡。此时老百姓都很惊惶恐惧,逃散的人很多,士兵们争先恐后地要掠夺他们的财物,杜朔周对士兵们说:“宇文泰大人正在征伐罪人,使百姓安享太平,你们怎么还帮助奸贼做坏事呀?”他对百姓进行安抚并把他们发送回去,远近的人因此都高兴地归附过来;宇文泰听到这一消息后嘉奖了他。杜朔周本姓赫连,他的曾祖父库多汗为了避难而改姓杜,宇文泰叫杜朔周恢复他的旧姓,给他起名为赫连达。
丞相欢使侯景招抚岳众,泰至安定遇之,谓曰:“贺拔公虽死,宇文泰尚存,卿何为者!”景失色曰:“我犹箭耳,唯人所射。”遂还。
北魏的丞相高欢派侯景去招纳安抚贺拔岳的兵马,宇文泰走到安定的时候遇见了他,对他说:“贺拔岳虽然已经去世,但我宇文泰还活着,你想要干什么!”侯景大惊失色,回答说:“我不过是一枝箭,人家把我射到哪儿我就到崐哪儿。”于是便返回了。
泰至平凉,哭岳甚恸,将士皆悲喜。
宇文泰到达平凉之后,非常悲痛地哭吊贺拔岳,将士们都又悲又喜。
欢复使侯景与散骑常侍代郡张华原、义宁太守太安王基劳泰,泰不受,欲劫留之,曰:“留则共享富贵,不然,命在今日。”华原曰:“明公欲胁使者以死亡,此非华原所惧也。”泰乃遣之。基还,言“泰雄杰,请及其未定击灭之。”欢曰:“卿不见贺拔、侯莫陈乎!吾当以计拱手取之。”
高欢又派侯景与散骑常侍代郡人张华原、义宁太守太安人王基去慰劳宇文泰,宇文泰没有接受,还想把他们扣留下来,说:“你们留下来我们就一同享受富贵,不然的话,你们的性命就在今日完结。”张华原回答说:“您用死亡来威胁使者,这可不是我张华原所惧怕的。”宇文泰无奈,就让他们回去了。王基到晋阳后,对高欢说:“宇文泰是一位英雄杰出的人,请您趁他还没有稳定就攻击消灭他。”高欢回答说:“你不是看见贺拔岳与侯莫陈悦之间的情况了嘛!我会使用计谋拱手取他的性命。”
魏主闻岳死,遣武卫将军元毗慰劳岳军,召还洛阳,并如侯莫陈悦。毗至平凉,军中已奉宇文泰为主;悦既附丞相欢,不肯应召。泰因元毗上表称:“臣岳忽罹非命,都督寇洛等令臣权掌军事。奉诏召岳军入京,今高欢之众已至河东,侯莫陈悦犹在水洛,士卒多是西人,顾恋乡邑,若逼令赴阙,悦蹑其后,欢邀其前,恐败国殄民,所损更甚。乞少赐停缓,徐事诱导,渐就东引。”魏主乃以泰为大都督,即统岳军。
北魏国主孝武帝听到贺拔岳的死讯,派遣武卫将军元毗去慰问贺拔岳的军队,把他们召回洛阳,并且宣召侯莫陈悦。元毗到了平凉,部队里面已经拥戴宇文泰作为首领;侯莫陈悦已经归附了高欢,因此不愿意接受孝武帝的宣召。宇文泰通过元毗给孝武帝递送了表章,说:“大臣贺拔岳突然死于非命,都督寇洛等人要我暂且掌握这儿的军事权力。我已经接到您宣召贺拔岳的军队进京城的诏书,但是现在高欢的兵马已经到了五原河以东地区,侯莫陈悦还在水洛,我手下的士兵大多数是西部人,留恋自己的家乡,如果硬逼着叫他们赶赴京城,侯莫陈悦在后面追击,高欢在前面拦截,恐怕会产生国家遭殃百姓被杀的后果,受到的损失更大。请您允许我们稍微停一停缓一缓,慢慢地进行诱导,渐渐地将他们带到东部地区。”孝武帝就任命宇文泰为大都督,就统率贺拔岳的部队。
初,岳以东雍州刺史李虎为左厢大都督,岳死,虎奔荆州,说贺拔胜使收岳众,胜不从。虎闻宇文泰代岳统众,乃自荆州还赴之,至阌乡,为丞相欢别将所获,送洛阳。魏主方谋取关中,得虎甚喜,拜卫将军,厚赐之,使就泰。虎,歆之玄孙也。
当初,贺拔岳任用东雍州刺史李虎为左厢大都督,贺拔岳死后,李虎直奔荆州,劝说贺拔胜来接收贺拔岳手下的人马,贺拔胜没有接受他的意见。李虎听说宇文泰已经代替贺拔岳统率全体将士,便从荆州往回赶,路过阌乡的时候,被丞相高欢手下的将领俘虏,然后给送到了洛阳。孝武帝正准备谋取关中地区,得到李虎欣喜万分,任命他为卫将军,赐给他一大笔财物,派他到宇文泰那里。李虎是李歆的玄孙。
泰与悦书,责以“贺拔公有大功于朝廷。君名微行薄,贺拔公荐君为陇右行台,又高氏专权,君与贺拔公同受密旨,屡结盟约;而君党附国贼,共危宗庙,口血未干,匕首已发。今吾与君皆受诏还阙,今日进退,唯君是视:君若下陇东迈,吾亦自北道同归;若首鼠两端,吾则指日相见!”
