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殿英的图章在新五军就是尚方宝剑,有了它一路绿灯,王天祥接过图章庄重地行个军礼,说着:“军长,咱们后会有期。”
孙殿英落下几滴老泪,诚心真意地说:“天祥,你可不能忘了我呀!”
王天祥见孙殿英伤心,反而安慰着:“我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忘了军长,有机会一定来看望你老人家。”
送走王天祥,孙殿英破啼为笑。三姨太忙问:“殿英,你怎么啦?”
孙殿英说:“这是一件喜事,我能不高兴,这样以来,日本人那方面有路传远,八路军方面有王天祥,蒋介石方面严家浩也不敢给我戳窟窿。这应了你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三姨太纠正说:“不是钓鱼台,是钓鱼船。”
孙殿英不同意三姨太的说法:“我觉着钓鱼台比钓鱼船更稳当。”
1940年3月,晋察冀豫地区*摩擦进入高潮,山西的新军旧军打得如火如荼,国民党部队调兵频繁。蒋介石命令东边石友三的第十军团两个军向西进攻,南边朱怀冰的九十七军、庞炳勋的第二十四集团军的两个军向北进攻,西边有四十一军和七十一军向东进攻,中间还有范汉杰的二十七军,刘戡的九十三军,陈铁的十四军,另外还有鹿钟麟的河北民军2万多人……共计11个正规军,30万人的兵力。1940年2月16日蒋介石命令十八集团军退出上党,退至白晋路以东,邯长路以北,否则以违抗军令、破坏抗战论罪。
洛阳第一战区长官部里,参谋作战人员分外忙碌,前方的电报雪片似的飞来,重庆的指示不断下达,还有八路军的电文。这几天参谋处的人有些招架不住,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像是发生了重大战役。3月13日上午,卫立煌刚刚走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响了。卫立煌拿起电话,里面传出蒋介石的声音:“请卫长官听电话。”
卫立煌打个立正:“报告委座,职下便是卫立煌,请训示。”
蒋介石生气地说:“卫长官,八路军已经进占太行山啦,你知道不知道?”
卫立煌诚惶诚恐地说:“职下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
“委座,职下认为国内的事情,还是慎重一点为好,这样内战扩大了,影响抗日。”
蒋介石发怒了,“浙江国语”像一把疯狂扫射的机枪,简直快得有些叫入听不清:“抗日,抗日,你就知道抗日,我们的地盘越抗越小,他们的根据地越抗越大,我们的部队都抗光了,八路军越抗人越多。我命令你立即到晋南布置队伍,一定用武力把他们赶出太行山!”
卫立煌见委座正在盛怒之时,不好争辩,只好答应着:“是,职下马上就去。”
放下电话,卫立煌感到事态严重,找来郭寄峤参谋长商量此事。郭寄峤,三十六七岁,安徽合肥人,是卫立煌的同乡。他高大魁梧,精力充沛,笔下文章锦绣,腹中良谋连珠。在1938年12月武功军事会议上,他作了40分钟的发言,颇得蒋介石的赏识,被誉为标准参谋长。他原是奉军魏益三的旧部,在卫立煌任四十五师师长时,投到卫师长的身旁,成为卫立煌的诸葛亮和庞统,从此如鱼得水。两个人密谋一番便带着警卫营渡过黄河,直达晋城。卫立煌利用电话立即召来二十七军军长范汉杰,九十三军军长刘戡,十四军军长陈铁开作战会议。会上卫立煌煞有介事地说:“我在洛阳接到委员长的电话,说八路军越过了他们的防地,叫他们撤回去,不遵军令以破坏抗战论处,今天我到这里来就是布置防务,准备打仗的。你们回去以后要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听候命令,贻误战机者,军法从事!”
