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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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 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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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秋九月的邺城,一夜冷雨,花木凋零,永寿殿里却是春意融融,鲜卑女子的热情和野性尽堪陈操之驰骋,欢好之际,慕容钦忱总是让陈操之叫她钦钦,陈操之这么一叫她她就觉得浑身酥软,却又情欲勃发,孜孜以求——
  ……
  九月二十七,桓石虔、檀玄诸将从晋阳、壶关派人快马急报桓温,壶关的慕容越得皇甫真游说,已开城出降,但晋阳的慕容庄却仗着晋阳兵精粮足,决心据城自守、不肯降晋,并派人向代国的拓跋什翼犍求援,准备联系代国与晋军抗衡,晋阳的燕军足有三万之众,慕容庄倚仗兵力优势还想歼灭晋军于城下,被桓石虔击败,便退回城中死守,桓石虔攻城数日不下,晋军伤亡惨重,壶关的檀玄已经分兵五千助桓石虔,桓石虔更请求桓温火速增兵晋阳——
  桓温即命陈操之督蔡广、刘牢之、苏骐三将共一万步骑增援桓石虔,务必要在拓跋什翼犍越长城南下救慕容庄之前攻下晋阳,陈操之向桓温请求让慕容钦忱随行,或可让慕容钦忱招降慕容庄,桓温允了。
  陈操之率军于九月二十九日启程,过魏郡、越太行山、过壶关,壶关现在的守将是建威将军檀玄,陈操之和慕容钦忱双双去见已归降的南安王慕容越,一席谈之后,慕容越答应追随慕容暐去建康——
  十月初十,陈操之与蔡广、刘牢之、苏骐三将引一万步骑离开壶关赶往晋阳援助桓石虔攻城,十月十九日赶至晋阳城下时,天纷纷扬扬下起了一场大雪,陈操之对北地的早寒气候早有防备,军士早已配备了冬衣,还为桓石虔的一万五千将士带来了冬衣,晋军将士士气大振——
  陈操之让慕容钦忱给晋阳城中的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写了一封劝降信,用劲弩射进城去,次日,陈操之与慕容钦忱并骑踏雪而行,观察晋阳地形,晋阳城中的燕军已听闻美丽无双的清河公主到来,遥见其与一位容貌英俊的晋将并辔连骑、神态亲密,城中又传言燕主慕容暐已被送往建康、清河公主下嫁给了晋将陈操之,守城的燕军不禁皆感丧气,觉得最好的东西都被晋人抢夺去了——
  晋阳是河西第一大城,居太行山、吕梁山两大山脉之间,北临汾河,素称雄藩巨镇,扼守汾河下游的广袤平原,物产丰富,占据了晋阳,并州之地就有了屏障,但晋阳大城墙桓高峻,易守难攻,靠普通的攻城战术是难以成功的——
  陈操之一面借慕容钦忱与慕容庄谈判,一面命军士挖地道百余丈,十月二十九日深夜,猛将刘牢之率壮士五百人潜入城中,大呼斩关,开城门纳桓石虔兵马入城,那慕容庄也想着借谈判之机拖延时日,等待代国援兵,不料一夜之间城破,逃跑都来不及,晋阳遂定。
  第六十二章 遏陉山的雪
  拓跋氏与慕容氏同为鲜卑大宗部,代王拓跋什翼犍的王后是慕容皝之妹,也就是燕主慕容暐的姑祖母,但二十年前两国曾交战,遂不相往来,拓跋什翼犍早已得知晋军伐燕的消息,只是没想到强大的燕国不到半年就土崩瓦解了,见晋阳的慕容庄求援,拓跋什翼犍也想趁机进据并州,遂命独孤部两万步骑出云中,从桑乾越过长城,再经雁门至白马,白马距晋阳三百余里,独孤部首领独孤白狼就是在白马获知晋阳已被攻破、慕容庄授首的消息,一时间进退失据——
