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些的时候绿腰回来了,她用那柏叶桃枝汤替孟朱沐发。因为孟朱摔到筋骨,起身不方便。绿腰将沐发盆安置在床榻边上,孟朱只消挪了身子将头发浸润其中。
青丝漂浮浅黄绿色汤汁之中,墨色更添光泽。绿腰细细将水敷上,边说着儿时趣事:“小时每逢母亲也要煮柏叶桃枝汤,可是那时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淘气,还未沐发呢就拿着汤汁去玩耍了,等到母亲发现时候,只剩下空锅哪里还有半点汤汁……”
孟朱一时来了兴致,问道:“后来呢?”
绿腰手上顿了顿,笑了起来:“后来父亲摘了桃枝满院子抽打我们几个,弟弟妹妹们聪明,都躲在我背后,所以每次我挨打都是最多的。那时觉得委屈,今日想来却是甜的。那时都还在一块儿呢。”说到后来绿腰隐隐有些哽咽了。
孟朱这才记起绿腰好像是家里遭了大水才进孟府的,想来是在那场大水中失了亲人吧。
沐发结束之后,孟朱拉住绿腰的手:“可惜叫你跟了我,这些年在府里没少受欺负吧?”从前孟朱只知躲在深闺,别提外头的人,自己屋里丫鬟都不甚了解。如今细想想,这绿腰倒是一直很忠心,言行举止更是谨慎。
有如此一问,一来确实是感慨,二来也想看看绿腰的反应。孟朱在府中若是连个亲信都没有,日后行事必定是步步受限。
绿腰用羊角梳梳理着大小姐的头发,神情不慌不忙,声音镇定异常:“小姐哪的话,若不是小姐,绿腰指不定还在哪里漂泊。不瞒小姐,奴婢当时都想好了,若是不能进了孟府就去投河。奴婢这般长相,生来就是招人厌弃的……”
孟朱在她手上拍了两下,不再犹豫:“你且放心,只要你一如既往地忠心,有我一日便护你一日,不会叫旁人轻易欺侮了你。日后再替你寻一个老实可靠的男子,过上小□活应是不成问题的。”绿腰的话也不能尽信,但孟朱相信自己提出的条件对于她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
绿腰眼中温热,当场双膝跪下,叩谢厚爱。
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之后,绿腰更想起一件事。前几日她去三奶奶那儿打下手时候,听丫鬟们说二小姐孟湘君怕是要进宫的,明年皇帝大选,也会为诸位皇子物色皇子妃。
孟朱神情一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鸟~嘿嘿,贱人出场了,然后那啥貌似男主也小小地露了个脸。
PS:有没有人觉得女主这一摔,摔得挺好的(举手,俺的功劳~求赏香吻~~俺已经把脸洗干净等着乃们了~~)
☆、3、算计人心累不累 。。
3、算计人心累不累
孟朱记得很清楚,孟湘君进了宫,被指给三皇子。
虽然皇子们现在的根基都还不稳,但隐隐已经分出派系了。
时至今日皇帝已有十一子九女,其中过半数夭折,余下五子四女。
皇子之中麟角显露的当数皇后诞下的二皇子和正一品宓夫人诞下的四皇子。京中皆传此二位是日后太子之位得意人选,自然日后帝王之位也将在二人之间角逐。
大皇子今年弱冠,虽说是长子却非嫡子,其母出生卑微,因无母系基础,即便是夺位也是后继无力。他自小被养在中宫,与皇后亲出的嫡子二皇子倒是关系亲近。至于是真心依附或是另有所图便不得而知了。
至于这三皇子,朝臣对其印象不深,其母为正二品芸妃,然族中无甚权重之人,只一位远房表亲为从三品光禄寺卿,平日里更是无甚往来。芸妃生性淡泊,素来深居简出,三皇子亦随了其母,对朝政之事甚少插手。
