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你从没有告诉我你是到阿比奇去。”
“请让我讲完。我被送到那奇怪的地方,而我的未婚夫却安然去睡觉,睡得很熟,醒来,七点钟听BBC广播,洗澡,吃早餐,然后坐下读报纸。也许还在花园里散一会儿步。这才九点呢,所以你也许走进书房,处理一下昨晚带回来的工作。在中午时分,终于,你想起了那个你叫她开放所有选择的女孩来。你拿起电话,对她说,啊,你回来啦!”
“我并不想更早一点儿打电话,要是你抱怨这个的话……”
“我不是在抱怨任何事情。你不想更早一点儿打电话。是这样的,你不想!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吗?因为你不想知道我是不是在阿比奇和你的老板睡觉。”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你不想抓我个正着。为什么?因为你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克里斯。你是一个非常体贴的人,你甚至不想去伤害一只苍蝇。好吧,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你对这个女孩太理智了,我要一个在意我的男人,而不是……”
“BB,你疯了!”
“她要一个足够在意她的男人,至少会好奇他的女孩睡在哪里。这就是这个女孩想要的男人。”
“啊,啊!”
“啊,啊。是的,啊,啊。正是该这么说了。”
“听着,BB。”(他又走近了些,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将你的手拿开!”她大声喊道。
“别对着我吼,BB。”
“我没在吼。”
“你在吼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对着我吼,就像一个智天使或者炽天使①的女预言家一样。怎么回事?我不懂。”
他仍然站在那儿,在他搁放在她肩膀的手被推下来的地方,俯视着她。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口,脑袋低垂着,仿佛在默默祷告。他们俩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很长时间。克里斯注意到她胸部和肩头极轻极轻地动了一下,便走到沙发坐在她的旁边,将左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右手轻轻地将她的下巴抬起。他看见她在啜泣。他将她贴向自己的身边,虔敬地舔了一下她咸咸的眼泪。她没有反抗。 txt小说上传分享
荒原蚁丘 第八章(7)
他们激烈地挣扎着要进入对方,在那拥挤的沙发上,他们要融化和消除他们的间隔,她急速地喘息着,轻声说道:“让我们到里边去吧。这儿太不舒服了。”他们爬出了沙发,踉踉跄跄地走进卧房,脱去衣服,将衣服像着了火似的扔在一边,一起倒进那宽阔的空荡荡的床,开始滚来滚去,直到她滚不动了,说:“进入吧。”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呐喊,这不仅是呐喊,而且是一种命令,一种进入她的庙堂的口令。从那以后,她掌控了他,用手引领他默默地穿过柔和阳光下色泽斑驳的起伏丛林,他们脚下踩着干枯的树叶,然后到达清澈的蓝色小溪。不止一次他从那陡峭的岸上滑落下去,她拉住了他,以那种他从未见过的力量和权威将他拽了上来。显然,这是她的丛林,这些是她特别的礼仪,对于这种礼仪她是具有绝对的权力的。她是女牧师,或者她自己就是那个女神?这无关紧要。但他对她是有用的吗?他能安然度过这一切吗?在笑声与哭声的十字路口的没完没了、令人震颤的快乐呀。是的,我一定是的,啊,是的,我一定是的,是的,啊,是的,是的,啊,是的。我一定,一定,一定是的。啊,神圣的女牧师,现在抱紧我。我在滑下去,滑下去,滑下去。现在我不仅在滑下去,而是在坠落,在自己的身上碎裂。
正当他想请求宽恕时,她大声喊出了一声命令:“可以了!”他猝然爆发,进入了星空之中,在轻飘飘的白云上浮动,开始了他漫长的缓慢的失重的坠落,沉沦进他那深深的,蔚蓝色的睡眠之中。
当他像一个孩子似的躺在她的怀抱和乳房间醒来,她的眼睛正不安地瞧着他,他倦怠地问她睡了没有。
“女预言家是不睡的。”
他吻她的唇,她的*,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你称我为女牧师。不,一个女预言家,我想。我只在意小天使和六翼天使的那一部分。事实上,我感到我像是小说中的契埃罗①,山峦和洞穴的女牧师和女预言家。”
“我想,它来了又走了。”
