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破”和修罗破,“冰封千里”与冰封千里摆放在一起的时侯,简直就是照原样缩小的。
翻去覆来的细瞧,却也着实没看出什么不同。
尉凌云将两件东西扭动了好一会,都没发现有什么孔窍。聂千千实在无聊起来,把“修罗破”和“冰封千里”彼此敲敲打打,这些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看上去象玉,敲打起来却如同金属般有的铮然之音。
她刚敲打了两下,尉凌云就一摆手制止她。而她也马上反应过来,将两件宝物收入怀中。修罗破抓握在手,她运离形之术外视,只见方才布下的幻术已经被触动过了,然而一时却找不到闯入者。二人对视一眼,一往左,一往右,同时破窗而出。尉凌云一枚霜满天脱手,半空迷蒙之中他隐约看到有人影一闪而过。他追了七八步后,略约觉得不对,赶紧回头,便听到屋子里面,修罗破舞动起时,尖刃上的呜鸣声。
四个黑衣人正纠缠在聂千千枪影下,身法极是飘逸诡谲。尉凌云正要赏他们一枚“霜满天”,那些人发现了他回来,不约而同地打出一把金灿灿的铜钱镖,暗器在聂千千暴风狂焰般的枪势中四散激飞,然而阻得这一阻,黑衣人们己经翻出窗外。聂千千娇斥一声,身形瞬间消失又紧贴在殿后那黑衣人身侧出现,修罗破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那人身躯。
那人趔趄了一下,又往前飞扑片刻,血水在夜风中四溅,他凝在半空中挣动了一下,象团黑呼呼的湿泥巴,“仆嗵!”一声,贴到了地上。
这时尉凌云已经绕到了其余三人的去路上,那三个颇有默契地分开,其中一人双剑如剪不要命地向尉凌云扑来,另外两个则各奔东西。尉凌云根本就不打算去理会这名扑向自己的黑衣人,一连闪避开几步,他指间夹一枚“冰封千里”,欲射向东奔那个,至于西逃之人,他看到聂千千己经追了过去。
然而扑过来那人突然扔掉双剑,掌心一亮,大团灼烈的光焰和气息扑面而来。“神机雷!”
尉凌云一惊,这时变招来不及了,他索性心一横,“冰封千里”照样出手,击向东奔的黑衣人。同时“冰钢玉甲”之术贯通全身,肌肤上倾刻间结起了层层的白霜。
“轰!”
眼前顿时被火焰占满,一股巨力把他托了起来,刹那身如在九宵云外,之后又直坠而下,头颅硬浆浆地,撞到了某人的身上。
“唉哟!”聂千千揉着肚子呻吟着,很是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尉凌云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眼前天与地尤自在旋转个不休。身畔砖地上,摊着三四丈见方的一地血肉,上屋远眺时,只见到长乐坊千叠万重的青瓦上荒草萧萧。尉凌云突然想起来,问道:“你先前杀的那个呢?”
聂千千有气无力地指着后面几步远处,那是一摊正在冒泡的黑色液体,隐约还能看到没化干净的小块骨骸,到了明日早上,想必会被误认成干涸的墨汁吧。
因为聂千千布下的幻术,四邻左舍倒无人出头探看,可是祆祝却也没动静,就颇不寻常了。他们寻到祆祝那里,发现他保持着俯在桌上的姿态,只是心窝里多了道狭而深的口子。
十几枚精工打磨的金钱镖,一枚一枚深镶在地砖、案头和柱子里,这功力非常寻常,然而暗器却终究再普通不过。两个人都比较沮丧,他们在各自门中,都是顶尖儿的角色,此来中原,除了少林蜀山,别处人物本不放在心上,没料想莫名其妙的让人摸到寓舍来,却连对头是谁都没没个头绪。
不论如何,此处定然是不能呆了。两个人略加收拾,便打算上路。聂千千突然想到“冰封千里”还在自己身上,便翻了出来,似递给他,却又收了回来。她有意打趣道:“刚才我要是不接住你,让你摔个七晕八素,带着你的宝物跑了你会乍样呢?”尉凌云淡淡笑道:“此物能佩于美人腰间,饰于美人耳下,方才相宜呢!”
聂千千“咯咯”笑起来,将“冰封千里”掷了过去,道:“撒谎!”
