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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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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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见到他,我心里立刻凉了半截。
  和尚轻易不会来家里,一旦出现,肯定是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
  这点,我早就知道。
  “大嫂!”
  他走过来毕恭毕敬的打了招呼,旁的话却没有一句,还是随后跟上来的海涛笑呵呵的说:“大嫂!好长时间没来了,刚好今天我跟和尚去接点点,顺便来讨顿饭吃。”
  这是借口。
  当着点点,我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只笑笑答应着说:“哦,那没问题,快进来吧。”

  十七 血腥回忆

  吃过饭,海涛跟和尚也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我早早把点点打发到楼上写作业,下楼来的时候,看见和尚一个人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沙发上,海涛却不见了人影。
  我端了杯茶过来,摆手让和尚别起来,他还是欠了身才伸手接过。
  我在他对面坐下来,一抬眼正看见海涛在大门外打电话,一脸凝重的表情。
  我知道海涛这人精明的很,从他口里肯定是套不出话来,还是先问问和尚看:“海波今天也忙?”
  和尚想了想才回答:“是。”
  我又问:“那你跟海涛从哪儿来的?”
  和尚愣了一下,眼神直往门外飘,是在找海涛求助么?
  我不给他机会,接着问:“你孙哥也在那儿吧?你们不回去了?”
  我完全是在匡他。
  和尚沉默了好一会儿,实在拖不过去了才说:“嗯,不回去。”
  我继续问:“你不回去,他们没事么?”
  和尚迟疑得答:“应该没事吧,那边人手够。”
  我的猜测已经基本得到证实,肯定是出现很危险的情况,孙皓志才派海涛跟和尚来保护我们的。
  到底是什么事,连海波这种基本半退出的人都回去帮忙?
  我开始紧张起来,假装镇静的喝了口茶,盘算着怎样再套点话。
  海涛推门进来,脸上已经换上一团和气:“呦!今天真冷,可能要变天了。”
  我一想,干脆激他一下,逼他说实话:“那你们早点回去吧,一会儿要下雨了!”
  海涛乐了:“别啊,大嫂,我们再待会儿,回去也没事儿干。你们家这电视真好,我跟和尚在楼下看球,不打扰你吧?”
  他又推回来,我把心一横,非要问出来,脸上仍然笑着说:“那不好吧,你不回家的话,你老婆要多心了,再说点点明早还要上学呢!”
  海涛一点不为难,张嘴就说:“大嫂,看你说的,我在孙哥家里,我老婆才放心呢!要是我们看球晚了,就不回去了,明早直接再送点点上学,不是正好嘛!”
  他推推金丝边眼镜,又客气又无赖的腔调真让人没辙。
  海波海涛兄弟俩长得很像,表面上看去海涛要更斯文些,其实背地里,海涛才是难搞的一个。
  我暗暗咬了嘴唇,看样子他们是不肯说的,算了,不告诉我,我也不问了。
  随便你们吧!
  我让他们随意些,转身上楼陪点点去了。
  整晚,海涛跟和尚都在楼下鸦雀无声的守着,每次我悄悄开门从楼梯往下看,都看见和尚目光炯炯地盯着窗外,而海涛则半躺在沙发上,不停看着手机。
  紧张感在空气中流动,我退回房里,插上门,仍然觉得不安。
  想了想,还是换好便装,把点点从她房间抱过来,睡在我的床上。
  点点睡眼惺忪的问我:“妈妈,怎么了?”
  我笑笑安慰她:“没事,妈妈想和你一起睡。”
  她挤过来搂着我,我抱着她温暖柔软的小身子,才能勉强阖上眼睛,可头脑仍然一刻无法停歇。
  尘封的记忆,无法抑制的翻滚起来。
  那些我宁愿永远不要记起的往事夹杂着血腥味道向我扑过来……
  还是点点很小时的事情。
  那时候,孙皓志还远没有混到今天的地位,河西区固然是他的地盘,可城北的谢四一直越界跟他发生冲突。
  说起来谢四这个人我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都是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总之,孙皓志和谢四的矛盾在某个时点激化,当时的我完全被蒙在鼓里,还幻想着能够和他过平静的生活,当年,我的确是想过的。
  那年冬天真的很冷。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玻璃上结着冰花,窗台上的雪都积了有我的手那么高。
  孙皓志要出门的时候,我对他讲,路上小心,他还回头向我笑笑。
  牙牙学语的点点跟在后面叫:“爸爸,拜拜。”
  他明明说:“我很快就回来。”
  可一去就是三天三夜没有回家,到第四天,海波冲进来,让我抱着点点快跟他走。
  我甚至来不及拿点点的鞋子,就被他推进车里。
  点点瞪着圆眼睛,不哭不闹,惊恐地搂着我的脖子。
  我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海波避重就轻的回答着我的问题:“是有点事,不过不要紧。孙哥出来好几天,想你们娘俩了。”
  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他却不肯多说,向我保证,见到孙哥就没事了。
  他这样说,更让我意识到,我们是处在危险当中。
  车子离开主要干道,开上没有人除雪的小路,远远看过去是白茫茫一片积雪,而积雪下面是厚厚的坚冰。
  在这么危险的路面上,一向开车很稳当的海波,竟把车速开到快要爆表,我不敢打扰他,怕他稍不留神就会翻车,只有紧紧搂着点点,祈祷快点到目的地。
  终于,车子在一栋破旧的楼房前停下来。
  这个小区我从来没来过,本应是居民们下班回家正热闹的时间,这里却是一片静谧,四下里只有暴露在空气里的暖气管发出“吱吱”的喷水声。
  我们在黑暗中上了楼,海波在前面带路,我抱着已经熟睡的点点跟在后面。
  海波用力跺了一下地面,声控灯点亮的瞬间,楼上突然“砰”地发出一声巨响。
  只不过是一瞬间,我还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海波已经转身拉着我的手臂往下跑。
  我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摔倒,海波弯腰拉起我。
  可是在这短短的停顿,已经有人冲了下来。
  刀子砍下来的时候,是带着一阵阴森森的寒风的。
  我回头去看,明晃晃的刀刃已经劈到我的眼前。
  我闭上眼,脑中闪过的念头只有一个——我死了,点点怎么办?
