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上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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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上的蘑菇-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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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道明显伤痕的习斋,心痛得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又想起刚才辅导员转述的话,心里又是近乎崩溃的狂痛。回头看见那个女辅导员还站在身后,习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冷冷地看着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妳常常跟着小斋,一定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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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留情地问着。辅导员似乎吓了一跳,望着那张比习斋更为清秀的五官, 
  「这个……习同学他……」 
  「小斋不可能自己跑到顶楼去,他是盲人,一定有什么人带他上去的,不是吗?」 
  习齐逼问着,肖桓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时候也站了起来,彷佛援奥他似地站到他身后。习齐望着女辅导员的眼睛,深吸了口气又说, 
  「妳老实告诉我,习斋在学校里,是不是被人欺负?」 
  他想起习斋在回家前不久,那通电话中,确实有提到很照顾他的牧师,被忽然换掉的事情。 
  习齐想着这些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愤怒,又想到习斋回家时,那种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笑容,还在浴室里拥住他、说自己长大了可以保护他,习齐就自责得想一头撞死在习斋病房前。 
  他是个多么愚蠢的哥哥,竟然要到发生事情了才注意到: 
  「妳说啊!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他是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这个……关于这个……要问过校方……」 
  辅导员的嗫嚅更加深习齐的确信。他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只能用力地搥着自己的臂,惊得肖桓赶紧又抱住了他, 
  「滚,给我滚!」他记得自己对着女辅导员大吼,走廊上的护士都回头看他: 
  「给我滚的远远的,不要再接近小斋!我死都不会让小斋再回那所学校!」 
  第二天一早,医生判断伤员已脱离危险期,因为医院设备有限,就把习斋转入了普通病房,习齐他们也获准进去陪伴伤员。 


  习齐看习斋浑身都上着绷带和夹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呼吸器下的胸膛微微起伏,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握紧他唯一没受伤的手,宛如吟台词般地呢喃, 
  「小斋……不要怕,哥哥在这里,齐哥在这里。不要怕,齐哥会保护你。」 
  肖瑜从家里做了早餐来,又看了一下习斋,就和肖桓离开了病房,留下习齐和习斋独处。习齐这才猛地想起今天也有排练,自己已经跷掉了一次,却一直没有和女王那边连络,正想打个电话过去,就有护士敲了门, 
  「习先生,有访客。」 
  她说。接着后面就冒出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纪宜。 
  「纪……学长!」 
  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到纪宜手上还拿着一束百合,慢慢走到习齐面前,惊讶得合不上嘴巴: 
  「学长……怎么会来?不,学长怎么会知道……」 
