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台由麻石砌成,南北两面都有阶梯下湖。直面洞庭,当年鲁肃就站在这里,校阅东吴水军,备战荆州关羽。
秦霄站在台前,迎面一阵湖风吹来,猎猎作响,仿佛就听到了那雷雷的鼓角铮鸣,看到了当年的盛况军容,樯桅林立。旌旗翻滚,战云奔腾。真有一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磅礴气势,朐中的豪气油然而生,不由得信口就唱起了那首听得极熟了地《三国演义》主题曲——《滚滚长江东逝水》“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众人听完,顿时拍手叫好,张旭连忙跑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霄:“唉呀,你居然也会作辞?来来,让我替你写下来,你再唱一遍吧?”
秦霄不由得苦笑:“不用了吧,又不是歌咏大赛!”
心里不由得说道:唉呀,又搞了一回盗版。这是明代人写的辞吧?我似乎有一点无耻了……
旁边范式德笑道:“张公子放心,老朽听得亲切,全记下来了。稍后口述与你,替侯爷笔录下来吧。多难得地诗篇哪,气势磅礴直抒胸臆,一股豪情壮志奔腾万里。”
“这就去,一会儿别又忘记了!”
张旭拉着范式德就往回跑,到岳阳楼找楼馆丞要笔墨去了。
李仙惠自豪的轻靠在秦霄身上:“老公,原来还有这等才华,我之前怎么一直没发现呢?不会是跟上官婉儿学的吧。”
“上官婉儿……”
秦霄心头微微一动,想起了那处还在楚仙山庄苦等自己的女子,思量一下眼前的自己,纵情于山水玩乐,似乎就要将她遗忘在脑后了。好像,有那么一点对不起她吧?……
秦霄轻拥着李仙惠的肩膀:“怎么,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吃醋了么?”
“才没有呢!”
李仙惠面色微红:“就算不是有那么一点点,也是因为我在乎你嘛……”
“呵呵,自己承认哪?”
秦霄微笑,目眺前方:“我们在这里停留两天吧,我想拜会一下岳州刺史,也好让万雷在家休息一宿,与家人聚上一聚。明天我们上一下君山岛。来了岳州不上君山岛,可是一大遗憾!稍后去凭吊一下古人吧。这里有湘妃祠、屈子祠和鲁肃、小乔这些人的墓呢。”
“好呀!”
李仙惠点头微笑:“湘妃娥皇、女英,一直是我膜拜的神明呢!”
秦霄心里美美地想道:仙儿果然是个好女子,以娥皇、女英为偶像,像她妹妹李裹儿那种家伙,哪里会懂得信仰、尊崇。
众人在点将台上游赏了一番,看到张旭和范式德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批人。范式德小跑上前:“侯爷,岳州刺史郭敬之。和他的一帮朋友等人,都来见侯爷了。”
“哦,那敢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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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霄提步迎了上去,先行拱手施礼:“郭大人,众位大人、高朋,秦霄冒昧打扰,怎敢劳烦来见。真是失礼!”
领头一个峨袍平巾,体态微福,白净的面皮浓眉大眼,细长的三绺黑髯迎风飘舞,一副敦厚长者地风范,施礼还道:“秦将军远来拜访,郭某照顾不周。莫怪莫怪!”
二人见过了礼,郭敬之就对秦霄介绍身后的人:“秦将军,这位就是左武卫大将军薛讷,薛将军!”
秦霄看着这个身形如塔容仪非凡,年约四十余岁的男人。不禁想道:这就是薛仁贵的儿子?真是天生武者,大将风范哪!郭敬之倒也没有提起‘薛仁贵之子’的名头来给他加价,足以见得薛讷现在的成就并不差呀。做到了左威卫大将军,十二卫大将军之一!
秦宵上前施礼:“薛将军威名,真是如雷贯耳!”
薛讷抱拳一礼回道:“秦将军盛名,才是风传天下,久仰久仰!”
