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的时候,两辆白色边三辆摩托车停在了交易场工商所门前。在该所杨所长的陪同下,陈灿分局长带队不仅检查了简易大棚内整个农贸交易市场的管理状况,还不嫌劳累地在四层交易市场大楼里视察了一番。陈灿分局长和杨所长边走边商谈着,何秋霖等人紧随其后。十二、三个穿制服的工商人员一起出现和穿行于市场内拥挤不堪的人流中,这在平时那是少见的情景,格外地引人注目。
虽是三月末,而南疆市有时已出现高温天气了。这天下午的室外温度超过了摄氏三十度。
临近下班时间,陈灿分局长等一行人返回到交易场工商所办公室。在所长室里谈完工作后,杨所长热情地招呼陈焕分局长和何秋霖他们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再走。
“情况你都看到了吧,现在各所的人手都不够呀。”陈灿分局长把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对坐在身边的何秋霖说道:“在争创‘全国文明卫生城市’活动的这段时间里,各市场的外围秩序都需要加强清理的力度。交待你两件事情:第一,从明天起,经检队外围组的工作你要亲自下去带队。第二,把经检队案件组的日常工作先搁一搁,办案人员全部都暂时补充到各所去,协助基层的同志管好各个市场的经营秩序。”
“陈局,我下去带外围组没问题,”何秋霖先是爽快答应,继而又面露为难之色,私下地恳求道:“不过,局里是不是考虑一下不动我案件组的人员?他们可都不是闲人,手里还压着不少案件呢。您就行行好,不能把我这算盘珠子一个不剩地都给拔拉完了嘛。”
何秋霖与陈灿分局长一起共事多年,彼此之间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在工作上多少还是有一些讨价还价的本钱。
“你呀,本位主义思想。”陈灿分局长先是微微一笑,马上又绷紧了脸孔,严肃地说道:“经检中队是分局的预备队,哪里需要就得往哪里调。告诉你,这事没商量!”
“那好吧,”何秋霖耸了耸双肩,只好表态道:“我回去执行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陈灿分局长亲切地拍着何秋霖的肩膀,态度和霭地说道:“你是老同志了,要顾全大局哟。 对了,你跟着我有七、八年了吧?”
“陈局,是十年了。我是八二年参加工作的。”
“是吗,十年了?嗯,时间过得真快呀。”陈灿分局长不由感慨起来。他呷了一口茶,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笑道:“对了,我记得你上班的第一天就表现得很勇敢嘛,还让卖病牛肉的农民打破了脑壳子哟。怎么,现在头上没有留下疤痕吧?”
“嘿嘿,还有块小疤,”何秋霖不由自主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脑袋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头发盖着,看不见。”
“你呀,真是‘年轻干部,资格老’呀。”陈灿分局长夸赞着何秋霖,并冲着他把手一挥,说道:“走,我们回分局。”
当陈灿分局长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时,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天旋地转,眼前冒出无数金花,脚下竟站立不稳地欲跌倒在地。
“陈局,您怎么了?”何秋霖发现不对劲,顾不得碰倒茶几上的茶杯,急忙跨步上前扶住陈焕分局长,说道:“是不是太累了?快坐下来,再休息一会儿吧。”
“我有些头晕。”陈灿分局长重坐了下来。
何秋霖也跟着坐了下来。再瞅陈灿分局长时,见他双目紧闭,头忽然一歪,身体向后仰倒,已不省人事,嘴角边不断地涌出白色的泡沫。
“陈局,陈局,”何秋霖急急忙跳起来,忙着替陈灿分局长擦去嘴角边的泡沫,并抱住他的双肩摇晃着,不禁大声地呼叫起来:“快来人呀,陈局晕过去了。”
正在工商所里休息的其他同志都进涌进了这间办公室。见陈灿分局长的病情十分危急,何秋霖和杨所长等人赶紧把他搀扶到工商所门外的一辆边三轮摩托车上。何秋霖驾驭着边三轮加大油门,直奔市第一人民医院而去。
在医院的急诊抢救室里,经医生诊断陈灿分局长是突发性脑溢血,需要马上做开颅手术。但是,手术前还需要病人家属签字,这可让何秋霖和杨所长急得跳脚。事发后,检经中队的郑光明和方锐敏已经赶去把陈灿分局长的爱人徐阿姨接到了医院。当徐阿姨用颤抖着右手签完字后,早已陷入昏迷状态的陈灿分局长马上被换到可移动的抢救床上,由几个女护士迅速地推进了手术室。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在紧闭的手术室门前,所有人都在焦虑不安地等待着手术的结果。郑光明和方锐敏陪着徐阿姨坐在那儿,不时地用言语宽慰着她。何秋霖瞅着徐阿姨一副万般揪心的样子,不禁心烦意乱,在手术室门前不停地来回走动。
又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口终于打开了一条缝,主刀医生和护士们先后走了出来。
“医生,”何秋霖横身拦住主刀医生的去路,急不可待地问道:“病人情况怎么样?”
