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会再给我打电话?”苏瑞突然有点不确定地问。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也许,他就要离开了。那个人,要么把自己伪装得完美无缺,一旦伤口暴露,他也不希望任何人来看着他舔舐伤口。
孤独的人。
那枚刻着孤字的棋子。
“会。”斯冠群直视着她,眉眼含笑,在那一瞬,温柔得仿佛即将化掉的冰然而融化的冰,是不是很快就要蒸发成虚无呢?
苏瑞心中一痛,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忙忙地低下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斯冠群并没有马上离开,暗夜里,一簇火光耀了起来,他点燃了烟。
“少抽点烟。”苏瑞顿了顿,然后,驻足,转身,直接伸手拿掉斯冠群唇边的烟头。“都说对肺不好,为什么不戒掉?”
态度亲昵而随意。就好像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斯冠群并没有反抗,他任凭苏瑞拿走香烟,然后微微苦笑,“我抽过一段时间大麻,后来,自己又戒掉了。可是,戒得并不彻底,所以,偶尔需要抽烟来抵制。抱歉,我会彻底改过来。”
他居然非常诚心诚意地解释了。
苏瑞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她反而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来。”
不过,抽过大麻吗?
他的过去。真的黑暗混乱到一团糟的地步。
话已至此,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话题了,苏瑞抬头看了看黑乌乌的楼顶,不得不告辞道:“那我先上去了。”
“好。”斯冠群点头。
可是,当苏瑞真正转身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叫住了她,“苏瑞!”
那么急切的声音,比即将分别,带着更多的离意,苏瑞听得心中一堵,不知为何。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难过。
苏瑞转身,露出此生最为甜美的笑容,“什么事?”
她眉眼妩媚。
“没事。”斯冠群却摇了摇头,想了想,然后,道:“斯杰是我的儿子。”
苏瑞怔住。
“他是我和那个女孩的儿子……就是我嫂子,我一直不知道。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后。她才告诉我。”斯冠群继续道。
苏瑞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想一想,又觉得事情本该如此。
那个女孩其实是个很贪心的人,恋着斯冠群的人,却又爱着斯家的权,她会留下斯冠群的儿子,似乎……可以猜到。
“所以,无论斯杰做了什么,你不要怪他。他也很无辜。”斯冠群继续道。
苏瑞哂然,“你都不会怪他,我怎么会怪呢?
今天晚上的斯冠群真的很奇怪,这样的话语,换作从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的。
而现在,他却一再地解释并且交代了。
实在……很怪异,很怪异。
“冠群。”她下意识地叫着他,“你……真的没事。
“没事。”
“那……”
“我爱你。”他突然冷不丁地打断她的话,用三个字,将苏瑞即将冲出口的所有话,都堵得严严实实。
“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只是因为你是苏瑞,我真的很庆幸,能遇见这样的你。”斯冠群又说。
——在最后的时光,遇见最关的情感,以及最值得的你。
苏瑞点点头,极乖巧地“嗯”了一声。
“早点休息。”斯冠群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然后,他启动汽车,调转了车头,朝小区外驶了去。
苏瑞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斯冠群的离开,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出一阵凄惶,那凄惶来得如此强烈,却也,如此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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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冠群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当天晚上,李艾也没有回家。
苏瑞无法与Alex联系,她已经在他与斯冠群之间,选择了斯冠群,虽然是形势所逼,但是,那确实是事实。
第二天,商天南那场鸟龙的婚礼便成为了所有报纸的头条,而斯冠群作为事件的主角,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斯杰的身份被披露,大家本着八卦至死,或者对那个最神秘最权势暄天,但是也最多故事的家族,那澎湃难抑的好奇心,开始对斯家进行追踪与剖析。
当局已经介入调查,很多当年的遇害者,真是通过外使馆来施加压力,形势的恶劣,便是连斯冠群都压不下来……可是,他真的压不下来吗?
