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性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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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性于人-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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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囡囡醒了吗?”她慈祥地笑着,手拂过她的额头,“囡囡睡了好久好久。”
  她猛然坐起来,握着妈妈的手,“妈咪,姐姐怎么样了?”
  她垂着头,眼睛浑浊,过了许久方才说,“死了。”
  “死了?”秋逸抓着前胸,用力一捶,“怎么会这样。”
  “车祸很严重,那个男孩子也奄奄一息。”她倏忽看向秋逸,隐隐含着笑,“别伤心,孩子,没了你姐姐,没人再拦着你和乔家少爷了。”
  
  秋逸不说话,闭着眼睛,止不住地发抖。
  死亡,多么陌生的一个词,竟然如此近的逼至她的生活。
  姐姐死了,莫景深奄奄一息……她不敢想象自己死去的那一天,乔言还在吗,会为她而伤心吗……如果是他先死呢?
  ……怎么可以。
  她蓦地睁开眼,“是我害死了姐姐,如果我不出去瞎转,如果我乖乖呆在房间里,景深哥哥就不会为了避我而调转方向,姐姐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
  “囡囡,别怪自己,”妈妈按着她捶打脑袋的手,“不关你的事,就是你不在,他们也活不了的。”
  秋逸听不懂,“妈咪,你什么意思?”
  “囡囡,你以后不能太任性,要懂事,和乔少爷在一起后,要会做人,别和那些富家太太一样游手好闲……”她拍着秋逸的手背,一一细数,说到后来,自己都笑了,眼神却越发锋锐,“我们家囡囡一定会幸福的,又漂亮又懂事,就是有一点,你心地不能太好,被人欺负了千万别忍着,像你姐姐像太太……这次妈咪可以帮你,以后呢,妈咪帮不了你一辈子。”
  
  她将牛奶里的吸管放在她嘴边,眼中一点厉色很快不见。
  秋逸慢悠悠喝了两口,突然被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含着眼泪哭道:“妈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的姐姐?”
  她一怔,仍旧轻柔地拍着女儿的背,“谁让他们开车的,我总说的,车子这样现代的东西,靠不住……我年轻时可没什么人开车,总有他的道理。”
  许久,秋逸停了下来,拉着她妈妈领口,疯了似的喊,“妈咪,杀人偿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姐姐!是你告诉爹地的,我说为什么一家人都知道了,是你告诉爹地他们来拉斯维加斯了对不对!”
  她流着泪,却依旧不慌不忙地说着,“囡囡,妈咪都是为了你……杀人偿命……你姐姐就葬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美国,隔着条好大好大的海,回不了家了吗……”
  
  几天后,秋逸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出了院。
  她没来得及出席姐姐的葬礼,此刻听着牧师潸然泪下地讲述,却是为的母亲的离世。
  “……万能的主会与她同在,做她的神。愿主耶稣的恩惠常与众圣徒同在。阿门。”
  她低着头,在眼泪落下时,闭上眼睛,“阿门。”
  
  美国,隔着条好大的好大的海,回不了家……
  回不了家的,原来还有她。
  母亲是自杀,没有留下什么,除了手中紧紧攥着的一枚十字架和一张纸条。
  “愿主把我压碎,伸手将我剪除。
  赐福我的女儿,降罪于您永世的仆人。”
  
  *
  
  秋逸醒了过来,仍旧是刺目的白色,空无一人的病房。
  她知道回到了现实,没有雾的现实,她逃不过去的命中注定。
  
  莫景深不是当时就死去的。
  他还留了几天,像是等着她醒来,要和她说完一生中最后的几句话。
  秋逸坐在他的身边,他有苍白的面色和平静的表情。
  白天,阳光灿烂,她陪着他一同仰望蓝天。
  夜晚,寂静安详,她常常揉着他的手,一遍遍在心里复述,“愿主把我压碎,伸手将我剪除。赐福于这个男人吧。”
  
  如果一切都无法阻止一个生命的流逝,现代科技,顽强意念……那她所能寄托的,只有这样的虚无。
  她似乎懂了,在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为什么还有那许多的人拥有信仰——因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谁都无法遏制悲剧的演绎,无可寄托的人们只有寻求超自然的帮助。
  
