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不才,愿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前去审理此案!”
秦霄看到,皇帝身边的上官婉儿,似乎像是听到了某个噩耗一般,不堪忍睹的闭了闭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秦霄心里一阵诧异:婉儿这是怎么了?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么?
武则天依旧是那副天塌不惊的表情,淡淡道:“秦霄,朕知道擅长推理查案,对你的信心和能力,朕丝毫也不怀疑。但是,此案涉及到你的属下和家人。你就没有想过,需要回避一下么?”
上官婉儿连眨几下眼睛,朝秦霄递去迫切的眼神。
秦霄实在是弄不懂上官婉儿的意思了,这个案子由我来查,莫非还会没有好处么?此时也来不及细想,于是对武则天说道:“陛下,微臣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微臣以为,微臣并不会循私枉法,包庇自己人。此案个中蹊跷缘由,微臣也知道了个大概,想要查清,并不困难。像这样的案子,越早查清结案,越能缩小不利影响。愿陛下明鉴!”
武则天静了半晌,对武懿宗说道:“武懿宗,你的意思呢?”
刚刚被武则天怒喝了一阵的武懿宗,弯着腰,摇了摇头:“臣没有意见。全凭陛下决断。”
秦霄心里不由得惊疑起来:这倒是奇了!这死龟奴,怎么一点意见也没有,居然没有跳出来反对我去查这件案子?他就不怕,我的判辞会偏袒己方么?
武则天道:“既然如此,秦霄,朕就准你以御史的身份,去查这件案子。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一定要做到公正无私,不要让朕失望。好了,朕有点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秦霄和武懿宗拱手谢恩,退出了御书房。
离了御书房没几步,武懿宗捏着几根鼠须,阴侧侧的说道:“秦霄,本将叫你去左金吾杖院画签点卯,为何一直迟迟不去?”
秦霄不卑不亢淡然说道:“昨日奉旨走马上任,今日就到大明宫里来了。暂时没有时间去拜会武将军。”
“没有时间?哼!”
武懿宗歪着嘴,眼鼻都快要皱到一处了,“我看你,分明就是藐视本将!秦霄,别怪本将没提醒你,像你这样的无名小卒,本将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臭虫还容易!”
秦霄心里,早把武懿宗的话当成狗叫放屁了,无动于衷的说道:“那武将军,有空就多去捏捏臭虫蚂蚁吧。秦霄事务繁忙,先走一步了。”
武懿宗看着秦霄的背影,心中又妒又恨,好一阵怒火中烧,不由自主的使劲扯了一把胡须,疼得直咧牙,恨恨骂道:“臭小子,咱们走着瞧!”
第三卷 帝都惊雷 第159章 好专业的杀人手法
既然有了武皇的谕旨,李旦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表现得空前积极起来。
李旦拿起金印,果断无比的在御史公文上‘叭’的一下盖了上去。一个朱红大印,印得清清楚楚,笑呵呵的交给秦霄:“嗯,去吧。好好干。咱御史台,现在最能干的就是你了,别让我失望。”
秦霄接过公文,拱手称谢:“谢相王殿下成全。秦霄这就去了。”
“咦,等等。”
李旦招了招手,叫住秦霄,“既然是御史台派出的公干,怎么能一个人去呢?这样吧,我派冯年新和你同往。还有,三郎昨日已经回长安了,说是今天会去左卫率府找你呢。”
秦霄拱手微笑:“谢相王,秦霄知道了。秦霄现在要去长安县衙,临淄王若是找不到我,还请相王代为转告,请他恕罪。”
“哎,你们兄弟间的事,自己商量着办去,哈!”
