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扬低下头,不住地亲他的脸蛋儿:“吉祥乖,擦了药过会儿就不疼了。”
屋外,刘尚书从一堆孩子嘴里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看着手里的银项圈,听着屋里吉祥的哭声,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大人们已经陆陆续续从田里回来了,顺道拎着自家孩子回家,看到院子里这情形,忍不住要问上两句,刘尚书还没开口呢,孩子们就叽叽喳喳说上了,指着柱子说他把吉祥拉地上去了,然后吉祥现在还在屋里哭。
柱子的爹刚好在外面,听到这话,冲进来二话不说扇了柱子一巴掌:“你这皮猴儿!吉祥那么小的孩子你也推?”柱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柱子的爹扬起手掌正要再来一下,却被刘尚书给拉住了:“你这是做什么?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说说就是了,别打伤孩子。”
叶飞扬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抱着吉祥跑出来,看到柱子捂着脸哭,柱子的爹脸色铁青,顿时也猜到了一些,连忙说:“吉祥只是摔了一跤,没多大的事。”叶飞扬的本意是好的,只是他怀里的吉祥脸上还挂着眼泪,白嫩嫩的膝盖上抹着大片的膏药,小手掌上也红彤彤的一片,脖子上还有黑色的膏药,要说只是摔了一跤,这也摔得太重了。院子里的那些大人们纷纷露出些不忍的神色,吉祥生的娇贵,不比这些在泥堆里滚大的孩子,弄成这样怕要疼上好些天了。
自家孩子什么性子当爹的还是知道的,柱子的爹走近了几步,看着吉祥身上的伤,一脸的过意不去:“这,吉祥疼的厉害不?有没有伤到哪里?”
吉祥立刻叫上了:“疼!疼!”
就算心疼,叶飞扬也没想过去怪人家小孩子,当下笑道:“大夫已经看过了,小孩子皮薄,就是瞧着吓人,没伤着里面。你也别怪柱子了,孩子嘛,摔一跤是挺正常的事儿。”
柱子的爹又狠狠瞪了眼柱子,柱子吓得往后缩了缩。其他的大人们见状,纷纷过来瞧了瞧吉祥,安慰了几句便带着自家孩子走了,最后就剩下柱子的爹,不住地跟叶飞扬道歉,吉祥是这村里最精贵的孩子了,再加上祁树在外打仗,村里人都想着暗自帮衬下叶飞扬,哪知自家那调皮捣蛋的居然把吉祥给弄成这样。叶飞扬越是好说话不追究,他的心里就越是过意不去。最后,他一把扯了柱子往家里拖,不多时,又拿了篮子鸡蛋过来:“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鸡蛋就给吉祥补补吧。”
叶飞扬哪里会要,推拒了半天,最后,柱子的爹道:“再怎么说,吉祥这一身的伤也是柱子弄的,你不要不收下,我回去继续揍那小子,给吉祥出气。”
“柱子那是喜欢吉祥,平日里总带着吉祥玩儿,今天只是不小心,你别再打他了,打多了对孩子不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叶飞扬便收下了这篮子鸡蛋,瞧着吉祥委屈的小模样,打算等明天吉祥好点儿了,他再拎两只兔子还过去。叶飞扬并不知道,柱子的爹拎着柱子回家的时候,跟柱子的娘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吉祥窝在叶飞扬怀里一直哼哼唧唧的,之前裤子被老大夫剪了,这会儿光着□,叶飞扬怕他着凉,拿了条大些的宽松的要给他穿着,奈何小家伙不愿意,一看到那裤子就哭,叶飞扬只得作罢,抱着他一起躺在被窝里,可这一躺下来,吉祥的脖子又疼起来了,哭得伤心,叶飞扬心疼得紧,连忙把他打横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抱着他的后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拿了被子虚盖在身上,避开吉祥上下的伤口,小家伙这才撇着嘴不哭了。