她笑得妩媚,尉凌云正觉赏心悦目,突然听到“撒谎”这两个字,眼前骤然泛起无忧郡主的眼神。他心口微微一痛,接住“冰封千里”,淡淡地道:“那我就一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抢回来……这回你该说我是真话吧?”
聂千千鼓了下腮帮子,不去理他了。提了枪正要出门去,尉凌云却一把将修罗破抓住,聂千千刚要发脾气,尉凌云却从上面掂下一角衣帛来。这衣帛本色暗如漆,然而转到灯光下时,却渐渐化作绯红,仿若一瓣零落的海棠。这是被聂千千击杀之人逃跑时,挂在修罗破刃口上的。
“绯衣楼?”
倒也听说过绯衣楼是神秘的杀手盟会,只是听说他们是收钱杀人的。两人在中原都无恩怨纠葛,谁会雇了杀手来击杀他们?更何况聂千千昨天才到洛阳,只在这个袄祠住过一夜而己,怎么就被人找上门来了呢?
“他们是冲着来的?”
一角绯衣被压在灯座下,灯焰随着船身的摇晃飘拂不定,河上风声一阵阵紧了,乌云在窗外大团大团地积聚起来。
“就算是冲着来的,”尉凌云皱着眉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怎么能清楚我们手中握有的线索。”
“你是说,这件事是昨天进灵宝宫的那五个人之一泄漏出去的?”聂千千问道。
尉凌云摇头道:“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发觉船的走向不对,赶紧钻了出去,喝道:“船家,你这是往哪里划去的?”
船家充耳不闻,只顾着划船。尉凌云一掌击向船家,船家手中舵一偏,船身倾斜小半,这掌竟落了空。船家不等他第二招出手,便向水中投去。然而尉凌云已然掣了枚六出雪在手,便要当心打去。
“手下留情!”河风中刮来宁婉儿的呼喝,还有暗器向他肘上袭来。尉凌云反手打出六出雪,将一枚如意珠击落水中。回头一看,却见宁婉儿踏水而来。
船家显然水性极佳,扎猛子潜了十余丈后,在岸上冒出头来。宁婉儿冲他挥了下手,他远远行礼,便径自去了。宁婉儿向尉聂二人解释道:“我本想与两位一会,却寻不到两位行踪,因此嘱托一些朋友寻访两位。尚请见谅。”
“喔?”尉凌云挑了挑眉道:“那我们的船家没了,可如何是好?”
无人掌舵后,船便在水面上滴溜溜地打着转儿,被风吹得飘飘晃晃。宁婉儿将袖子往肘上挽了一挽,便去掌舵,道:“这个嘛,却也难不倒我,我送两位上岸就是。”
“这可不行,”聂千千的修罗破横过,挡在她与舵之间,道:“我们在这里雇了船,是说好了去荥阳的,宁女侠你即然要送,就不如送到底吧。”
宁婉儿遥指岸右青山道:“此处上岸,便是松风寺,寺中松子茶诚为一绝,两位何不上去小坐,绝不碍了行程。”
聂千千一个劲地摇头道:“宁女侠,这船我们两个是不会掌的,但是这条洛河倒也淹不死我,我正觉船舱里闷,想下去游游,这船反正是宁女侠朋友的,也无碍了。”
她举起手中的修罗破,就要往船板上砸去。尉凌云短剑在手,剑上乍发出凛冽的气势,向宁婉儿周身上下逼去。
三人气机在这狭小船舱中彼此抵触,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开始变得僵硬起来。聂千千试探着想接触一下宁婉儿的灵识,然而她此时全神戒备,聂千千刚一施法就知失算,宁婉儿己在她肉身虚弱的瞬间出剑。
烈火剑离鞘而出的刹那,宁婉儿的面目肌肤都如浴在火中,升腾地烈焰从她剑刃上扩开去,四周灼浪滚滚,逼得聂千千微退了半步。尉凌云的碎玉剑上面雾气迷蒙,烈焰被这雾气一逼,便消去许多。
“很好,我宁婉儿今日可一挑寒冰天煞两派高手了!”宁婉儿以一敌二,分明处在下风,却更显得气势傲人。