“秦将军,这位是郭某同僚,桂州大都督王晙。”
王晙生得虎体熊腰双目如炬,紫棠色脸庞一身豪气四溢,抱拳一礼:“秦将军好!”
秦霄回礼:“王将军客气了。久闻大名,今日幸得一见!”
王晙略略谦逊一笑:“不敢当。秦将军大名,我远在岭南之地都要听起茧来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郭敬之又介绍了那个八岁中举的神童裴耀卿,贬后召回地名士张说给秦霄认识,最后才将一个长身白净的文士请上前来,对秦霄说道:“岭南第一才子,张九龄,张公子!”
张九龄生得白面星目,宛若珠玉,普普通通的一袭白袍平绩巾,身如青松,气质悠然闲定,微微屈腰拱手一揖:“张大人真是太过谬赞,人外有人,此等名头如何敢当?哦——秦将军,张某有礼了。”
秦宵回了一礼,细细的打量了一阵张九龄,果然是气宇出众,仪表非凡。只是一直有些奇怪的感觉——这些人,对我虽然客套有余,但明显只是敷衍塞责,明显的有些不放在心上。尤其是这个张九龄,好像没把我放进眼睛里一样。
怎么回事?
介绍完后,郭敬之呵呵的笑道:“秦将军,我们一行人刚刚从汩罗回来,正准备来屈子祠来拜祭一下屈公。不料遇到张公子,说起秦将军前来拜会一事,于是就特意过来邀将军与我等同游,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秦宵微笑回礼:“恭敬不如从命,秦霄正有此意。请!”
“请,请。”
郭敬之客气地让到一边领路,薛讷和王晙和秦宵并排朝前走去。反观张九龄,却独自一人飘然走在一边,表情淡然的自顾欣赏景色。
秦霄心里纳闷的想道:这算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欠他钱没还一样。张九龄,还真是孤傲得紧,正眼都不瞧我一下。郭敬之这些人都是在官场上混得多了的老油条,就算是讨厌我,面子上也做得过来,这个张九龄,还真是有些书生意气……只是奇怪,他们为什么讨厌我?
李仙惠等人不远不近的跟在秦霄等人身后,朝屈原祠走去。范式德轻掳了一阵胡须,低低的摇头叹道:“这一次,侯爷怕是要受到一些冷遇了……”
李仙惠有些惊疑的说道:“范先生,此话怎讲?”
范式德叹然低声说道:“文人心志……气节。或许在张九龄和郭子敬这样地文士看来,侯爷为求自保逃离朝堂,是一种比较卑劣的行径。按照他们的理念,大抵国士都要像屈子那样,忧国忧民死而后已,一腔热血不畏生死。就算是报国无门,也要投江以铭志。”
李仙惠有些愠怒的说道:“那不是陈词滥调的迂腐之说吗?他们这些人,哪里又懂得侯爷地真心本意。要都是这样胡里胡涂的寻了死,固然留得清名在,可是谁来办真正的实事?”
墨衣紫笛同声附合:“说得有理!”
范式德无奈地笑了笑:“这样的道理,似乎都明白。可是……气节和面子这种东西,实在是书生文人看得比性命还重。他们可不管你暗底里思量着什么大计,且看表面,觉得不对味,就对你嗤之以鼻了。”
“我想起来了,以前侯爷和我聊天的时候,用过一个词形容这种人。”
李仙惠忿忿不平的说道。
“什么?”
“愤青!”
