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一个人的北京
半夜，我爬起来上厕所。站在镜子面前，让疼痛一阵阵从身体里泛上来。我该怎么办？林行简提到结婚时的表情那么为难，维持现状么？将来怎么办？感情投资是高风险项目，浪漫是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沙子，好看却随波逐流。
次年一月 让我们都做不死鸟
回公司的路上，她一直在说自己受益匪浅。我之前提醒Cynthia，不要因为一两个顾问的背叛就患上PTSD，变成一个刁钻、疑心重重的上司。幸而我自己也没有。
生日问答
问：用一句话概括自己。
答：奔三的三无人员——无房、无车、无男友。
问：最希望得到的生日礼物。
答：物质型的礼物就免了，我可以自己存钱买。希望多些记忆力和外语能力，最重要能年轻五岁。
问：最不喜欢的城市。
答：巴黎。
问：你人生最大的遗憾。
答：有个异卵双胞胎妹妹。独生子女至少有一个好处，父母不偏心。
问：你今年的挑战。
答：要像对待key account一样，认真对待自己的博客。并且有始有终，将博客进行到底。
问：你的爱情格言。
答：越是寂寞，越要警惕爱情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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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在行动（1）（1）
年底最热闹的莫过于各项年度评选：全球最佳雇主、最佳软件、最佳化妆品、香港最佳六合彩……如果让我担任本年度最具贡献暨最具人气奖的评委，我会把奖颁给MSN。我MSN里的线人和候选人数量已经达到500。平均每天要跟其中的100人打招呼或发一些无关紧要的链接，用来提醒候选人们我这个猎头的存在、让线人们推荐亲朋好友、与在跟进项目的candidate时时沟通。如果说手机数据丢失还仅仅是伤亡惨重，哪天轮到我的MSN数据库损坏，那可真是全军覆没了。
“十万火急，我要找个marketing director ，local 的。”
我一挂上HR的电话，就冲向我的头号御用线人伊莎兰。我线人们名片上的职业五花八门，从人力资源、咨询师、工程师，到教师、医生、美女作家不等。名片以外，他们会不约而同地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网络，客串向我们推荐候选人。伊莎兰是我的大学同学，更是某500强市场经理，长袖善舞、人脉了得，两年前被我收在门下。
“三天，他们只给我三天！”我在MSN上咆哮。
“要求？”
“代表处、头是法国人，要求法语英语流利、精通市场运营。”
“没现成的。”
“还没说完呢，还要有海外留学和工作背景、有良好的IT行业背景，附上最近一个月生活照一张，有碍观瞻可不行。”
“不好找，本来倒有一个，两个月前刚去了法国电信。”
“他们AP的director三天以后就要从香港飞来上海面试！你再好好想想。”
直到午饭时间，伊莎兰也没想起谁来。不过她打听到一条有价值的信息：法商会下午两点在Sofitel有一场针对法国中小企业的B2B研讨会，会后还有勃艮地红酒伺候。拨冗赏光的法企名单足足有超级巨星经纪人的手机账单那么长，她觉得凭我的火眼金睛，应该能从几十位大小金领里挖到一两块年薪50万的墙角。
“挖墙脚”是戏称，并不符合我的职业规范。就像对我们规范的称谓应该是高级职业搜寻（executive search）或顾问（consultant），而不是猎头。你很难想象世界500强会在寻找CEO。金领们不会在公众视野里倾销自己，更不会厚着脸皮要你拜读他的CV。宏观上说，国外的顾问，已经从单纯的职业介绍脱胎换骨成参与企业战略决策的重要角色。国人再不济，也应该具有一定的行业理解、市场嗅觉乃至整个行业食物链的把握。微观上讲，作为“猎人”，我每天都在众多候选人中进行排除和选择，挑选出符合甚至是超出客户期望的人选。毫不夸张地说，每一单业务，都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
“有邀请函吗？”我问伊莎兰。
“没有。”
“法商会有熟人吗？”
“没有。”
“认识参加会议的人，能把我带进去吗？”
“没有。”
这年头，三无人员可真不少。
“那你让我怎么进去？”
伊莎兰太了解我了，她只在MSN上打了一个字：“混。”
我立刻把砖头一样厚的名片簿从架子上抱下来。做了猎头以后我开始收集名片，其热情程度不亚于小时候集邮。同事们都纷纷把名片从垃圾桶里捡起来转赠给我，客观上也起到环保的效果。我很快找到一张符合要求的名片，上面写着“法国罗卡鲁瓦有限公司中国代表处”。
我赶到Sofitel时，会议室门口人头攒动，十几个来宾正挤作一团签到，我赶快凑了上去。法商会负责签到和发礼品的小伙子有点手忙脚乱。
轮到我了，小伙子做了一下手势：“您的邀请函。”
本猎头今天穿着Jessica特卖会上买的黑色套装，乍看上去很商务。我说从客户那里匆忙赶过来，所以没带邀请函，不过签到名单上应该有我们公司。
他把名单递给我，我当然没找到。这一耽搁，背后又排了七八个人。
。。
猎人在行动（1）（2）
“你们这个名单有点……乱……你来找吧。”我不容分说就把罗卡鲁瓦的名片从名片夹里掏出来，递给他。
小伙子卖力地点头，像是在说久仰贵公司大名。我很想告诉他：年轻人，不懂不要装懂。我当初选中这个“罗卡鲁瓦代表处”就是因为它没有名气，闻所未闻，姐姐我好信口胡诌。