“是的。它现在来了。我看出来我们的麻烦正越来越大。麻烦首先会找到伊肯。不是开玩笑,克里斯。他将是最先开路的人。在他之后将轮到你。我们都处于麻烦之中,伊肯,你,我,甚至阁下。这已经不是笑话了。正如我父亲常常说的,这已经不再是一个你可以用手掌兜着鼻烟跳的一支舞了。你和伊肯必须尽快消除你们之间那些可笑的东西,那些从来没有人能跟我解释的东西。”
“BB,我不能和伊肯说话了。我疲倦了,没一点儿精力了。”
“不,克里斯。你的精力要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嗯,我看上去是那样。但你知道,只有在你的调教之下才有可能。”他调皮地笑一笑,吻了她一下。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傻瓜。”
她将他一个人留在床上,快快地洗了一个淋浴,回到房间里来,捡起她刚才扔下的衣服,穿在身上。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她毫无瑕疵的身体,她也意识到了。她捡起克里斯的衣服,将它们整整齐齐放在床脚,然后离开房间去看看午饭吃什么。阿加莎气鼓鼓地坐在厨房的椅子里,脑袋放在桌上,假装在睡觉。是的,她已经做完了午饭,阿加莎一面回答,一面眯起充满正义感的眼睛,仿佛在说:在你忙于你的罪孽时我就在做饭了。
荒原蚁丘 第八章(8)
比阿特丽斯在豆角、煎木薯和炖牛肉之外,又做了一盘绿色沙拉。阿加莎没做甜点,毫无疑问,她期望听到女主人的抱怨来获得*呢。比阿特丽斯没理会,径自用蛋糕和冰箱里的零杂食品做了两小碗雪利酒蛋糕。她回到房间,叫醒了克里斯。
当他来到餐桌旁,阿加莎冲着他微微一笑,看来她没有将他列入她的道德谴责之列。女孩们在打一场争夺战!比阿特丽斯暗暗地笑了一下,另一个女人显然注意到了,作为回应,她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头。甚至克里斯也发现了这突兀的变化。
“你的女佣怎么啦?”当她一回到厨房,他便问道。
“没事儿。她对你可是满面笑容。”
“太熟悉了,便容易产生轻蔑,对吧?”
“不,比那还要严重。她是一个耶和华的女预言家。”
“那你是巴耳庙宇①内的一个精灵。”
“正是。或者更加糟糕,一个未知之神的精灵。”
在吃午饭时她告诉他昨晚在阿比奇的事。或者说,说了能说的东西。克里斯谨慎地听着作为序言的细节,知道在她表面欢快的调子下面,隐藏着可怕的东西。当她最后和盘托出当晚的情景时,他是如此的愤怒,以致不由自主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请坐下,吃你的饭。”他坐了下来,但没有再吃饭。再也吃不下一口了。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不断地喃喃说道。比阿特丽斯想让他再吃饭的努力没有奏效。他轻轻地将他的餐盘推开。
“瞧,克里斯,这沙拉不是阿加莎做的,是我特地为你做的。”
他稍微让步,将两三勺蔬菜胡乱往嘴里塞,然后又将勺子放下来。最后她不得不放弃了,说如果她早知道会这样,她应该将自己愚蠢的嘴闭住,让他把饭吃完。她呼唤阿加莎,让她将甜品放回冰箱里,拿咖啡来。她没有回答她,也没照她的话做,而是开始收拾桌子。
“阿加莎!”
“夫人!”
“别收拾桌子,劳驾给我们拿咖啡来。拿了咖啡之后,你可以收拾桌子。”
“是的,夫人。”
“让我们坐在一个更舒适的地方。”她对克里斯说,“我们可以喝咖啡和白兰地。必须按我说的去做。我想要小小庆祝一下。别问我为了什么。庆祝,就那么回事。到此为止!”
在比阿特丽斯专业的复苏治疗下,他的精神极慢极慢地振作起来。她尽量只谈令人愉悦的琐碎小事,将震惊尽可能地掩盖过去。最巧妙的是,她竟然让克里斯积极地参与去重现昨晚的事件。
“那个叫阿哈吉·默哈穆德的家伙,所谓的卡根—美国商会主席,到底是什么人?”她问道。
“啊,那家伙。阿哈吉·阿卜杜尔·默哈穆德。你不知道他?我以为你知道。你瞧,隐姓埋名就会遇到这样的麻烦。即使你一个月只出席一次鸡尾酒会,你就会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阿哈吉·默哈穆德也是一个不常抛头露面的人。他很少露面,即使出来了,也很少说话。传闻去年他将卡根所有的百万富翁都彻底击败了。人们说,他拥有八艘轮船,两架或三架私人飞机,一座私人码头(不是双关语①)。没有任何关税官员走近他的码头,所以,造谣专家说,他是走私之王。还有什么?五十多个公司,包括一家银行。垄断政府肥料进口。就是那样。静悄悄的,甚至是不露声色的,但是人们说他绝对是非常猖狂的。所有那些也许是,也许不是百万富翁的标准行为。我感到忧虑,我想我甚至不敢相信的是(声音压低下来),你知道,他可能在……资助你的主人。” 。。
荒原蚁丘 第八章(9)
“不!”