  晋阳的陈操之与桓石虔商议如何应对代国的军队,桓石虔见积雪不化,天寒地冻,军士作战辛苦,主张任凭代军退去,但陈操之力主痛击代军独孤部,代国就是北魏的前身,若按原本的历史进程拓跋氏将在今后六十年内一统黄河南北。当然,现在形势已非,但鲜卑拓跋部绝对是东晋的大敌,晋军不趁此军威最盛之时给鲜卑拓跋氏一个惨痛教训,那么并州之地日后势必经常受其劫掠骚扰——
  陈操之先重赏数名投降的晋阳燕军,命其赶往白马,谎称是从晋阳城中逃出的,恳请独孤首领火速进军,因为晋阳城中晋军不过两万,而燕军却有三万,这三万燕军因主帅慕容庄被执,无奈投降,又因晋军忙着动掠子女钱帛,投降的燕军无不心怀怨愤,然而兵器被缴,只得忍气吞声,但只要代国的大军一至,城中势必大乱,攻下晋阳绝非难事——
  独孤白狼深感有理,他率部跨越长城急行千里而来,冰天雪地本来就没有带多少粮草,就指望攻下晋阳好好补给,若就这样无功而返,归途就要宰杀驾车的牛马充饥,独孤白狼实不甘心,是以决意进逼晋阳城下尝试攻城,若三日内攻不下,再退走也不晚——
  冬月初五之夜,天上无星无月,但积雪照映,十步内可辨人,陈操之率蔡广、刘牢之、苏骐所部万人离开晋阳向东北疾行,慕容钦忱想要跟去,被陈操之喝止,慕容钦忱不服气道:“我弓马娴熟,为何去不得,我能助你一臂之力。”还有一句话她没说,那就是她的武艺比陈操之强多了——
  陈操之道:“此战我军必胜,不需女将出马,且在城中等我捷报。”
  慕容钦忱只好驻马城外高岗,看着陈操之骑着黑骏马领军远去,雪夜茫茫,蹄声渐寂,犹自不肯归城,自从与陈操之有了肌肤之亲,慕容钦忱几乎一刻离不得陈操之,这鲜卑少女的爱热烈而痴迷——
  胭脂武士萨奴儿和陈操之的八名亲卫多次敦促,慕容钦忱这才打马回城,却是夜不成眠,次日一早就命卫兵去桓石虔处探听消息,这时当然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慕容钦忱急得团团转,一颗心七上八下,担心陈操之战死、或者受伤、或者被俘,她从来没有这么牵挂过一个人——
  至中午,有消息传回,说陈操之率军在石岭设伏,目前正与代军独孤部激战——
  石岭距晋阳八十里,桓石虔命督护竺瑶引五千军士火速前往增援,桓石虔能派出的只有这么多士兵了,城中留守的晋军已不足万人,若陈操之战败,城中新降的燕军势必哗变,晋阳城都守不住,桓石虔不免担心,陈操之用兵总是如此行险——
  至傍晚,竺瑶的军队尚未赶到石岭,陈操之就已经遣使回来报捷,此战大胜代军,斩首六千级,俘敌三千,独孤部遭重创,其首领独孤白狼率败兵数千仓皇北逃——
  冬月初七午前,陈操之率军得胜归来,就见晋阳城中驰出一骑女将,披白貂氅,穿大红胡裤。这胡裤裤口收束、裤腿宽大,矫捷爽利,胯下大白马,飞奔而来,正是慕容钦忱,就在万军阵前,从马上探身过去,在陈操之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城里城外,欢声雷动。
  ……
  龙骧将军田洛、骑督陈裕率步骑一万五千于八月十四奉命从邺城出发,追讨逃往龙城的燕宜都王慕容桓和上庸王慕容评,宜都王慕容桓有精骑八千,逃得极快,但在渤海郡与燕镇东将军、渤海王慕容亮发生冲突,自相残杀,慕容桓吞并了慕容亮的部众,见晋军已逼近渤海,慕容桓虽然在兵力上不逊于晋军,却毫无斗志,率众奔辽东,辽东太守韩稠本是汉人,见慕容桓狼狈来投,闭城不纳,慕容桓大怒,率众攻城,数日不下,而冉盛的五千铁骑已率先追至,韩稠亦率军夹击慕容桓,慕容桓所部溃败,慕容桓弃众单走,被冉盛追及斩杀——
  十月十九日,田洛、冉盛进至龙城,慕容评逃往高句丽,却被高句丽绑缚送交龙城的晋军,冉盛二话不说就把慕容评斩了,因为当年慕容评曾随慕容恪追杀他父亲冉闵——