我背后等签到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不耐烦地咳嗽了。小伙子慌了手脚，在名单最后一页空白处草草写了几笔，就放我进去了。我跟其他人一样，拿到一个纸袋，里面有到场的公司名单和联络方式。
我挑了个前排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研讨会很快就开始了，先是法商会代表发言，然后各公司代表依次上台演讲，限时10分钟。我像一场选秀活动海选的评委，观察着走马灯一样上台下台的参赛选手，不时地在名单上做记号。可惜今天选手们的整体水平一般，让人有点昏昏欲睡。我偷偷打了第N＋1个哈欠，开始做选择题，溜还是不溜？
a。我的位置离门远，溜的话目标大、不礼貌。
b。本猎头时间紧任务重，回公司寻找猎物明显比在这里空打哈欠效率更高。
c。及时对伊莎兰的推荐不力进行教育。
我决定选b和c；把桌上会议资料归拢放好，正要站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亮点选手现身了。
他先说了个笑话，把每个人都逗乐了，本来鸦雀无声的会场一下子活跃起来。第一排的法国人甚至鼓了掌。然后亮点选手开始演示PPT。跟刚才几位选手完全不同，他的发言很幽默，几乎每讲一页都有个有趣的句子冒出来。听众好比集体参加了场马拉松接力赛，笑声像接力棒被大家传来传去，此起彼伏。这是一个受过商校训练的人，用词、语气、速度都恰到好处。PPT也很新颖，里面任何一张图片我之前都没见过。演讲部分结束后，鼓掌的法国老头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两人用法语交流了一会儿。我虽然听不懂意思，却能听出他的法语挺像回事的——韵脚丰满，节奏感强。“Wonderful job！”法国人最后给予了概括性的评价。
亮点欠了欠身，从讲台走下来时路过我的桌子。侧面看过去，脸部的轮廓分明，不是典型的东方人的大饼脸。我迅速把他跟我的要求对照，各项条件都吻合，甚至更好。从刚才的presentation来看，由于经营产品的限制，这家公司目前在中国市场遇到不小的阻力。而它的名气也跟“罗卡鲁瓦代表处”一样默默无闻。这些都在为我的成功率加分。人往高处走，对于那些怀才不遇的人来说，被猎头公司盯上是一件妙不可言的好事。三天的mission impossible，被本小姐一天就搞定了。我在心里大笑三声，得来全不费功夫呀。伊莎兰不愧是个优质线人，事成之后，我准备请她大吃一顿。
刚一想到伊莎兰，她的短信就到了，问我斩获如何。我说头号种子选手已经被我盯上，就差探囊取物了。不过我正在密切寻找二号三号种子选手。
亮点的出现成为本次会议的转折点，随后几位发言人也有不俗的表现。我很快锁定了其中的两个。在全部选手亮相完毕后，他们在我这个评委名单里，并列得到季军称号，亚军暂缺。
研讨会一结束，人们就一撮撮地聚在一起交换名片。主办方提示说，隔壁的休息室已经准备好了红酒和奶酪。我四处张望，发觉亮点正往隔壁去了，于是正要跟过去，角落里有个落单的中年人迎上来，毕恭毕敬递上名片。
他应该落单了有一会儿了，一直找不到人搭讪。陌生人聚会的游戏规则是：每个人必须迅速找到个张三李四东拉西扯一番，你周围的张三李四越多，东拉西扯的时间越久，说明你越popular。反之，独孤大侠在这种场合是不受欢迎的，会像幼儿园被孤立的小朋友一样显得格格不入。
中年人向我请教名片，“罗卡鲁瓦代表处”的卡片在签到时上交了，而以我的预见，这位仁兄在未来的三年内都不可能成为我的候选人，我没有告诉他我是猎头。我说自己名片夹忘带了，把伊莎兰公司的经营业务简单介绍了一下，又把伊莎兰的的职位和JD大包大揽在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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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在行动（1）（3）
一打发完中年人，我直奔休息室。参会名单上，只有亮点公司的名字，联系人和电话号码一栏都空着，我今天必须要拿到他的名片，当面告诉他我的意图。门开着，我快步走进去，谢天谢地，他还在。
休息室里没什么人，亮点侧面对着我站在酒水台前，正举着啤酒杯仰头喝酒。这个人有点意思，放着台子上那么多法国红酒不碰，却大口喝啤酒。三四米远处有三个法国人正目不斜视聊得起劲。他杯子里的酒只剩最后一口了，我准备迎上去，管他是男是女，先来个法国式的拥抱，说兄弟终于找到你了，然后告诉他这个opportunity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他喝完最后一口酒了……把杯子……慢着！他怎么不把杯子放回桌上，而是……揣在了怀里？他左边的西装立刻鼓起一块。
小偷，他是个小偷！我这个人正义感太强了，本能地就要大喊一声“抓小偷！”小偷这时候转头看到我，朝我眨了眨眼。我突然想起来万一保安来了，自己也不一定有好果子吃，我是混进来的。
小偷对我笑了笑，杯子体积不小，人多眼杂，裹在西装里很明显，他必须快点先找个地方把杯子藏起来。我知道我还没向他要名片，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通常候选人在我面前都会全副武装，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之快地现出原形。就在我犹豫不决的几秒钟里，这个本以为有如探囊取物的一号种子选手迅速地消失了。