“聂姑娘你让开……”尉凌云道。倒不是他非要讲单打独斗的规矩,只是这船舱狭小,人多了动起手来反而诸多不便。而且宁婉儿独身一人来此,总觉得有点诡异。
聂千千略一点头,她正退至船头,就见一舟如叶,在风骤浪急间驶来。
“且慢动手!”叶笑天亲自操浆,轻舟如飞,不多时就靠了过来。那舟上还有数人,有僧有道。
聂千千大惊,与尉凌云对了个眼神,便同时全力出手。修罗破急旋,将船蓬什物全都抛飞而去,视界顿时一空。她站在船梢,长枪专门截杀宁婉儿的退路,尉凌云碎玉剑招招急逼,剑剑险恶。宁婉儿的剑法本以暴烈迅疾见长,此时她被修罗破困住无法腾挪闪避,尉凌云的玉碎剑上,冷雾愈结愈多,大大削弱了她剑上威力。然而她终究是蜀山成名人物,两招一过自知不敌。便清啸一声,向聂千千打出数粒如意珠。聂千千枪尖急抡,将如意珠尽数挡开,宁婉儿却趁机纵身跃上了修罗破。剑光间化作一道缭绕在云层边缘的霞光,去尽暴烈之气,竟变得轻盈绵密。聂千千左指连划,刹那间聂千千身躯一化为二,二化为四,竟重重叠叠漫空皆是。
宁婉儿灵识一滞,急切间分辨不出何真何幻,她这一剑无功,身后森寒之劲己经逼压过来。
“嗨!”宁婉儿回身一架,两剑结结实实硬拼在一起,只是尉凌云蓄势待发,宁婉儿是被逼还击,气势上先就弱了几份。她肌肤焰光一弱,持剑的手臂已尽数被尉凌云的霜燃神功侵蚀。
修罗破再度出手,眼见就要重创宁婉儿。
“请住手!”七八个人一起喝叫起来,尉凌云和聂千千几乎同时感觉到最少有十种暗器对准了他们周身各大要穴。他二人对视一眼,剑与枪凝在宁婉儿要害之处。
“师妹!”
“师姐!”
“宁女侠!”
……
七嘴八舌的问侯声中,宁婉儿面色愈来愈青。她性情刚傲如火,今日在这么多同门面前被困,实在比死更为难受。两派中人无不知她脾性,便有一名着太极道袍的男子喝道:“两位,鄙人穆逢春,以师门信誉为誓,今日对两位绝无恶意,可请两位放开我师妹宁婉儿。大家至山上一谈?”
尉凌云打量了此人片刻,他容貌三十多岁,神态儒雅,举止从容,腰间所佩宝剑剑鞘以新木削成,果然便是传说中春木剑穆逢春的形貌。他身右站着李德奖,左边还有一个着太极剑袍的俊美的少年,应是柳飞鹰之子人流水剑柳逸尘。两位着宝藏禅衣的大师站在他们身后,当当四首座中“明”字辈人物了。另有些位份较低的弟子,看精神体态,俱非凡手。
遇上了这么一些人物,想打自是打不了,放在平时,自然是竭尽所能遁走。然而此时穆逢春即然已经在两派首脑人物面前发过誓,那么不妨听听他们想说些什么,刚才全力制住宁婉儿,亦是为了这个局面。他与聂千千彼此对了一眼,点点头,收回各自武器。
宁婉儿不理会众人呼唤,提衣跳下水去,如同来时一般,蹈浪而去。那两道金丝长绦在她身后飘飞得异常凌乱,便如同聂千千触到的她灵识边缘。聂千千觉得,她心中定然有什么要事委决不下。
尉凌云和聂千千都不会操舟,叶笑天自告奋勇要过来送他们上岸,被他们拒绝了。,尉凌云深吸一口长气,玉碎剑在手中向三丈外的水面缓缓划了个圈,这凌空一划,那波峰浪尖上,竟结了巴掌大的一块薄冰,他轻身一跃便上了这冰块,玉碎剑又向前点去,如此反复,河岸就在眼前。
聂千千却更加干脆,索性往水中一钻,钻入之后,她形体便一点点变得透明,转眼间消逝在两派人耳目之中。两派高手自然不会轻易为这幻术所惑,各自紧蹑着她灵识,不容她真个逃走。然而见她片刻后便洒然上岸笑迎他们时,都颇想击节赞叹一番。
其余人只是心里想,柳逸尘已是大声说起来:“聂堂主,我道家有崂山一派,亦有五行遁术,常年密技自珍,不肯见于外人,不过我看来,你们拜火教的离形术,一定比他们强。”
聂千千得此赞语,笑得花枝乱颤,她仪态万方地施了一礼,道:“柳公子果然怜香惜玉,奴家这点微未技俩哪里在道家高人眼里呢?奴家见过宁女侠与李大侠白日驭剑飞升,那才是道家正宗仙术呢!”
