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逼视著他,“怎麽?你还委屈了?”
青年声音细弱地嘀咕,安平眉头更紧了紧,“大点声!”
“不是利益交换,是合作!”裴宿恒抬起头,眼中闪著细弱的火花,声音不大却很坚决,“我是想跟陈先生合夥做生意赚钱。我跟陈先生都有入股,我们是合作关系,并不是利益交换!”
安平彻底按被搞糊涂了。许夏宁的脾气一旦上来向来是不管不顾的。安平今早接到他的电话,很是被他冷嘲热讽挖苦了一顿。但现在裴宿恒的态度,不可避免地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话说回来,相处这麽久裴宿恒的性情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天性良善,若说他会趁火打劫狠狠敲诈陈彦哲一笔,就算说破了天安平也不会信。
他猜到不管青年从陈彦哲那里得到了什麽,都会有正当用途。但青年一向厌烦商场,自己家的公司都巴不得能甩手不管,如今却又耍手段拉人如入夥开一家新公司。这其中的奥妙的安平著实无处猜测。
安平拧著眉心思索了一阵,最终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宿恒,你到底在忙些什麽?一会儿要学建筑,一会儿又要开公司,你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麽吗?”
“我知道啊,当然知道,”裴宿恒走近些拉住安平的手,撒娇般晃了晃,“安平你不用担心,我晓得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得太清楚。这件事,了解内情的人越少越好,不然不等布好局,说不定就会走漏风声被盯死。目前就算是对安平,他也要有所保留。
安平最受不了他软软糯糯可怜巴巴讨好自己的样子,到底揉了揉眉心只叹息道:“算了,你也不小了,自己懂得利害关系就好。千万别贪心不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青年忙不迭点头,又往安平身边凑了凑。
安平还想问问小妹控诉他耍奸使诈把那副水彩画坑回去的事,青年的肚子突兀地咕噜叫了一声。
安平愣愣地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又扭头看墙壁上的挂锺。这才四点不到,怎麽就饿成这样?
裴宿恒红了下脸,“我,我担心安平生气,中午都没心情吃饭。”
没说完安平就狠瞪了他一眼──现在这苦肉计真是上演得越来越顺手了。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吃这一套。计谋不在新,管用就好。每回他都被糊弄得死死得,他那聪明伶俐的小爱人,自虐起来当然更加得心应手。
这回毫无悬念又是安平败下阵来,无奈地弹了青年额头一下就去提前开饭了。
晚上除去衣衫两人躺在床上,安平还在琢磨这件事。看著满面羞赧仍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自己裸身的青年,安平还是无法把他跟徐夏宁口中那个脸不红心不跳趁机“勒索”陈彦哲一把的奸邪小人联系在一起。具体的交换条件陈彦哲没细说,但想来不会是个小数目。
安平直直看了他半响,裴宿恒被盯得发麻,眨巴著眼睛从他颈边抬起头来,“安平……”
“你到底怎麽跟陈彦哲说的?他就这麽轻易被你拿住了?”
“啊,这个,其实我只是吓吓陈先生而已,”青年伏在安平身上抓了抓头发,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说,许老师病得很严重。还有……”他顿了顿才接著道,“他要是不答应,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一辈子见不著人……”
话音刚略裴宿恒便一个乾坤倒转栽倒了地上。
安平坐起身怒气冲冲在床上指著他:“好的不学你学人家混黑社会!”
安平这次真有些被气到了。他碰到得都是些什麽人!一个两个,连这麽无辜纯良的小白兔都想往那所谓的“道”上扎。年纪轻轻不学好,他真心一脚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踢死算了!
“安平,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做什麽。”
裴宿恒这一跤跌得不轻,安平膝盖正顶在他小腹上,毫无准备地给掀下床胯骨都要摔碎了。他捂著腰胯,抽著冷气扒在床边去抓安平的手,“我的个性你还不了解吗?那种事拿枪逼我做我都做不来。真的是随口说说,我都没想到陈先生会当真。”
所谓关心则乱。裴宿恒当时下意识把这种类似威胁的话撂出来,不过是明白自己的请求太过匪夷所思,心里一虚就架著胆子虚张声势地给自己撑撑场面。哪想到陈彦哲当即就白了脸,连他後面正式的合夥条件都没听完就一口应承了。
安平甩开他的手,扭过身去不理人。
裴宿恒揉著腰往地下倒,嘴里不住喊疼。安平抓著枕头忍耐了一会儿,扯过睡袍披上,下地把人抱到床上。
“趴好了,别乱动!”
