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门轻轻地被带上了。
床榻上的少年这才缓缓睁开双眸,漆黑如潭的眼睛里一片清明,清冷威严的双眸里没有平日的温柔,只有属于孟陵狂的清寒与冷漠,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里已平静得如春风和煦的清潭,一如平日温润如风。
此刻他竟然并不希望七丫头太过聪明,或许从前的懦弱愚笨有懦弱愚笨的好,至少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卷入他的事情中,让她身陷险境。
。。。。。。。
眼见着冬天就要来了,她一时半会对于替岩哥哥解毒的事毫无头绪,但岩哥哥体寒,冬天若是来了,岂不是不仅要承受五脏六腑的钻心之痛,还要承受寒气入体加剧疼痛?
走出箫园,商墨若有所思地走着,心不在焉。
“哎哟!你个小贱种!”凄厉刻薄的尖叫声夸张地响起,砰的一声,不明物体迎面撞了上来,又重重地往后跌去,商墨依旧稳如泰山地站着,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向撞上来的不明物体。
只见被商墨撞得摔倒在地上的正是商府二小姐商棋,看这一身嫩黄的样子,流云垂苏发髻端庄中又不失俏皮,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不可否认,大夫人这三个女儿都生了一副好皮囊,这一打扮,还真可勉强称赞一句国色天香。
可惜此刻二小姐的发髻已经被撞歪到一边,嫩黄群裳也被撕裂出好大一块,罪魁祸首正是一只脚踩在人家群摆,此刻仍在无辜地打量着摔得狼狈不堪的二小姐的商墨了。
“看什么看,你个小贱种,还不赶快把本小姐扶起来!”商棋瞪着那个傻愣在原地的小贱种,原本美丽的脸上早已气得脸色发黑,说出的话也是越发尖酸刻薄。
商墨白皙的小脸上早已憋得通红,连忙殷勤地上前扶人,嘴里却哈哈爆发出一阵无良的笑声:“二姐摔疼了没有?都怪商墨没好好看路,我一直以为好狗不挡道的,谁知道原来二姐比较特殊。”
“你!你个小贱种!”商棋一急,狠狠推了一把上前扶她的小贱种,谁知这一推,自己本来还没被扶起来,这会又重重一屁股跌了下来,脸色铁青,顿时也口无遮拦起来:“小贱种!你不要以为皇上夸你一句,就真的有靠山了,我告诉你,你在我们商府,连个下人都不是,只配洗粪桶。。。。。。”
“怎么回事!”忽然一声怒喝响起,打断了二小姐的话。
商棋一惊,见是一脸威严的商战天,更加委屈地告起状来:“爹爹,她。。。。。。”
“哇!”商墨被二小姐那么一推,也跌到了地上,刚想起来,却见商战天来了,这会索性不起了,蹬腿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抢先高声大哭:“爹爹,二姐说我只配洗粪桶,还说我是狗,还说上次没放狗咬死我,下次一定会让我连骨头都不剩。哇呜,爹爹,商墨不要死,商墨害怕!”
一旁的商棋整个人愣住了,哑口无言,顿时也忘了哭,这小贱种竟然哭得比她还大声!她居然面不改色地撒谎!
“爹爹,这小贱种居然恶人先告状!”商棋被商墨气得也不管什么顾忌了,一句小贱种就在商战天面前脱口而出。
“够了!”商战天沉着脸,喝断商棋未说完的话:“二丫头,孰是孰非你我心知肚明,从前就算了,如今你越发没规矩起来,什么话都骂得出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母亲是怎么教女儿的!”