窃不算偷
昨天晚上，我和伊莎兰在电话里就小偷的定义进行了激烈的辩论。
“孔乙己老人家也说过窃不算偷。”我讽刺她。
“本来就不叫偷，叫‘顺’，酒会上顺一个杯子无伤大雅。杯子又不值钱。”
“这就对了，连不值钱的都偷，值钱的就更不好说了。要是他偷习惯了，成了惯偷，走到哪里偷到哪里怎么办？会偷蛋，就会偷牛，你听说过没有？”
我真的担心，万一将来客户公司里的文具、电话、传真机、复印机、保险箱全不见了，而他又人间蒸发，那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可就是我。另外，就算要偷，干吗不去商店偷新的。杯子这东西千人摸万人碰的，顺手牵羊个二手的多不卫生，偷点有难度有技术含量的不好吗？
伊莎兰没有说服我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当时手里就已经有几个不错的候选人了。其中两个是昨天的并列三号选手。我从休息室出来以后，就分别去找他们，其中一位当即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另一位也在当晚给我发来CV，加上其他线人推荐的两位人选，我在今天早上一一面试，从中选择了三位。在这三位仁兄全部阵亡之前，小偷同志最多属于备选。
我后来找到他们公司网站，做得还算漂亮。网站上有上海办事处的联系方式，地址在陆家嘴某办公楼。我的线人爪牙遍布上海，其中就有一个在对面的一幢楼里上班，只要本人愿意，顺藤摸瓜完全是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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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女感言
5：50，离我上一次睁开眼睛已经活活5分钟了，5分钟前我被尿憋醒，给自己出了一道选择题，怎奈题目太难，5分钟过去了，答案还想不出来：
a。 接着睡
b。 起床上厕所
我选了a，第二个5分钟过去了，我把答案改成了b，哆哆嗦嗦从被窝里爬出来。童年记忆里最清晰的关于冬天的比喻是：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可见像我这样冬天清晨上厕所还是需要勇气的。
从我的房间去厕所要路过父母的卧室，房门开着，妈妈的声音传出来，虽然压低了嗓子，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明年这时候就三十岁了。我三十岁的时候，她们姐妹都快读小学了。”
“芮禧我是不担心的，各方面条件好。”爸爸忙着打圆场。
“你也别太乐观了，我告诉你，现在女研究生都是白天愁论文，晚上愁嫁人。”
芮禧是我的异卵双胞胎妹妹，心理学博士研究生，俗称男人、女人之外的第三类人。学校里喜欢拿女博士生寻开心，不是叫她们梅超风就是灭绝师太，妈妈担心芮禧耗费青春拿来的博士头衔成为择偶和求职的障碍。
“不过芮禧可以暂时放一放，只是芮祥……”妈妈喃喃道。
“芮祥……”爸爸叹了口气，然后他们都沉默了。
我没勇气打破沉默，厕所没几步就到了，我却转身往回走。
我回到被子里，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妈妈说得没错，明年我就三十岁了。同学录上，女生们清一色贴的都是孩子的照片，只有我不是放风景照就是放自己的大头照，好像多么自恋一样；我没有自己的房子，芮禧每个周末回家后，我甚至没有自己的房间；我一个人逛超市、看电影、去餐厅、去旅行。越是别人成双成对的地方，我越孤家寡人慷慨前往。再过一个元旦和春节，本人将成为新一季剩女，被贴上三字头标签，扔到婚恋仓库的角落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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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嫁人
如果说我的感慨尚多于行动的话，伊莎兰就只剩行动了。她化身为“结婚狂”，将“我要嫁人”作为本年度的最高纲领。我曾建议她同时设置一个比较容易实现的最低纲领，比如“我要涨工资”或者“我要养只狗”什么的。
我们约好在Starbucks见面，伊莎兰把笔记本电脑推到我面前，显示屏上是她的美人照和自我介绍。
“我同时在‘世纪佳缘’、‘百合网’和‘亚洲交友中心’上注册了。”她气宇轩昂地知会我。
“不愧是我培养出来的线人，连找男朋友的手法都那么专业。”
“我还报名参加‘8分钟约会’了，广种薄收。”
原来伊莎兰找男人已经达到我找候选人的境界了，同样地撒下天罗地网，最后在单位时间内找到对的人选。
“哇，又有人给我写信了。”她美滋滋地。
“以我的经验，你要给自己取个唯美点的ID，网名很重要， 别叫自己‘29白领女’，那样只会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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