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探子得了令,转身下去,不一会儿彭巴冲就和许多打扮成仆役的人,抱着大堆的精美礼盒走到秦淮两岸,专门盯着那种金花带得多的富商,给他们免费发放董小宛亲手做的酥糖。
探子们自称是董小宛的拥护者,为了给董小宛挣点名声,因此自已出钱请大家吃董小宛亲手做的酥糖,那些富商不疑有他,拿起酥糖一吃,果然赞不绝口。董小宛亲手做的自然要秦淮两岸那些冒牌的好吃多了,这使得董小宛在他们心目中的地步也上升了不少。
“吃吧,多吃点吧。”郑晓路心道:“一会儿把金花分些给董小宛,别全都留着砸给陈圆圆。”不知道为什么,郑晓路心里总有点不塌实的感觉,似乎总觉得自己准备得还是不够,现在这些散手,也未必能敌得过陈圆圆的美貌。
毕竟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在后世流传太广,影响太深,这秦淮两岸,对陈圆圆最有信心的人,绝对不是陈圆圆的粉丝们,而是郑晓路,因此他才不惜花费大价钱,从各方面下手,分散金花。
这时午时到了,秦淮两岸的人们突然齐刷刷地安静了下来,原本聊天打屁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原来午时就是秦淮河花魁大赛开始的时间。
只见一个年轻的官员坐着一艘小船上了水上舞台,他拿出一张稿纸,左看了两眼,右看了两眼,最终却将稿纸撕碎了一扔,笑道:“各位大人、各位才子、各位小姐……那稿纸上全是些是说了几百年的陈词滥调,咱就不再念一遍了”
众人哄然而笑
那官员又道:“不过比赛的规则还是要说的,不然有人闹起来就不好了”
众人又笑
官员道:“秦淮河花魁大赛,谁都可以上场,有自信的话,爷们儿也可以来”
众人笑得直打跌。
官员却不笑,很严肃地道:“诸位手中的金花,随时可以砸出来,就在文德桥两边的桥头,有咱们应天府的官员负责收取和记录金花数量。你随时可以砸金花给任何一位姑娘,不限砸金花的时间,不限数量,只要花魁大赛还没结束,你随时可以给自己喜欢的姑娘追加金花。”
他继续道:“这些金花将收归应天府所有,归入义仓,用来在灾荒时救济贫民所以,你们砸出的金花越多,就能帮助越多的穷人……”
咦,这不错啊,郑晓路心想,这和后世的明星赈灾义演差不多嘛,难怪这里的百姓对花魁大赛也没有抵触情绪,甚至很喜欢看花魁大赛。
那官员笑道:“好了,规则说完了,咱一个大老爷们儿,赶紧退位让贤了,姑娘们,随便上台来表演吧。我宣布,崇祯六年冬至花魁大赛,现在开始”
“哗”秦淮两岸的观众一起鼓掌,声震天空。
“等不及啦,终于开始啦”一个百姓叫道。
“小的们,快把我的金花箱子背过来,爷要大开杀戒了”一个富商吼道。
“台上的帅哥官员,你叫什么名字,求包*,我会暖床”一个姑娘急道。
……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每个人想的都不同。这秦淮两岸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等着有才女上台表演。
头汤不容易喝,头牌不容易当,但上得越早,吸金花也就越容易,因为谁都知道秦淮八艳不是好惹的角,若是在她们出场之后再上场,想吸到金花就千难万难了。
于是数十几画舫争着向那水上舞台靠过去,最后终于有一艘画舫抢了先,一个五官精致水灵的小姑娘率先抢上了台去,拿出一具瑶琴,咿咿呀呀地唱了一曲,她唱功还不错,模样儿也不错,两岸的观众齐声叫好。
立即就有人开始给她投金花了,桥两边的官员收集了一阵金花,然后有人记好了数量,一个应天府的衙役跑到文德桥中间,用力大吼道:“霜儿小姐,暂时获得金花二十三朵花魁大赛结束之前,诸位观众随时可以追加。”
“哇,二十三朵,不错啊,初出道的小姑娘就有这个数,明年她的生意肯定大好。”两岸有人叫道。原来初出道的小女孩很少有能得到十朵以上的,这位霜儿姑娘显然不是普通人。
“今年有好戏看了,一开场就是这么强的姑娘。”有人叹道。
随后又有数位姑娘轮流上阵,那报数的衙役吼得声嘶力竭:“翠儿姑娘,暂时获得金花十二朵”、“屏儿姑娘,暂时获得金花八朵。”、“秀儿姑娘,十八朵。”、“小雨姑娘,三十七朵”……
“哇,三十七朵,出来了一个厉害的。”众人不无感叹。
这时郑晓路听得大奇,忍不住又抓来探子问道:“怎么这些姑娘才得几十朵?按这样发展下去,后面的人能得多少?”