众人在后面聊起这些的时候,秦霄心里也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心中无奈的苦笑道:敢情我现在也平白的蒙上这个冤屈,变成了一个胆小怕死之辈了。这些‘高风亮节’崇尚古人之风的名士们,我该怎么对他们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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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万里黄沙 第235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屈子祠内,众人依次焚香而拜,瞻仰古人,静默无语。
郭敬之微仰着下巴,掳着须髯轻声吟道:“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何,逢彼白雉?慕王巧梅,夫何为周流?环理天下夫何索求?妖夫曳炫,何号于市?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天命反侧,何罚何佑?齐桓九会卒然身杀……”
秦霄听得明白,他这是念诵的屈原《离骚?天问》里的段句,还真是别有一些用心:‘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借古讽今,大概就是在骂,现在的李显跟周幽王一个德性,韦后就是那祸国殃民的‘褒姒’。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好歹可以拿他来问上一番罪。但他故意当着我说这些,无非也是在对我表示蔑视,骂我是逃兵、贪生怕死之辈……”
秦霄不禁有些郁闷和懊恼。有些话,跟这些人如何说得清楚?
众人都听了个清楚,心里都明白郭敬之的用意,有意无意的瞟向秦霄。孤傲清高的张九龄恭恭敬敬跪拜了一阵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在一旁静静呆立仰望着屈原的雕像,轻声吟唱道:“贾生流寓日。扬子寂寥时。在物多想背,难君独见思。渔为江上曲,雪作鄂中词。忽在兼金讯,长怀伐木诗。”
众人一起轻赞:“好诗!”
张九龄微侧一下头:“诸公过奖……信手捏来,胡编之作,见笑。”
语气淡淡,却很是有些倨傲,还漫不经心的瞟了秦霄一眼,随即又将眼神轻飘飘的挪到他处。
张旭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今日会有好诗作出来,这不纸笔都带在身边。赶紧写下来……”
秦霄郁闷的一想:都在做诗借讽我。可恶!要拼诗是么?你们用诗,我诗辞曲牌乱七八糟的全部一起上!我若拼不过你们,就不是21世纪的男人!
秦霄思索了一阵,清清喉咙。将范仲淹的那首千古名辞《岳阳楼记》掐头去尾尽拣精华地朗声诵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微斯人,吾谁与归?”
几句诵完,满场皆静,都不约而同的微微侧目看着秦霄,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起来。秦霄心中一阵冷笑,视若无睹的屈膝下去,对着屈原像叩拜起来。
张旭干咳一声:“好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记下了。记下了……”
众人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赞道:“的确不错,一定要记下来。”
秦霄略瞟了张九龄一眼,发现他还是之前的老样子。稳如山静如松,背剪着手入神地看着屈原像。似乎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秦霄心里暗道:张九龄这家伙,还挺固执的……莫非硬是逼着我承认我是懦夫,他才甘心么?
薛讷出来打破场面的沉静,随和的说道:“楚大夫行吟涛畔、心忧天下投身成仁。今日我大唐盛世,犹须记得他的高尚情操以作自勉呀!诸位。我是个带兵打仗的粗人,不太会做诗。不过,方才秦将军所儿的辞句,当真是道尽了心扉,一腔热血,悲天悯人,可作我等座右之铭哪。诸位以为呢?”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赞许,被贬后召回的张说叹道:“的确不错。‘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恰似道尽我地心意。秦将军,没想到,我们还是惺惺同辈,难得,难得呀!”
秦霄站起身来,淡然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纵然是天下人都误解于我,有张大人这句话,秦霄也足慰平生了。”
张说拱手一揖:“秦将军太自谦了……老朽惭愧,惭愧!”
脸色已是有些发红,其他如郭敬之等人,也纷纷拱手向秦霄赔礼,算是默认了之前对他的误解。这算是表示道歉也好,表示敬意也罢,总之,秦霄算是将与这些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近了一些。
唯独张九龄,一直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站在一边,眼睛直盯着屈愿像,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下。
可是众人却奇怪地看到,张九龄的眼睛里,居然一片泪眼朦胧,仿佛就要流下泪来,心中纷纷微微地惊愕。
秦霄心里想道:小张这愤青,还当真是‘愤’得厉害……不过,像他这样崇尚古人之风,一腔热血正气的青年,也实在是不多了……
张旭过去轻捅了他一下:“干嘛呢,又发呆了?”
