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水怜心有馀悸的退後,「你怎麽会想到养它?」
「它跟我一样从小没有了娘。」荆无雪轻描淡写的说。
「对不起。」她一愕,「我不知道这事,莫公子没同我提过。」
「没关系,你跟麟哥哥很熟?」
「哥哥?他不是你的未婚夫?」那她是否还有机会?
「是啊!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嫁人,嫁人有什麽好,嫁人之後整天接触的净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然後便成黄脸婆、糟糠妻,而男人拥有三妻四妾还在外面花天酒地……这是我二姊说的。」
「你二姊说的没错,这就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楚水怜幽幽叹息。
「谁说的?是女人自己给自己设限,什麽现实还不是逃避的藉口,如果真的喜欢就去争取呀。」
「我……可以吗?」楚水怜自嘲。
「雪儿,你怎麽跑到这,我们该动身……水怜姑娘,你也在这。」莫麟走来,嘴角噙著笑,看著两人,「你们刚刚在聊什麽?」
你也在这!这一句将楚水怜打入深渊,她挤出虚弱的笑,「没什麽,织样我已经给莫公子送来,如果满意的话就请上楚庄取货。」
「我会派人去的。」他含笑应道。
温柔的神情看在荆无雪眼底,心头感到闷闷的。
「那麽打扰好些天,水怜也该告辞了。」楚水怜敛身一福。
「等等,要不要我们一起入城,反正你也要回去,正好顺道。」荆无雪心无芥蒂的提议。
「这样方便吗?」楚水怜问的虽是荆无雪,但水眸却是投向脸上带笑的莫麟,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男子。他表现出的温柔足以让每个女子沉沦在爱情的幻想中,即使明知他都是一视同仁。虽然在外人眼中他是有情锺意於她,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他是本性如此。
「你说好就好。」既然已明白心之所属,他当然要有差别待遇。
「那麽楚姑娘我们就坐同辆马车吧!你是我二姊的偶像,要是让她知道我跟你这麽亲密,她一定会嫉妒死。」荆无雪高兴地拉住她。
看著天真无邪的她,楚水怜似乎有点明白莫麟为何会倾心於她了。
***
十二辆马车组成浩浩荡荡的车队自莫庄出发。
「少爷,你真的要娶荆家庄骄蛮任性的三小姐为妻?」莫离驱马与莫麟并骑,将深深的倾慕藏於眸底,口气刻板冷漠。
莫麟点点头,温柔的眸光投落於刚坐进马车的身影。
莫离瞳孔诧缩了下,因为她未曾见过少爷如此似水柔情的神态。
她佯装若无其事的问:「那麽水怜姑娘少爷又打算如何?我们与楚庄合作已久,就连楚庄老太夫人都视少爷为乘龙快婿,要是楚庄知道你已经打算娶他人为妻,不知会怎麽想?」
莫麟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今天的话似乎比平常还多。」
女人不就是那一点心思,他没点破是因为莫离平日表现还算称职,但并不代表他会纵容。
「属下逾矩。」莫离垂下头,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莫麟不冷不热的道:「今天到城里,你顺便去楚庄看看这个月下旬的货,由莫艮和莫震护送我们就可以了。」
「是!」莫离不敢迎视他的眼,他看似温和无害,其实平静慵懒之下的冷锐犀利常让人心惊,所以商场上不少家财万贯的老前辈、大富贾因为他年纪轻及尔雅敦儒的书生外表而栽了跟头。
她要非常小心。
「好,起程了。」
「水怜姑娘,你不是说去拿刺绣的针线篮,怎麽那麽快又换一套衣服?」坐在马车里的荆无雪讶异她的动作之快,连衣服都换了。「还有你的丫鬟呢?你不带她们一起可以吗?」
「没关系的。」她低头专注於刺绣。
荆无雪看著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偏过头,掀开窗帘,恰巧看见莫麟与莫离并骑前行,顿时,她胸口像挨了记闷棍般难受。
他不是说喜欢她,为什麽还跟一票女人牵拖?二姊说的果然没错,男人本色。
***
搭马车离开莫庄到城里约莫两个时辰。
一路上目不暇给的农村风光让荆无雪兴奋不已,她探出窗口,「水怜姊姊,好多鸭子、鸡、还有大白鹅。」
「小姐,那没什麽稀奇,我们苏州也看得到。」冬梅说。只不过三小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少见多怪罢了。
「咳、咳!」莫麟策马来到马车边,「外头热,风沙又大,你在马车里坐好。」一路上她娇艳的姿容惹来不少旁人的痴凝,激起他内心的冲动,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珠子全挖出来。