  最后的早晨,莫景深的精神特别好,他摇了摇秋逸的胳膊,说要喝粥。
  秋逸急忙忙喊人去买,他又缠着她说要坐起来。
  他的头歪在她的肩膀,鼻腔中有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暖暖气息,淡淡地笑着。
  “以前我总嘲笑乔言惧怕死亡,真正死亡要来时,我也开始觉得害怕……虽然死了,就可以和秋见面了……”
  他说得很慢,句点时,长长喘着气。窗外薄雨纷飞,雾霭阴郁,窗内他的眸色清明,安静祥和。
  秋逸捧着他的头,亦是慢慢地在说,“放心吧,坏人总是长命百岁,你这么坏,死不了。”
  他“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粥来时,秋逸舀了一口,递到面前细细地吹,再喂他吃一口。
  刚吃了两口,他就不肯再张嘴,只喃喃着,“让我看看你。”
  秋逸咬着牙,抹一把泪,让他倚着床,趴在床边,挤出点笑容看他。
  他捏着她的下颔,笑着,“哭什么?”
  她抽泣着,却将眼睛瞪得极大,“你知道的,别问我。”
  “你有时……心狠的让人讨厌。”他放开她,像是变魔术般,手心中出现了那枚戒指,“这个……给他吧,我赢了他很多次,这一次让让他。”
  秋逸接过戒指,紧紧攥在手心。
  “景深,”她伏在他身上,“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无论怎样都好,就是别离开我。”
  “抬头,”他拍拍她的脸,给她擦泪,“让我再看看你。”
  她只得听话。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像她……可你并不是她。”他笑着,眸子恍惚涌上流光熠熠,“囡囡,其实你这副样子……一点也不难看。”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初夏的南京,亘古不变的怪脾气,好天气,坏天气,时而冷,时而热……
  但时间不会停止,没人会注意到世界的这一隅,是否会有生命悄然离世。
  生与死,不过是世间最寻常的代谢。
  
  将帽子戴在头上,
  将发辫抛在背后。
  他说:“请慢慢地走。”
  他说:“请慢慢地住。”
  他问:“你心中是否悲伤?”
  他说:“不久就要相会。”
  
  *
  
  秋逸将莫景深的骨灰洒在秋遥的墓上,新长出的每一根草,都是他们相融浇灌出的生命。
  并不孤单,哪怕……从始至终,唯有她独自一人。
  
  当太阳在这片沙漠升起降落几度来回,秋逸整理好心情重新出发。
  这儿有母亲,有姐姐,有莫景深,互相守护,在黑夜里,以爱的名义。
  “……万能的主会与你们同在,做你们的神。愿主耶稣的恩惠常与众圣徒同在。阿门。”
  
  飞机起飞时,她在气流中飞升,眼下的风景急速流逝。
  像是挥别过去的二十七年,不离不弃照顾她的男人,她从十四岁起爱上的男人,也都随之而过去了。
  花尽十三年的追逐,终有一朝让她厌倦。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诗啊神马的,都是仓央嘉措的……有一首那神马《见与不见》是扎西拉姆多多的,倒不是一般认为的仓央嘉措的诗……
喵喵开新坑了啊喂!火速去观光吧,孩纸们!怎么说呢,是个青春校园文,慢热就不敢说了,一直慢不会热吧。因为要出版,所以暂时就发了一万字。
本打算三月一号要发新坑,其实是另一个都市的坑,但是因为出版那文木有写了还,所以考虑是否要押后更,唉,各种烦了现在。
上链接  柠檬树
基友滴文  一贱钟情




☆、52 新生,明日(1)