苏瑞其实并不认同这个观念。
如果斯冠群真的压不下来事态,那么,为什么这铺天盖地的八卦与报道里,居然没有半分线索关乎她?她也曾高调亮相,如果别人想谈及斯冠群,势必会提到她。
可是,苏瑞找不到自己的名字。她被保护得如此之好。仿佛后面有一只手,正在操控着一切。
然而,斯冠群却一直没有与她联系。
一直一直……
第二卷 契约关系 (一百五十)巨额馈赠(上)
斯冠群一直不联系,她也没有办法找到他,她尝试着给他打过电话,电话一直是通的,却总是没有人接听。苏瑞一遍遍听着系统抱出的那句冰冷的是“无人接听”,终于放弃了这个渠道。
她知道斯冠群是有意躲着自己了,既然他想躲着,那么,也许她真的很难将他找出来。
很难……却并不代表不可能。
只是,在寻找斯冠群之前,苏瑞尚还有一件事要做,这件事她早就需要做了,却因为很多原因,而推迟至了今日,那边是——找胡娟问命情况。
胡娟的地址,斯冠群已经交给了她,苏瑞必须去见她一次,等胡娟这边的情况确定之后,她才能安下心了,从此以后,大概真的不会再关注莫梵亚的事情了。——放下便要放得彻底,拖泥带水,对谁都没有好处。
胡娟的地址并不难找,在斯冠群消失后的第三个晚上,苏瑞终于在乎娟家门口等到了她本人。
那是已经是十点多钟了。
远远地看见胡娟的身影,苏瑞直起身,向她迎了过去,胡娟却仿佛受惊一样,见到苏瑞,她先是怔了怔,然后转身即走。苏瑞被她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在短暂的惊疑后,还是追了出去。
“胡娟,”她叫住她,“我不是来向你算账的。”
她以为,胡娟之所以会逃走,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
听到这样的言语,胡娟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走得越来越快了。苏瑞不得不紧跑了几步,她抓住胡娟的胳膊,稍一用力,胡娟被她拉的踉跄了一下,仓皇转身,那张白得吓人的脸几乎惊到了苏瑞。
几日没见,胡娟真的瘦了很多,简直瘦的不成人形了。——那种瘦并不是肢体或者脸颊的消瘦,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憔悴感觉。
苏瑞看见胡娟这副模样,那些即将冲出口的问题立刻消弭无形,她想,她已经不需要问了。
能让胡娟如此仓皇憔悴的,自然不会是其他事情,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果然感染上了艾滋。
“那么……”苏瑞的手仍然紧紧地抓着胡娟,许久,才极艰难地问:“他也?”
“他?你是说莫梵亚?”胡娟扯了扯唇,神色复杂道:“谁知道呢?”
苏瑞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丝侥幸,消失了。
“那么……他知道这件事了吗?”苏瑞又问。
“我告诉他了。不过,他没有告诉我答案。”胡娟摊摊手,苦笑道:“当然。他只怕不愿再见到我了。”
苏瑞的心沉到谷底:莫梵亚已经知道了么?
事实上,在只晓真相后,苏瑞却宁愿莫梵亚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这件事,她与他之间,无论两次还是三次,终将是过去,可是,如果莫梵亚知道那夜错将胡娟当成自己,不知道作何感想,况且,又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当胡娟告诉他真相的时候,莫梵亚是什么表情呢?
苏瑞简直不敢想。
“你担心他?”胡娟知道自己走不掉了,反而变得镇定起来。她甩开苏瑞的手。兀自整理了一下衣服,“其实,大可不必太过挂心,只不过一次而已,哪里会那么容易感染上,况且——”苏瑞顿了顿,有什么话欲言又止,最终忍了回去。
苏瑞且不管她的宽慰之词,还是盯着胡娟,“已经过了潜伏期了吗?”
胡娟的模样,明显情况不妙。
“谁知道呢。”胡娟却只是摆摆手,不欲直面回答。
“去见过医生了吗?或者吃药?我查过相关资料,即便感染了,也未必一定会病发的。”苏瑞其实已经不想管胡娟,可是,看着她此时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态度堪称和气了。
胡娟却也斜着她,狐疑地望着苏瑞,“知道我得了这种病,你不怕?或者,你早就等着这一天,等着来看我的笑话?”
“你的笑话,我为什么要来看?”苏瑞蹙眉,却并没有避讳的样子,“以前的是奇怪就算了,人非圣贤。……就算真的到了最坏的境况,那又如何,人都会死的,搞不好我现在出去,就被车撞死——但我们并不能因为下一刻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不让自己这一刻好过。”
“苏瑞!”胡娟不得不叫停她,哪里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
苏瑞抿了抿嘴,已经松开的手,又重新握住了胡娟的胳膊,“最后一个问题,务必回答我。”
“嗯。”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莫梵亚了?”苏瑞很认真地问。
倘若不是真的,胡娟应该早拿与莫梵亚上床的事情出来吆喝吹嘘了,可是,即便到今日地步,她仍然讳莫如深,情愿自己一个人躲着,这实在不是胡娟的风格。
除了真的喜欢上那个男人,苏瑞再也不可能为她找到其他的解释理由。
“谁知道呢……”胡娟还是那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可是眸光深沉,表情也不似方才那样拒人千里,剑拔弩张。
苏瑞心中一声叹息。
她心中未尝不恨他,可是,因为胡娟那一眼的惘然,她却连恨都恨不出来了。
都是命,都是孽。
那么……莫梵亚现在到底如何了?
他有自己的私人医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定时检查,从那一夜后,他应该已经检查过了吧,那结果如何?