  温热的血喷在我的脸上,不是我的。
  海波伸手替我挡了一刀,两根手指无声的掉在地上。
  根本没有时间尖叫。
  海波连一声都没吭,抬腿就把那人踹翻。
  我立刻抱起点点往外跑,海波在后面连着放倒两个人后才跟过来。
  “还能开车么?”我问他。
  海波说,没事。
  可我分明看见他的手抖个不停,连车钥匙也拿不稳。
  “我来开。”我说。
  我和海波刚刚关上车门,已经更多的人冲下来,把车团团围住。
  铁棒钢管敲在车玻璃上,发出骇人的响声。
  点点终于“哇”的一声哭起来,海波用夹克挡住她的脸,一边冲我大喊:“冲过去!”
  要我开车撞他们么?
  我迟疑了。
  有人跳上车,挥舞着钢管大力砸下来,再有一下玻璃就会碎掉。
  我终于打着火,向后倒了一下车,那人晃了一下,没有掉下来,反倒又一次抡起钢管。
  我条件反射的用胳膊挡住脸,海波护住点点的头。
  可是,响起的不是玻璃被砸碎的声音,而是一声惨叫,和随之而来的撞击声。
  车身猛地一震,我睁开眼,从手臂的缝隙里看出去,一张狰狞的脸趴在车窗上,鲜血从他的嘴里不断吐出来。
  有一瞬间,我什么也听不见,头脑里只重复着问:“他死了么?”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直到有人把他从车上拽下来。
  “快走!”那人拍着我这一侧的玻璃喊,是孙皓志。
  我的视线又落在那个倒在地上的人身上,他的脸上已经满是血,竟然又挣扎着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摇晃着站起来。
  我瞪大眼睛对孙皓志比划,那个时候我为什么发不出声音呢?
  还是我已经喊出口,自己也没有听到?
  刀倏地砍下来,落在孙皓志的背上。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反手就是一刀,把那人劈翻在地。
  他转过去,背后是一条骇人的伤口,从右至左,皮肉从被砍烂的衣服里翻出来,鲜血染红整个地面。
  洁白的雪地,肃萧的月光,鲜红的血迹,这一切都太刺眼。
  仿佛有什么东西直直戳到我的心里,很疼很疼。
  孙皓志的周围已经有更多的人冲上来,在我眼中那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砍倒了一片又围上来一片。
  隔着车窗,我听见他的怒吼,看见他利落的手起刀落,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忽然,他回头狠狠地踢了一脚车门,是让我快走。
  我惊醒,猛踩了油门冲出去,被我带倒的有几个人,我根本没有看。
  我最后回头看到的,只有雪地里孙皓志拼杀的背影,他和我认识的那个抱着孩子四处献宝的人,不可能是同一个。
  那天,以孙皓志一伙儿的胜利告终。
  谢四没有想到在偷袭加上对方有女人孩子的情况下,仍然会败给孙皓志,从此他没有在这个城市出现过。
  而孙皓志这一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孙皓志被砍伤不算,海波掉了两根手指,大腿被捅了很深的两刀,还没开到市区他已经晕过去,还是我把他送进医院,后来他总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
  就在那天,为了保护我和点点而流血的绝不止孙皓志和海波两个,有些人我根本不知道名字,也不会再有机会认识他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点点对那一晚的事没有什么印象,哭了一晚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仍然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只是我,无论如何没法忘记,那洒满鲜血的雪地,和那一刻他狂暴的眼神……

  十八 又一次冷战

  时钟滴滴答答走个不停,我在噩梦和混沌中辗转难眠。
  黑暗中,门把手好像转动了一下,我立刻把手放在床头的瓷花瓶上。
  门无声的打开,有微弱的光线钻进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在床脚。
  “谁?”我很镇静,坐起来挡在点点前面,把花瓶抓在手上。
  那个身影晃动了一下,两步跨到床边,同时低声说:“是我。”
  是孙皓志的声音。
  他从我手上拿下花瓶,搂住我说:“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
  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道,不可能是我的错觉。
  可他不让我问,掩住我的嘴:“你睡吧,我去楼下。”
  我拉住他,他拍拍我的手,转身走出去。
  怎么睡得着?