从书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家庭药箱,安平对自己满心唾弃。可放著不管心疼的还是自己,与其这般还不如痛快地冲自己吐口唾沫。
裴宿恒个子高骨架沈,身上没几两肉,腰胯部就包了薄薄一层肌肉,骨头的线条都清晰可见,撞到地板转眼就是一大片青紫。
安平将他伤处的皮肤擦净,往手心倒了红花油给他推拿。
青年趴在枕头上喃喃地夸赞安平手法高明,一点都不疼。安平感觉著掌心不时抽搐一下的肌肉,眼眶渐渐有些酸热。
裴宿恒扭著脖子往後看,手不老实地抬起来想摸安平的脸。
安平偏头避开,用衣袖试了试眼角,侧身躲著灯光,“老实点,不然有你受的。”
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指极轻地点了下青年的淤青。
裴宿恒抿著唇笑,伸手攥住安平放在凉席上的另一只手。
安平还想挣脱,青年握得更紧些,“安平,後天我就要飞北京跟陈先生研究生意上的事,大概要离开一个多星期。你就让我多碰几下吧。”
安平缓缓停住动作,“这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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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早作准备,才能刚上好时机。”
青年攥著安平的左手,麽指来回摩挲安平屈曲的小指,觉察到那截伸不直的关节神经质地抖了抖。
他问过安平很多次,这节手指为什麽会落下残疾。安平每回都搪塞过去,可每回的理由都不尽相同。他不够聪明,但也不是无脑人。也是从那时起,他便下定决心,势必要将折磨安平的那只魔鬼撕成碎片,叫他再不能拿捏著安平的把柄为所欲为。
两人在幽暗的灯光下对视良久。裴宿恒稍稍欠了欠身。安平会意,俯下身吻住青年。
年轻的爱人伸展双臂将安平拥在怀里。
蚊帐晃动了几下落下来,安平身上的睡衣随即被扔了出来。
夜还很长,还有足够的时间交颈相缠,诉一诉离情。
二十八
二十八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裴宿恒北京、香港来回奔波,飞来飞去把飞机当出租车打。
安平替他向学校递交了作业延期申请,不然就凭他挤压著回家的那点空挡见缝插针得赶进度,期限截止前肯定不能按时把模型作业交上去。
肆意透支精力,时间不长青年就瘦了一圈。他本来已经有些单薄,这下更是瘦的整张脸上只剩两只大到突兀的眼睛。
安平看著心疼,劝了好几次,青年总是笑笑,拥住他脸上浮起一层近似梦幻的美好色彩,“安平,我们马上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不用惧怕任何人,永远在一起。”
话中的意图浅显到明目张胆的地步。安平心惊肉跳,几乎要把自己绑在裴宿恒身上,就怕他趁著自己稍不留意会做出些无可挽回的举动。
这些日子,他时时忧虑如何能在比较安全的情况下向齐荣钊把事情挑明,忧思日深却毫无进展,夜晚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这种状况裴宿恒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
但即便如此,没到最後关头他们还是得咬牙忍下去。螳臂挡车只有死路一条。若真到了绝境,大不了抛下一切亡命天涯。总之先活下来才有可能找到出路,莽莽撞撞若连性命都搭进去了还有什麽资格谈感情?
他的担忧无法完全向裴宿恒说明,只能装作若有若无给一点提醒。裴宿恒仍只是笑,还小狗崽一样拿鼻头蹭他的脸颊,“安平不喜欢我开公司赚大钱吗?其实我很有天分,不信我拿资料给你看。”
短短几天青年的公司就有了雏形,规章制度、机构设置全都有模有样。他的确是有天赋,只要用了心,什麽事都能做到最好。
“安平,你不要怕,”青年抱著他,目光坚韧地向他承诺,“我要变得比所有人都强,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你,谁也不行!”
