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她也不甘心啊,明明她离成为沈表哥的妻子就只得一步之遥了,只要能将这一步跨过去,她以后便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不奋力一搏,叫她如何甘心?
也因此没有看到顾蕴嘴角那抹嘲讽的笑。
这等拙劣的招数,宋姨娘与顾芷竟也好意思施展出来,是以为这世上就她们两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呢,还是以为她俩是太阳,其他人都得围着她俩转,以她们的意志为意志,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呢?
顾蕴想了想,淡声又问了顾芷一遍:“三姐姐,这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般,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真是这样吗,你果真没有记错?”
看在都姓顾的份儿上,看在顾芷终究也是大伯父女儿的份儿上,她愿意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就看她够不够识相,能不能把握住了,毕竟沈腾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绝不可能因此便娶了她的。
退一万步说,纵沈腾逼不得已娶了她,也完全可以将她干晾着,让她除了沈少夫人的名头以外,一无所得,还将大伯母母子几个都得罪个彻底,让宋姨娘的后半辈子如彭氏一般,活得生不如死,顾芷但凡有点脑子,这会儿都该知道怎么说才是。
只可惜顾蕴终究还是高估了顾芷,她岂止不识相,她蠢得都快令人发指了:“四妹妹,不过一炷香不到之前发生的事,我怎么可能记错,我倒是希望自己记错了……四妹妹,求你就不要再拦着我和我姨娘了,这事儿我是定要回了母亲,请她为我做主的,难道在四妹妹心里,我这个做姐姐的,竟连一个外人都及不上不成?”
看着顾芷哭得一脸委屈哀婉的样子,顾蕴眼里最后的一点温度也消失了,继续淡声道:“我这个人,自来都帮理不帮亲的,三姐姐与我姐妹一场,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罢?倒是三姐姐你,难道不知道这会儿大伯母正接见夏家打发来送节礼的人吗,你与宋姨娘却非哭着喊着要这个时候去见大伯母,请大伯母为你们做主,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顾芷闻言,一下子顾不得哭了,结结巴巴道:“四妹妹这、这话是如何说的,我并没有安什么心啊,夏家今日打发了人来送节礼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晌,也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来。
而顾蕴也早不耐烦听她说下去了,转向了沈腾道:“沈表哥,请恕我多嘴问一句,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在这个点儿独自一人进了内院?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还请沈表哥不吝告之。”
沈腾见她从头至尾都没有被宋姨娘和顾芷所蒙蔽,心里的怒火早散了一多半,只要四表妹信任他,其他不相干的人说得再多做得再多又如何,他全然不惧!
因沉声答道:“当时我正在我屋子里温书,就有一个自称是姨母屋里的丫鬟来求见,说姨母立等我过去一趟,我见那丫鬟的确是朝晖堂的人,便没有生疑,立刻随她进了内院,然后便遇上了顾三小姐与她的丫鬟。顾三小姐说她扭了脚,请我务必帮忙拉她的丫鬟一把,只是我拉了她的丫鬟后,她们主仆又请我好事做到底,我回绝不了,只得又伸出树枝去拉顾三小姐,然后便被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与顾三小姐一起摔倒了……再之后,宋姨娘便带着人跳了出来,说我轻薄了顾三小姐,哭着喊着跑开了。”
顿了顿,铿然道:“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事到如今,我依然可以以我沈家数百年的清誉起誓,我绝没有轻薄顾三小姐,也从无轻薄她之意,哪怕官司打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是这个说法,我问心无愧!”
就是沈腾不说,顾蕴也早已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了,如今沈腾的话,不过是证明了她的猜测果然没错而已。
她不由怜悯的看了宋姨娘与顾芷一眼,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真以为只要顾芷一口咬死沈腾轻薄了她,事情便能朝她们预期的方向发展了?沈腾难道不可以也咬死了自己没有轻薄顾芷?
而且这事儿牵扯进来的丫头婆子摆明了不少,她们母女两个能嘴硬到底,那些丫头婆子也能嘴硬到底不成?真到了那个地步,她们母女说什么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伯母与大伯父心里会怎么想,只要大伯父认为沈腾是清白的,她们纵再嘴硬又有何用!
顾蕴因问道:“如果这会儿再见到那个丫头,沈表哥能认出她来吗?”
沈腾想也不想便咬牙道:“自然能认出来!”
如果是平日,沈腾还未必能记住那个丫头,他是过目不忘,可他的过目不忘都是用来背书和记他在乎的人和事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鬟而已,他记得那么清楚干什么?
但现在既已知道那丫头是宋姨娘弄去陷害他的了,那自然值得他发挥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立刻回忆起她的模样了,他如今已有十成的把握,纵然那丫鬟已化成了灰,他亦能一眼认出她来!
