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她才想起,沈奕昀有可能不府中,也有可能正忙着,再或者正会重要朋友。
云想容缓缓放下暖帘,手指已冷通红。
英姿却不等云想容吩咐,就跳下了马车,飞到了门前扣着门环:“开门开门。”
吱嘎一声,门子开了门,见来人是英姿忙陪着笑脸:“英姿姑娘来啦,请进来。”
“去回你们爷,有贵客求见。”
门子伸长脖子往外看,只见夜色雪光之下一辆寻常马车停靠大街对面。
门子不敢怠慢,忙往里头奔去,不多时就见楮天青迎了出来,吩咐敞开了大门,云想容马车径直驶进了宅子中。楮天青跟云想容马车旁边客套引路,马车一路进了仪门,到前厅所院落门前缓缓停下。
英姿撩起车帘,玉簪摆放脚凳。云想容扶着二人手探出身来,见了楮天青微笑颔首:“褚先生,有劳了。”
楮天青拱手还礼:“不敢,六小姐请进。”
云想容身上披着淡绿嵌白狐毛领子大氅,半张脸埋领口中,垂首仔细上了台阶,套绣鞋外木屐子与打扫干净地砖碰撞出清脆响声,待买上后一级台阶时,小猴正从里屋打起棉帘,因着冷热交替,门口有大片白雾。
小猴见了云想容笑眯眯行了礼:“六小姐,爷里头等您呢。”
云想容微笑颔首:“有劳。”
“小姐太客气了,您请进。”
迈进门槛,屋内温暖空气扑脸上,感觉湿湿冷冷,睫毛上都有了雾气。英姿要为云想容脱掉大氅,云想容摆手制止,绕过大理石插屏到了前厅,却见屋中并非只有沈奕昀自己,却有另外一眉清目秀青年。
那青年二十三四岁模样,穿着件寻常浅灰色细布棉袄,面容生十分出色,仔细看来,眉眼之间与沈奕昀却又几分相似。沈奕昀剑眉修长入鬓,凤眼明亮含波,神采奕奕,此人眉淡了些,眼却狭长,神态像是一只慵懒猫。
见云想容缓缓走来,淡绿大氅身后展开一个优雅弧,露出了水粉色长裙,那人缓缓抬头,看到她容貌时惊艳眨眼。
沈奕昀已站起身迎云想容坐她身边位置,见她手指冷通红,毫不见外去摸她手中手炉。随即不悦道:“跟你人怎么做事,手炉怎么是冷?”
英姿闻言忙赶来,见手炉果然冷了,道饶道:“伯爷恕罪,小姐今日出门急了些,奴婢没顾得上,马上就去换炭火来。”行礼随着小猴出去了。
沈奕昀这才对云想容道:“这位是我结拜大哥白莫离。”又对白莫离道:“这位是我好友云姑娘。”
云想容起身行礼:“白公子。”
白莫离也站起身,虽身着布衣,富丽堂皇环境中却丝毫没有丝毫自惭形秽,从容不迫还礼:“云姑娘。”
云想容便知这人绝非寻常人物,他眼神锐利锋芒毕露,仿佛刀子一样扎她身上脸上,含着审视,也十分有威迫力,且他气势也一般人可有。
沈奕昀仿佛察觉白莫离眼神不善,将云想容挡身后,商议道:“大哥,我与云姑娘有事商议,你自便可好?”
白莫离不置可否耸肩,仿佛又变成一只慵懒猫科动物,一步三晃晃出了正厅。
云想容看着他背影,疑惑眉头紧锁,后总结道:“这位白公子,定然是个江湖侠士。”
沈奕昀闻言笑道:“怎么这样说?”
“因为他气势并非寻常人,又是洒脱不羁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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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二百一十四章 退婚!
