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说得没错,每个人都需要朋友的,我家老爹也说过,人是群居的动物,出来行走江湖,就需要朋友。”
“嗯,所以我决定离开蓬莱岛,到外头去看看。我是偷偷离岛的,因为我师父不喜欢我荒废修业,如果让他知道我离开,他一定会很不高兴。”
妃怜袖每说一句话,孙武就用力点头,因为自己也是待在一个封闭环境里,受到姐姐的严密管制,好不容易才得到许可离开,妃怜袖想要外出历练与见识,这种心情自己完全可以理解。
“我离岛之后,就去找苦茶大师和袁少主,恰好碰到佛血舍利出土的骚动,苦茶大师请我去帮那个女孩料理伤势。”
适逢其会,妃怜袖因此救了雯雯,而袁晨锋素来行踪飘忽,要找他本不容易,恰好当时也为了舍利之事就在附近,与妃怜袖见面后,面对她提出的协助要求,在呆立半晌后,给了一个答案。
“要怎样交朋友?呃,这个……友直、友谅、友多闻,交友之道首在信义两字,简单来说,要交朋友就要先付出,而这个……啊!我想到了,恰巧我新结识了一名少年英雄,他为人热诚正直,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我想帮他一把,但目前分身乏术,能不能请你代我走一趟呢?我相信他是个很值得结交的朋友。”
就这样,妃怜袖匆匆赶来,在军营中指点孙武与北宫罗汉战斗,之后连续帮着处理了很多事,与他同行共赴慈航静殿,一直到了这里。在尘世间走这一趟的经历,妃怜袖得到了许多从前不曾有过的体悟,但心里头还是有几分困惑,为了要找到答案,她在迟疑多日后,终于在昨晚向孙武开口。
“原来你在烦的事是这个啊,早点说不就好了吗?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的,因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啊,不只是你我,还有小殇、香菱,大家一起患难与共过,我们都是好朋友啊。”
觉得与妃怜袖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又很高兴能帮妃怜袖解决问题,少年表现得很兴奋,相较之下,妃怜袖却是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是这样吗?”
“咦?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嗯,有点奇怪,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如果我们真的是朋友,应该……应该不只是这样,应该会……会……”
妃怜袖说着奇怪的话,孙武全然不解其意,猜测她是否被什么书上的偏颇知识给误导,忍不住问道:“妃小姐,要不然……朋友之间应该会怎样呢?”
“书上说,如果是好朋友的话,两个人会彼此接吻,男的还会把舌头放到女的嘴里,如果放得不够深,那就是不够朋友。”
“等一下!”
孙武闻言大惊,震骇之余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妃、妃小姐,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
“咦?刚刚那段话不是我说的啊!”
“那是谁说的?”
“哇哈哈哈,是我们!”
又是一下“哗啦”声响,但翻开的东西却不是木板,而是地面的一层土,戴着大头佛罩的两个人从地道里翻出,高的那个对少年大笑说话。
“小武,你太不解风情了,这么明显的暗示你都听不懂,实在枉为男儿身。妃小姐的意思,不是普通的那种朋友,是要和你变成男女朋友啊!”
这个说明所带来的震惊太过强烈,孙武还来不及为了刚才的嘲弄发脾气,就赶忙作着澄清。
“妃小姐是女生,我是男的,我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啊!”
“蠢!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难道我们是变态的男男朋友吗?她的意思是,想要当你的女朋友啊!傻小子,被告白了还傻呼呼的,叔叔我真是替你感到羞愧啊!”
“啊?刚刚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告白吗?”
戴着大头佛罩的路飞扬与小殇,不约而同地重重点头,让孙武吓了一大跳,想说世上哪有这种好事,转头一看妃怜袖,发现她仍在沉思,似乎全然没听见刚才那段对话,而这绝不是告白后该有的神态,孙武马上察觉自己被骗了,转过头想要找人追究,但眼前空荡荡的一片,翻开的泥土早已盖上,小殇和路飞扬逃逸无踪。
“你们两个!”