那探子道:“公子稍安匆燥,每年都是这样的,金花多的人都押着呢,不会在这些小角色身上出手。”
秦淮河畔多少画舫啊,参赛的姑娘多如牛毛,从午时就开始一直有人表演,直到傍晚到来,水上舞台都一直没停过,琴、舞、画、诗……各种才艺都有人表演,但整整一下午,都没有人得到超过一百朵金花。
探子笑道:“真正有钱的人,都是讲排场和身份的,所以他们只支持最红的几个头牌姑娘,这样才显得他们自己有档次,有地位。东家你等着看吧,据说每年一到傍晚掌灯,就有好戏可看了。”
天色渐渐变暗,天空中飘起五彩的晚霞,几个官兵乘着小船到舞台边上,伸出长长的竹竿,将舞台四周柱子上挂的灯笼一一点燃,紧接着秦淮两岸亮起无数灯笼,其数目不下两三万盏,根本数不清楚。
文德桥两岸亮如白昼
这时只见一楼艘锐气的画舫,从一大堆船中横冲直撞而出,威风凛凛,有如马君中的头马一般,看来这画舫上的人脾气不小啊。
有人大叫道:“是郑妥娘来了,哇,郑妥娘”
众人一起转头看去,只见画舫上走下一名丽人,美如幽莲,但脸上神情颇为傲然。郑晓路奇道:“这是什么人,居然也姓郑。”
探子笑道:“这个姑娘叫郑妥娘,马湘云死后,有人想把她替补进秦淮八艳,是个厉害角色,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很坏,经常出口伤人,这使得清客们躲得远远的,所以现在她还没捞到秦淮八艳的位子。”
啊哦,秦淮版的野蛮女友?郑晓路汗了一把。
只听那郑妥娘在台上唱道:
日午倦梳头,风静帘钩,一窗花影拥香篝。
试问别来多少恨,江水悠悠。
新燕语春秋,泪湿罗裯,何时重话水边楼?
梦到天涯芳草暮,不见归舟。
歌声悦耳,颇为不凡,难怪有实力替补秦淮八艳之一。
不一会儿,就见那报数的衙役在桥上兴奋地大吼道:“郑妥娘姑娘,暂时获得金花七百五十三朵花魁大赛结束之前,诸位观众随时可以追加。”
**,郑晓路差点跳了起来,道:“怎么突然就从一百朵的档次跳上七百了?”他吃了一大惊,但两岸的观众却觉得应有之意,一起大叫道:“好啊,终于要开始正场了。”
原来在观众们的眼里,下午的只能算预赛,傍晚点了灯笼才算真正的开始。
郑妥娘刚下去,又见一姑娘上了台,观众大吼道:“李十娘,哇,李十娘也来了”
李十娘有三好,气质好——娉婷娟好;皮肤好——肌肤玉雪,比吹弹得破还吹弹得破;眼风加牙齿好——既含睇兮又宜笑。
她一曲唱下来,哗啦啦,金花数量翻上了一千一百朵。
接下来又上台了龚之路,卷走金花八百一十二朵;黄艳秋,卷有金花七百三十五朵。前面给郑妥娘投金花的人一见李十娘、龚之路和黄艳秋的金花比郑妥娘的多,又开始给郑妥娘补投金花,四女的粉丝一阵撕杀,情况惨烈之极。
只过了一小会儿,四女的金花数量都攀上了一千五百朵,还在继续向上纠缠。
郑晓路大奇道:“这四个女人在血拼个啥?”