沈奕昀笑道:“他没有功夫,也非江湖中人,算不得江湖侠士,不过侠义之心却是有,与我甚合得来。”
云想容心情低落,外人面前尚能微笑应对,沈奕昀跟前却懒得做戏,只点了点头。
沈奕昀察觉她异样,璀璨如星子凤眸中盈满担忧:“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焦躁。”云想容笑容勉强道:“闷得很,出来走走,就走到你这里。”
沈奕昀再无方才见白莫离时候欢喜情绪,敛额道:“我这里,若不喜欢不必强颜欢笑。”
云想容只“嗯”了一声,果真没有了笑容,安静坐着。
她这样低落,沈奕昀心下焦急,先是分析自身,他是否有怠慢了她让她难过之处?
“我这些日温功课,所以没去找你。”
“嗯。我省得。”
沈奕昀仔细观察她神色,见确不是因此而低落,又回忆近日来她身边可否有何线报是惹了她不开怀。
“你也莫要难过,男子外应酬也是有。”他说是刘清宇夜宿胭脂巷事。
云想容一愣,摇了摇头道:“我不乎他。”
那她是为了何事烦扰?
沈奕昀眉头紧锁,平日遇再大风浪眉头都不皱一下人,如今却是满面沉思之色,猜想各种原因。
英姿这会子捧着手炉回来,垫着帕子放云想容膝上,让她捂着手,随后行礼退下。
云想容双手捂着手炉,低声道:“你不必多想,我其实没什么。”她声音娇柔低婉,有些懊恼之气:“驾车来了你这里。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
沈奕昀望着她轮廓姣好侧脸,英俊面容渐渐绽放出笑意——她自己跟本没有察觉她依赖他!
他也放低柔了声音,道:“那我便陪着你坐一会儿,可好?”
云想容听着他低沉如琴声悦耳声音仿佛哄孩子一般有耐心,脸上难免发热,觉得自己无缘无故跑来,又不说缘由莫名其妙,十分任性,桃花眼中便有些歉意:“不会打扰你吧?”才刚她一来,白莫离离开了。
沈奕昀笑道。“不会。”
云想容抿唇而笑,望着正对面桌案上摆放琉璃花尊走神。
她走神,沈奕昀便光明正大欣赏她娴静如娇花映水神态。眉宇间轻愁为她平添几分艳色。
两人便那样安静各自想心事。屋里只有墙角案几上自鸣钟发出嘀嗒之声,桌上红茶由暖转冷。手中暖炉也不那么暖和了。
云想容抬头看自鸣钟,已到了酉正初刻,她心平静了许多,焦躁也熄灭了。
她已大概能分析出前因后果。闽王回归即。云家或许受了皇上意思,打算明日年前后一个大朝会上弹劾马家。
她记忆中,马家到她死都一直存。
她不知道云家成败会如何。
她自己是无所畏惧,可她担心母亲和宝儿受苦。然而,焦躁了这一个晚上,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听天由命。箭弦上,云敖不会听她,皇上也不会允许云家人有任何退缩。否则临阵脱逃往后也没有好日子过。
她没有办法了。
云想容缓缓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必了,你好生休息,我直接回府去了。明日朝会。后日就是小年,你打算怎么过?”
“我是要白大哥一家一同过除夕。”
“也好。”云想容欣慰道:“总好过你自己冷冷清清。”
沈奕昀心下柔软。道:“那你自个儿多注意身子。”
“我会,你也是。”
云想容带好了风帽,对沈奕昀微笑,缓缓离开了花厅。
沈奕昀看着她背影,却总觉得心里仿佛压着了一块巨石,沉闷很。
“来人。”
“爷?”卫昆仑和小猴一同进来。
沈奕昀道:“让许年去查一查近云侯府有什么异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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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御书房,云贤与云敖才刚退下不到盏茶功夫,内侍夏辅国便诚惶诚恐进了御书房:“回皇上,鄂国公求见。”
话音方落,却见御书房格扇被人推开,一满面红光身材健硕八旬老者走了进来,他身着五彩金芒遍地金蟒袍,头戴紫金冠,虽有了年岁,满口牙齿却不缺,双眼也十分明亮,正是皇帝外公,鄂国公马季芳。
“臣参见皇上。”马季芳撩袍摆便要下跪。
皇帝忙抬手示意夏辅国搀扶,自己也站起道:“外公不必多礼,此处并无外人,你这样反倒让朕不自了。”
马季芳闻言爽朗笑,微凸颧骨上红扑扑油光光,见之便觉得身体健壮。
“外公请坐。”皇帝下了台阶,夏辅国已为马季芳搬来太师椅。
皇帝也纡尊降贵马季芳身旁坐下,笑道:“今日大雪封路,外头天气寒冷,外公为何亲自入宫来?有何时明日朝会谈也不迟啊?”语气十分关切。
马季芳十分满意皇帝态度,面色严肃,不满道:“我人得了些消息,云大同那老小子,领着一窝子兔崽子要与我作对,背地里编排我罪证,打算明日大朝会上弹劾我!”