  纪宜静静地笑了,「是你哥打电话给我,我还被问了一大堆问题呢!他跟我说,你家出事了,你可能会暂时无法去排练也说不一定。」 
  习齐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纪宜曾经写电话给他过,当时他随手把他收在衣袋里,也没有特别注意,后来也不知丢到哪去了。现在想起来,肯定是被肖瑜搜到拿走了。 
  「情况还好吗……?」纪宜望了一眼病床上的习斋,关心地问道。习齐强笑了一下,掩饰着转过了头, 
  「没有什么大碍,摔断了几根骨头而已。医生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纪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忽问: 
  「罐子……昨天也没有去排练。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这回习齐是真的吃了一惊,他马上转回头来:「罐子学长也没有去?真的吗?」 
  纪宜打量他的表情一阵子,才呼了口气:「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那我就放心了。」他说着,也跟着苦笑起来, 
  「是啊,你们两个同时失踪,女王简直快炸掉了,打电话也两个都打不通,我看他都想报警处理了。所以一接到你哥的说明,我就马上告知女王了,现在剧组的人应该都知道你弟出事的事情。」 
  习齐听得惊疑不定,回想那天和罐子分别时,罐子的样子一切如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缺席的征兆,他忍不住又问, 
  「罐子学长呢?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呢,不过只有罐子的话就还好。他这个人,从以前学生时代排练的时候,就常会忽然缺席,过几天又没事人似的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私生活好像相当复杂的样子。」 
  纪宜不甚担心地说。看着习齐陷入沉思的样子,纪宜忽然笑了一下, 
  「啊对了,有个人其实也来看你了,只是他不好意思进来,因为不知道你弟情况怎么样了。如果还好的话,我就叫他进来好了。」 
  他朝病房门口招了招手,低唤了一声「小鱼」,门口就慢慢探出一颗头,再来才是身体。好像真的很害羞似的,过了很久,才朝房里踏出了一步。 
  习齐马上认出是介希的二哥,那天在活动中心外看见的介鱼。 
  「你、你好……」介鱼局促地说,一直往纪宜的方向蹭,最后钻到他背后去,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习齐。纪宜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发,代替他说: 
  「小鱼有东西要送给你,和我们的公演有关的。」 
  「和公演有关?剪刀上的蘑菇吗?」 
  习齐意外地问。介鱼就从背后悄悄拿出一样东西,习齐看是一个很大的玻璃罐子,大概有双手环抱这么大,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事物。 
  凑近一看,却发现里面都是些日常的垃圾,像是喝完的养乐多罐、保特瓶的罐子,用过的胶带卷、免洗碗筷,还有废电池等等的东西,但是令习齐吃惊的是,这些垃圾全都经过改造,做成一朵朵蘑菇的样子,堆满了整个罐子。远远看去,就像是蘑菇凑成的小城市一般,不止罐子里面,罐子的壁面内外也黏了很多。 
  习齐一时说不出话来,从介鱼怯生生的手上接下了那个玻璃罐。纪宜于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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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置艺术,」他看着习齐目炫神迷的表情,与有荣焉似地摸着介鱼的头:「小鱼的专修是装置艺术,虽然我也不是完全懂,不过他听到我和他口述的戏的内容,就做了这个出来,说是要送给戏里的Ivy的。」 
  「好漂亮……」习齐喃喃自语,端详着手中的大玻璃罐,一边旋转着, 
  「好像……Ivy看见的世界似的……」 
  习齐感慨地说着,在那瞬间,一时被他遗忘的舞台,那个炫丽诡谲的垃圾场,又再次占满他的心头,和心中蓄积的愤怒混杂在一起,让他有种不知身处何地的恍惚感。 
  他看见纪宜和介鱼都站了起来,和他道别, 
  「那你就好好休息,亲人出事,你应该很累了吧?我看你整个眼睛都是黑眼圈,就不打扰了。」介鱼扯着纪宜的衣角,也跟着鞠了个躬。 