这一骂,连大夫人都骂上了,商墨可怜兮兮地吸着鼻子,隐隐上翘的唇角却噙着一抹嚣张的笑意,还泛着水雾的大眼睛竟闪过一抹冷笑,肆无忌惮地看着被骂得目瞪口呆的商棋。
商棋像受了莫大的惊吓;竟然硬生生被那个八九岁的小贱种给震慑得整个了僵住了;脸色惨白;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039 谁比谁无知
“你来这做什么!”商战天呵斥了商棋一声,看了看都坐在地上的两个女儿,沉着脸挥了挥手:“都坐在地上做什么,都给我起来。”
一旁的商墨已经慢悠悠地爬起来了,悠闲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一脸无辜地张着水雾弥漫的无辜双眸,活像一只滴溜着眼睛的小狗,刚咬完别人还要哭可怜。
被呵斥的商棋显然惊魂未定,以前府中人是怎么对这个小贱种的,爹爹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睁一眼闭一只眼,这回是怎么了,不就那天宫宴那小蹄子运气好,被皇上夸了两句,爹爹竟然就为了那个小蹄子骂她!
商棋这一摔是摔得货真价实,撑着手想起来,试了几次还是没起来,最后只好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回答商战天的话:“我。。。我听说大哥不舒服,想来。。想来看看大哥。”
听商棋这一说,商墨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这条路通往箫园,商棋会打扮成这样走在这条路,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垂涎她岩哥哥的美色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商棋摔得那么结实,下次想来看她的岩哥哥,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再说吧。
不过,商战天又为什么来这,商墨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待商战天视线扫来之时,看到的又是商墨眨巴着眼睛,还挂着眼泪的天真无邪的小脸了。
商战天看了眼可怜兮兮吸着鼻子的商墨,又看了眼仍坐在地上梨花带雨哭着的商棋,顿时皱了皱眉,眼中竟闪过一抹嫌恶,二丫头怎么说也比七丫头长了五六岁,不过被一个刚及自己腰间的小孩撞了一下,能摔多重,竟被大夫人娇惯成如此弱不经风。
正在此时,闻风急忙赶来的大夫人与三小姐商书也赶到了,只见大夫人汪氏看了看气氛奇怪的三个人,然后当即向还坐在地上的商棋而去,商棋哗地一下扑进大夫人怀里,直哭摔得起不来。
“老爷,你看二丫头都这样了,怎么只顾着骂她,姐妹吵架,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做姐姐的有错,看在二丫头都受伤了,老爷您也不派人送二丫头回屋,让大夫看看就算了,要骂孩子也不是这时候骂啊。”大夫人边说就边哭了,两母女居然抱头痛哭起来。
商书看了看抱头一起哭了的母亲与姐姐,又看了看那个躲在爹爹身后没有说话,但分明在隐隐含笑的商墨,商书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商战天看着一起哭起来的母女二人,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你是怎么教女儿的,被一个孩子撞倒能有多严重,不要以为哭一哭就可以不追究责任了,我看你这个主母是已经不会当了,应该去佛堂念几天佛,让老太太好好教教你怎么理家,怎么管教孩子!”
“老爷。。。。。。”大夫人顿时愣住了,这不过是孩子之间的事,这回竟然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老爷这是头回这么呵斥她啊,多大点的事,竟然牵连到会不会理家的问题上来了。
“七丫头,明天早朝随我去宫里,今天哪也别去了,回房里好好练琴,兴许皇上明天是想听听你的琴艺有没有长进,”顿了顿,似乎对那日商墨惊人的浓妆艳抹俗不可耐的打扮心有余悸,商战天又补充道:“不许再像那日胡乱打扮,成何体统!”