“啊?!”皇帝惊愕道:“会有此事?”
“正是!云大同自持是先帝死忠,如今就倚老卖老起来,先帝吃他那一套,皇上未必就肯吃!他们搜罗证据之时我也没闲着,我已经搜罗了云家结党营私贪赃舞弊等数条罪状,明日朝会上,老夫定要参奏那老东西一本,是以现我想知道皇上意思。”马季芳说罢,精明双目紧盯着皇帝面庞,竟丝毫没有敬意。
皇帝面色也如寻常那般。对马季芳是晚辈对长辈依赖和恭敬,笑道:“云家若真有罪,朕哪里会姑息?外公不必担忧。”
鄂国公十分满意,拍了拍皇帝肩膀,笑道:“算我没白疼你。好了,时候不早,微臣告辞了。”站起身,掸了掸衣袖,对着皇帝拱了拱手,便大步流星离开了御书房。
亮如白昼御书房中。皇帝孤身一人坐太师椅上,双手紧紧握住扶手,指尖逐渐泛白。笑容却依旧,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朕就让你再乐一宿!”
次日金銮殿上,天色未明,金銮殿内灯火辉煌,皇帝端坐首位。夏辅国高声唱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云敖与云恒对视一眼,先行一步站将出来,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地:“臣云敖有本。”
小太监下了御阶接过云敖奏本呈了上去,夏辅国接过又双手递给皇帝。
云敖义正言辞道:“鄂国公马季芳乃三朝元老,本该为国之栋梁。然他勾结同党以权谋私,跋扈张扬横行霸道,一切政事皆结党私下议定。依仗党羽行恶,紊乱朝政,贪揽事权,从中谋利,且皇上废除之人。马季芳竟胆敢擅自启用……其罪罄竹难书,臣呕心沥血。今已查得人证物证,叩请皇上治其大罪!”
云敖方说罢,云恒、云贤以及身后极为大臣便出班附议。
一时间,金銮殿中寂静针落可闻。众人都低垂着头,悄然抬眸观察龙椅上皇帝神色。
皇帝却是看着手上奏章并未言语。
鄂国公马季芳似笑非笑望着皇帝,仿佛等他表态。
正当这时,金銮殿外有一内侍急忙奔进,也顾不得许多,到了御阶前对着夏辅国耳语了几句。夏辅国闻言面色不便,凑近皇帝身边,低声道:“皇上,五军营中军左都督于思明方才被副手斩杀,左军都督生死不明……五城兵马司中、东、西、南、北衙门同时发生暴乱,指挥统统被杀,已被鄂国公亲信替代。”
皇帝闻言,心下暴怒大惊。如此一来,他严密部署岂不是全盘落空?五军营和五城兵马司人都换成了鄂国公人,就等于他安慰有一半掌握鄂国公手中,这会子还没有三千营和神机营报告,难免不是鄂国公对他示威……
皇帝不敢打这个赌!
云敖与云贤、云恒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知夏辅国与皇帝回了什么,也无法从皇帝神色中看出任何异样,心中有些异样感觉。
这时,鄂国公出班行礼,道:“臣也有本要奏。臣要参济安侯云贤、永昌侯云敖、通政使司主管云恒结党营私,舞弊犯上,意图谋反,且收受贿赂之罪!”