  习齐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学长,」他叫住纪宜:「你们要回排练室吗?」 
  「是啊,今天也有排练,罐子说不定会忽然冒出来也说不一定。」纪宜说。习齐走向了他们,「那么,请带我一起走吧!带我去排练室。」他平静地说。 
  纪宜惊讶地看着他,「可是,你弟弟……」 
  习齐没有回头,只是像着魔一样,往病房门口又走了两步,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没有关系的,桓哥他们会照顾小斋,我再待在这也没用。」他挂着诡异的笑容, 
  「走吧!一起回舞台上吧,学长。」 
  纪宜没有办法,和肖瑜他们请示过后,纪宜先把介鱼送回宿舍,就和习齐一起回到学校里。 
  习齐一走进排练室,所有人就全站了起来。正在舞台上的杏学姊诧异地望着他,剧组里的人包括女王在内,也全朝他围了过来, 
  「Ivy!」阿耀学长率先叫了一声:「小子,你家没事?」 
  纪宜从后面按住习齐的肩,朝走过来的女王点了一下头。女王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还好吗?你弟弟?」他认真地问。 
  没想到习齐看了女王一眼,又把视线飘向舞台:「弟弟?什么弟弟?」竟然一脸茫然,他不理会女王等人吃惊的表情,径自走向了舞台, 
  「罐子学长……还是没有来吗?」 
  他又问。纪宜担心地望了一眼女王,女王叹了口气: 
  「辛维那个王八蛋,□□病又犯了。你没和他混在一起我就万幸了,不要紧,没有他还是可以排练,等他回来——要是他知道要回来的话,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Tim一定会回来的。」习齐忽然插口,众人发现他已经站到舞台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望着布幕那一端,好像那里真有什么人似的: 
  「他不会一个人逃走的……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他一定会回来。」 
  阿耀和菫学姊对看了一眼,纪宜脸上满是忧心。女王却只是沉默地坐回导演椅上,卷起了手上的剧本: 
  「既然辛维不在,林菫,妳也上去!把Act6…2的那段再演一次!」 
  Act6是整出戏的倒数第二幕,之前就曾排演过几次,但是因为习齐无法进入状况,因此总是不太顺利。那是Tim缺席的一幕,市政厅的人召集了不满垃圾场的市民,开始大肆展开拆除行动,Tim率领垃圾场里的居民,向城市的人们正式宣战。 
  到处都是怪手、起重机,每天都有愤怒的居民来拆高塔、用喷漆写一些骂人的话,开头是dancer身着市民打扮的蘑菇、在垃圾场里逞凶斗狠的场景,背景音乐也换成了激昂的交响。他们砸坏了Tim和Ivy共栖的纸箱,在上面贴了择日清运的字样。 
  那天晚上,无家可归的Ivy,在Tim熟睡后,独自走在月色下。 
  Tim在与市民的斗争中,逐渐唤醒了一度沉睡的疯狂,他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更无法控制自己破坏一切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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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夜里,Tim甚至拿起剪刀追杀Ivy,命令Ivy在他面前跪下,他无情地羞辱他、命他脱去衣物,用剪刀剪去他的额发,粗暴地与他□□。在下手剪去Ivy□□时听见他的哭声,这才蓦然惊醒,又搂着吓坏的Ivy亲吻、道歉。 
  天空飘起了细雨,云层后隐约传来雷声,Ivy在逐渐残破的垃圾场中穿梭,在对Tim的爱情和对未来的恐惧中彷徨、挣扎。 
  就在这时,母猫现身了。不满Tim数次拒绝她的求欢,还恣意地恫吓、捉弄她,母猫决定从软弱的Ivy身上下手。她们轮流用两个人格接近Ivy,用言语打击他的自信、诱惑他的欲望,并且嘲笑他的无力。 
  『小伙子,我来教你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可怜的小青蛙,还以为世界就只有照到你足前的月光那样大呢!』 
  杏在舞台上侃侃而谈,习齐注意到她脸色比上次见面时,又更苍白、更削瘦了一些,像病了很久的病人似的。 
  她饰演的人格一如往常,向Ivy展示城市生活的美好。她把市民的生活描述得纸醉金迷、富贵繁荣,让从小待在精神病院的Ivy听得目炫神迷: 
  『看见你头上的那盏破水晶灯了吗?它在宴会厅点燃的时候,抵得上一千枝你手上蜡烛的光。看见你脚边那座破旧的小木马了吗?对,就是你常骑着玩的那个,商店街橱窗里的小玩意儿,多到可以盖起一座牧场!只要你恕酢跻走进城市里,就能看见牛奶流成的河、钻石镶成的星空。就连你深爱的Tim,也能叫工厂制作一个给你。』 