最后一位五皇子仍是垂髫之年,母妃位份也不高,如今自然看不出能耐如何。
二四皇子之争今时今日尚且平静,待三五年一过,便是刀光剑影了。
孟朱虽在朝堂外,但当年秦家也是名门大族,同样卷入了那场漫长的帝位之争,因而孟朱略有耳闻。她不得不感慨孟湘君眼光独到、运势偏佳。这位三皇子虽默默无闻,但在日后的白热化的帝位争斗中他一直安稳,无甚坎坷倒也不是无用之人。
只是孟朱前世未能亲眼见证登上帝位之人,若是能提早知晓,许是能得些助益。他然而稍后她再一琢磨也就释然,女子向来不从政,而她亦无心后宫,知晓与否倒也无伤大雅,左右未来相公必与那九五之位无半文钱关系。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日。
孟朱这几日躲在房中,倒是清闲。
大奶奶终日礼佛,不大出门,派了巧慧来过之后也就没再传下消息。二奶奶喜好四处宴游,多半时间瞧不见人影,还是大半月之后才叫下人过来问候两句。三奶奶手下的巧风更不必说了,还未掀开帘子就回去交差。其余几位更是有样学样,对孟家大小姐受伤之事不甚关心。倒还是小辈们有心。
这不,二小姐孟湘君在十日之后闻讯赶来。
想到湘君是未来皇子妃,孟朱自然不敢怠慢,吩咐绿腰把屋里珍藏的碧螺春取了泡茶。又去小厨房要了糕点。
湘君长得灵气逼人、明眸皓齿,尤其是笑起来之时浅浅一窝小旋,看着就讨人喜欢。然而孟朱却心有余悸。想那柳飘飘又何尝不是笑靥如花,害人之时也没见着手软。可见啊,愈是瞧着无害之人,肠子里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呢。
一念及此,孟朱心头凉了一凉。
绿腰在小厨房耽误了些时间,回来之后忙跟二位小姐请了罪。
湘君浅笑:“不碍事。”说完也不在这上头多做纠缠,遣了身边丫鬟将一盒野山参交予孟朱。“湘君前几日去了姨娘家,今日回府才听说姐姐出了这事,心里着急,还未梳洗就先赶过来了,姐姐莫要怪罪。”只见她言辞切切,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真心。
孟朱与她说了一番姐妹间的闲话,一会儿屋里就笑声盈盈。及至上茶,绿腰将茶盏交予湘君。她身边的丫鬟瞧了茶水一眼,竟发出“咦”的一声,好似见到什么意外之事。
没等孟朱开口询问,湘君就横了丫鬟一眼,出声斥责:“怎地这般不知轻重?”
丫鬟年纪还小,被训斥之下,立时泪眼盈盈,神情委屈:“奴婢见这茶色暗沉,这才……”
“住口!”湘君神情凝重,盯着那丫鬟,就差扬手赏巴掌了,最终她还是叹了一口气,“你下去吧,省的扰了姐姐养病。”
如此说完她愧疚万分,连连谢罪:“姐姐莫要听了那妮子胡言乱语,姐姐房里的东西都是大奶奶亲自派人挑了来的,哪有茶色暗沉的道理。”
孟朱表情和善地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
等稍晚些湘君一行离开之后,她才发出一声冷笑。绿腰刚送人回来,见到这情形,大感惊诧。她出声询问:“小姐可是觉得不妥?”刚才她也在一旁看着,二小姐说话温言细语的,看起来情真意切,除了训斥丫鬟那一出让人吃惊了些。不过那也是小丫鬟刚进门,不懂事,训一训也不是什么大事。
换做以前,孟朱当然会信了她,以为她是姐妹情深,可今日,她哪里敢信。尤其是……
“二妹方才说还未梳洗,她姨娘家离孟府可有大半日轿程,可你瞧她那一身新衣裳还有脚上新鞋,哪里有一点褶皱和污渍?”