说罢,他又扫了眼四个妻女,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商战天一走,大夫人当即止了眼泪,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打了一下还埋在自己怀里大哭的商棋:“好了,你爹爹走了,在母亲面前也别装了,起来。”
“母亲,我是真的起不来。。。。。。”商棋漂亮的脸上因疼痛而扭曲。
“母亲,还是派人把二姐抬回去好好给大夫瞧瞧吧。”商墨一脸“担忧”地说着,无比“愧疚”地低着头搅着衣角,清澈的双眸闪闪发光,这一摔,恐怕也得摔个尾骨骨裂吧,她刚刚可没手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这要耽误了诊治,多可怜啊。
大夫人这一看,也知道不是假的了,当即呵斥家奴将二小姐抬回去请大夫,这一头再看那个看似无辜的丫头片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欲找商墨麻烦,谁知三丫头却一把拦住了她:“母亲,姐妹吵闹,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道理,我看今日应当是二姐理亏,七妹妹也实属无心之失,母亲您快去看看二姐吧,七妹妹这就交给我吧。”
大夫人迟疑了一秒,见商书沉稳微笑地看着她,大夫人这才冷哼了一声,随着家奴一同将商棋送回房去。
见好戏也散场了,商墨百般无奈地大大打了个呵欠,刚才的委屈和愧疚早已经一扫而光了,懒懒地对商书挥了挥手便要走:“我看三姐也没什么事了,商墨就先回去了,爹爹让我回去练琴呢。”
说到这,商墨若有所思地微微挑眉,也不知那个大淫贼这一回又在打什么主意。
“七妹妹且慢,”商书慢条斯理地弯起唇轻笑,也不跟商墨装了,大有开门见山的阵势:“七妹妹是什么性子,三姐我这也算看明白了,今天二姐吃了苦头,也是应该的,我拦你并非要谈过去了的事,只是提醒你一件你或许想知道的事。”
“哦?”商墨眼睛一亮,勾起唇角轻笑道:“三姐且说,商墨听着呢。”
“七妹妹什么本事,你我姐妹到了这时候也应该心知肚明了,不过你放心,三姐这点秘密还是会帮你保守的。你我虽没有其他共同利益,但关心大哥的心思是一样的。你也知道,大哥的身子自小不好,每到岁冬体寒之症更是严重,今年冬天只怕比去年更冷。但我知道这世间有一宝贝,暖玉难求,佩戴在身上可调节体内气血,抵抗寒症,七妹妹若是在苦恼大哥的生辰,这倒是一件不错的礼物。”
听到宝贝,商墨的双眸当即闪过一抹精光,只是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慢悠悠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三姐是知道如何才能得到暖玉了。”
商书淡笑:“暖玉世间只有一枚,当年东突大汗为与大瀚交好,便将此国宝赠与皇上,如今即将入冬了,想来皇上应当随身携带。听爹爹说,皇上要你明日入宫,正是一大好时机,七妹妹若有办法得到此宝,对大哥的病痛便是一大缓解,不过七妹妹要小心了,可别让人发现了,否则可是杀头的大罪,就是爹爹有心保你,只怕皮肉之苦也是难免的。”
“三姐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哦。”听商书这么一说,商墨幽幽眯起眼睛,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蹦跳着离去了,商书安的什么心眼,她能不清楚?不过情报倒是好情报,也未尝不可。
看着那个蹦跶着离去的小家伙,商书温柔漂亮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抹冷笑,这小贱种小聪明是有,但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儿。
040 剔骨美人
次日一早,随着商战天入宫的商墨被安置在御花园一处亭宇等候,天还没亮她就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此刻更是哈欠连连,看来这皇帝还真不是谁都能做的,要让她日日天没亮就得起来上朝,那简直是一大酷刑。
好在耳根子倒还清静,除了站得远远完全可以被忽略的宫人,至少没有人跟在身边打扰她,商墨旁若无人地就横在了亭中石凳上补起回笼觉来。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明祁寒今日的心情甚好,下了朝便往御花园来,一身明黄龙袍穿在身上,凤眸狭长入鬓,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慵懒笑意,比之平日多了一分气宇轩昂,但内敛的慵懒气质倒是一丝不减。
只见不远处那个横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的小家伙正枕着自己的小胳膊睡着了,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让她睡得有些不舒坦了,眉间蹙了蹙,不满地想要翻个身。
明祁寒这下顿时哭笑不得起来,眼见着那小淫贼就要从石凳上翻下去了,他身后的影正欲提气冲上去相救,没想到自家主子却是悠闲地勾起了唇角,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影,不关你的事。”
“哎!”果不出所料,那个翻个身子便直接从石凳上翻下去,砰的一声摔到地上的小家伙哀嚎的声音传来。
明祁寒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心情大好,几个大步上前,就在商墨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一手搭在面前的石桌上随意撑着脑袋,眯起眼睛缓缓勾起唇角,居高临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小鬼:“这地上睡得可还舒服?”