  夏至时分,秋逸将长发松松扎成马尾,裹着围裙打扫卫生。
  锅里的馄饨煮的噗噗直响,她赶忙洗了洗手,去添了些冷水。
  一路上,遇到障碍无数,等到再拿起拖把时,障碍很巧合地再次出现,敦敦实实地蹲在前方的地板,两手握拳撑着下巴,两只大眼睛桂圆似的水灵。
  “秋逸女士,”他两片红润的嘴唇开开合合,小扇子似的扑腾正欢,“我很痛苦。”
  秋逸的嘴角抽了抽,扬起一眉看他,“花裤衩先生,可否请您移驾后书房,打开您的阿童木小电视,继续收看这一期的天线得得B?”
  赤着上身,只穿着小花裤衩的男孩丝毫没听到她的这句话,移着两脚直踩上拖把。
  “戒了。”他学着老成的腔调,又一次重复,“我很痛苦。”
  
  两个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让谁,秋逸实在没办法,将拖把上的儿子抱起来,扔去一边的沙发。
  小男孩的屁股还没碰着沙发,便腾地跳起来,呼哧呼哧奔下来,抱着她的大腿。
  “妈妈,呜呜呜。”孩子恢复了本性,缠着秋逸不放手,“我真的没有打范惠惠哦!”
  秋逸弯腰看着儿子,手指点着他的鼻子,“你如果没有打她,为什么她会哭得那么厉害?乔宝贝,妈妈很生气,你竟然敢一次又一次地说谎!”
  乔宝贝依依呀呀地低声嘟囔,再耍赖无效之后,他松了手,又蹲去一边,愤愤不平地说,“秋逸女士,你竟然不相信我哦,我真的很痛苦。”
  
  秋逸吐吐舌头,收了拖把,进厨房舀了两碗馄饨。
  她也不喊儿子,自顾自地吃了两支。没过多一会儿,乔宝贝自己爬上了椅子,两只手攀在桌面,一边吃一边叹气。
  “这样吧,乔宝贝,你把事情从头到尾和妈妈说一遍,如果没有说谎,妈妈就原谅你一次。”
  乔宝贝低着头,将碗里的馄饨一气解决完毕,又咕嘟咕嘟喝了骨头汤,方才揉着滚圆滚圆的肚子要说话。
  “可我还没说要原谅妈妈哎。”乔宝贝看见妈妈的眼睛瞪了瞪,立刻将头埋了下去,“都说了没有打范惠惠了,我和她在楼下玩,中途要尿尿呀,她就在一旁看我。她说为什么我尿尿可以站着,她却要蹲着呢,我说因为我有小葡萄。”
  秋逸将一口汤吐进了碗里,低声笑着,推了碗不再动箸,饶有兴味地问儿子,“然后呢。”
  “然后范惠惠就发脾气,不停吵着为什么你有我没有,我也要有,我也要有。我就跑了,不理她了呗。她又拼命追我,自己跌了个跟头,还和妈妈说我打她!”乔宝贝生气了,鼻翼翕动,墨黑清亮的眼睛瞪得老大,“我以后再也不和她玩了,女人真麻烦。”
  
  秋逸笑得合不拢嘴,起身收着碗筷,临了摸了摸儿子的头,“看在乔宝贝没说谎的份上,妈妈就原谅你。下次我和范惠惠妈妈说说看,小孩子不带这样说谎的。”
  乔宝贝从位子上跳下,又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跑进厨房,冲洗碗的秋逸嚷嚷着。
  “妈妈,我有小葡萄,妈妈没有小葡萄,那爸爸呢,爸爸会有小葡萄吗?”
  秋逸身体一僵,这孩子,不管有什么话题,总是能牵扯到他爸爸身上。
  而这个问题,她有点难以启齿,和孩子聊这个,真的合适?
  “爸爸一定有!”乔宝贝倒是很自信地拍了拍胸脯,“爸爸那么聪明,一定像乔宝贝啦,不像妈妈……”
  他拿眼睛瞥了瞥秋逸,见她扬着眉毛,嘴里哼了哼,立刻乖巧地点头,“妈妈也很好的。”
  秋逸受用地解了眉,嘴角泛起点笑,“去自己玩会儿,妈妈下午带你去新街口。”
  
  小男孩大喊着“万岁”,一扭一扭地跑出去。
  秋逸突然想到什么,擦了擦手跑出去,“乔宝贝,不许看民国时期的电视剧!”
  “知道啦!”
  秋逸扁扁嘴,也不再罗嗦。
  其实想想都觉得好玩,有一天,口齿尚未清楚的儿子,突然缠着她喊她女士……还不都是电视闹的?
  哪怕仅仅是这样的小惊喜,小意外,在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里,都显得分外珍贵。
  