  剧本里的Ivy一边听,一边在语言构织成的蘑菇里旋转、迷惘,不过现在还不到和舞群配合的时候,舞台上只有习齐一个人。 
  但习齐只是呆站在那里,灯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那种彷徨、像游魂一般的样子,让杏着实吃了一惊。 
  她刚想试探地叫一声「Ivy」,习齐的目光忽然定在某一个点上,就这样热切地、专心地看了起来,甚至歪着脖子去探寻,连阿耀都以为那里有什么东西,情不自禁地跟着看了一眼。 
  习齐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傻笑出声, 
  『水晶灯……小木马……牛奶和钻石,啊,还有这么多琳琅满目的蘑菇……多么美好的世界,女士,你所经历的世界,真的好美、好美,比我的美得多了……』 
  杏愣了一下,习齐念的确实是剧本里的台词,但是在阅读剧本时,她以为那会是更慌乱、更不知所措的感觉。但习齐只是在舞台边缘坐下,闭起了眼睛,彷佛当真看到了杏所描绘的一切, 
  『没、没错……!』杏发现女王在看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演出中,连忙接口: 
  『就连你那座破纸箱,只要你恕酢跻到城市里,我可以为你建一座壮丽的城堡,你将拥有无数的仆役、每夜睡在不同的房里,你将如女王般尊荣、国王般富有。在那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留声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上帝,你无需再屈膝祈祷,因为上帝会跪在你跟前,请求你的雇用。』 
  习齐慢慢睁开了眼睛,女王和剧组的人都看着他,他的唇角仍旧挂着那种虚幻的笑,转头望向杏, 
  『女士,妳所描绘的世界,真是太吸引人了,』习齐叹了口气,从舞台边缘缓缓站了起来,走向杏饰演的母猫: 
  『但是妳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 
  『我喜爱这个垃圾场,不是因为他的华丽与舒适……而是有Tim在此地安眠。』 
  习齐望着杏,眼神中闪烁的光辉,竟让杏移不开目光,那是真正陷入热恋、完全沉浸在两人世界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光是看着习齐沉醉的表情,杏就发觉自己有些鼻酸了。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阳光下,和另一个人告白时,那个人的脸上,依稀也是那样的表情。只是眼前的习齐,看起来更快乐、更美丽,幸福的令人心碎, 
  『再璀灿的水晶灯,若不是照着Tim的背影,对我而言就像行走在黑暗中一样。堆满橱窗的玩具,若不是有Tim在一旁陪着,对我而言就像算数习题般无趣,』 
  『女士,看啊!请看,妳头上的老旧路灯上,有Tim跳跃而过的足迹,你手边那张破碎的座椅,有Tim激|情时留下的指印,这里的风、这里的空气,让我在呼吸时嗅得到Tim的汗水,在梦醒时,听得见Tim在我耳边呢喃的声音……』 
  习齐说着,看着杏的脸咯咯窃笑了两声,杏完全呆住了, 
  『女士啊,我不需要上帝,因为Tim就是我的上帝。』 
  纪宜从椅子上微微起身,好像要跟女王说些什么,但女王没有喊停,只是用双手包覆着下颚,倾身全神贯注地看着。杏的人格蛊惑Ivy不成,脑羞成怒的母猫换了另一个人格,开始剧烈的言辞挑衅,企图激怒Ivy, 
  『小子,你不曾杀过人吧?』 
  菫缓步踱到舞台上,以傲慢的姿态接近习齐。她用指尖挑起习齐的下颚,嘲笑似地看着他的眼睛,习齐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看看你的双手!如此苍白、软弱和纤细。你了解Tim吗?你可曾看过他下手杀人的样子?你可曾见过他剪开女孩的肚腹,拖出一地的血肠?可曾看过他剪断知更鸟的脖子,让他再也无法歌唱?』 


  『我了解Tim……』 
  习齐退了一步,脸上又露出那种茫然的表情,彷佛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菫饰演的母猫胜利似地笑了, 
  『愚蠢的小鬼,你知不知道,每夜在你欢爱过后,Tim总拿着剪刀,在你的睡容上反复磨娑,等待着剪下你的鼻子。即使在最□□的时候,他的右手也没有忘记利刃,给你温柔抚慰的手指,下一秒就能让你痛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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