方正杰被刘尚书开导了好一会儿,这才红着眼圈儿从隔壁拿了些点心过来,问叶飞扬要不要给吉祥吃些。叶飞扬拍拍身旁,笑道:“来这里坐着,陪吉祥一起吃。”
“叶哥哥,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吉祥,让他摔成这样。”方正杰一说,声音又哽咽了。
叶飞扬摸摸他的头:“今天的事不怪你,是我没想那么多,就给吉祥戴上银项圈儿,弄得其他孩子羡慕。”
“我当时要是抱着吉祥,他就不会被摔倒了!”方正杰还是很自责。
吉祥带着浓浓的鼻音,软声软气地喊着:“方方,点心。”不知为什么,他从不肯喊方正杰哥哥,为此,方正杰不知变了多少法子哄他喊,却一次都没成功过。
听到吉祥的话,方正杰立刻有了活力,连忙把手里的那碟子点心放到吉祥的面前:“我每样拿了几个,想吃什么,我喂你。”
吉祥伸出小手,点了点其中的那个桂花糕,方正杰抽了抽鼻子,拈了一块,小心地递到吉祥嘴边,吉祥立刻咬了一小口,方正杰见状,这才又笑了起来。叶飞扬看着他们两个互动,也轻轻的笑了,由着方正杰慢慢地喂吉祥,小家伙今天受委屈了,点心就让他吃个够吧。
这一让,吉祥就敞开肚皮每样都吃了一个半的样子,还喝了些温水,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叶飞扬轻轻揉着他的肚皮,给他消食,许是叶飞扬的手法太舒服,许是哭累了,没多久,吉祥就靠着叶飞扬睡着了。
叶飞扬冲方正杰努努嘴,低声道:“你也来睡会儿。”方正杰点点头,把装了点心的碟子放到桌上,顺手拿了两个给一旁望着的白狐,爬到炕里头睡下了。
这一晚,吉祥睡的极不安稳,仰着睡,脖子疼,趴在叶飞扬身上睡,膝盖又疼,怎么折腾都难受,哼哼唧唧了大半夜,最后叶飞扬看着心疼,照着下午那样把吉祥抱在怀里,自己靠着炕头坐了半宿,到清晨的时候,身子已经僵的动不了了。
老大夫一早被方正杰喊来帮叶飞扬推拿,听到他抱着吉祥坐了一晚上,心下恻然,对一个捡来的孩子如此用心,可见叶飞扬的心地何其善良。
吉祥还是不肯穿裤子,叶飞扬怕他生病,好哄歹哄才终于哄着他套了件宽大的裤子。自从昨天起,吉祥就不肯离叶飞扬的手了,哪怕是离开片刻的功夫都要哼哼唧唧,软软糯糯地说要爸爸抱抱,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叶飞扬,嘴角扁扁的,仿佛随时要哭出来一般,哪里有半点平日里鬼灵精怪的样子,这幅模样,换了谁来都不舍得放开,叶飞扬甚至连蚕宝宝的桑叶都是找那些侍卫帮忙换的。
这一大早,叶飞扬刚刚带吉祥去老大夫屋里吃了早饭,就见自家院子门口有人,他刚走过去就听那人说道:“哟,叶兄弟好兴致啊,吉祥不哭了吧?我这是来给你赔罪来了。”
叶飞扬记得她,她就是昨天推了吉祥的那孩子的娘,只是听她这语气,似乎有些不善,叶飞扬并不擅长应付这情形,当下道:“嫂嫂快别这么说,吉祥只是磕了点儿皮,不碍事的。”
“不碍事?这不碍事你就把我家柱子的脸都给打肿了!这要真碍事,那还不得让我家柱子填了命啊?你家吉祥是宝贝疙瘩,我家柱子就是那野草是吧?”