探子赶紧进人群去打听,不一会儿回报道:“原来这四个女人都有实力替补秦淮八艳,所以他们的粉丝砸金花一向都很激烈,谁家粉丝给力,谁就有望成为八艳之一,那当然得拼了命的战斗”
到这个时候,庸脂俗粉已经不敢再登台献丑了,现在上去再拿个十几朵,几十朵金花,那就是在给自己打脸,不但没有宣传效果,反而会成为观众的笑柄。
所有人都静静地期待着正主儿——秦淮八艳的登场,只有她们的登场,才能再一次撩拨起观众们的漏*点。
这时,一艘纯白色的画舫有如幽灵船一船,从黑暗的角落里安静地驶了出来,这艘船通体洁白,显然是用白漆搞出来的,扯蛋的是船上的雕花也全部漆成白色,上面挂的锦缎也全是白色……就连伸入水中划水的船浆,也漆成了白色……
在一片雪白中,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有如幽灵一般站在船头向着水上舞台飘来,她脸色平静,身形轻柔,从暗处驶向灯下的途中,灯光在她的背后拉出长长的孤影。
“哇,是寇白门”观众们大声赞道:“秦淮八艳终于来了。”
我汗,寇白门,你装鬼么?难怪你被李香君排在最后,是最没威胁的一个。郑晓路砸了砸嘴,心想,这种白得都快透明的风格,果然不是我的菜啊。
寇白门像一个影子一样飘上了舞台,轻声道:“且看我的《红泪沾衣》。”
她双手一扬,两根洁白的衣带出梭般飞了出去,身子轻柔婉转地舞动了起来,白色的画舫中传出一声丝竹之声与她的舞蹈相应和,她轻启嘴唇,幽幽地唱道:
寇家姊妹总芳菲,
十八年来花信迷,
今日秦淮恐相值,
防他红泪一沾衣。
丛残红fen念君恩,
女侠谁知寇白门?
黄土盖棺心未死,
香丸一缕是芳魂。”
这首诗乃是当时的文坛祭酒,东林领袖钱谦益专门为她写的,其实中间有调侃她像幽魂一样的意思,但寇白门并不生气,反而拿来编成舞。
你说我像鬼,我就把自己扮得更像鬼这就是寇白门的单纯之处。
借着这首幽歌,寇白门凄凄起舞,白色的衣裙在舞台上翻飞如梦,两岸才子凡是懂得舞蹈艺术的,顿时看得双眼微红,泪落如雨。难怪这个舞的名字叫《红泪沾衣》,此时秦淮两岸,有多少才子哭成了一团,根本无法统计。
郑晓路虽然不懂舞,但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好险,这舞果然比刘梦菲的《悲起舞》还要高明一筹,若不是李香君帮我,今天连寇白门这一关也过不了。”
许久之后,一个衙役一边哭着,一边跑上文德桥,大声道:“寇白门姑娘,暂得金花三千五百三十二朵……”
郑晓路一听这数字,顿时目瞪口呆
……
第五卷 定四川 第十八章 金花大战
第十八章 金花大战
不愧是秦淮八艳之一,寇白门一出场就狂扫金花三千五百三十二朵,看得郑晓路目瞪口呆。这次下江南来是来救人,所以郑晓路带的钱并不多,只准备了金花三千五百朵,本以为这些钱已经足够了,没想到秦淮八艳随便出来一个,就能卷出金花三千五百三十二朵,比郑晓路准备的还要多。
不妙,大大的不妙,这样下去,自己这点金花够砸么?