  主将田洛责问冉盛为何擅杀降将,冉盛亦不争辩,田洛因冉盛是陈操之族弟,而且冉盛一路至龙城都是身先士卒、勇悍绝伦,立下大功,所以田洛亦未深责,只以慕容评被乱军杀死上报桓温——
  十一月初一,天降大雪,冉盛带了一队骑兵出龙城,命人带路前往遏陉山,至山口,冉盛令军士不得跟随,独自一人踩着没胫的积雪步行进山——
  遏陉山北麓,有当年慕容儁下令修建的武悼天王祠,永和八年,冉闵被慕容恪所擒,送于蓟城,燕主慕容儁志得意满,骄问冉闵:“汝奴仆下才,何自妄称天子?”闵曰:“天下大乱,尔曹夷狄,人面兽心,尚欲篡逆,我一时英雄,何为不可作帝王邪!”慕容儁大怒,命左右鞭冉闵三百,送于龙城,告慕容廆、慕容皝庙,然后斩于遏陉山,当时是六月盛夏,本是草木葱笼之时,但遏陉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连续五月不雨,至于十二月,慕容儁遣使者祭祀冉闵,谥曰武悼天王,其日大雪——
  武悼天王祠狭小破败,已久无香火,西南一角还被大雪压榻,铁塔一般的冉盛跪在亡父的神位前大声号泣,以头抢地,血污满面亦不顾,冉盛今年十九岁,心智已成熟,对自己至今不能以父母之名示人深感悲愤,晋室朝廷因为冉闵当年曾称帝,所以视冉闵为乱臣贼子,冉盛要在东晋立足,就只有隐姓埋名、托庇在钱唐陈氏名下——
  冉盛在狭小的破祠中默跪至天色昏黑,这才觅路出山,手下那一队骑兵已是焦急万分,但冉盛御下极严,既有严命在先,军士皆不敢入山寻他。
  回到龙城,冉盛向田洛建议重修冉闵祠,并呈上陈操之写给田洛的书帖,陈操之在信中表示了对冉闵勇武的仰慕,请田洛扩建冉闵祠,以便民众祭拜瞻仰——
  田洛虽然对陈操之为重修冉闵祠而特意写这封信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未多想,当即照办,命工匠民夫前往遏陉山重建冉闵祠——
  逃往龙城的故燕诸王公贵族除了中山王慕容冲之外,其余尽数被俘,田洛命人将这些燕俘押送回邺城向桓温请功,同时等待桓温的下一步布署命令。
  邺城的桓温接到田洛的捷报已是腊月初十,陈操之也已从晋阳归来,至此,故燕诸州郡及六夷渠帅尽降于晋,凡得郡百五十七,户二百零六万,人口八百三十万,远远超江东诸州的人口总数——
  桓温命书吏抄录整理簿册,要把这些户籍簿册搬往江东请功,桓温已在为启程回江东做准备——
  这日傍晚,陈操之忙碌一天回到冰井台寓所,入浴室泡热水澡缓解疲劳,慕容钦忱走了进来,开口便问:“龙城已破,我弟弟凤凰生死如何了?”
  陈操之道:“田将军战报,说慕容冲未入龙城,径率数千人北走,大约是奔大鲜卑山去了。”
  慕容钦忱脸现喜色,说道:“凤凰好厉害,他从邺城出走只带了他的胭脂班队,竟能聚起数千人,嗯,我大燕还有中兴之日吗?”忽然闭了嘴,盯着陈操之,略有些惊慌,却也没有向陈操之告罪的意思——
  陈操之双臂搭在浴桶边沿,仰头看着慕容钦忱,慕容钦忱与他对视,半晌垂下眼睫,低声道:“夫君,钦钦说错话了吗——”
  陈操之问:“若有一日,慕容冲领兵杀回,与我刀兵相见,钦钦,你助哪一方?”
  慕容钦忱一呆,想了又想,蹲下身子,一手攀着桶沿,浅碧双眸望着陈操之,慢慢说道:“凤凰还是个小孩子,很骄傲,不服输,他不肯投降,希望夫君放他一条生路,莫要赶尽杀绝——而若是凤凰要杀你,那他必须先杀了我。”
  陈操之伸手在慕容钦忱光洁嫩滑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那娇艳的脸颊就留下一道水痕,陈操之说道:“我不会让他杀你,也不会让他杀我,怎么能有这样悲情的时刻!”