听了这话,叶飞扬抿了抿唇,不再开口,也没有去解释柱子的脸是谁打的,柱子的娘是从隔壁村里嫁过来的,是这附近村里有名的泼妇,柱子平日里欺负别家的孩子,一般人都不会去计较,所以才使得柱子的性子越来越霸道。看样子,她今天就是打算来出口气的。
叶飞扬的退让并没有让那女人满意,昨晚,柱子肿着半张脸回家,晚饭都没吃几口,问了几句,还被柱子的爹堵了回去,最后,还看着他拎着家里剩余的一大篮子鸡蛋出了门,一大早问了柱子才知道前因后果,让她怎么不气,不就是摔了一跤么,凭什么就这么折腾?别家孩子脑袋磕破了都没见这么娇贵!想到这儿,她心里直冒火,当下叉着腰,尖着嗓子,冷嘲热讽:“我知道你们家贵气,祁兄弟好身手,你又生的白白净净,据说爹爹还是教书先生,不是我们这些乡里人能比得上的。啧啧啧,吉祥连个路都走不稳当,就又是银镯子,又是银项圈儿的,要真那么精贵就别让我们家这些野孩子进你家的门儿啊!不就是为了炫耀么?跟着那群孩子有什么好炫耀的?老娘现在在这儿呢,你还想炫耀什么,来啊!老娘让你炫个够!”
这话是越来越不中听了,方正杰从来没见过这等阵仗,小脸儿惨白,手指紧紧抓着叶飞扬的衣摆,整个人都快缩到他身后去了,吉祥也抓着叶飞扬的衣襟,扁着嘴,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叶飞扬拍拍吉祥的后背,心里默默想着,泼妇是惹不起的,等她骂够了,自己就会走了。
“这会儿不说话了?打我家柱子那会儿做什么去了?你看看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个大男人成天缩在家里,还要别人帮你家种地!你也好意思!我告诉你,别以为祁兄弟对我们村里人有恩,你就一副很了不得的样子,也不想想,你这带着个拖油瓶的鳏夫,祁兄弟要你是他人厚道,你别觉得自己就真怎么地了!”
叶飞扬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不可理喻的人,他怎么就成了鳏夫了?他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跟泼妇计较那就真是傻了!可怀里的吉祥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叶飞扬知道他是给吓着了,连忙低下头亲了亲,小声地哄着。
“这小崽子,除了哭还会什么?孩子要趁早教,别将来跟他爹一样没用,只会跟男人上床!”
“你够了!”叶飞扬板起脸,冷声道:“你说我,我不理会,但是吉祥还是个孩子,别污了他的耳朵。”
“哟!老娘说什么了,就污了他的耳朵?许你做还不许老娘说啊?今天老娘说给他听是为他好,别将来长大了被别人指着鼻子骂。”
吉祥的哭声越来越大,屋里的虎崽们冲了出来,直接扑倒了那个女人,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啊~~~~~~~”那女人尖叫着,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当村里其他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虎崽们张大嘴要去咬柱子的娘的情形,一时间,所有人胆颤心惊,这才是真正的老虎。
作者有话要说:再美好和谐的村子,也总会有那么几个泼妇····
所以说,家庭教育很重要啊···
111 疏远的人
“虎虎!快放开她!”叶飞扬被虎崽们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一面喊一面朝着那女人跑过去。
虎崽们看了看爪子下的女人,又看了看叶飞扬,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放开这个吓哭了吉祥的人,最终还是听话地后退了一步,不过身子依然是弓着的。
“柱子他娘!”一声哀嚎从叶飞扬的身后响起,随即一群人呼啦啦地涌上来,叶飞扬脑子嗡的一声,只有一个念头,糟了!
下意识将虎崽们招到身侧,叶飞扬抱着吉祥,愣愣地看着他们簇拥着抬起那女人,往老大夫的院子里走去,他刚抬腿想要跟上去,就看到几个人的视线投过来,那目光绝对称不上是友善,叶飞扬抿了抿唇,止住了步子。
随后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过来的,其中也有里正,他一路疾走过来,老远就看到叶飞扬抱着吉祥站在门口,在他身旁的两只老虎似有些暴躁,时不时地拿前爪刨刨地,冲着不远处的几个人低吼,里正连忙走过去,停在叶飞扬的面前,问道:“飞扬,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被其他人当杀人凶手一样盯着的叶飞扬,心里更是委屈,他深吸口气,声音不大不小,不缓不急:“今天一早我从老大夫家里回来,就在门口碰到了她,她乱七八糟地说了许多,起初我当她因为柱子的事心里不痛快,一直没吭声,后来她越说越难听,我便让她别在吉祥面前说这些话,她不听,说话更加尖酸刻薄,把吉祥吓哭了,许是虎崽们在屋里听到,以为她欺负了吉祥,所以就扑出来了,我没来得及喊住它们。”
里正又问道:“那老虎伤到她没有?”