“我们已经尽全力了,”主刀医生一边摘下脸上的口罩,一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唉,节哀顺变。”
何秋霖站在那儿,一时呆如木鸡。在他身后的徐阿姨忽闻噩耗,犹如听到一声晴天霹雳,竟不顾一切地冲进手术室,扑过去放声嚎哭起来……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三十二章 半路出家(四)
当天深夜十一点多钟,何秋霖方才回到家里。
家里人都已睡了。为了不打扰住在外屋的小保姆,他进屋后没有拉亮灯,而是轻手蹑脚地关上门,然后浑身乏力地跌坐在木沙发上。在这万物寂静的午夜时分,他的内心不由地陷入一种伤痛和悲哀之中。
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死神竟然狰狞地伸出了一双魔爪,毫无仁慈可言地夺走了陈焕分局长年仅五十四岁的生命,这件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无疑给何秋霖在惊恐之余带来了一种心灵上的强烈震撼。生命正处于青春年华,活着的人生激情也正为世间诸事所累,何秋霖平时根本不会有时间坐下来去静思“死亡”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也疏于去探究和感悟生命本源的意义。而此时此刻,他不由地去思考了很多关于人生哲学的问题。生命中的那种百般脆弱和无可奈何,竟然促使他深刻地反省着一个人活着的意义究竟何在。
屋里的灯泡突然被人拉亮了。
“叔叔,你回来了?”阿云从蚊帐中探出头,看着坐在木沙发上黯然发呆的何秋霖,十分疑狐地问道:“黑灯瞎火的,你怎么不去睡觉呀?坐在这里怪吓人的。”
“哦,我没事,”何秋霖纷乱不宁的思绪被打断了。他长叹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歉意地说道:“你睡吧,我进屋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在市火葬场礼堂举行了陈灿分局长的遗体告别仪式。市局、各分局和工商所的很多同志都来参加了追悼会。面对着穿着一身工商制服仰躺在鲜花丛中的陈灿分局长,市局的主要领导亲自致悼词,对陈灿同志的一生给予了高度评价。在告别仪式上,何秋霖走上前去,怀着万分悲痛心情,给陈灿同志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默默地念道:您安息吧,我们的好局长。
屈指一算,何秋霖从省工商学校毕业后走进社会,已经整整十年过去了。初到工商所工作,他的所领导就是陈灿同志。陈灿升任分局长后,慧眼识人,提拔何秋霖到分局经检中队任中队长。十年来,何秋霖一直把陈灿分局长当作自己的楷模和榜样,堂堂正正地做人,踏踏实实地工作,公正执法,不徇私情,没有辜负陈灿分局长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第二天,何秋霖和经检中队的郑光明、方锐敏带着礼品,一起来到新竹路的宿舍区,前来看望和慰问陈焕分局长的家人。
徐阿姨开门把他们迎进了客厅。郑光明将手里的一些水果袋搁在饭桌上。何秋霖等人见到客厅的墙壁上挂着陈灿的遗像,又分别恭敬地上前给遗像鞠了一个躬,然后才各自坐下。
单位分给陈焕分局长一家的住房建于一九八五年,两室一厅,总面积不到六十平方米。客厅里的摆饰既简单又朴素。所有的家具有些陈旧了,靠墙角的木制沙发还是八十年代初期时兴的样式。眼前的情景,让何秋霖的内心不禁百感交集:陈焕分局长工作三十多年了,仍是两袖清风,家里过着如此清贫的生活。
“叔叔好,阿姨好。” 陈焕的儿子从里屋出来见了客人。
“呵,东生长这么高了,”何秋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叔叔、阿姨们来看看你。”
陈灿生前留下了一男一女。大的是女孩,参加工作并嫁人了,早已不在家里住。小的是男孩,叫陈东生,今年十六岁,正读高一。
“徐阿姨,陈局不在了,”何秋霖拉着陈东生的手不放,说道:“家里以后有什么难处,你一定要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大家都会帮着你解决的。”
“谢谢,谢谢。”徐阿姨不胜感激地说道。
“徐阿姨,这是我们几个人的一点心意,”临走前,方锐敏从挎包里拿出一个装有一千元的信封搁在茶几上,说道:“请您一定收下,给孩子补贴一下读书的费用。”
“要不得,要不得。”徐阿姨赶忙抓起茶几上的那个信封,竭力地要塞还到方锐敏的手里,说道:“你们能到家里来看看,我就非常感激了。可这钱我真的不能收……”
“徐阿姨,拿着,”何秋霖从方锐敏手里把信封按在对方的手里,诚恳地说道:“这是同事们的一份心意,您一定要收下,好吗?”