“沈表哥还记得就好。”顾蕴点点头,转头吩咐闻得哨声后,稍后也赶了来的刘妈妈和卓妈妈:“你们两个,去四下里看看,是不是有人特意守着不让人靠近这边,把人都给我捆了,待大伯母事后亲自发落。”
这么久都没旁人走近过附近一步,可见宋姨娘事先另有布置,也可见宋姨娘在府里多少还是有点儿势力的,素日大伯母倒是小瞧了她!
待刘妈妈与卓妈妈应声而去后,顾蕴才又吩咐锦瑟:“你去一趟大伯母院里,看夏家来的嬷嬷走了没有,若是走了,就把这事儿先回了大伯母,再让大伯母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我好带了在场所有的人去见大伯母,请大伯母当面定夺。”
“是,小姐。”锦瑟也应声飞快的去了。
宋姨娘与顾芷这才慌了,真将事情闹到祁夫人面前,祁夫人难道还会护着她们不成,自然要将事情查过一清二楚,好还自己外甥清白,也好名正言顺重罚她们的,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们除了咬牙撑到底,也别无他法了,只盼那些个丫头婆子嘴巴都紧一些,别什么该说的不该说都说出来,回头她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们!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沉着一张脸的金嬷嬷亲自带着人过来了,屈膝给顾蕴见过礼后,便不由分说带着宋姨娘顾芷并她们的丫头婆子们,径自回了朝晖堂。
顾蕴与沈腾见状,忙也跟了上去。
一时到得祁夫人的正房,就见屋里服侍的人早被打发得干干净净,只余下祁夫人的几个心腹了,祁夫人则沉着脸坐在上首的榻上,紧抿嘴嘴唇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顾菁侍立在她身后,也是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顾芷一见嫡母与嫡姐这副样子,便禁不住双腿发软,脚下一个趔趄,还是宋姨娘适时扶了她一把,她方幸免于摔到地上。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宋姨娘扶稳顾芷后,便立刻“噗通”一声跪到了祁夫人面前,哭道:“夫人,您可一定要为三小姐做主啊,三小姐虽不是您亲生的,到底也是侯爷亲生的,也叫了您这么多年母亲,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少爷轻薄了她去却不闻不问啊,这手心是肉,手背可也是肉……夫人,素日都是婢妾不知天高地厚,对您多有不敬,您要罚就罚婢妾一人,三小姐却是无辜的,求您千万看在侯爷的面子上,给三小姐讨回一个公道,只要您肯为三小姐讨回公道,您就算是即刻让婢妾去死,婢妾也绝无半句怨言!”
三言两语间,便拿话将祁夫人给将住了,祁夫人只要不为顾芷讨回一个公道,便是因为忌恨她这个生母,所以不肯尽力,只是一味的包庇自己的外甥,便是在逼自己这个生母去死!
顾菁本就正气恼得不行,如何听得这话,冷笑一声便说道:“到底是沈表弟轻薄了三妹妹,还是三妹妹算计了沈表弟,如今还没有定论呢,宋姨娘难道还怕待会儿没有送死的机会不成?”
锦瑟方才来求见祁夫人时,可巧儿祁夫人才打发金嬷嬷好生将那位夏嬷嬷送了出去,锦瑟遂进屋屈膝行礼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言简意赅的回了祁夫人与顾菁一遍。
祁夫人与顾菁都是聪明人,自是一听便明白宋姨娘与顾芷何以会特地选在今日生事了,母女俩都是气得够呛,若非蕴姐儿/四妹妹碰巧经过,将宋姨娘拦了个正着,这会儿事情铁定已闹得让那位夏嬷嬷知道了,自然夏夫人也就知道了,谁知道回头会横生出什么枝节来?纵不至于使得婚事生变,让夏家以为显阳侯府门风不正内宅不宁,难道又是什么光彩事不成?
也所以,顾菁才会忍不住呛起宋姨娘来,一个奴婢罢了,真把自己当一盘菜了,母亲不过是不屑收拾她而已,真要收拾她,她坟头的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还能在这里上蹿下跳的白恶心人!
祁夫人却比顾菁沉得住气多了,低喝了顾菁一句:“行了,猫狗一般的玩意儿罢了,你与她一般见识做什么,没的白失了自己的身份!”
喝得顾菁悻悻的没有再说后,才看向地上跪了一地的丫头婆子们,淡声道:“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的都说出来,若是识相的,我便吩咐人牙子给你们全家寻一个稍稍好些的主家,也尽量不让你们骨肉分离,若是不识相的,我可就没有这份闲心了!”
竟是直接视宋姨娘与顾芷若无物,根本不管她们是如何的声泪俱下,又是如何的委屈哀戚。
众丫头婆子便都发起颤来。
她们怎么就忘了,夫人才是这府里唯一的女主人,真正是想打杀她们就可以打杀她们,想发卖她们就可以发卖她们,岂是宋姨娘一个膝下只得一个女儿的姨娘所能比拟一二的?宋姨娘的确许了她们不少好处,事先也已给过她们厚赏,可那也得她们有那个命去享受啊!