宇文泰写给侯莫陈悦一封书信,用这样的话谴责他:“贺拔公曾为朝廷立过大功。你声名微不足道并且品行低下,贺拔公却推荐你为陇右地区的行台。又赶上高欢独揽大权,你与贺拔公一同接受了皇上的秘密旨意,相互屡次缔结盟约;而你甘愿成为国贼的附庸,当他的同党,共同危害国家。你与贺拔公盟誓时口中含的血还没干,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刺向他。现在我与你都接到了命令我们返回京城的诏书,今天是进是退,就看你的了:你要是能从陇山撤下来而东还,我也就从北道出发与你一同回去;如果你瞻前顾后,迟疑不决,那我们就在不久之后以兵刃相见!”
魏主问泰以安秦、陇之策,泰表言:“宜召悦授以内官,或处以瓜、凉一藩;不然,终为后患。”北魏孝武帝向宇文泰询问安定秦、陇地区的策略,宇文泰呈上奏折,说:“应该召回侯莫陈悦,授予他京城中的官职,或者将瓜、凉二州中的一个州分封给他,不然的话,他终究要成为一个后患。”
原州刺史史归,素为贺拔岳所亲任,河曲之变,反为悦守。悦遣其党王伯和、成次安将兵二千助归镇原州,泰遣都督侯莫陈崇帅轻骑一千袭之。崇乘夜将十骑直抵城下,余众皆伏于近路;归见骑少,不设备。崇即入,据城门,高平令陇西李贤及弟远穆在城中,为崇内应。于是,中外鼓噪,伏兵悉起,遂擒归及次安、伯和等归于平凉。泰表崇行原州事。三月,泰引兵击悦,至原州,众军毕集。
原州刺史史归,向来是贺拔岳亲近信任的人,河曲事变之后,反而变成了侯莫陈悦的官员。侯莫陈悦派遣他的同党王伯和、成次安率领两千人马帮助史归镇守原州,宇文泰派了都督侯莫陈崇统领一千名轻装骑兵去袭击他们。侯莫陈崇带了十名骑兵,乘着黑夜,一直抵达城下,其余的人马都埋伏在附近的道路上;史归看见来的骑兵人数少,没有进行防备。侯莫陈崇立即冲了进去,占据了城门,担任高平县令的陇西人李贤和他的弟弟李远穆在城里做侯莫陈崇的内应。于是,城里城外同时擂鼓呐喊,埋伏的人马都一拥而起,就这样捉住了史归以及成次安、王伯和,并把他们带回了平凉。宇文泰上书孝武帝,请求让侯莫陈崇兼管原州的事务。三月,宇文泰率领人马攻打侯莫陈悦,到了原州,各路的军队都集结在一起。
'7'夏,四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7'夏季,四月,癸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8'魏南秦州刺史陇西李弼说侯莫陈悦曰:“贺拔公无罪而公害之,又不抚纳其众,今奉宇文夏州以来,声言为主报仇,此其势不可敌也,宜解兵以谢之!不然,必及祸。”悦不从。
'8'任北魏南秦州刺史的陇西人李弼劝侯莫陈悦道:“贺拔公无罪而您杀害了他,您又不安抚收纳他的部属,现在他们奉宇文泰为主将领兵而来,声言要为他们的主人报仇,看他们的势头是无法抵挡的,您应该放下武器向他们谢罪,不然的话,必定引来大祸。”侯莫陈悦没有按照他的意见去做。