秦淮河边突然一阵喧哗,有一块一直很安静的地方,突然暴发出了一阵喝采声,郑晓路举头望去,只见一大堆达官贵人都聚集在那里。二品、三品的大员坐了一大堆,原来是南京城的六部九卿们全在那里看热闹,还有人手上抓着一把金花。
人群中间,穿着总督袍服的熊文灿端然坐着,旁边坐着他的二弟熊文炳,但是那个高深莫测的李浮屠道长却不在他们旁边,可能是还在府里守着郑成功和施琅。
郑晓路的眼睛亮了一亮,狠狠地看了两眼熊文灿,心道:你现在开心玩吧,很快就要被我绑肉票了。
此时寇白门像一朵骄傲的昙花,冉冉飘回了她的白色画舫。却见另一只画舫,似一只青色的莲花一般清新高雅,幽幽地驶向了舞台。
“那是秦淮旧院的画舫,是董小宛来了”人群中有人惊呼。
董小宛下了画舫,碎步走到舞台中间,郑晓路这才第一次看到她的容貌。只见她神姿艳发,窈窕婵娟,有一种让人心灵安静的柔美。
有丫鬟送上笔墨纸张,她轻轻拈起来,泼墨挥毫,倾刻间已成一画。画上一对彩蝶翩翩起舞,意境非凡。
郑晓路见状,也赶紧叫彭巴冲他们加紧发糖,发糖时一定要说明这是董小宛做的糖。
董小宛画了一幅画,也不停手,又拿起纸笔,写起字来,她仿钟繇帖,学曹娥碑,一手字写得极好,虽然秦淮两岸有近十万人闹闹嚷嚷,但她心神稳定,下笔沉凝,既不错字,也不漏字,写得四平八稳。
郑晓路叹了口气,心想,难怪董小宛被李香君放在倒数第二,你表演这些东西都太静了,不符合这喧哗的秦淮两岸,纸醉金迷的那种风格,远远比不上出来表演歌舞的美女们。
虽然大多数的普通人不识得董小宛的好,但真正有学识,有才华的人是懂的,而有钱人往往也正是这些有货的人。再加上郑晓路暗里使劲,拼命发糖,每一盒糖都包装精美,就像后世的试用品一样先声夺人,董小宛最终取得的成绩也颇为不俗。
一会儿,报数的衙役跑上文德桥,高呼道:“董小宛姑娘,暂得金花三千八百五十朵……”
到这个时候,今天产生出来的金花数量已经过万朵了,这就是万两黄金啊,全都成了南京城的财政收入,这南京城真不愧是大明留都,若要说繁华富裕,北京城拍马也赶不上南京城。
董小宛刚下去,慵懒娇憨的顾横波也上了台,这位有着南曲第一之称的音乐大家,因为夸张的脾气,不得世人追捧,她自己倒是一点也不在乎。
她上了台,将瑶琴锦瑟放在左右,又有玉笛洞箫,都放在伸手可及的位置,然后用懒洋洋的声音道:“小女子今天要献上一首新曲子,名叫《迷》。”
言罢她轻抬玉臂,演奏了起来,各种乐器的声音立即扬起。
此曲名叫《迷》,果然有够“迷”的,那音乐突而高、突而低、突而欢快、突而低沉……突然琴、突然瑟、突然又是箫……然而在这些纷繁复杂的声音中,有一丝骄傲的玉笛音始终贯穿不息,不论别的乐器如何打压,那玉笛仍然左冲右突,苦苦挣扎,在重重迷音中似要找出一条路来。
一个人要怎么才能把这么多乐器同时演奏起来啊?郑晓路实在是没搞明白。
这首曲难度极大,但听的人却没几个听懂了顾横波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直到曲子奏完,迷仍是迷,没有人能解开。
只见舞台上的顾横波站了起来,对着远远的川月舫船头的郑晓路扬了扬玉笛,突然笑道:“他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说完她收了乐器,轻轻巧巧地下了舞台。
郑晓路顿时恍然大悟,不被世俗待见的顾横波,其实也看到了自己过文德桥时的那一幕,因此她这一首《迷》其实是弹给自己听的。管他君子不君子,管他小人不小人,郑晓路有胆过那文德桥,顾横波又何尝不是我行我素,自由自在?
就算是花魁大赛这种重要的比赛,她顾横波也敢胡闹,浑然没有将这么重要的比赛放在心上。那些纷繁杂乱的迷音里,始终不屈不扰的玉笛,就是顾横波的本心,穿过重重迷雾,你可看见?
郑晓路长叹一声,对着顾横波离去的方向一揖道:“今天若不是我有谋而来,我的金花就该全部投给你才对,你和我仿佛是这世界上平行着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