慵懒的嗓音分明夹杂着明显的笑意,商墨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黑着脸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没好气道:“皇上真是好雅兴,看美人午睡可还赏心悦目?”
“美人?”明祁寒戏谑地打量着商墨这张厚到一定境界的皮囊,也大方地称赞起来:“这张美人午睡图果然别有一番滋味,朕自然赏心悦目。”
这小淫贼果然有吹牛皮面不改色的本事。
那双含笑邪肆的双眸一敛,不动声色地暗自从头到脚将商墨打量了一番,确定并无伤势,这才又恢复了一脸的惬意闲适,暗暗放下心来,这小东西居然大言不惭到在谁面前都敢充英雄,齐石碟没有伤到她,算她运气好。
商墨说话间,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已经上上下下在明祁寒身上打量了个遍,也不知这个大淫贼是不是将暖玉带在身上了。
“小鬼,你该不会又在打朕的主意吧。”明祁寒似笑非笑地看着明显心怀鬼胎的商墨:“上次偷朕的贴身之物,这一次想要什么?”
她这是有案底在身上了,明祁寒早就对她的本性心里有数,看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是容易,可想拍拍屁股逍遥法外那可就不容易了,商墨微微挑眉,精明地转了转眼珠子,索性开门见山了,一本正经地在明祁寒对面坐了下来开始谈判:“你有暖玉?”
“你喜欢这玩样?想要朕送给你?难得你第一次开口向朕要东西,朕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你。”
商墨狐疑地瞪着对面那只狐狸,他有那么好说话?
“不过。。。。。。”明祁寒唇角上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中含笑,狭长的凤眼散发出两束深不可测的锋芒:“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的本事获得。”
果不其然!
商墨双眼一眯,散发出寒光让躲得远远的老太监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明祁寒却对这寒流完全免疫,嘴角仍旧噙着春天一般的微笑,发亮带笑的双眸里散发出的灿烂光辉与商墨阴森森的寒流对峙着,空气中仿佛顿时碰撞出精彩的刀光剑影、火光四射。。。。。。
最终商墨撇了撇嘴垮下阵来,一变刚才的强盗姿态,瞬间变得春光灿烂天真无邪,眯着眼睛咧开小嘴露出一抹热情无比的笑容,连声音也甜甜的:“那皇帝哥哥,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把它送给商墨呢?”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影都冷不丁咽了口唾沫下去,只感觉头皮发麻。
明祁寒也是一愣,立刻垂下眼帘专注地端起茶连喝了好几口,这才平静下来受到惊吓的心情,继而勾起一抹让人胆战心惊的笑意:“听闻春江楼有位九洲大陆风流名士公认的绝世女子赵风华,人送绰号剔骨美人,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为如此才华横溢姿容绝色的女子所倾倒。但难就难在,赵风华一年只见一位有缘人,三日后正是天下风流才子名士皆慕名荟萃之日,愿得佳人心者千千万,但能虏获佳人芳心者却必须过五关斩六将。”
话说到这,商墨也明白了,大瀚果然国力强盛,若非如此,一个美人再美,能造成如此轰动的局面吗。
“怎么,不敢了?”明祁寒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你若能成功见到赵风华,朕便算你赢了,暖玉自然归你所有,这赌约,你现在退缩还来得及。”
商墨鄙夷地抽搐着嘴角,这大淫贼果然是大淫贼,对这种消息知道得一清二楚嘛。
“成交!”商墨爽快地应了下来,比魅力,她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