李旦笑容可掬,“我这个老头子,只是给你们传个话。好了,你去忙吧。”
秦霄快马跑回金光门的家里,飞快的换下军铠,穿上御史官袍,心里恨恨的叫道:这***就跟演戏跑龙套一样。一会儿戎装,一会儿官袍,每个角色演那么一会儿,行头换来换去,就是没一个出彩的。
李仙惠不在,估计是去后堂打理没装修好的西跨院了。秦霄也懒得去叫她,又骑上快马回了御史台,叫上了冯年新,二人二骑,朝长安县衙而去。
刚到拐进县衙的街口。秦霄就有点傻眼了:几百名持戈立戟全副披挂的军士,将县衙堵了个水泄不通。十几个捕快衙差慌慌张张的堵在大门口,连配刀都拔出来了。密密的挤成一团。
一个身着黄袍头戴玉冠地家伙,正在县衙门口雷霆大怒,咆哮如雷:“裴颂行,你个老乌龟,还不滚出来见本王?给你半炷香的时间。再不出来,本王可就硬闯了!”
秦霄险些摔下马来——这不是李重俊那个火急太岁么?胆子还真不小啊,带兵围了县衙,幸好没有闯进去。狡大周律法。只要闯进了县衙大门,就能算得上是冲撞官府,以谋逆罪论。看来他虽然鲁莽粗悍,还毕竟懂点规矩。没有一概乱来。
素霄急忙策马上前,几个卫士‘哗’的一下将手中地长枪比划过来,挡住去路:“来者何人!”
秦霄沉声道:“御史秦霄,奉旨前来长安县衙公干。怎么,你们还敢挡驾不成?”
几个兵卒慌忙闪开跪倒:“小人无礼。请大人恕罪!”
李重俊回头一看,马上朝秦霄这边走来,嗬嗬的叫道:“好哇。好你个秦霄!这种事儿居然也瞒着我,还把我当兄弟么?”
秦霄翻身下马。将李重俊拉到一边:“殿下你小声点儿!现在秦霄请得圣旨,来查办此案了。殿下快把兵马撤走,别将事情闹大了不可收拾!”
“有圣旨?”
李重俊马上面露喜色,一挥手,“你们,都退下。该干嘛干嘛去。记得,本王不过是叫你们来这里巡视了一治安,回去别乱说话!”
众军士齐齐应诺,整齐的小跑走了。
县衙门口的捕快衙役们,也如蒙大赦一般散了开来,收起兵器,擦着额头冷汗。
李重俊瞟了县衙门口一眼,恨恨的道:”
本王来了多时,那裴颂行就像只老乌龟一样,也不出来见我!照着我的脾气,真想拆了他这县衙,冲进去将丫头救出来。秦霄,说起来都是你的不对。昨天为什么不实话告诉我?闹得今天本王才收到消息,说左卫率的人和千骑闹了起来,都被抓了,其中还有一个是秦霄府里的女管家。你若早早告诉我,丫头怎么会被关在县衙里,受一宿地罪?这次,可是你大大的不对!”
秦霄一时也跟他解释不清楚,只得哈哈的干笑了一阵:“办正事要紧。殿下,秦霄这就进去了。”
“本王与你同去!”
县衙门口的捕快衙役,这次不敢阻拦了,飞快地进去通报,然后将秦霄等人请了进去。
裴颂行正在大厅侧屋里办公,仿佛雷打不动一般。此时听了通报,才出来迎接,笑吟吟的拱手行礼:“卫王殿下,秦大人,下官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你还知道失礼?”
李重俊恨恨的道,“裴颂行,本王先给你记下这一笔,日后再找你算账!”
裴颂行疑惑不解,对秦霄问道:“秦大人,下官不知,何处得罪了卫王殿下,他要这般为难下官呢?”