到底,有没有——
苏瑞焦头烂额。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房了。”胡娟向苏瑞欠了欠身,不再说什么,苏瑞也没有挽留她,任由胡娟擦过自己,回到那个阴沉沉的房子里,大门在后面“哐当”合住了。苏瑞则独自往医院的方向走了去。
乐乐的情况越见好转,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许少白这几天似乎很闲,一直在医院里看顾乐乐,国外的专业看护也已经请了回来,再过几天,她就能接乐乐回去呆着,不一样要在医院里。
这是一件可喜的事情,乐乐也已经在医院里呆腻了,可是,他的爸爸呢?
苏瑞苦笑,她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接下来的局面。
从胡娟所居住的小区,走到医院,是一条长长的距离,她来的时候,乐乐已经睡着了,苏妈妈也在陪床,她并着急着回去,思绪很乱,如麻的心思错综复杂,纠缠若斯,她并不想马上乘车回去,只是信信地走,信信地走,走过了几个接口,才意识到,这里Alex的酒吧左岸很近很近。
自从那天宴会后,苏瑞也没有与Alex联系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几年前的事情她还没有求证,而此时,她也不可能拿这个问题去向斯冠群求证,那一夜,她那么坚定第站在了那个人的身边,Alex一定将她恨到入骨了。
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他。
无法实现对乐乐的承诺,无法保护斯冠群,无法为莫梵亚接触危机,无法与Alex一起同仇敌忾,苏瑞觉得自己很失败,真的很失败。——失败到李艾也离开了她,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每次打电话给她,都是寥寥几语,很快就挂断。
李艾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苏瑞实在猜不到,不过,她知道,一定与斯杰有关。
脚终于停在了左岸的门口,深夜的酒吧,还有淡淡的音乐逸出来。
苏瑞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灯红酒绿,透过酒吧落地窗户的那扇毛玻璃,她仿佛看见了此时正坐在吧台上安静喝水的Alex。她很快低下头,脚跟轻转,就要离开。
酒吧们却在此时从里面拉开了,Alex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苏瑞。”
依旧是清清淡淡的两个字,如同从前。
苏瑞顿住,她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既然来了,进来坐一会吧。”Alex继续在外面邀请到。
苏瑞这才整理着脸上的表情,仿佛自己真的是偶然路过一样,她飞旋地转过身,望着Alex,微笑,“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她不过才刚刚到酒吧门口,Alex居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这也未免太神奇了吧。
“就是知道。”Alex轻声道。垂眸,身体往内侧让了让,“进来吧。”
苏瑞却无法动。
面前的Alex,还是Alex,穿着白色的棉布T恤,涤纶休闲裤,干干净净,好像一名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大学生。
可是,恰恰因为他太过干净,以至于苏瑞在面对他的时候,是那么心中有愧。
他可以坦然,她却不能坦然。
“算了,不坐了,你忙吧。我……还有点其他事情要做。”苏瑞挠挠头,有点艰难地丢下一句,就欲离开。
“你想找斯冠群?”Alex的声音毫不留情地飘了过来。
苏瑞真的动不了了,她觉得自己就要被冻僵,今天晚上的风真大,呼啦啦地灌进她的衣领,让她忍不住瑟缩。
“不……”她想否认,却又否认不了。
是的,她想找斯冠群,她想知道,斯冠群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而且,除了斯冠群,她还想揪住莫梵亚,将他拖到医院,看他到底有没有感染上那该死的病。
然而,现实却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不知道斯冠群在哪里,也不知道莫梵亚此时在哪里。只因为——那晚之后,莫梵亚已经和萧萧一起回法国了。
即便手机号码,也已经被莫梵亚临时停掉。他离开了,离开得彻底而干脆。一入豪门深如海,现在她如果想再找到莫梵亚,真的太难太难。
“我知道斯冠群在哪里。”Alex继续道。
苏瑞吃惊地望着他,“你知道?”
Alex有足够的理由恨斯冠群,如果他知道斯冠群此时的地址,应该会将它揭露给媒体或者其他的机构才对。
“西郊的一个地方,虽然还不太确定,但应该是那个方位。”Alex淡淡道:“你去找他吧。”
“……Alex?”苏瑞惊疑地望着Alex。
她现在去找他的仇人,他非但不阻止,不骂她,反而为她提供了地址?
“先进来,我给你看一样的东西。”Alex说着,人已经转进了酒吧,苏瑞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Alex不是那种随意开口的人,他一旦开口,便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酒吧里的音乐很轻缓,因为斯杰的缺席,乐队的表演也暂停了,偌大的大厅里,零星地坐着几人,大家交谈,大家微笑,大家事不关己。
苏瑞穿过人群,跟着Alex,一路走进吧台后面的小房间,然后,Alex在一台电脑前停了下来,他弯下腰,用鼠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处。立刻有几个小窗口弹了出来。
一则,是公告。
斯冠群的公告。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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