尉凌云见蜀山派诸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心头微乐。
他二人上岸的手段,自然有示威之意,也表示他们尽有能力从容脱身,并非是二派俘虏。然而柳逸尘那几句,貌似赞美,其实暗含贬意。只因这几年刚刚兴起的崂山道派,虽然远不事蜀山剑根基深厚,然而行事多好炫耀,广惑俗人耳目,却也渐渐有了些名声。蜀山派的人对崂山道士极是厌恶,凡说起何人不好,最莫过于一句,“跟崂山道人似地”。聂千千回的那一句,机锋却也不小。原来蜀山派的门规,最戒弟子心气浮躁轻易在外显露道法,这驭剑飞升之术,更是蜀山至密。聂千千似乎是奉承他们蜀山派才是道家正宗,然而此言一出,只怕武德奖与宁婉儿,都要受点责罚了。
尉凌云与聂千千相处这一日,已经知道她对中原武林中人事,并不十分熟悉。这几句话却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以她天煞盟青龙堂堂主身份与“玉狐”之名,似乎不会没有这心机,然而她笑起来时总显得率真无忧,总让人很难想到别处去。
尉凌云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就见到了一架朱漆斗檐出现在满山松涛之间。然而与此同时,一滴鸡卵般大的温热雨水砸在尉凌云面孔上。积蓄了大半个暑季的暴雨哗然而至。刹那间,就将这一群人淋得透湿。
寺中早早准备下禅房茶水,小沙弥将他们引上座后,便悄然合什退去。
“阿弥陀佛……”明缘大师开口道:“老讷此来,无非是为那《炎黄录》一事,此事关系我大唐国运,因此老讷奉方丈大师之命,前来与两位施主商议。”
少林本就在洛阳附近倒也罢了,可蜀山派五剑却也有四剑聚此,可见看重。
“大师!”尉凌云起身道:“我虽自幼居于雪域,然而终究是中士人士……”说到这时他心头微动,瞥了一眼聂千千纯然胡化的容貌,才又接着说下去“……我派门人,无不思念乡梓,只是相距百年,却不知道此国之中,可能容我门人栖身呢?”
他下山之前便与无涯老人谈论过此来意向。尉凌云觉得,寒冰门就是武功再高强,离开中土毕竟有百年之久,人丁不旺,情形不熟。《炎黄录》之于寒冰门,未必是志在必得,然而只要能掺上一手,令中土门派承认寒冰门在中原武林中的地位,便是一大成功。
然而,他之前却没有想过会和聂千千联手,而且直至此时,他对聂千千的目的,依然一无所知。尉凌云心中,却突然间不再那么镇定。
少林蜀山两派再多少不情不愿,但即然宇文恺已明说了《炎黄录》需要五派同聚才能取到,而尉聂二人已得二宝,他们也不能不承认这两派有权参与英雄榜。少林蜀山两家的意思,是希望他们二人能将手中得到的讯息告诉他们,作为交换,他们也会自己得到的讯息告诉尉聂二人。日后当真开启密室,获得《炎黄录》后,同获唐皇恩赏。至于《达摩经》,各家可自行抄录一份,而原经即是佛门典籍,又是少林师创派祖师手书,似乎还是保存于少林寺更为妥当。
说来说去,他们亦不过是想知道尉聂二人所知的线索。只是他们两个,其实却真正一无所知。然而这话还不好出口,怕一旦说出来,少林蜀山不免索求宝物一观。给他们看看或许无妨,尉凌云怕是他们看过以后尽悉其中奥秘,自己反而懵懂无知,那可就亏大了。因此他一直含糊搪塞,并不肯明言。
似乎实在无奈了,叶笑天方道:“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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