绿腰恍然大悟,方才她一心准备茶点,根本不敢仔细打量二小姐,现在想来真是如此。只怕是二小姐这么说是想叫大小姐更相信她的真情,虽然言语上有些不实,但本意不坏。
还有一点孟朱没说出口,湘君和丫鬟那出戏演的确实好,只可惜她最后担心孟朱听不懂又多加了一句,也就是这句画蛇添足了。孟朱在府上不受宠,屋里的东西不好这是人人都猜到的。偏生的湘君还要反着夸赞,更是提到了大奶奶,若不是真心不谙世事,那就是有意为之了。
大概是要引着孟朱和大奶奶生出嫌隙。
孟朱叹息:小小年纪就开始算计人心,湘君啊湘君,你倒是累也不累。
不过她有些疑惑,好像自从她在假山上摔下来之后,许多事情变了摸样,从前乞巧节遇到秦珏的那一幕没发生,后来好像还有个宫中赐宴,邀世家女子进宫也没消息,还有什么呢……时间过得有些远了,孟朱也记不清楚,只是隐隐觉得或许她从假山摔下来这事是一契机,让她改变现状的契机。
但究竟她为什么会从假山上掉下来呢?她记不清当时自己出去干什么了,丫鬟们传言是孟朱自己不小心,可一个大活人又怎会这般?如果是有人故意……那用意又是什么?
孟朱唤住正在收拾东西的绿腰:“府上近来有什么外人出入吗?”
绿腰回想一番,正要摇头,又想起什么,点头道:“山阳道人来了,听说早年他跟老爷有些交情在府上住过一阵子,后来又去云游,前阵子经过孟府,说是隐隐看见家中有雏凤栖居,所以不请自来。”绿腰说着笑了,“这些昏话也都是下人们闲的无事瞎传的,奴婢觉着玄乎的很,那雏凤可不是公主吗,咱府上几时来了公主……”
听不见绿腰后话,孟朱如遭电击……山阳道人、山阳道人……这浑人竟然还敢再来胡言乱语!
当日可不正是他与我说了那“急急如如令,贱人皆退散”的咒语,还骗我说正宫娘娘凭此治了妾侍……
当真是狗屁不通!
更可恨的是,他还坑了自己五两银子。如今孟朱真真是悔不当初,恨不能问他要回那五两银子,再狠狠唾弃他这般坑蒙拐骗的虚假道行。
绿腰在一旁瞧见小姐龇牙咧嘴的模样,不觉心惊,以为是自己诋毁道人的话激怒了小姐,又想起小姐先前似乎很信道人的指点,越发受惊,一下跪地不起:“奴婢嘴碎,着实不该在背后诋毁山阳道人,道人的话自然有其奥义,奴婢……”
孟朱回过神来,瞧着绿腰的表情,笑出声来了,这绿腰还真是经不起吓,和从前的自己有三分相像,果然做主子的软弱了,下人也挺不起腰板来。
由此可见,这些年绿腰在府里受了多少欺侮,无怪先前丫鬟下人都不愿被分到这里,即便是来了也总往外跑。想来先前绿腰去小厨房领茶点误时也是因为受人刁难了吧。
那位被大哥要去做通房的大约是乐得合不上嘴巴了,能摆脱孟朱这个没用的主子对她来说定是一件值得燃放爆竹庆祝的好事。
孟朱试着伸了伸腿,想着自己窝在床上好几日,是不是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略一思量,她出声:“绿腰,你去替我准备一套素净的衣裳,另外把衣箱里那条素色披风也带上。”
绿腰这头还在谢罪,乍一听还有些疑惑,不过她本就是聪慧的女子,自然想到小姐并没有怪罪自己,因此心里石头也放下。不过她的疑惑是:小姐难不成要出门?可是小姐的伤还没有痊愈,若是再伤着只怕得养个大半载了,若是耽误了和秦家的婚事那可就不好了。
孟朱横了她一眼,让她快去准备。就是那一眼,叫绿腰吓得不敢多做迟疑,忙不迭准备衣物去了。
孟朱冷冷地笑着:若是我没记错,秦家来孟府纳采应是在□月,细数来时候不多了呢。若是这个时候传出孟大小姐……如此这般想着,笑容越发寒气逼人。
真叫人不禁怀疑,难不成这做过鬼的人身上都有那么点阴气?
