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训养你的人类- 第30部分

　　　　怎么办？祈阳白天去上课，本来就听不懂现在更加魂不守舍，晚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掐了个隐身法决，到修特拉屋外蹲墙角去了。他摸摸胸口挂着的水晶项链，水晶正在慢慢变小，据说这是魔晶石——元素结晶，现在这些元素能力通过那个小构造转化成灵力，尽管极不纯净，但暂时可以支持一阵。

　　　　他发现修特拉正坐在一个奇怪的椅子上，带着个头盔，头盔上还连着管子——那东西祈阳在学校用过——虚拟战斗社区的专用头盔，全息的，可以让你进去打架，机甲战士和肉搏狂徒的热爱。

　　　　暴躁的龙族正在战斗社区碾压，或者说，屠场。

　　　　祈阳叹了口气，默默转身走了。想成为龙骑士吗？祈阳扪心自问，如果对方是修特拉……或许他不会拒绝的，但是前提是，他是祈阳，他不是其他什么人，更不能接受修特拉因为对别人的誓约将好感转嫁到自己身上来。

　　　　对，这才是长宁剑愤怒的真正原因。

　　　　每一柄剑都独一无二，它身上的纹路浸染过血迹，主人的、敌人的，它的剑柄对主人的掌纹无比熟悉，每一道剑意都是剑修千百年焠炼而成，但归根结底，剑是没什么本质区别的，或许它们的原材料有品级之分，可也仅仅是好与稍差的区别，真正让剑独一无二的，是持剑的人。

　　　　——所以祈阳不会接受那个契约，那个属于寒冰巨龙和圣龙帝国三皇子的契约。

　　　　“祈阳，可找到你了。”祈阳正站在湖边发呆，背后悄无声息地多出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罗南？”

　　　　“祈阳，我问你个问题。”罗南突然出现，走到祈阳面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郑重地开口，但是没等他问出来，祈阳已经摇摇头。

　　　　“我不是三皇子。”

　　　　罗南张着嘴，半天又闭上，捂着脸嫌弃地说：“谁问你这个啊。我是想问你，你愿意当皇子吗？”

　　　　祈阳疑惑，皱着眉说：“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罗南笑了一下，“我是皇室成员，尽管已经名义上脱离家族，但我总还是有特殊方法可以鉴别的，所以我知道你不是，但我问你的是，你愿意做三皇子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祈阳一时半刻有点发蒙，他感觉自己的脑回路又跟不上这个世界跳脱的节奏了。

　　　　“这是个复杂而悲伤的故事。”罗南悠悠地说，看到祈阳的眼神明显写着“有话快说别墨迹”，罗南笑了一下直截了当地说，“我四弟找到了一个三皇子，但我不信他，所以我也要找一个三皇子回去。”

　　　　“你的意思，你和你弟弟吵架，拉我跟你合伙骗人？”祈阳一惊，“这怎么行，顶替皇子身份这是不道德的，更何况还是欺负你自己的弟弟。”

　　　　在原本的世界，这种事其实祈阳见过太多，皇城有龙脉守护，即使居于山间，也能看到人间紫气东升，凡间帝王宫廷内纷争混杂，就是剑修也有耳闻，修真界最出名的狐妖妲己的故事让多少小狐狸精趋之若鹜，冒名顶替皇子之事并非没有，这往往是一个王朝衰落的迹象。

　　　　谁知听完祈阳的说辞，罗南笑得更灿烂了：“我早知道没看错你，你虽然不是骑士，但你比很多骑士都更有信仰。放心，我们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什么脉的。”罗南挥了挥手，“放心好了，说起来额……很丢人啦……”

　　　　确实是一个……的故事，这要追溯到二十八年前，罗南出生在黑暗君主降临的夜晚，按照约定，他将会被送往极北雪原中的黑暗神殿，从此和龙皇皇室再无名义上的瓜葛，然后理所当然，这时候有人不愿意啦，谁呢？废话，当然是孩儿他妈呀！据内务大臣偷偷回忆说，龙后刚生完孩子，血都没擦干净，就把龙皇陛下揪进产房，一顿胖揍，据说陛下叫得比龙后生孩子的时候还惨烈……咳咳……