话音方落,既然有大部分文臣武将纷纷附议。兵部侍郎苟中兆
皇帝神色凝重望着得意洋洋鄂国公,又看着云贤、云敖、云恒三人。
云贤这会子心已经凉了。
皇帝神色,分明是要牺牲他们。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皇帝朗声道:“云氏诬告忠良,齐心恶毒可见,着实辜负朕恩,今革去云氏世职,交由都察院、大理寺详查议罪!”声音微顿,皇帝望着神色肃穆云敖和云贤,又道:“至于贪墨舞弊收受贿赂……传朕旨意,查抄云府!”
话音落下,云海已是扑通一声跌坐地,脸色煞白嘴唇翕动,不过呼吸功夫便晕了过去。
“皇上!”恬王是一步上前,义正言辞道:“臣子蒙受皇上隆恩,赐婚于云氏第六女,原本既已订亲,云氏便是半个刘家人,然云家臭名昭著,臣着实不愿与之为伍,望皇上开恩,蠲除臣子刘轶与云氏第六女婚事。”
云敖低垂着头,双手握拳,闭了闭眼,心却已经凉透了。
只听皇帝道:“准奏。”
“谢皇上隆恩。”恬王叩头。
“查抄云府之事即刻就办,着领恬王督办此事,退朝!”皇帝仿佛怒极攻心,一甩袖子步离开。
恬王仍旧叩头,额头贴地道:“臣遵旨!”
云贤捂着心口窝,原本只做七分罪状,还求自保。想不到云家竟遭受此灭顶之灾。
御前侍卫上前,将云贤父子四人粗鲁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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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正教导云传宜写字功夫,英姿脸色煞白冲了进来:“小姐!恬王带着锦衣亲军都指挥司人来了府上查抄,老夫人春晖堂已经乱作一团,马上就要到咱们这里了!”
云想容心中一跳,搂紧了脸色煞白云传宜。
“姐姐,恬王为何要查抄咱们家?我怕!”
“宝儿别怕,你跟紧姐姐。”云想容略微一想,先去找了件自己厚实棉袄给云传宜穿上,又吩咐英姿:“去。告诉乳娘和柳月,都穿厚实一些。还有,韩妈妈是奉旨前来。查抄云府并不与她相干,让她拿着圣旨走!”
柳月已经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道:“小姐,这,这可怎么是好。好端端,怎么就抄家了!”
“别啰嗦,还不去!”
云想容这会子已经给云传宜穿戴整齐,抿唇道:“宝儿别怕,待会儿别叫嚷,紧跟着姐姐就是。姐姐一定保护你。”
云传宜抿着苍白嘴唇点头。
慌乱功夫。院子里已经传来一阵错杂纷乱脚步声,灵均阁正厅大门被推开瞬间,云想容戴上了面纱。搂着云传宜靠角落。
冲进来有锦衣亲军都指挥司人。也有五城兵马司人,服饰混杂,那些汉子门进了云想容闺房,见了柳月、英姿、玉簪等美婢皆啧啧咂嘴,又见屋内摆设。当真如饿虎扑狼一般。落地圆光罩垂下薄纱被扯烂,榻上被褥被扔地上践踏。金银器皿值钱宝物都被归置如巷中,登陆册抬了出去,那些不方便带走花尊瓷瓶,杯盘碗碟器皿均扫罗地……
所过之处,竟如同蝗虫过境一般。
院中传来云明珠尖叫:“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云家七小姐!”
有人啐了一口:“呸!云家两侯爷都被一撸到底了,家也抄了,你还当你是贵小姐呢!还不痛跟着走!”
这会子便有兵士进来,扯着嗓子嚷道:“谁是云六姑娘?谁是云九?!”
云想容紧紧牵着胞弟手,平静上前道:“我们就是。”
兵士见了云想容,两眼都直了,她身上穿着月白大氅,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柳叶长眉,两只璀璨桃花眼,漂亮不似凡人。
兵士哈哈大笑道:“如此绝色,将来冲了官妓、军妓,岂不是造福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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