她缓缓将脚搁在床榻外边的脚踏上,稍稍使力站起来,因为躺久了有些酸麻,可疼痛感却是没有的。然后她安心地缓缓将全身重量交由双脚,下来走了一步、两步……
直到绿腰理好东西,见到这景象过来阻止之时,孟朱统共走了十数步,脚上除了包裹得严实不方便外,确实没有旁的问题。
由着绿腰扶回床上,又跟她商议一番,才决定用木轮椅取代她原先打算的步行,好歹是说服了绿腰那丫头。
孟朱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心中欢喜:毕竟还是年轻好,受点伤那么快就复原了,若是换做三十来岁,想必真得在床上躺个三四月,还得忍受那帮贱人们的冷嘲热讽,真真是要被气的折寿。
绿腰推着木轮椅出门的时候问了一句:“小姐,您还不曾说要去哪里。”
孟朱回神一笑:“我记得咱这屋往后头走,有一条竹林小道,小道平日是封住的,但小道后面离禅房不远吧。”
小道?禅房?小姐这是要去找山阳道人吗?但是绿腰听说山阳道人今日正在接待客人,那客人好像还是秦家的,是谁来着……她竟是没能听仔细些。
作者有话要说:
9月28日:
关于妃子的品级,稍后弄一个表出来。虽然不一定有大用处,但是大家看看有个大概的概念,每个皇子的母妃大概是什么地位。当然此品级表是在历史的基础上略有修改的,若是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大家可以提出来~~
资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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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3日:
鞠躬,谢谢jojo提醒,文中“那位被大哥要去做填房的大约是乐得合不上嘴巴了,能摆脱孟朱这个没用的主子对她来说定是一件值得燃放爆竹庆祝的好事。”一句有错。
填房是一般是妻子早年去世,再续房,也就是再娶一妻。
通房是被主子收纳为妾的侍婢。
所以文中应当是通房。
现已更正。
华华很高兴,欢迎大家帮忙挑出错误,然后俺努力改进,让文更好
☆、4、贱·人粉墨登场
4、贱·人粉墨登场
今儿这差事真真叫秦珏头痛,父亲大人大早上就找他去书房,好一顿语重心长地告诫,说是一定要见到那劳什子山阳道人把书信交给他,而后问他要回信。临出门前父亲大人还再三重复:决计不能让外人得知此事。
秦珏自然也知道这事的性,可父亲找那道士作甚?难不成叫道士算一算父亲此生还能否再孕育子女?秦珏暗自讥笑,父亲的风流债可不比自己少,如今年老了怕只怕要靠丹药壮|阳了。
想到这,秦珏淫淫一笑,趁无人之时仔细瞧了一眼自己□的龙|根,越发得意。
去孟府不是难事,秦珏借着和孟家大小姐的亲事,去拜见未来岳父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当然拜见完了之后,顺道慕名去见识山阳道人就更加的合情合理了。
秦珏被自己的聪明才智佩服地五体投地。
奈何筹谋诸般美好,现实总是无情。
轿子出秦府还没多久,就出现拦路的人。秦珏掀开帘子去看,只见一女子和轿夫们正在争论什么,轿夫好似还怕了那女人,愣是不敢放开喉咙,更有甚者那眼睛偷瞄那女人的胸口。秦珏也顺着看了一眼,不由暗自赞叹:此女身段可与柳飘飘媲美啊。
心中一动,寻了扇子,理好衣衫,风流倜傥地下轿,朗声道:“怎地一帮人欺负小娘子呢,还懂不懂礼数?”
那小娘子低着头,他仅能看见身段就已经心神荡漾,恨不得当众扒了那女人的衣衫,然后一尝滋味。
下人自动让开一条道,他们低着头,脸上却隐隐起了笑意:这下有好戏看了。
秦珏犹不自知,挑眉揽住美人腰肢,低头就要一亲香泽:“美人真香……”
一个香字未能圆满,那美人转过身来,娇艳笑容此刻却显得惊心动魄。
秦珏立时目瞪口呆,舌根子直打结:“飘……飘……飘飘!”好不容易说出完整的两个飘字。
一旁的下人憋笑憋得辛苦。他们之所以不敢跟美人大声,还不因为她是大公子的枕边人,随便吹吹风就能让下人们不好过。奈何这大公子竟又将她错认成别人,这一番亲热叫来,想来今晚必要受些床笫之苦。
当着众人的面,柳飘飘不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