“别引用我的话。谣言,谣言,谣言。我是应该知道的。我毕竟是新闻部长呀,是不是?但恐怕我这方面信息很少……顺便问一下,BB,你怎么变得这么淘气?想一想你刚才怎么描述那些让我很丢脸的早晨活动,包括七点钟听BBC!真够缺德的……不过我想还能更坏。你还可以说,当我主管的新闻部通过肯尼亚广播电台捧出那些糟糕玩意儿的时候,我却每天早晨趁着没人看见偷偷去听敌人的广播。”
“我干得漂亮极了,是不是?”
“绝对无懈可击,甚至是毁灭性的。我正纳闷你为什么不去写戏剧?你会叫伊肯相形见绌的。”
“写剧本要花些工夫的。但谢天谢地全都一样。”
下午六点多他终于离开她的寓所时,她再一次强烈地请求他同意和伊肯修好。
“昨晚的见闻让我惊骇不已。伊肯在不在场的情况下被审判了,并被判了刑。你必须救他,克里斯。我知道他是一个多么难以打交道的人。请相信我,我知道。但是你必须抛开那些。伊肯没有朋友,也没有危机感。或者说,他有危机感,但不知道怎么去应付。你什么事都对付过,我知道你能试的都试过了,但请你重头再试一遍,那才叫朋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克里斯。”
“不多了?根本就没时间了……我应该做点儿什么,我同意;但是做什么呢?你知道我和伊肯之间不是因为什么具体的事情吵嘴。将我们隔离的是风格,不是实质性的事儿。而那是不可能弥合的。难道这不奇怪吗?”
“非常奇怪。”
“然而……回想起来……又不是那么奇怪。你瞧,如果你和我为了一只橘子而吵架,我们可以将橘子切开一人一半,或者让给任何一方,或者将橘子送给第三者,甚至干脆将橘子扔掉。但如果我们吵架是因为我喜欢橘子。而你讨厌橘子,你怎么来了结这样的事呢?你总是讨厌橘子的,而我总是喜欢橘子的。我们没有办法。”
“我们尽可以作出一个决定:因我们的喜好而吵架是愚蠢而无益的,是不是?”
“是的,”他急切地回答道,“如果我们都不是狂热者。如果我们中有一个人是狂热者,那解决问题的希望便渺茫了。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就会持不同的想法。我们的前景就只能是这样,这让我情感枯竭,甚至瘫痪……我为什么还要待在这个内阁里呢?伊肯说我们是马戏团,在很大程度上,他是对的。我们并不是一个内阁。真正的内阁是你昨晚上见到的那些小丑。那我为什么还要待在那儿呢?为了荣誉我应该呈上辞职信。但我能吗?”
“是的,你能。”
“嗯,我刚才告诉过你,我没有精力做这件事。”
“废话!”
“即使今天我他妈的呈上辞职信,然后我能干什么呢?流亡在欧洲国家的首都,去酗酒,在远离我的问题的地方对敬慕的听众作了革命的讲演之后,和许许多多的白种女孩睡觉。BB,我看到了这个选择;我考虑过,请相信我,我认为那还不如这里荒唐的现实有吸引力呢。”
“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待在这儿。而且你知道吗,即使我想离开,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你还记得那场关于他做一个终身总统的辩论吗?我告诉过你,是不是?在很短暂一刻,他扒下冷静的面具,威胁我说:如果任何人想因为这个问题而离开内阁,那他就犯了一个可悲的错误。”
“任何人走出那房间,他就不是回家,而是被拘留。是的,我记得。那又怎么样呢?”
“我不是说因为这个可笑的威胁我才留在这个岗位上。我提到他,是想说明情况会突然变得难以捉摸。那就是为什么我多次对伊肯说:先趴下来,正在聚积的飓风总有一天会爆发,会刮过头顶,将屋顶都掀翻,也许……也许……我们身受重创但仍能活下来。但是,啊,不!伊肯因为我提出这么一个胆怯而毫无意义的建议而大发雷霆。你自己多次见到过这些情况。现在你又再一次要求我去跪下,恳请这位有堂·吉诃德和其他虚构人物作为榜样去引导他的艺术家……“
“啊,那是不公正的,克里斯,非常不公正。伊肯就像我们两人一样,以他的方式脚踏实地。也许更脚踏实地一些……你只要将他一大串世俗的女朋友和你的比较一下便可以知道了……”
话一说出口,比阿特丽斯便对自己的放纵感到后悔了。她应该抗拒诱惑,不去说这种柔情的话来把话题岔开。她一下子泄了气,原先充满激情的目的也立不住了……他们继续杂乱地谈了一会儿,分手时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克里斯只是在他离开之前重申了他的立场。
“你在请我去阻止一个绝对狂热的好斗者,而我对阻止这样的人已经完全绝望了。我亲爱的,他的痛苦所能得到的,就是把自己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