三个军长见司令长官如此严厉,不敢有一丝松懈,立即整训部队,准备打仗。
会上卫立煌只是泛泛而谈,没有作具体的战斗部署,这是一种姿态,是作给蒋介石看的,因为这三个军长都是黄埔一期的“天子门生”。这些“天子门生”很快会把会议的内容传给蒋介石,减少蒋介石对卫立煌的怀疑。实际上他另搞一套,以郭寄峤为代表和八路军谈判,使八路军主动后撤,缓解了晋冀察豫中间地带的冲突,这使西边的四十一军和七十一军也无东进的必要了。
太行山西部的局势缓和了,而东部的一二九师却面临着极其严峻的考验。在蒋介石的严令督促下,鹿仲麟的河北民军2万多人越过防地向刘家河一带压来;石友三第十军团的两个军渡过漳河,进入一二九师广平一带的防地;朱怀冰的九十七军攻占磁县,逼得一二九师第三旅后撤。另外还有林县的新五军、陵川的四十军,国民党的这些部队逐渐对一二九师形成包围,准备聚而歼之。
事出无奈,忍无可忍。3月2日深夜,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要通了朱总司令的电话。他在电话上说:“总司令,现在我们面临的形势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一退再退也不是办法,是到了反击的时候啦。”
朱总司令心平气和地说:“我们通过和卫长官的谈判,现在是西线无战事,我和彭总商定从一二○师抽调6个团,从一一五师抽调7个团支援东线,这些部队由你统一指挥,把那些顽固派狠狠敲几下。不过要掌握一个原则:要有理、有利,有节,利用矛盾,各个击破。打击顽固派,警告观望派,团结中间派。以达到减少磨擦,共同抗日的目的。”
“谢谢老总的信任,我一定完成任务。”
刘伯承师长掌握了从西、北两方面调来的13个团,加上一二九师的部队做了相应的部署,他先易后难,先在刘家河一带歼灭河北民军1万多人,迫使河北省主席鹿钟麟辞职,带着他的队伍向南退去。又在广平一带集中兵力向第十军团发动强大攻势,石友三抵挡不住,向漳河南岸退去。这时候朱怀冰的九十七军便突出出来。九十七军在磁县,新五军在林县,四十军在陵川。这三个军连在一起,想单独吃掉一个军难以旋展兵力。
一二九师司令部里刘伯承师长和*政委在议论着战事。桌上摆着3个茶杯,表示国民党部队的3个军,邓政委抽去中间的杯子说:“要消灭朱怀冰,孙殿英是个关键,最好是用釜底抽薪的办法,稳住孙殿英,凌川的四十军一时还上不来,有三四天的时间就够了。”
方案,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3月9日上午,孙殿英收到王天祥的来信,忙催着三姨太念信。张玉娟粗粗看了来信,眉毛皱在一起,脸色显得很庄重。
孙殿英忙问:“天祥说了些啥?”
三姨太有些惊慌地说:“王团长讲这一次八路军集中了lO万之众的兵力,要吃掉朱怀冰的九十七军,他们攻势凌厉,我们不是对手,劝我们不要插手这件事。”
孙殿英犹豫着:“见死不救,委座那方面怎么交待?”
三姨太想了一下说:“严家浩在我们手里,这还不好办?委座最听信他,让他慌报军情,说我们也遭到*阻击!”
孙殿英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我咋没有想起来这步棋哩!”
三姨太说:“你也不笨,你不把王天祥派过去,哪有这么及时、这么准确的情报呀!”
两个人相视一笑,有说不尽的情趣。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敲门:“师妹在家吗?”
三姨太对孙殿英会心地一笑说:“想曹操,曹操就到,她一来这个事情就可以拍板了。”接着便开了门说,“师姐可真是神仙,一想你,你就来啦。”
碧罗春逗趣地一笑:‘怕不是想我,是为你丈夫的新五军着想吧?”
孙殿英只是笑,没有说话。
碧罗春坐下,一本正经地说:“孙军长,我今天是来下战书的,八路军想和东边磁县的九十七军较量较量,咱丑话说到明处,你参战我们奉陪,你不参战我们仍是朋友,怎么样,表个态吧?”
没想到碧罗春说话这么开门见山,这倒使孙殿英一时难以开口。
三姨太很着急,催促着说:“师姐问你,怎么不说话,男子汉大丈夫,可别牵到市上就没驴了。”
孙殿英不是不说话,他是又在打他的小算盘。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也有我的难处。从心里说,我不想插这个手,可又怕上边来命令……”
三姨太不解地说:“刚才不是……”
孙殿英打断三姨太的话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八路军若是能让出林县东北的三个区,让我对上边也有个交待,到时候新五军严守中立……”
碧罗春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你是说这三个区我们让给你,你就严守中立,对不对?”
孙殿英不相信地问:“有些话,不能跟你说,你一个女人家能当了这个家?”
碧罗春脸色一变,愤愤地说:“刘师长派我来,就是让我当家,还有什么条件请讲。”
孙殿英说:“只要让出这三个区,我一定严守中立。”
碧罗春顿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心想:孙麻子处处想占便宜,应当针锋相对,决不能把三个区轻易让给他。可转念之间,她灵机一动,又想到要从抗日的大局出发,再给他点甜头也无妨。这样可以稳住他,好让我军集中兵力打击*的顽固派朱怀冰,以扫清抗日道路上的障碍,给蒋介石假抗日真*政策以迎头痛击!想到这里,碧罗春气度非凡地站起来,握着孙殿英的手说:“咱们一言为定!”
孙殿英本来想说大丈夫决不失言,却说:“大男人说到办到!”