张九龄微微的惊诧了一下,算是回过神来,连眨了几下眼睛,转过头去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拱手赔礼道:“诸公莫怪,小生一时感怀,入了神,失礼失礼!”
郭敬之呵呵的笑道:“真是仁人士子,国士之风。九龄,你让老夫似乎想到了年轻之时。那时候,我也与你一样,常常为古人扼腕长叹,泪流满襟哪!”
张九龄长揖一礼:“失礼了!”
秦霄清楚地看到,张九龄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总算是有了一些波澜,不像当初那样平淡无奇,像看石头草木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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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今天兴致特别地好,跑到屈子祠外,在那石壁上提笔写下了秦霄州才哦诵的那几句诗文,得意的将笔一扔:“今天就写到这里了,不写了。得句如此,夫复何求呀!”
郭敬之反复看了几眼,抚髯微笑道:“好句,好字!明日老夫就在这里建一座掷笔阁,将张公子写下的这几句拓写下来,铭刻成石碑,以供天下人前来瞻观。”
秦霄不由得心头大汗,上前说道:“郭大人,不必了吧?这样一来,秦某可就哗众取宠了!”
“无妨无妨!”
郭敬之微笑道:“警句恒言。天下人共勉么。他日秦将军若当真人如其言,这岳州城里,也就多了一处名胜了。”
言下之意再也明显不过了:你秦霄已经将话撂在这里了,将来具体干出些什么事情来。你自己看着办。若是言行一致,那好。众人一起来称诵;要是口是心非干出坏事,那就是欺世盗名,将会受尽唾骂。
秦霄不由得有些恼火,更多的是无奈:眼下以我的情况,实在是没法儿跟他们解释太多。行,你们要迂腐,就迂腐着吧,立碑建亭搞些形式主义,爱咋整就咋整去。
一直沉默少语的王晙开口说道:“秦将军破江南。攻玄武,斩二张,扶新帝,已是功德无量。受此碑亭。也不为过嘛。只是我一直没有想到,立下这么多赫赫奇功的武状元。居然年方弱冠如此年轻,真是令人自惭不如呀!”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王将军太过誉了,其实也只是做了一些分内之事罢了。”
心里总算是有了一点点快慰:终于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了。王晙这几句话虽然说得轻巧,但那隐含地意思无异于将张九龄和郭敬之拎出来教训了一顿。大概意思是:人家秦霄是个干实事,有功绩的人。总好过那些皓首穷经下笔千言,却胸无实策身无寸功的纯粹愤青。这不知道我这样理解,算不算是有些偏颇了呢?呵!
其他几人也都不是傻子,大致听出了王晙话里的意思,尤其是郭敬之,马上有些惭愧地笑道:“老夫也没别的意思,如此好句么,当与世人共勉,仅此而已。”
张九龄则是正眼看了秦霄几眼,继续沉默不语。
尊卑有别,待秦霄等人出了屈子祠后,李仙惠等人才进去拜祭。众人在外面稍等了片刻,见李仙惠他们出来,才不约而同地一起朝前缓步走去。
进了一趟屈子祠,秦霄和郭敬之等人之间的关系,总算是融洽了一些。尤其是跟王晙和薛讷,渐渐的有了一些投缘,此时走到一起,话语也多了起来。聊些军事,说说当时起事时的战况。二人渐渐的来了兴致,对秦霄穷问不舍。他们二人毕竟是军人行伍出身,性格豁朗大度一些,与秦霄聊起来,很合脾胃。尤其是对秦霄训练的那一支‘特种营’非常的感兴趣,大有一睹方休的架势。
有薛讷和王晙在中间调和气氛,张旭也不失时机的爆出几条秦霄在江南时地‘壮举’和事迹,众人看秦霄的眼神,也渐渐的缓和了许多,也亲近了一些。
唯有张九龄,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