孙武快步追了上去,虽然没法穿地道走,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回到旅店,终究逮得到这两个最近迷上挖地道活动的破坏狂。
然而,孙武一面拔腿开跑,一面却也注意到妃怜袖的表情看来很迷惘,似乎正在为着什么疑难而困扰,这也让他为之不解。
(妃小姐在想些什么呢?她对朋友是不是有些什么奇怪的期望啊?)
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所惊扰,孙武这一夜没有好睡,但同样睡得不好的也大有其人,因为隔日一大清早,孙武房门外就有人猛敲,才一开门,任徜徉就老实不客气地跨了进来。
“任兄?”
“嘘!不要说话!你叫得太大声,让别人知道我来了,男的倒是不怕,让那些女孩子知道我在镇上,我今天就很难跑掉了。”
之前孙武也曾听说,任徜徉在外浪荡江湖时,偶尔会带女孩子来这小镇避祸,日积月累下来,人数还着实不少,有少数一两名与本地居民婚嫁,但多数却都住在这间镇上唯一的旅店,成为了旅店的服务人员与长期住户,每次任徜徉回到镇上,她们就像是见到鱼儿的猫,争先恐后地赶去缠人,现在看任徜徉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这传闻显然不假。
“任兄,那些女孩子和你……”
“你要穿我旧鞋?还是执我的二摊?如果都不是,这就不关你的事,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她们,是为了你这个兄弟……”
话说一半,任徜徉突然顿住,“等等,我是把你当兄弟,不过我们这算是什么兄弟?亲兄弟我们没血缘,义兄弟我们没那交情,婊兄弟我们又没有一起……呃,算师兄弟吧。”
任徜徉抓抓头发,俊美的脸上掩不住倦容,眼中满是血丝,显然是一夜辗转难眠。
孙武想到昨天的事,有些不知如何启齿,但还是向他问起苦茶方丈的情形。
“天晓得,昨天医完你之后,师父就闭关去了,大概真的是很累吧,反正我也没见到他的面。昨晚一夜睡不好,今早看不到和尚师父,看其他的秃驴又讨厌,就决定下山向你说早安了。”
真是无比率性的一个人,慈航静殿的种种纷扰,似乎完全与他无关,反倒是身为局外人的孙武,为着慈航静殿的状况而担忧,频频向任徜徉请教目前的状况,希望能在危急时帮上一点忙。
“喔,这个你不用多想啦,和尚师父不是为了要你做什么才医你的,他医治你,就是因为……呃,私人理由不论,总之他应该是希望你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如果你作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搞得自己少年亡,他医你等于白医,十五年功力的易筋洗髓,还不如洗条狗算了。”
任徜徉满不在乎地挥手说话,尽管他说得洒脱,孙武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而在双方谈话中,孙武向任徜徉问起,师门的情况如此危急,为何他好像毫不关心一样,传闻苦茶方丈当年曾有意栽培他为掌门继承人,难道就是因为他的态度不佳,所以才放弃的吗?
“你搞错啦,我对授业之恩的回报对象,只限于和尚师父一个,慈航静殿会怎么样与我无关,而且和尚师父从没想过要让我出家,更别说接掌门方丈的位置。”
任徜徉笑道:“当掌门方丈有什么好?一大堆事情要烦要担心,每次江湖上出现大魔头,第一个要挑战的就是两大圣宗,藉着大屠杀来证明自己很强,好像把两大圣宗的掌门当成度量衡一样,天妖那时候就是这样,所以掌门方丈的位置是送给我都不要。”
“说……说得也是,慈航静殿能存在到今天,真是不简单。”
“哈,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慈航静殿有一个秘密,只传给每一代方丈。”任徜徉正起神色,悄声道:“千百年来,慈航静殿遇到的灭派之险着实不少,但每次到了最后关头,本派都会内藏一个你不知道,我不知道,大魔头也不知道,连方丈都不认识的绝世高手,神秘现身出来,把魔头收拾掉。”
“喔喔,慈航静殿果然卧虎藏龙,那这次呼伦法王上门挑战,会有神秘高手出现吗?”