李重俊重重的闷哼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秦霄摆了摆手:“误会,都是些误会。裴大人,本官已经请得圣裁钧允,和御史台签发的公文。即刻起,李嗣业等人与千骑卫士斗殴一案,就由本官监督审查。”
秦霄抖出御史台公文,给裴颂行看了看。
裴颂行面带微笑:“既然如此,下官定当全力协助秦大人,办理此案。”
秦霄挥了挥手:“闲话就不扯了。先带我去看看,昨天那三具尸首。”
停尸间里,三具尸首直挺挺地摆在那里,盖着蒙头白布。
秦霄揭开一具尸首的尸布,仔细观察了起来。
人通常在死后一个时辰内,尸体就会开始僵硬,六时辰后会全身僵直。之后的十几个时辰内,会持续僵硬,接下来软化,轻过大约三天地时间,会恢复原状。此时这具尸体正硬梆梆的,手、脚地几处骨骼折断的地方,由于尸僵变形,显得十分的显明,看来这就是李嗣业和紫笛他们的杰作。除此之外,身上也没见什么特别明显的伤痕,顶多就是些皮肤划伤和擦伤,也没有利器砍砸后留下的痕迹。只是死者眼睛突出暴起,表情显得十分的痛苦,看来是死于猝死。
查验其他两具尸首,跟前面那具,如出一辄,都没有发现致命伤,却又死于猝死。秦霄仔细检查了一下几个死|穴位置,诸如膻中、肩井、大椎、命门、长强、肺俞和|乳尖这些地方,连脚底的涌泉|穴都没有放过,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最后,将目光定格到了这些人的头部。
秦霄令人取来剪刀,将这些人的头发剪了个干净,果然——每人的头顶上,都留下了极细小的针孔。死因,就是强针深插头顶百会,瞬间毙命猝死!
李重俊等人纷纷惊讶道:“这哪里还是打架打死的,分明就是有人下了黑手!”
秦霄凝重的点头:“是啊。而且,是个杀人很利索很专业的人,下的黑手。他的手法,精,准,狠,一针下去,顿时毙命。气血逆行颅内充血,也难怪这些人,鼻内有残余的血迹硬块,作出了一副死于内伤的情形。裴大人,昨日仵作验尸,也没验出来么?”
裴颂行摇头:“那些仵作,见是千骑的人,都畏手畏脚,哪里还敢像大人这样,剪掉人家头发来验。所以,未曾像大人验的这样仔细。”
秦霄心里暗暗冷笑:也幸好我当年在部队里,学习一招制敌时,知道这些死|穴,和瞬间打击令人致命的方法。否则,今天且不是要被你们蒙混过关?人体的头颅是最硬的,最难被击碎,同时,也就最容易被人忽略这种细小的伤痕。
秦霄道:“裴大人,现在看来,很明显,人是关在长安县衙里之后,才被人下了黑手,突然暴毙的。李嗣业和紫笛,跟这几人的死,扯不上什么关系。裴大人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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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颂行思索了一阵,点点头,拱手道:“回大人话,照目前看来,事实的确是如此。”
李重俊把眼晴一瞪:“那还不快放人?”
秦霄笑了笑:“殿下勿要心急。既然是明令立案审查,还是按程序来吧。裴大人,我问你,昨天被捕的十二名千骑卫士,你将他们拘押在哪里,先带本官去看看。”
裴颂行领着秦霄到了牢房,剩下的九人,被分别拘在三间牢房里。三间牢房并列挨在一起,之前这里每间牢房都关着四人,然后,每四人中,死了一人。
秦霄仔细观察了一阵,分别找几个狱卒单独谈了谈话,然后和裴颂行、李重俊走出牢房,说道:“裴大人,现在看来,牢房完整无缺,没有人暗地里潜进来的可能。那么,凶手,无非是三种可能:其一,牢里的狱卒。但是,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要分别在三个牢房里,每间杀一人,手法要做到那么准,并不是很容易,除非其他的所有人,全都昏迷了;其二,进来探监的人。据狱卒所说,昨天从他们被抓进来起,直到现在,也只有我们进去探狱,连昨天来送帖子的北衙都督府参事,也没有屈尊到这里来。这个可能性,也不大;那么,现在就只剩第三种可能性了。那就是,他们其中的自己人下的手。”
裴颂行和李重俊齐齐点头:“有道理。”
秦霄掠起嘴角,淡淡的冷笑:“那么,开堂吧。将中间牢房里的三人,分别带出来。一审,便知!”
第三卷 帝都惊雷 第160章 圈套,很阴险的圈套!