　　　　“总之，我已经不属于皇室，你后来又丢了，母亲直接气晕了过去还得了抑郁症，每天暴打……咳咳，父亲忍不了，就去福利院领了一个孤儿回来，就是老四……”

　　　　哎哎哎？这个节奏……

　　　　“我算半个局外人吧，所以我看得更清楚。”罗南靠着树，掏出一个徽章，盖子是一个喷火的小龙，打开里面是一张照片，是一副全家福，一共四个小孩，只有一个半大男孩长了一头红头发，非常惹眼，“尽管我们家对他和亲子一视同仁，但是毕竟是皇室家族，随着皇子们年纪增长，大臣们认为收养的皇子不应该有继承权，那么继承人将会是小妹、或者还没找到的老三。大姐是自己想要放弃继承权的……我不用算了我肯定没有。”

　　　　“……所以他心有不甘？”

　　　　“很正常啊，换了是我，二十年来接受的教育都是如何管理一个国家之类的，结果信心满满准备着却忽然发现自己压根没资格参赛，是个人都要阴郁一阵子吧。”罗南皱眉，“大姐觉得老四不会做什么出格事，但……我总觉得他不像随便玩玩、或者一时想不开。”

　　　　祈阳跟着皱起了眉头，忽然想到：“你觉得他有可能找个假的三皇子？”

　　　　“很有可能啊，现在没有立储君就是因为老三还没找到，现在他找来一个肯定不能继承的老三，那就只能在他和薇拉里面选一个，到时候他再搞搞小动作，把那个中二少女做掉……”罗南摊手，“所以，你懂我为什么找你了？如果那个老三是真的，大不了我可以说我弄错了，反正我是神殿的领袖谁也不能把我怎样，凭我手上的力量保你也没问题，万一真不幸像我说的，老四真的不安分，你的实力加上我，也不会完全没有反攻余地。”

　　　　祈阳忽然觉得，他不应该考机甲系，应该考表演系。

　　　　“罗南……这实在……”祈阳有点纠结，“呃……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

　　　　“我跟你坦白，我信任你，首先你是异世界的在这里没有背景，很单纯；其次你实力够看；最重要的，我要发好人卡喽~”罗南笑眯眯地凑过来，趁着祈阳不备偷偷摸了他的脸一下，“人品够正，我不怕你搞小动作。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最后我们让薇拉继位，这样就可以啦，而且这样你还能得到皇室的月饷，天上掉钱，不要白不要啊！”

　　　　“那个……我想想。”祈阳惊愕加忐忑，都没注意到自己被吃了豆腐。

　　　　罗南摸摸鼻子，眨眨眼，趁热打铁：“你想啊，万一老四真有什么歪主意，那要是得逞了，这个国家可怎么办？一个靠阴谋诡计上位的家伙，能治理好一个骑士国度？能坚持我们该有的信条和精神？能对子民和大臣还有龙族负责吗？搞不好会发起战争称霸世界呀！”

　　　　祈阳一听，果然脸色严峻了起来。

　　　　“你想想，一旦打仗了，机甲、巨龙、大魔法师，这世界还能安静吗？随便出来一个，就说寒冰吧，龙谷里多少巨龙你知道吗？随便出来一队，屠城妥妥的事啊！”罗南面不改色地扯了起来，“你想想那时候，战乱、毁灭……”

　　　　“够了！”祈阳忽然沉声道，“我答应你了！”

　　　　很好！罗南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排的赞，真是没看错人，祈阳不止和骑士一样有信仰，而且还和骑士一样，很！好！骗！！！

　　　　“哦~宝贝儿祈阳，你真是太迷人了……”