眼中有湿意在浮动,安平摸摸爱人兴奋泛红的脸庞,轻轻吻他的唇角。
他爱这个年轻人,一天比一天更深。除了他,安平想象不出自己的後半生还能跟谁在一起。
他很清楚两个人要走下去将会面对什麽,心里也时刻对那可怖的前路充满恐惧。但纵然如此,他仍不想放手。他渴望与眼前这人相守,他会拼尽全力去尝试,会豁上性命护他周全。
就算最後命运真的不容许他们在一起,他也会把这青年守在心底,一个人过完余下的人生。
他宁可孤独寂寞地走完一辈子,也无法再接受裴宿恒以外的其他人。
他要他,只要他。
裴宿恒三天前去香港,按计划今天返回。如果没有意外,这次能在家多呆几天。安平提早拉好了长长的菜单,预备著要给青年集中补充下营养。
中午美萍睡下後,安平出门准备食材,返回时去青年租住的房子那儿拐了个弯。裴宿恒从小妹手里把那副水彩画骗回来後,忙著使苦肉计,顺路将画放在了自己那边。後来一连串的事赶在一起,便忘了及时拿回家。这次青年离开时,特地嘱咐安平一定取回来挂回墙上。安平虽然觉得对一幅画这麽上心有点小题大做,但他如此在意,更说明他心里有自己,就算行事有些幼稚,安平还是很开心。
两人确定关系後,出租屋这边裴宿恒通常很少回来,赶上要通宵查资料写公司计划,或是赶作业时才过来呆一晚。他整日忙碌,没空收拾,又跟大多数男生一样,粗枝大叶地喜欢把东西到处乱扔。屋子里虽然不脏,却也乱得很有个性。客厅、卧室还好说,书桌简直是一片狼藉:各类大部头原文书摊了一堆;钢笔又是随意一撇,永远不会记著扣笔帽;吃干净的饼干盒子不知怎麽倒扣了过来,饼干碎屑洒满了笔记本;桌面上还有干涸的墨水印子。
安平笑著摇摇头,把画取了放在门口的沙发上,仔细整理书桌。
也许与成长环境有关,裴宿恒平日太过懂事,虽然关系近了之後,喜欢故作可爱向安平撒娇,但温软、善於忍耐的个性,感觉上还是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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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许不是成熟,而是一种惧怕被抛弃的讨好。
安平时常为此感到心疼,莫名地总觉自己亏欠了这孩子许多。现在看这书桌凌乱到叫人插不进手,总算有点普通大男孩的随性,反倒令他安心不少。
收拾的时候,安平随手翻了翻那些重得能把人砸蒙的文献专著。密密麻麻一排排的字母,看几眼就头晕。
安平不由感慨现在的学生真不容易。翻到最後,一张设计很独特的卡片从书页里滑了出来。
安平的手顿了一下,而後怀著略显复杂的心情将那张卡片拿起来。
若这卡片是某个女孩或男孩送给裴宿恒的情书,不知他这种行为算不算窥视他人隐私。
不自觉拧起眉心。打开卡片,里面是一行打印的金色花体英文。
安平扫了一眼,突然张大嘴巴。狂喜打著滚儿涌上来,一颗心兴奋地砰砰乱跳。
盯著那一行英文来来回回看了足有半分锺,安平抱起画和食材跑回家。
裴宿恒已经到家,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
安平避开他想拥抱的手,满怀物品扔到沙发上,忙不迭将卡片递到他眼前。
“宿恒,这上面说的获奖人是你吗?是吗?”
裴宿恒呆了一下,随即“啊”地一声,夺过卡片背转身竟要撕掉,“这麽丢人,不要看啦。”
“你做什麽!”
安平赶过去,将那卡片抢救回来,“怎麽可以撕掉!这是你的成就啊。”
“什麽成就,不过是个安慰奖,丢死人了,”裴宿恒羞得脸红,还要去抢,“快给我安平!”
去年裴宿恒参加了一个世界范围的建筑设计大赛,得了优秀奖。他嫌名次太低,没去颁奖礼,获奖通知也随便夹在书本里。若非安平翻出来,他差不多已忘了这件事。
安平把卡片捂在胸口退到门边,又打开细细看一遍,眼中光芒灼灼,“这上面说的人是你吧?这是获奖通知吧?我英文不好,你快说清楚!”