长安县衙,开堂公审。秦霄高坐衙堂,一拍惊堂木:“带人犯,李嗣业、虎紫笛、刘云海。”
这是秦霄第一次称呼紫笛的全名,还真的感觉有些拗口。刘云海,就是拘押在中间牢房里的千骑卫士之一。秦霄特意将他们分开审理。
三人被带到,齐跪堂前。
秦霄开口下判,身后冯年喜连忙笔书:“昨日未时,李嗣业等人,与十余名千骑卫士,在长安西市千宾楼,打架闹事。经查证,乃是千骑卫士等人,酒醉闹事,李嗣业等人上前阻止,双方发生冲突,于是开始斗殴。本官按《永徽律》判:千骑卫士,赔偿千宾楼损失,每人受杖刑四十,或赎铜四贯;李嗣业,笞刑五十,或铜赎五贯;虎紫笛,仗刑五十,或铜赎五贯。”
这一出,只不过是过场。包括千骑卫士,除非真正穷得掉渣的,否则没有人会愿意受这种刑。李嗣业是朝廷命官,改杖刑为笞刑。五贯钱,小意思罢了。这两人本就没犯什么事儿,要不是发生暴毙案,昨天这样走个过场,人就回家了。
没办法,这就是唐朝的律法。有钱人,就好办事。不过,也有些犯事犯得重了的,或是没什么后台,得罪了现管官员的,不允铜赎,死活要打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云海马上大叫起来:“小人不服!我们有三个兄弟,都是被他们打死的。怎么能这么判罚?大人摆明了是偏袒自己人!”
秦霄冷笑,重重地一拍惊堂木:“住口!昨天的人命案。死因本官早已查明,你也别在这里咆哮公堂,否则现在就拖出去,打你几十大板。”
刘云海惊了一惊:“死因如何?”
秦霄笑道:“听你那口气,好像你才是堂审地官员了?刘云海。我问你,昨天死人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刘云海咽了一口唾沫:“昨日小人喝了许多酒。到了县衙牢里,没多久就睡着了。突然听得旁边有兄弟大叫,说死了人……爬起来一看,才发现和我们关在同一牢中的沈大头鼻中流血——死了!同时,旁边两间牢房里,也各自死了一人!”
“睡着了?”
秦霄说道。“刚刚打完了架,那么激动亢奋,怎么会睡着的?我看你,分明就是狡辩!本官查得清楚。杀人凶手,就是你们这中间的自己人!”
“啊!”
刘云海这下有些慌了,“小人没有撒谎。此事千真万确!小人真地睡了!”
秦霄厉喝:“有何证据?”
刘云海争辩道:“当时,牢里的兄弟。都可以为小人作证!”
“那好吧,本官,姑且就相信你!本官问你,你入伍之前,是做何营生的?”
“小人……是,杀猪地。因骑射功夫好,去年被擢为千骑卫士。”
秦霄从堂桌上走下来,拿出一方手帕,缓缓展开,里面包着一枚细长的银针:“此物,你可曾认识?”
刘云海仔细看了看:“不认识,没见过。”
秦霄仔细看他神色,没什么心虚慌乱,于是说道:“先带下去。单独关起来,严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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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又说道,“李嗣业、虎紫笛,你们二人,是愿意受刑,还是交赎铜?”
李嗣业和虎紫笛二人相视笑了起来:“当然是交赎铜!”
秦霄忍住笑意:“那下去,按章程办手续去吧。邢捕头,替二人松枷解镣。”
两人欢喜的跑了出去,李重俊也声不作气不出的跟了出去。秦霄正在审案,也懒得去管这些琐事了。回到堂桌前,喝令带另外一个进来,名叫周八斤的千骑卫士。
周八斤长得高高壮壮,一身强悍肌肉,倒斜三角眼,时常目露凶光。
例行的问话之后,秦霄问道:“周八斤本官问你,入伍之前,靠何营生?”
周八斤对秦霄放了李嗣业和紫笛,早就很是有些不满了,哆哆嗦嗦地犟嘴闹了好一阵,此时没好气的说道:“小人入伍前的职业,与大人何干?与此案何干?”
秦霄喝道:“本官问你话,回答就是。何来这许多不满!”
周八斤满是不服气的说道:“卖膏药地。会得几手棍棒,入伍充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