  我下床去,帮点点把被子盖好,轻轻带好门。
  海涛跟和尚已经离开,客厅里没有开灯,有哗哗的水声从楼下的淋浴间传出来。
  门半关着,我推开门走进去,磨砂玻璃门透出孙皓志高大的身影,乳黄色的地砖上丢着他脱下来的衣服。
  我弯腰捡起一件黑色的衬衫,那上面摸上去粘腻的,是未干的血迹。
  我忽然感到一阵晕眩,靠着墙壁缓缓的蹲下来。
  他又做了什么?
  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回不来的!
  我和点点怎么办?
  眼泪不自觉的滑下来,我恨我自己。
  为什么我会伤心难过?
  为什么我总也记不住他是一个不能托付的人?
  为什么我这么愚蠢?
  我没有哭出声,可孙皓志还是发现了我。
  他推开淋浴房的门走出来,把浴巾围在腰上,俯下身子抱住我:“怎么了,小西?”
  我没有回答,孙皓志低头看见我还拿着他的衣服,便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说:“我没受伤,不是我的血。你看,真的没有。”
  他拉着我的手在他身上摸索,紧绷的光滑的皮肤像有电流通过一般穿透我的手掌。
  我哭着推开他:“你别碰我,孙皓志!你别碰我,别把你身上的血粘在我身上。让我走!”
  我推开他,却没有办法站起来。
  孙皓志楞了一下,往后退了一点,慢慢的,站起来离开。
  我一个人蹲坐在冰冷潮湿的地砖上哭了很久。
  这一次,我真的生病了。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一直拖了半个月,我才能独自驾车出门。
  孙皓志和我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战状态,互不干扰的过着彼此的生活。
  在我生病的时候,他独自带着点点,总算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
  点点每天来房间看我,把得到表扬的作业拿给我看,我笑笑让她继续努力。
  为了点点,我要尽快好起来,我对自己说。
  换上出门的衣服,已经有些嫌松了。
  我化了点淡妆,掩盖自己苍白的脸色。
  岁月果然是女人的大敌,即便表面还看不出衰老,可是毕竟活力不再,一场病竟会拖延拉扯了这么久。
  不过,也不排除是我潜意识里不想痊愈。
  我累了,我在逃避现实。
  我们的婚姻,说到底还是这样,争吵,冷战,让步,妥协,麻木,周而复始,毫无希望。
  外面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秋天了。
  这座城市的秋天很短暂,不过是几天的时间,郁郁葱葱的树木已经变成金黄,再过几天树叶就会被一次次吹过的秋风卷落,再转眼就要入冬,然后便是漫长的冬季。
  小时候我热爱所有的季节,可现在每每看到这种不可挽留的四季更替,我就暗暗感到悲伤,尤其是寒冷袭来前的最后一缕温暖阳光,更让人眷恋。
  我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最近这一两年,我们这座小城市的房地产也搞得轰轰烈烈,到处都是拆迁改建,新的楼盘隔几天就冒出来,老的小区已经寥寥无几。
  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忽然心里产生强烈的愿望,想去看看外婆家的老房子,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的记忆里,外婆家附近的房子都是低矮的平房,家家户户都有小小的院子,种上几棵树,几株葡萄藤。
  如今,城市里早已容纳不下这样的院落,我好像在电视里看到过,那里的整片区域都被划入了改建范围,那些老邻居都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外婆家的房子,大概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车子经过一片片热火朝天的工地,目所能及的都是十几层的建筑,哪里还看得到外婆家的小院子。
  可是,我仍然流连在依稀可辨的街道上,企图寻找一点回忆的痕迹,也许下一个拐角,就会走出一个和我一样的身影,带我回去。
  我的内心深处,仍然无可救药的想要逃回去吧,希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多么可悲……
  在我就要放弃的时候,一片熟悉的砖红色墙壁出现在路的尽头。
  外婆家的房子,竟然还在。
  我把车停在路边,踩着坑坑洼洼的路面走过去,激动的发现,原来整座院子都还在。
  虽然破旧,却依然完整,连门口墙壁上的涂鸦,都还是我儿时画上的那样。
  这太奇怪了,为什么在一片拆迁工地当中,唯独留下这座小院子?
  我走到大门前,试探着拉了下锈迹斑斑的门把手。
  门是锁着的。
  从乌秃秃的玻璃窗看进去,空荡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是被废弃了的房子啊,没人在里面住了。
  我又试着推了下院子的大门,院门吱嘎嘎的开了。
  院子里面长满了野草,比院墙还高,小石桌已经倒在一边,只留下几只圆形的石凳子还在原地,还有那棵老槐树,依然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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