宇文泰引兵上陇,留兄子导为都督,镇原州。泰军令严肃,秋毫无犯,百姓大悦。军出木狭关,雪深二尺,泰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悦闻之,退保略阳,留万人守水洛,泰至,水洛即降。泰遣轻骑数百趣略阳,悦退保上召李弼与之拒泰。弼知悦必败,阴遣使诣泰,请为内应。悦弃州城,南保山险,弼谓所部曰:“侯莫陈公欲还秦州,汝辈何不装束!”弼妻,悦之姨也,众咸信之,争趣上。弼先据城门以安集之,遂举城降秦,秦即以弼为秦州刺史。其夜,悦出军将战,军自惊溃。悦性猜忌,既败,不听左右近已,与其二弟并子及谋杀岳者七八人弃军迸走,数日之中,桓往来,不知所趣。左右劝向灵州依曹泥,悦从之,自乘骡,令左右皆步从,欲自山中趣灵州。宇文泰使原州都督贺拔颖追之,悦望见追骑,缢死于野。
宇文泰率领军队向陇地进发,留下兄长的儿子宇文导以都督的身份镇守原州。宇文泰军令严肃,一路上部队秋毫无犯,老百姓都非常高兴。出了木狭关之后,大雪厚达二尺,宇文泰还是带着队伍日夜兼行,准备给侯莫陈悦来个出其不意。侯莫陈悦得到消息后,退到略阳进行防守,只留下一万人留守水洛。宇文泰一到,水洛的人马就投降了。宇文泰派了几百名轻装骑兵赶往略阳,侯莫陈悦又撤退到上,要李弼来和他一道抵御宇文泰。李弼知道侯莫陈悦必定失败,暗中派遣使者到宇文泰那儿,请求做他的内应。侯莫陈悦又放弃了州城,向南撤退,占据山中险要的地方而自保。李弼对侯莫陈悦的部属说:“侯莫陈公准备返回秦州,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还不整理行装!”李弼的妻子是侯莫陈悦的姨,大家都听信了李弼的话,争相赶往上。李弼抢先占据了城门来保证这一带的的安定,随后带着全城人马投降了宇文泰,宇文泰马上任命李弼为秦州刺史。当天晚上,侯莫陈悦派出队伍准备迎战,但是兵士们无心作战,人人自危,因而自行溃散了。侯莫陈悦生性喜欢猜疑别人,吃了败仗之后,不敢再相信周围的人,不让他们靠近自己,就和两位弟弟,还有儿子以及谋杀贺拔岳的人,一共七八个人,抛弃大队人马飞奔而去,他们好几天盘旋往来,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旁边的人劝他到灵州去依附曹泥,侯莫陈悦答应了,他自己骑上骡子,命令手下的人都徒步跟随,准备穿过山路赶到灵州。宇文泰叫原州的都督崐贺拔颖在后面追赶。侯莫陈悦望见追上来的骑兵,便在荒野之中上吊自杀了。
泰入上,引薛为记室参军。收悦府库,财物山积,泰秋毫不取,皆以赏士卒;左右窃一银瓮以归,泰知而罪之,即剖赐将士。
宇文泰进入上,引荐薛为记室参军。没收侯莫陈悦府中的仓库,财物堆积如山,宇文泰自己一点也不要,全都用来犒赏士兵;身边的人偷偷地拿了一只银瓮回来,宇文泰知道后惩处了他,随即将银瓮剖开分给了将士。
悦党豳州刺史孙定儿据州不下,有众数万,泰遣都督中山刘亮袭之。定儿以大军远,不为备;亮先竖一纛于近城高岭,自将二十骑驰入城。定儿方置酒,猝见亮至,骇愕,不知所为,亮麾兵斩定儿,遥指城外纛,命二骑曰:“出召大军!”城中皆慑服,莫敢动。
侯莫陈悦的同党豳州刺史孙定儿还占据着该州不投降,手下共有几万人马。宇文泰派出中山人都督刘亮去袭击豳州。孙定儿以为敌人的军队离自己还远,没有进行准备。刘亮先在州城附近的山头竖起一杆大旗,自己带领二十名骑兵飞奔进城。孙定儿正在设置酒宴,突然看见刘亮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