  第六十三章 家书抵万金
  凉州张天锡,少有文才,流誉远近,虽居甘、凉,却有江东名士的习气,喜清谈,善雅言,注重容止风仪,两年前自立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之后,骄奢淫逸,游玩饮宴,荒于酒色,不亲政务,对于僚属的进谏,张天锡振振有词道:“吾非好游玩,每游必有得焉,观朝荣,则敬才秀之士;玩芝兰,则爱德行之臣;睹松竹,则思贞操之贤;临清流,则贵廉洁之行;览蔓草,则贱贪秽之吏;逢飚风,则恶凶狡之徒,若引而申之,触类而长之,庶无遗漏矣。”是个善能文过饰非之辈——
  年初张天锡又废世子大怀另立宠妾焦氏之子大豫为世子,人情怨愤,闻王猛督杨安、姚苌等十将率步骑六万来攻,张天锡却洋洋不惧,说道:“我料秦军不出旬月必退,桓温将攻长安,苻永固自顾不暇,有何能力攻我!且河西天险,百年无虞,若悉聚境内精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拒氐秦,焉知不能大捷!”命军士坚守姑臧、金昌大城,以待王猛自退,一面遣使往荆州向桓豁求援,自以为万无一失,每日荒淫依旧——
  九月初,王猛命姚苌攻剑岐,剑岐诸羌部落原属姚苌之父姚弋仲,诸羌部落大人闻姚苌至,皆降,王猛遂克略阳、下缠缩城,进逼清塞,张天锡遣司兵赵充哲率步骑三万与秦兵战于洪池,大败,赵充哲战死,金昌城危急,张天锡终于坐不住了,亲领步骑五万援金昌城,十月十九日于王猛大军战于赤岸,又败,而金昌城内守军叛变,张天锡无法入城,只得领万余骑还奔姑臧,孟冬甲午日,秦军至姑臧,围城十日,张天锡自度不能守,乃素车白马、面缚舆梓,降于王猛军门,王猛释缚焚梓,妥为安抚,送于长安,于是凉州郡县悉降于秦——
  荆州刺史、右将军桓豁初闻秦军将大举攻掠荆襄,已命将士严加守备,但随后得知陈操之在渑池大败秦军,乃知秦军不敢南侵,九月闻秦攻凉州,此时桓豁却身染沉疴,不能领兵前去救张天锡,只命荆州督护桓罴游军沔、汉,为凉州声援,又命水军将领刘波泛舟淮、泗,欲牵制秦军,同时传檄河南的袁真、高柔、桓伊,约其举兵逼近潼关,想要逼迫王猛从凉州撤军,但荆州相对长安来说离凉州更远,张天锡也实在不得民心,十一月初就有张天锡兵败降秦的消息传出,其实这是王猛的虚张声势,那时秦军正与凉州兵战于河西赤岸——
  桓豁闻凉州败没,遂命诸处皆罢兵自守。
  苻坚得到王猛的捷报,心始定,而此时,陈操之克晋阳的消息也传至长安,晋人尽占燕境已成定局——
  ……
  腊月十五,桓温在邺城宴请汉民父老,清河崔氏的崔潜、河东薛氏的薛强、荥阳郑氏的郑颢、范阳卢氏的卢全、太原王氏留在北地的分支王汝,以及其他一些声名显赫的大族名士皆应邀与会,桓温病足,不能与诸人久谈,都是陈操之周旋应酬,桓温为示恩义、拉拢北地汉人大族,将表奏崔潜为齐郡太守、薛强为魏郡太守、郑颢为荥阳太守、卢全为范阳太守、王汝为上党太守,其余郡县守、令、长,皆择汉人贤者而授之,陈操之为冀州刺史、桓石虔为并州刺史、田洛为幽州刺史、诸葛侃为青州刺史,至于原先的鲜卑贵族长吏,绝大部分随同慕容暐去了建康,陈操之向桓温建议,选拔鲜卑族中次等贵族里的贤达之士作为州郡的佐吏,这样可以安抚燕境中的鲜卑诸胡,桓温允了——
  燕境初定,桓温归心似箭,不愿在河北过年,腊月十七离开邺城,渡河到荥阳过年,然后正月初二便率众南行,随行的有三万晋军和两万鲜卑、匈奴战俘,这些战俘都将分赐给北伐有功将士为奴,彼时江东地广人稀,甚缺劳力,这些胡奴各各分散,也不用担心他们会作乱,与江东女子婚配,两代之后,就会忘了他们祖先是胡人而彻底融入汉族血脉——
  ……
  腊月十七,陈操之送桓温一行过了漳水,傍晚时回到邺城,不禁仰天舒了一口长气,桓温走了,邺城唯他独大,这种感觉似乎很不错,难怪桓温一心想篡位——
  陈操之自哂一笑,回冰井台寓所用罢晚餐,便带了一队亲卫,慕容钦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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