“没有,只是吓晕了她。”
里正很明显地松了口气:“那还好。”说罢,看了眼还守在旁边的几个人,挥挥手,“吉祥还病着呢,你别在这里站在,快带他回屋,我去瞧瞧那陈氏。”
叶飞扬动了动嘴角:“里正大人,我……”
“没事的,你且先回屋,我去瞧瞧再说。”
叶飞扬只得点点头,带着虎崽们回屋了,方正杰本想跟着他去,想了想,却没动,转身跟着里正去了自家院子。
那陈氏已经被老大夫救醒了,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叶飞扬怎么威胁她怎么指使那两只老虎来咬她。刘尚书望了眼老大夫,他不过是吃坏了肚子,怎么转眼就发生了这事。
陈氏的为人平日里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对于她的话都是半信半疑,更何况当时有不少人从不远处路过,看到的都是陈氏掐着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然后便是那猛虎从屋里冲了出来。其实大家在意的也并不是陈氏,而是那两只猛虎,今日那猛虎能扑住陈氏,将来也保不准会扑向他们,这才是他们最担心的!里正心里何尝不清楚?瞧见陈氏没事,当下止住了她越发没了边际的胡言乱语,同时也让其他人都散了,有事回头再说,都杵在老大夫家里算怎么回事!
方正杰却在此刻突然出了声,他红着脸打断了陈氏的话:“你胡说!明明是你跑到叶哥哥门口,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人!叶哥哥总共就只说了两句话!”说完,不等陈氏辩驳,一口气把陈氏之前说的那些话都说了一遍,四周一阵吸气声,这陈氏当真是……
那陈氏见周围人的目光都鄙夷了起来,脸上挂不住了,尖声道:“你这么人教的死娃儿,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人搬弄是非!你这没人教的!”
老大夫冷哼一声:“你说谁没人教?老夫没听清楚。”
陈氏这才想起方正杰是老大夫的徒弟,顿时噤了声。柱子的爹看不过去了,瞪了陈氏一眼:“你还嫌不够丢人?”说完,转身就走。陈氏见自家男人生气了,连忙爬起来,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里正叹了口气:“先生,这陈氏就是这么个性子,您别跟她计较。正杰,我们都信你的话,你和你叶哥哥今儿都受委屈了。”
方正杰红着眼圈儿:“那虎崽不是叶哥哥喊来的,是它们自己在屋里听到吉祥哭才出来的,它们也没想着要伤人。”
刘尚书摸摸方正杰的头,顺势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止住了他的话,这些话,眼下并不适合说出来。
里正又说了几句,把人都赶回去了。
吉祥一直窝在叶飞扬怀里,看着他进屋后就坐在那里发呆,软软的喊了声:“爸爸。”
叶飞扬回过神,亲了亲吉祥:“乖,怎么了?身上疼还是想喝水了?”
吉祥在叶飞扬脸上吧唧一大口:“爸爸,乖。”
叶飞扬被吉祥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笑了:“恩,吉祥也乖。”揉揉在他身旁的虎崽,今天的事,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觉得虎崽们做错了,只是,他担心村里人的反应,如果他们因此觉得虎崽们会伤人,那该怎么办?虎崽们倒是没有这样的忧虑,趴在叶飞扬身旁打起盹儿来。
想了这么大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法子,叶飞扬索性也懒得再想了,反正那女人也没受伤,大家应该不会那么过激的想要杀死虎崽什么的。就算不看他的面子,也还是要看祁树的面子,更何况,虎崽们也算是对村里人有恩的。
这样一想,叶飞扬发觉自己似乎更想念祁树的,若是他在,那是断然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的。
“爸爸!”眼见叶飞扬又发起呆来,吉祥拽了拽他的衣襟。
“嗯?”叶飞扬站起身往房里走:“腿腿还疼不疼?”
吉祥毫不犹豫地点着小脑袋:“疼疼!”
叶飞扬亲亲他:“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