　　　　——如何驯养你的人类——

　　　　*寒冰*【忽然发现自己家的人类不是人类，怎么办，急，在线等】

　　　　——什么？不是人？天了噜，能被堂堂语者看上的非人类，难道精灵族重新出现了？

　　　　无数龙族一口水喷在屏幕上，天火家族的红龙们不太好，看看巢穴里满头包呜呜大哭的小龙，无数火球喷出去，烧掉了一大批可怜的无辜电脑。

　　　　*霜怒*【语者大人，种族歧视可不对哦！虽然我们大部分都是养人类的，但是养精灵也很好啊，领出去还很高大上呢！】

　　　　修特拉坐在电脑前，无比烦躁，他想咆哮，想变成原形直接回雪山上去，想回圣龙看看那个三皇子到底是……

　　　　可是他不敢，只好坐在着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转移注意力。

　　　　祈阳……他有龙骑士的半个契约，可他说他不是三皇子，他还拒绝了龙族的另一半契约！

　　　　别的不说，他有能力拒绝龙族的契约！

　　　　修特拉闭上眼睛，满眼都是雷光中持剑而立的祈阳，画面一转，又变成呆呆的青年穿着小鸡睡衣蹲在马桶边，一脸茫然。他承认，他真的看上了这个“人类”。虽然一开始他是因为想要报答当年的恩情，但是他发现他真的被吸引了，第一次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愿望——这是我的财产，我要把他收藏在我的巢穴里！

　　　　——可是，万一他真的不是三皇子……

　　　　蓝龙愤怒的踢翻了电脑，回到自己的金币堆上，把自己整个埋了进去。
第42章　不回家讨打
　　　　祈阳又做了梦，还是那个熟悉的梦——逆着光的山坡，小小的身影向前跑去，追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那人有黑色的长发，用绸带束着，身上是一身水蓝色的长袍——应该是某种礼服。

　　　　从梦里醒来，画面定格在梦中人转身的画面，露出了蓝龙人形时的脸。

　　　　这一回祈阳听到了梦里的对话——

　　　　“寒冰寒冰你为什么是黑头发呀？你的鳞片明明是蓝色的！”

　　　　“……关你什么事？”

　　　　对啊，蓝龙的头发是黑色的。祈阳坐在床边，一把捂住脸，一片混乱。这是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别的不说，如果不是做了这个梦，祈阳压根不觉得蓝龙长黑头发哪里不对。这不是他提出的问题——那梦里，他变成了谁？

　　　　祈阳连夜冲到了亚弥尔的法师塔，可是塔里漆黑一片。

　　　　门上开了个小洞，露出艾艾缇利的小脸蛋：“祈阳咿啵？来找哥哥的？哥哥最近不在塔里，他最近很忙咿啵……”

　　　　不在……对了，那天混乱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亚弥尔失去了踪迹，后来薇拉说还是照常给他们上课，但是祈阳没了解到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也是来找亚弥尔先生的？”

　　　　祈阳转过身，看到一个不算熟悉但起码见过的人——祭司法尔莫。

　　　　“您好。”祈阳点点头致意。

　　　　那个祭司也笑着点点头，眼神扫过祈阳的胸口，笑了一下：“很别致的项链啊。”

　　　　祈阳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水晶，警觉地将它塞进了外套里面。与法尔莫道了别，祈阳总觉得心里闷闷的。那个怪异的梦……那个怪异的梦祈阳以前也做过，但是这一次却更加清晰。

　　　　他仔细地回忆起来，活过太久的岁月，很多东西变得模糊了起来，如果仔细去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做了这个梦……第一次……第一次……似乎是第一次天劫之后？

　　　　剑修成剑之日，便是从凡人到剑修的一个最初转变，这一天算是初窥天道，从剑在火焰中现形那一刻开始，就从此踏上不归之路，再也无法回归凡尘，只有顺着剑的方向走下去。这一天剑成开刃，会有剑修的第一次天劫落下，这次的天劫算是天道示警，并不很强烈，示意你再往前走就是永无止境的求道之路。