碧罗春走后,孙殿英心里有说不尽的高兴,想不到还有这三个区的意外收获。
第五节 骄兵必败
国民党中央军嫡系部队中分为何应钦体系和陈诚体系,朱怀
冰是陈诚体系中的干将。陈诚军事集团是以十一师起家、十八军
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十一合起为土,十八合起为木,也称土木
系。陈诚不择手段地吞并杂牌部队,然后以十一师和十八军培养
出来的干部去率领,至抗战胜利,陈诚体系发展到10多个军之
多,其亲信充斥国民党军各兵种首脑机关。此时的朱怀冰刚刚从
师长升为军长,正在春风得意之时,这次奉调到华北战场上来,
也是被陈诚推荐的。一路上曾和八路军遭遇,打过几个小小的胜
仗,更使他不可一世。在他看来八路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九十
七军是嫡系中的嫡系,拥有3个师,1个独立团,共有2万多
人,武器装备都是一流的,凭着这些实力一定要打几个漂亮仗给
土木系争光。
九十七军的作战室里灯光通亮,一盏汽灯把作战室照得如同
白昼。一个佩戴中将军衔的青年军官正在侃侃而谈。这个人身材
颀长,眉清目秀,脸色白里透红,一副干练洒脱的样子,他就是
九十七军军长朱怀冰。
师旅长们神情专注地听着军长的训示,屋里无一点杂音。朱
怀冰指着地图说:“我们北边有鹿钟麟的河北民军2万多人,东边
是第十军团的两个军,西边是新五军和四十军,这是一道牢不可
破的防线。我军曾有四次和八路军作战的经历,四战四胜,无一
败北,我们都是校长的学生,这一仗要打出黄埔精神。我们也是
辞公(指陈诚,字辞修)的爱将,这一仗要打出土木系的风格。”
无论从实战经验还是从作战理论上讲,朱怀冰都是一流的。
俗话说骄兵必败,九十七军就败在轻敌上。
朱怀冰正在得意的时候,东边联防的石友三部被八路军击
败,退守漳河南岸,东边的防地暴露朱怀冰并不害怕,西边的新
五军与九十七军相近,还有四十军,必要时候可以支援。
3月10日傍晚,朱怀冰得到确切情报,八路军近日内要向
九十七军发起进攻。这一夜他没合一眼,首先召开了作战会议,
把两个师一个独立团部署在北方和东方的阵地,留一个师做预备
队。开完会又立即要通了新五军孙殿英的电话:“孙军长,我这里
发现了*的大部队,正向磁县迂回,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孙殿英当然不说实话,他说:“朱军长,我这里也发现了*
的大部队,看来这一仗非打不可,要真打起来我可要仰仗朱军长
啦,你们兵强马壮,武器精良……”
朱怀冰听见这话感到很顺耳,又说:“我们相互依靠,你向东
边靠拢,我向西边移防,咱们连成一气好不好?”
孙殿英哈哈大笑:“一言为定,正合我意。”
3月l 1日的黎明是从院里那棵老柏树上飘下来的,稀稀拉
拉,摇晃不定,带着一阵阵的冷风,也带着丝丝缕缕的惆伥。当
时朱军长突然有一种预感,总觉着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驱车来到前沿阵地,看到各部都进入实战状
态,士兵情绪也不错。他钻进一个暗堡里,用望远镜看着对方的
阵地,从瞭望孔中射进来的阳光,扑洒在他的肩头和脊背上,灿
然一片。
八路军战士在挖着工事,稀稀拉拉的样子,一个士兵对着他
的镜头解开裤子洒尿。朱怀冰回过头来对两个师长说:“有的人一
说到八路军,谈虎色变,我就不信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他心里
有一种自我安慰,又驱车回到军部。
上午8时,战斗从北、东两个方面打响,炮声震天动地,枪
声铺天盖地而来。一听这枪炮声,朱怀冰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战
斗,对手也不是一般的对手,必须认真对待。他又要通了新五军
的电话了解情况。
孙殿英在电话里已听到枪炮声,也想好了答复朱怀冰的话。
朱怀冰问着:“孙军长,我这里战斗已经打响,你们那里怎么
样?”
孙殿英说:“虽说这里没有打响,我看是一触即发,*正在
挖工事,大炮也架起来了,人来的海海的。”
朱怀冰又问:“*的阵地在哪个方向?”
“在北面。”
放下电话朱怀冰放心了,只要不是腹背受敌,他就有取胜的
把握。
一阵炮响,军指挥部附近落下几发炮弹,一颗炮弹燃着了打
麦场上的草垛,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电话铃响着,前沿
阵地告急,电话里说若不及时派去援军,前沿就有被*突破的危
险。朱怀冰又派出两个旅支援前沿。
战斗打到下午4点,阵地上的枪声停了,炮声也停了,四野
静悄悄,无有一丝响动,静得使人感到害怕。朱怀冰感到疲劳突
然袭来,他嘘了一口气,坐在案前竟然睡着了。待他醒来的时
候,也不知是深夜几点,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战火燃烧着映红
了天地,有从东边射来的枪弹,更多是西方射来的枪弹。朱怀冰
说声不好,换上一身便衣,顺着一条山沟跑去。这三天三夜八路
军全歼九十七军两万多人,只有军长朱怀冰一人生还。
在重庆黄山官邸蒋介石正为九十七军被歼而发怒时,收到严
家浩发来的电报:
委座并转戴局长:
3月中旬八路军刘伯承部进犯林县,新五军孙殿英军长
布署得当,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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