“这种事情哪有可能啊!慈航静殿不会有比和尚师父更强的人了,甚至要找个比我更强的,恐怕都不容易,唔……苦愚师叔可能比我强,不过寺里太多只是功力强,却欠缺实战历练的人,真要和人打起来,哼哼,神秘高手是没指望了,当无名尸倒是很多人都有份。”
任徜徉向孙武解释,慈航静殿在太平之役伤亡惨重,经过这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又多出百余位修为精湛、内力深厚的高僧,不过武学修为是一回事,实战状况却是另一回事,因为慈航静殿的佛门武技大多偏重防御,以不败、护身为战斗目的,即使采取攻击,最终目的也是制服而非诛灭,在杀伤力上自然不强,所以尽管慈航静殿的高手如云,不过那仅是单纯在切磋较技的层面上,假若是性命相搏的实战,这些高手全部要调降等级来看待。
“原来是这样子……”
孙武似懂非懂,但却多多少少明白为何千百年来慈航静殿高手辈出,耆宿长老无数,却每每在正邪大战中,被一些年纪轻轻的邪派人物打得异常狼狈,丢脸之至。修为高不等于实战力强,这一点自己在近来的际遇中,已经慢慢有所领悟,实战中会碰到的很多问题,都不是一个人独自修练时所能凭空想像的,在生死一瞬间的战场上,有时候反应灵敏比武功高强更重要。
“任兄不认同慈航静殿的武功理念吗?”
“……也不会。武功只是一种工具,工具哪有什么好的坏的,只不过天底下没有万能的工具,你不能一把钥匙又要开锁,又要开瓶子,同样的道理,如果练武只是为了健身与自卫,那上了战场打不赢别人,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嗯,我觉得练武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用来伤害别人的,如果打不赢人家,只要逃跑就好了,我姐姐常常说,遇到强敌就逃跑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哈哈哈哈,疼你的人还真是多啊,连我都要开始羡慕起你了。”
任徜徉放声大笑,像是非常开心的样子,一掌拍在孙武的肩头,笑声敛住,“孙兄弟,你的想法不错,但将来总有一天,你会碰上打不过,却又不能逃跑的情形。即使你把金钟罩练上第十关,也只不过能保护你自己,罩不住自身以外的人,所以,为了迟早会出现的那一天……人应该多方面学习技艺,不能只有一技傍身,你说是吗?”
孙武正要说话,却突然灵机一动,醒悟到了某事。任徜徉话中所透露出的讯息,便是假若想在战场上纵横得意,慈航静殿的武学虽强,却有所不足,必须另外学习其他强横武技,换言之,早已有这想法的任徜徉,必然暗中付诸行动,除了他威震江湖的神掌外,肯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厉害绝学。
(那门绝学,应该是任兄压箱底的救命技巧吧?能与如来神掌相提并论,这门绝学一定很强,不晓得是什么样的神技?)
孙武心里想着,眼中不自觉地瞥向任徜徉,发现他虽然在大笑,但右手却始终放在腰间。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无形之中仿佛传递着一个讯息:任徜徉的那个压箱底武技,重要秘密就在他腰上。
(用腰部来施展的绝学?什么功夫要靠腰部来施展?难、难道是小殇以前说过的那种……)
脑中浮现出一些画面,孙武刹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任徜徉转头一看,奇道:“喂,你发烧啊?怎么一下子脸红成这样?”
“没、没有啦!任兄,那照这么说,慈航静殿就没有别的高手能帮上忙了吗?”