「你很热?那麽马车给你坐。」荆无雪两眼明白写著,她想骑马。
「谢谢娘子的关心,这点热不碍事。」
「那可不可以让我骑马?」因为自幼体弱,家人连门都不让她出,何况骑马?大唐女子不乏马术精湛者,每每看到大姊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她只有钦羡。
「小姐,骑马很危险,老爷吩咐过不可以让你骑马,如果你发生什麽意外,奴婢也只有以死谢罪。」冬梅面色凝重的阻止。
「又来这招!知道啦,不骑就不骑。」荆无雪悻悻然地作罢,可随即路旁出现的庞然大物,马上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哇!你们看那个是什麽,跟房子一样大。」
「那是大象。」楚水怜边绣边莞尔的说,「广州城是南北海陆货物集散地,那些大象多是来自扶南或腊真。」
「还有那个背上有一坡小山跟马一样,嘴像骡子的是什麽?」
「那是来自西域的骆驼。」
「水怜姊,你知道的真多。」荆无雪晶灿的眼眸充满崇拜。她博学多识,才貌双全,莫麟会看上她,自己一点也不意外,连同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心动。
「这没什麽。」楚水怜浅浅一笑,她实在无法讨厌这个「情敌」。
「那那个呢?」她指著另一样新奇的事物嚷著。
突然——
「雪儿,躲进马车里。」莫麟急喊,连忙示意车队停下。
「怎麽了?干麽停下来?」荆无雪没有听话,反而更好奇的将小头颅伸出窗外,次不防的,一阵箭雨飞来。
幸好大多被莫麟挡下,但仍有漏网之鱼还刚巧射中窗口。
让荆无雪看傻了眼的是,看起来像白斩鸡的莫麟居然会武功?
「啊!小姐,快进来。」冬梅吓得脸色发白。
楚水怜也骇得花容失色,「是啊!荆姑娘在窗边太危险。」
「叫我雪儿。」荆无雪被冬梅硬拉进马车,一双眼仍好奇的瞟向飘起的帘帐外,隐约看见蒙面客持刀攻来。「那些人为什麽要包得密不透风,太阳那麽大,他们不热吗?」
「小姐,那些人是坏人,他们会蒙上脸当然是怕被人认出来。」冬梅服了单纯的她,在这种紧张时候还有心情谈天。「你别靠车窗太近。」
「我只是看一看,应该没关系。」猝然,一抹银晃晃的刀光横扫而来,幸好荆无雪机灵的及时间避,缩回车里。
冬梅吓得眼一翻的昏过去。
这时忽然车子一阵摇晃,蒙面客乘机挟持走整辆马车。
其他蒙面客一见马车得手便迅速撤退,所有事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让莫麟等人压根反应不及。
「该死的!」莫麟低咒,「追。」
数人追到一处荒凉的山岭便失去马车的踪影。
「他们难不成会飞上天?」莫离冷笑。
「这些人很清楚我们车队的行程,且等我们出了莫庄的势力范围才动手,可见得这是一次计划周详的掳人事件。可恶!」
「少爷,你看那树上。」一支箭系著一块绣布插在树干上,箭尾还有纸条,而那刺绣该是出自楚水怜之手。
莫麟不假思索的飞身上去取下,将箭及刺绣扔给莫艮,迫不及待的打开纸条。
莫少庄主:
你的未婚妻在我们手上,限三日後带著轩辕无极交与你之物,到广州城外十里坡的风亭来赎人,否则後果自负。
「少爷,上面怎麽说?」莫艮急问。
「该死!」莫麟愤而揉掉纸条。他心中暗暗发誓,他绝不会轻饶任何伤害雪儿的人。
望著莫麟眼中一闪而逝的狠厉,莫离和莫艮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面面相觑的交换个相同念头——看来,这些绑匪真的惹毛笑面阎王莫麟了。
***
马车行进中。
「雪儿姑娘,你想做什麽?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会怕,冬梅,你快醒醒。」楚水怜惊惶得眼泪掉个不停。
「对不起,请问一下。」荆无雪轻拍了下驾车的蒙面客,换来他皱眉的闪避她的毛手毛脚。
冬梅被吓坏的楚水怜摇醒过来,看著自己小姐接近那一副见不得人装扮的驾车者的危险举动,她惊抽口气,「小姐,你在干麽?你快回来坐好!」
小姐涉世不深,单纯的不知人心险恶,万一那人图谋不轨,她靠他那麽近岂不危险?
荆无雪回给冬梅一个安抚的微笑,掀开帘帐,顺势爬至蒙面客身边坐下。「我们现在要去哪?」四周景色快速飞逝,车速依旧没慢下的迹象,路越行越荒凉,不知往哪?
蒙面客投给她怪异的一眼,不发一语的专注驾车。
「小姐,你快进来。」冬梅害怕的腿软,泪水在眼眶中转动。
「不会有事的。」她头也没回的摆摆手,「你们穿这样不热吗?太阳那麽大。」说著,自个还拿起云袖扇凉。
蒙面客依然保持沉默,只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她两眼。这姑娘若不是脑筋有问题,就是胆大包天,还发神经的跟绑架她们的自己闲话家常,她不怕他一刀杀了她吗?