　　　　那次天劫却意外强大，祈阳慢慢回忆起，他那次天劫居然将他劈成了重伤，昏迷的时候，似乎就是他第一次做了这个梦。

　　　　祈阳有过创伤失忆症，师尊当时说，可能是他从前的记忆。

　　　　但是现在祈阳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想起了作为牛二狗的日子——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可没有这么诗意的逆光奔跑……

　　　　如果这真的是一段记忆……修特拉……等等！祈阳忽然想到，记忆是可以被篡改的，修真界有太多手段去影响一个人的记忆，万一，他是说，万一有可能呢？

　　　　这么想着，祈阳忽然激动起来，心脏居然像打鼓一样砰砰地跳个不停，怎么能证明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了，白化症！

　　　　修道改变了他的*和魂魄，让他不再是个人类，但是曾经作为人类时的缺陷不会因此消失——在曾经的世界，祈阳为数不多的几次到人类的城池，都会使用障眼法简单伪装发色，但是原本的世界里可没有办法检查这所谓的——“基因缺陷”？是叫这个吧……据说是天生的，如果他真的有这毛病，即使他已经是剑修，也一定还保留着。

　　　　祈阳掐了个隐身法决，向学校的医务室走去。大门锁着，但锁不住剑修，祈阳进入之后，果断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全身检测仪器。如果第一段记忆是真的，那么祈阳这个长相在原本世界里只能是白化症的结果，但如果那个梦的记忆是真的……

　　　　这么想着，他躺了进去，启动了仪器。

　　　　半晌后，仪器开始自动整理检测结果——一个很长的诊断表格被显示在屏幕上，祈阳迅速扫过，忽略掉那些因为自己身为剑修而产生的数据差异，直接向下找。

　　　　那一行里清晰地写着：

　　　　“先天基因缺陷，白化症。”

　　　　……看来奇迹只是说书人的笑谈吧。祈阳淡淡地笑了一下，摇摇头嘲笑自己，从仪器里爬了出来。屏幕上显示了一张模拟图像，是祈阳不患白化症的样子——黑发、琥珀色的眼睛，和华夏每一个普通的青年一样，皮肤的颜色也不会这样白，而是仿佛以前某次吃到的蜂蜜牛奶蛋糕一样，看上去更鲜活。五官没有那么深刻，很平淡但是也很有韵味，与迪亚纳常见的平原人种差别很明显，平时自己和这世界的人看起来差别不大，也真是拜发色瞳色所赐，若是黑发黑眼这模样，立刻就会有人盯着看了吧。

　　　　失望吗？也并没有吧。大概只是很淡的遗憾，修真者能修到渡劫，想来也不会是个看不开的人。所以祈阳淡淡叹息之后，决定去吃一顿夜宵，安慰一下自己。

　　　　吃蓝莓松饼，还是吃提拉米苏？不过这个时间还开门营业好像只剩街头的大串烧烤……豪迈了点，不太适合今晚这忧伤的基调啊。

　　　　“祈阳……”

　　　　门忽然开了，传来了一声冷冰冰的声音。

　　　　祈阳全身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屏幕上的自己——屏幕上原本应该的长相，背后传来脚步声，然后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真的不是人类。”

　　　　在心里叹息之后，祈阳转过身，“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修特拉冷着脸，眼神都不肯看他：“不至于。”

　　　　不至于啊……面前的人散发着一股冷硬的气场，大概是生气的吧，祈阳这回真的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总之你回国看看吧，也许那才是你一直找的人。”

　　　　修特拉哼了一声，依旧冷傲地站在那里，看着大屏幕。

　　　　这份缘分，也许就到此为止。祈阳笑了一下，“那……我先走了，祝你……早日找到他。”

　　　　……大串、牛筋、烤蹄花……

　　　　祈阳向门外走去，却忽然觉得身体很空，心里也很空，踩在地上像踩了棉花，每走一步都很困难。原来心境再好，也还是会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