裴宿恒无法,认命道:“是是是,上面写:Eden Jonathan Pei;也就是我,裴宿恒,你老公,获得全球青年建筑设计创意大赛优秀奖,请於某年某月某日某地准时参见颁奖礼。”
说著又向安平伸手,“可以给我了吗?”
安平挥开他,紧攥著卡片跑到卧室里,从书架上抱出那只藏在杂志後面的红木漆盒拿,打开将卡片放进去。
这红木漆盒是安平的家传宝贝,之前裴宿恒送给他的那挂风铃也收在里面。只是後来被打破了。安平心中愧疚,仍将碎片用手帕包著放在盒子里。
裴宿恒环住安平腰身,贴著他耳边道:“安平,我再做一串风铃送你好不好?这回做你最喜欢的琼花。”
安平抬眼看他,吻吻他的下颌,“你做什麽我都喜欢,”想了想又将盒子打开,“宿恒,这获奖函也算是一种奖状吧,不如贴在墙上好了。”
安平从上幼儿园起,大大小小的奖状都被母亲贴在墙上,到初中已贴满小半面墙。每有邻居去家里串门,到他的光荣墙前瞻仰一番都是必做的功课。
他现在巴不得全城的人也都来仰望仰望裴宿恒的成就。
裴宿恒一惊,旋即哭笑不得,“安平,我可不是六七岁的小学生了。亏你还能想出这种主意,哈哈哈……”
安平闷闷不乐,觉得自己反过来被个小毛孩当小屁孩嘲笑了。再仔细琢磨下,自己也笑出来。
两人许久才止住笑。安平拍拍裴宿恒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你虽然不稀罕,但庆功宴还是要吃的。晚饭有没有什麽特别想吃的?下午买的菜不够,我再去准备点。”
裴宿恒抱著安平不能松手,耳鬓厮磨了半天,舌尖舔著安平耳垂道,“我最想吃……”
()
拂在腰上的手,悄悄钻进衬衫滑入仔裤里。
这段时间忙得什麽都顾不上,裴宿恒几乎要忘记爱人的味道了。
安平周身一震,慌忙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安平?”
安平挣开他,红著脸躲开一些距离,“今天,今天身上不方便……”
“咦?啊!”裴宿恒想起什麽,搓著手,面上也红了,“那药,起效了吗?”
“嗯,好多了……”安平羞得快要说不出话。
裴宿恒摸摸鼻尖,尴尬地笑笑,“那我先去冲个澡,到家还没顾得上呢。”
安平转动眼珠偷偷瞥了他一眼。头发还是湿的,分明刚洗过不就。
“宿恒。”
安平喊住青年,慢慢向他伸过手去。
裴宿恒不明所以,下意识握住,猛地被安平甩进一旁的小沙发里。
“别急,我告诉你,还有一种吃法……”
安平双臂撑在扶手上,嘴唇轻轻吻住青年的额头。
二十九(微H)
二十九
安平把裴宿恒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双唇从恋人饱满的额头一直滑到线条柔和的下颌。
年轻的皮肤细腻嫩滑,安平如同品尝美味,每一寸都不放过。张开齿列,用牙齿轻轻摩擦青年的下巴,舌尖不时调皮地伸出来舔一下。
裴宿恒轻喘著,身体扭动想吻住安平。
安平偏头避开,一手按住他肩膀不让他挣动,舌面结结实实舔过他的下巴,嘴唇转移到脖颈,一口含住微凸的喉结,啃咬著用力一吸,种下一只很可爱的粉红草莓。
裴宿恒微张著口,脸颊透出红晕。
安平挑著眼睛看他一眼,笑了笑,埋在青年颈窝里,在精巧的锁骨上用犬齿叼出一连串小小的红印。
裴宿恒穿了一件浅海蓝色短袖衬衫,贝壳纽扣小小巧巧很秀气。安平单腿屈膝跪在他两腿之间,身体微微下榻,双唇游走到青年胸口,牙齿咬住纽扣,配合著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