徐阿姨把何秋霖他们送到楼下。她和儿子陈东升一直站在那儿,目送着那辆边三轮摩托车渐渐远去……
这天傍晚下班后,何秋霖早早地就回到了家里。一家人围着茶几吃晚饭的时候,他从公文包里给出一叠百元钞票,交到妻子卢美珍的手里。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卢美珍惊喜地问道。
“我中午回了一趟父母家,”何秋霖搂抱着乐乐坐在他的双膝上,给儿子嘴里喂着饭菜,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些钱是家里给的。”
何秋霖的父亲何伟,原是一个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八路”。解放以后,他脱下军装转业到地方上的企业,因从小没上过学、文化水平低,职务一直没什么动,是市机械厂一名资格最老的副厂长,五年前就办理了离休手续。何秋霖的母亲也是市机械厂的职工,三年前也退休了。何秋霖有兄弟三个,他是家中的老三。两个哥哥也都先后在市机械厂里当了工人。
为了凑钱在爱人单位里要一套资集的住房,何秋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回家跟父母开口借钱的。当母亲把家中多年来仅有的这点积蓄都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实在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搅得他十分难受。
“才四千块?这也不管用呀,”卢美珍清点了一下钱款的数目后,用手捅了捅坐在身边的丈夫,说道:“算上我家里给的,这钱也还差一万一千多块呢。哎,我说老公呀,你就不能再想想什么别的办法,比如找朋友或熟人借点?”
“唉,让我去哪儿借呀?”何秋霖愁眉苦脸地说道。。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十二章 半路出家(五)
“你那几个玩得最好的高中同学,他们就不能帮帮你吗?”卢美珍机关算尽地替丈夫出着主意。她把手里的碗筷往茶几上一搁,唠叨道:“你看啊,他们哪个不是有房有车的呀。廖明超最早就开上了自己的摩托车不用说了,就连叶丛文也花买了一万多块买了进口摩托车。而毕自强呢,人家多有本事呀,自己开公司做大买卖,最近还新买了豪华的凌志轿车,瞧瞧别人多神气呀。你自己说说看,他们哪一个不比你强呀?”
“他们都是出来做生意的,不是帮公家做的,就是干自己的,你怎么能拿我跟他们比?我看你现在是想钱都想疯了。”何秋霖摇着脑袋苦笑着,争辩地说道:“你怎么不说说刘云峰呢?他还不跟我一样,一个月不到二百块钱的工资,整天开的不也是公安局的边三轮吗?现在干我们这行就这样的收入水平,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刘云峰在公安局分了一套两房一厅,”卢美珍噘着嘴儿,抱怨地说道:“我怎么没见你们工商局分给你房子住呀?”
“唉,单位不同,情况不一样嘛。”
“你有本事就回单位要套房子来呀,我还不想跟别人借钱买房呢。”卢美珍越说越觉得心烦,干脆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人家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依我看呀,你还是早点换个效益好的单位好了。”
“听你的意思,要我调换工作单位?”何秋霖一脸的惊讶,禁不住用手背摸了摸妻子的额头,问道:“你没发烧说胡话吧?”
“如果能把住房问题解决了,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卢美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丈夫,盘算着说道:“我想清楚了,我们先想办法凑够这笔钱。等把集资款交上去以后,你就去调换个效益好的单位,也出来做生意挣钱,我就不相信我们会比别人过得差。”
“那你说说看,我往哪儿换单位,你才能觉得满意呀?”
“调到市外贸去,好不好?”卢美珍注视着丈夫的脸,认真地说道:“我跟我爸说过这事情了,他们局下面的那些进出口公司,单位效益都很不错的。”
何秋霖当然知道,妻子卢美珍的父亲是市外贸局的副局长。
“你还真能出馊主意,”何秋霖呆愣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还真没想过……”
“那你就考虑考虑吧。”
到了这个星期天的下午,卢美珍拽着何秋霖回她父母家。她为了达到无法说服丈夫同意调动工作,想让自己的父亲出面帮着与何秋霖好好地谈谈。
在父母家的客厅里,卢美珍的哥哥、姐姐也都带着爱人和孩子回来了。三代同堂的大家庭,十几口人凑在一起好不热闹呀。吃罢晚饭后,卢父与何秋霖在书房里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正是这一个多小时的谈话,整个地改变了何秋霖日后的命运。
“阿珍跟我说了,想让你换个工作,这样你们的收入也能有所改观。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卢父示意女婿喝茶,自己却点燃一支烟,和蔼可亲地问道:“不知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啦?”
“爸,您真能把我调到外贸系统?”何秋霖一丝不苟地问道。
“这个嘛,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你想清楚同意的话,我不妨可以试试。”卢父转过脸瞅了女婿一眼,右手掌在沙发扶手上有节奏地轻拍着,不紧不慢地说道:“年底,我也要退下来了。在这之前,把你调过来我想还是能办到的事嘛。”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道理我当然懂。”何秋霖心里很不是滋味,在态度上有些左右为难,动容地说道:“在工商系统我已经工作十多年了,虽然收入水平的确是不太理想,但如果真要调换单位的话,在感情上我一时还是很难接受的。”
“你的这种心情我非常理解。按理说,你在工商部门工作,也算很不错了。”卢父先是好言好语地宽慰着女婿,而后话锋一转,说道:“可是,能够认清现在的社会形势,这是很重要的。目前,我们国家正在进入一个经济发展的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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