  *
  
  秋逸一直没学开车,对于车这种东西,她心内本就带着抵触。偶尔坐坐小车又会晕车,只能选择公共交通。一伙人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摇摇晃晃之间,只顾着平衡自己,倒也不觉得有多晕了。
  特别是身边多了个儿子,她一手抱着一手拉着拉环,小家伙不晕车,叽叽喳喳个不停,一路都是说说笑笑。
  刚上了地铁,乔宝贝眼尖,爬上一张位子就坐稳了,拍着自己露出半截的腿,冲秋逸招呼着。
  “妈妈快来,坐我腿上!”
  
  四周的人都忍俊不禁,望着乔宝贝直笑,满眼的欢喜。
  他皮肤白得像是牛乳,眼睛却黑亮黑亮,挺直的小鼻子一吸一吸,是特别好看一孩子。
  冬天戴帽子时,多少人都以为是女孩,那时他还不大会说话,将头靠在秋逸怀里,喃喃喊着“妈妈”。
  秋逸过去将儿子抱着,旁边的一位阿姨就热心起来,“多漂亮一孩子,怎么养的,白白胖胖的。”
  秋逸揉揉儿子的头发,只笑而不语。
  耳边还是有不少人在夸着,“这孩子真漂亮,还知道给妈妈找位子,多聪明”……
  
  坐在一处环境幽静的咖啡馆时,乔宝贝又被当班的侍应生夸讲了一番。秋逸递过去小费,方才将这长篇累牍的赞美遏制了。
  “乔宝贝,别太得意。”她拉过乔宝贝面前的焦糖布丁奶茶,有些严肃地提醒,“叔叔阿姨们都是说的客套话。”
  乔宝贝撅着小嘴,点了点头,“妈妈最坏,每次都这么说。”
  这是秋氏的教子方法,她刚要解释一二,手机便震了两震。
  “乔宝贝,妈妈去接一个阿姨,你乖乖坐在这边,千万不能乱跑,听懂了吗?”
  乔宝贝已经将奶茶拉到了身前,骨碌骨碌喝得兴高采烈,将妈妈的话听了个大概,头点得和拨浪鼓一般。
  
  乔宝贝只差一个月便有三周岁,秋逸觉得总将孩子带在身边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家伙虽然聪明伶俐,但性格并不开朗,窝家里时可以叽里咕噜说一天,一遇见陌生人便没了声。
  她找了一家条件不错的幼儿园,请老师来坐坐,九月份开学时多照顾照顾乔宝贝。
  这位老师一身浅蓝色过膝长裙,白色系带凉鞋,一头黑色飘逸的长发扎成干练的马尾,过来时,冲她很甜的笑了笑。
  秋逸放了放心,这样的打扮非常得体。
  老师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秋小姐,下午好。真是太客气了,还请我来喝下午茶。”
  秋逸亦是笑,“我在家也闲得慌,想找个人来聊一聊,就只好打扰林老师了。”
  “这话说得真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林老师四顾一看,“咦,乔宝贝呢?”
  “天气太热,就让他坐里面等了。”
  
  秋逸领着林老师往里走,远远望过去,乔宝贝的奶茶还冒着热气,喝奶茶的小男孩却不见了踪影。
  “您先坐,我去找找他。”
  秋逸赔着笑,搜遍整个咖啡厅都没找到人后,心里已经慌了。
  她连忙拉过一位侍应生,“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位小男孩,不大,三岁的样子,刚刚坐在二十号桌的。”
  侍应生摇了摇头,有些不耐烦,“小姐,我们只管送东西,可不管看孩子。”
  秋逸登时涨红了脸,心里堵着一口气,不发便会憋坏般,她几难控制地喝斥,“我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孩子就不见了,现在还和我打太极,说你们不管,赶紧去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侍应生为难地看着这女人,见她越说越急,自己本就有些慌,一转头大堂经理已经来了,连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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