“唔,被你这么一说……”
孙武的疑问本只是想转移话题,但任徜徉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沉吟道:“假如和尚师父别那么死脑筋,把那件东西拿出来用,情形就……”
任徜徉话里所提到的东西,无疑就是苦茶方丈手中的神秘宝贝,孙武精神大振,小心地问起那件法宝的功用。
“喔,那个东西啊?嘿嘿,从属性上来分,应该算是召唤类的法宝吧,只要使用那件宝贝,就能凭空召唤出绝世高手,干掉所有敌人。”
“这、这么说,该不会是慈航静殿的镇殿法宝吧?历任方丈都是用这件法宝召唤出隐藏的神秘高手,解决危机……是这样子吗?”
“是啊,所以这法宝是只传给掌门方丈的最高机密,除了掌门,别人都不能使用……是才怪,你该不会把这种话当真吧?这么假的谎话,信的话你就蠢得没药医了!”
任徜徉拍了孙武肩膀一记,大笑起来,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吵杂,仿佛有一群女子朝这边靠近,任徜徉脸色大变,竟然连话都来不及多交代一句,飞身一跃,破窗而出,转眼间逃之夭夭了。
孙武为之惊愕,几十名或长或少的女性推门而入,看到破掉的窗口,知道迟来一步,纷纷气恼顿足,有的人破口开骂,却也有人当场掉下眼泪。不可思议的情形,让孙武看得傻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就陷身混乱的风暴中,一众女性围着他追问任徜徉的去向,如果不是香菱及时赶到,将小主人拉了出去,孙武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从这硬闯不得的红粉阵中脱身。
“呼……多谢你,香菱,你帮了我大忙啊。”
“少爷,别的人也就算了,可是任徜徉这个人你一定要特别小心,别再与他往来,因为……如果少了提防,你可能会被他暗算的。”
香菱不喜欢任徜徉,这点孙武早就知道,但此刻她的表情异常严肃,像是在担心什么,孙武不得不问起理由。
“这个……为什么香菱你这么讨厌他呢?就因为他好色吗?但香菱你以前说过,任先生从来不强迫女孩子做事,每个和他好的女孩子都是心甘情愿,这样不就好了吗?而且,我觉得他和西门朱玉的做法很像,香菱你不是很推崇西门大侠吗?为什么会这样讨厌任先生呢?”
“那家伙怎能与西门大恩人相比?西门大恩人惊才绝艳,当年掌剑双绝,横扫天下,任徜徉不过是会几手三脚猫的掌法,拿他与西门大恩人相比,这简直是侮辱。”
“哦?西门朱玉的武功很高吗?”
通常被冠以“淫贼”之名的男人,武功都不怎么样,否则武功又高、相貌又俊美,那就该像任徜徉一样,被视为是江湖上的英雄人物,不是淫贼了。孙武对这件事大感好奇,可是香菱明显不愿多谈,改说起另一个理由。
“还有……香菱以前也和少爷说过,任徜徉屡次出言讽刺我们家小姐……”
“嗯,这点以前是听你说过。”
孙武曾听香菱说过,任徜徉在江湖上的言行,时常与羽宝簪针锋相对,极不礼貌,但任徜徉既然是以尊重女性为行事准则,为什么会对羽宝簪这么不客气呢?他对香菱都还谨守君子风范,没理由故意侮辱羽宝簪啊,除非……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私怨了。
(宝姑娘出手又辣,脾气又坏,骄纵蛮横,如果和任先生有冲突,未必是任先生的不对,这件事不能太武断下结论啊。)
孙武基于自己的经验,有了这样的想法,虽然只是暗自猜测,但香菱却把握到他的心思,眼见少年不肯听劝,只得长叹一口气,说出那个不愿启齿的公开秘密。
“少爷,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但在江湖上传得很广,说得上人尽皆知,我之前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听了恶心,不过任徜徉觊觎你的心法,你如果不晓得他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