「我们还要走多久?」渴慕的眸光锁著跟在马车旁奔驰的高大骏马。
我们?蒙面客眉头打了两个死结。她忘了自己是人质吗?
「你是不是哑巴?还是不喜欢说话?我家阿久也是闷葫芦一个,阿久是我们家的护院,很厉害,什麽都会,像修房子、修剪花木,还有替大黄、小白、喵喵,皮皮、飞飞,还有小可它们治病。」
蒙面客直觉她有病,嫌恶得像怕染上不乾净的疾病似的坐离她远一点。
「这马车载那麽多人,马一定很辛苦。你们不是有多的马匹,等会可不可以借我骑?」
「不可以。」她是想乘机逃跑吧!
「原来你不是哑巴。」荆无雪兴奋的靠近他,低声下气的求道:「好不好,打个商量,马车载太多人跑不快,我可以骑马。」
「小姐!」冬梅一听眼又翻白了,没想到她为了骑马竟跟坏人撒娇!
「只要一下下就好。」
蒙面客不理她,再次退避,男女授受不亲。
荆无雪垮下小脸,「人家也不过是从来没骑过马想骑而已,让我骑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我又不会跑掉。」
蒙面客心一惊,因为她看似率性天真的稚语正说中他的顾虑。
「算了,不骑就不骑,你们跟莫麟一样是坏人。」她支著下颚,蓦地发现袖里有东西,她猛然想到,「对了,你肚子会不会饿?我好饿喔。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从云袖中翻出一只油纸包的圆饼。
「不用了。」蒙面客提高警觉,直觉东西有毒。
「你不吃吗?那我叫小灰来吃。」她掀开帘帐,回车厢内找笼子。
小灰?蒙面客狐疑她又想做什麽,心脏随著她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七上八下。这个姑娘到底是何种来头?
他目光不自主的跟著她动作,当帘帐再掀开时,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他脸上,又抓又爬,怕是什麽毒物的他发出凄厉的惨叫,赶紧伸手拨开,慌乱中连面罩都抓掉了。
「小灰,你不可以没有礼貌。」荆无雪及时抢救回他大掌里的耗子,「真是对不起,我们家小灰每次离开笼子就没有节制。」
天哪!冬梅听著小姐跟歹徒道歉,差点昏倒。
原来是老鼠!蒙面客暗骂自己大惊小怪,不经意的抹了下脸,赫然发现自己的面罩不见了。
「该死的!」他的容貌被她看见了。
[你长得一点也不可怕,为什麽要把脸遮起来?」荆无雪大刺剌的盯著他。
蒙面客险些摔下马车。这女人脑袋肯定有问题,她难道不怕他一怒之下杀她灭口吗?
「出了什麽事?」被尖叫声引来注意力的其他蒙面客看到这情形,露出阴鸷的眼神,「你让人看见你的面容,你自己知道该怎麽做。」
「属下知道。」驾车的蒙面客脸色惨绿,他不该轻敌的。这丫头比武林高手还可怕,杀人不见血,借刀杀人。
这声音细细的,像个女人的声音……
「你就是这群蒙面客的头头吗?你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听过。」荆无雪紧瞅著她,「对了,在莫府的花园里,你和四个黑衣人说话,我记得你穿的绣花鞋。」
「闭嘴。」蒙面女子愠斥,杀机浮现眼底,她纵身飞上马车。
「哇!你轻功好棒就跟我大姊一样,我练很久,也很认真,但就是没办法达到像我大姊轻如飞羽的程度。」荆无雪犹不知大难临头。
「你找死!」蒙面女子欲击出一掌。
「啊……我想起来,」荆无雪突然大叫一声,使她掌风一滞。「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小姐,快进来。」冬梅骇然变色,却又不敢出去拉人。
荆无雪得意的宣布,「你是花语阁柳迎香姑娘。」
「既然被你识破身份,我就留你不得。」柳迎香解开面罩,艳丽的脸庞泛起诡魅的笑,一抹阴狠嗜血红光闪过眸底。
「为什麽?」荆无雪睁著一双坦直无伪的眸子望著她。
「你还敢问我为什麽?」这丫头是白痴,死到临头还不知吗?
「你至少要告诉我想杀我的理由。」
「好,我就让你死得明白。」
「等一下,你的手举那麽高会不会酸,要不要先放下?」
「你想拖延时间?」
「我只是觉得既然要讲清楚,为何要站著,马车里空间那麽大又有椅子,可以坐著说。」荆无雪好心的掀开帘帐,邀她入内。「而且外头太阳那麽毒辣,对姑娘家的肌肤有害,我姊姊说为了保持年轻美丽,聪明的姑娘都应该避免日晒,不过如果你坚持,我坐在这陪你是没关系啦。」
柳迎香闻言哭笑不得,不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