一时都是青白着脸,后悔不来,忙忙在心里组织起待会儿要回祁夫人话的语言来。
祁夫人却早已不看她们了,只问沈腾:“你说当时是有一个自称是我屋里服侍的丫鬟去请你,说我立等着你过来一趟,才会随她进了内院的?你确定你真在朝晖堂见过那丫头?显阳侯府可有近百个丫头,如今再见,你还能认出她来吗?”
沈腾重重点头:“能!”
祁夫人便看向了金嬷嬷:“即刻把我们院里所有的丫头不论有等没等的,都给我召齐了,让腾哥儿当面指认,我今儿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弄起鬼来!”
说到最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带出了几分冷然与凌厉来。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金嬷嬷忙大声应了,临走前还不忘冷冷看了地上的宋姨娘与顾芷一眼,竟敢算计起表少爷来,还连夫人和大小姐也一并算计了进去,看来真是活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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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 发落
金嬷嬷手脚极快,转眼间的功夫已将朝晖堂所有有等没等的丫鬟都召齐了,想着沈腾口中的那个丫鬟指不定是乔装了的也未可知,索性又将朝晖堂所有当差的年轻媳妇子也召齐了,以免被其浑水摸鱼躲过了这一关。
众人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进上院服侍,纵是没等的,又有哪一个是蠢人,都猜到必是有什么极要紧之事发生了,依序站定后,便俱都低头肃手噤若寒蝉,惟恐自己不小心就遭了池鱼之殃。
祁夫人这才冲沈腾一点头,沈腾于是踱至门前,待金嬷嬷威严的喝命了一声:“都把头给我抬起来!”后,便依次细细打量起众人来。
众丫鬟媳妇子几时这般近距离与他接触过,见他虽沉着脸紧抿着嘴唇一看便知这会儿心情正不佳,依然俊美非凡,饶知道这会儿不是花痴的时候,仍忍不住纷纷红了脸,煞是好看。
沈腾却哪有心情管她们害羞不害羞脸红不脸红,又仔细将众人打量了一遍,忽然指着其中一个丫鬟与金嬷嬷道:“嬷嬷,就是她了!”
金嬷嬷闻言,忙循着她的手指看起去:“翠冷?”脸色立时变得铁青起来,“竟然是你!”
然后朝身后两个婆子一甩头,那两个婆子便忙忙上前,老鹰捉小鸡一般一左一右将那叫翠冷的丫鬟架住了。
翠冷立时大力挣扎起来,嘴里还喊着:“金嬷嬷您这是干什么,您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抓起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您就算要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罢!”
金嬷嬷充耳不闻,只问沈腾:“表少爷,您确定就是她了吗?”
沈腾肯定的点点头:“就是她,虽然她当时不是穿的这身衣裳,也不是梳的这个发式,脸上还多了一颗痣,喏,就是这里,虽然当时她这里有一颗痣,但我仍能肯定,就是她铁定错不了!”
金嬷嬷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果然她猜得没错,当时去请沈腾的人真个乔装了一番,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背主的东西竟然会是翠冷,夫人可一向待她不薄,除了桃林杏林几个一等大丫鬟,其他二三等丫鬟里就数她最得夫人的意儿了,至今虽不算心腹中的心腹,也是打算将来要重用的,谁知道她就是这样回报夫人的!
“你们都退下罢,记住管好自己的嘴巴,若让我知道谁下去后乱嚼舌根,我决不轻饶!”金嬷嬷强忍怒气冲其他丫鬟媳妇子训了一番话,待她们都唯唯诺诺的应了,将她们打发了后,方冲架着翠冷的婆子一点头:“拿了她跟我进去见夫人!”
然后与沈腾当先进了屋子。
屈膝一礼后,金嬷嬷沉声向祁夫人禀道:“夫人,表少爷已认出那个丫鬟了,是翠冷!”
“翠冷?”祁夫人的脸有片刻的扭曲,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轻轻掸了掸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已被婆子押了进来,跪在当地的翠冷淡声道:“我记得我素日待你并不薄,不但让你管着我的四季衣裳,还打算待桃林杏林几个出去后,提你做一等大丫鬟,连带你娘老子都跟着你沾光,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翠冷白着一张写满惊惶与恐惧的脸,急声说道:“夫人,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夫人,奴婢真是冤枉的,奴婢服侍您多年,自来对您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奴婢真是冤枉的,还求夫人明察,还奴婢一个清白!”
祁夫人却是不屑再与之说话了,只看了金嬷嬷一眼。
金嬷嬷便上前几步甩了她一记耳光,打得她捂着脸不敢再多说后,方厉声问道:“先前是谁指使你假传夫人的话,去请表少爷进内院来的?快说!”
翠冷却仍咬牙强辩道:“什么假传夫人的话去请表少爷进内院来?金嬷嬷,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夫人,奴婢真是冤枉的,求您明察,求您明察……啊……”
话没说完,脸上早又挨了一掌,这一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