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想容赧颜,“卿卿年纪小,写的不好。”
云贤回头看向老夫人:“舒窈,你看呢?”
老夫人看着云想容时两眼放光,赞赏道:“妾身觉得很好。卿卿才刚六岁,就写得如此好的字,尤其其中那个柳体的寿字,颇有些柳诚悬的味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云贤捋着胡须,满意的笑着将云想容抱在自己膝上坐,拿了盘中的糯米点心给她吃。
云想容连忙摇头,指着自己的豁牙子:“祖父,吃了又要掉牙了。”
云贤闻言又是哈哈大笑,连连赞云想容聪明。
孟氏这会子早已笑的满目慈爱,女儿懂事又争气,仿佛给了她昏暗的世界带来了一丝光明。正笑着,却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孟氏下意识的回头,撞进了云敖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中,她立即心跳加速,仓皇的别开眼。
而这一切,都落入时刻关注二人的云想容和邱翦苓眼中。
☆、第二十九章 意外
自云敖进了门,邱翦苓满含深情和崇拜的目光就一直不停的追随他,他意气风发、潇洒如风,即便做了多年夫妻,邱翦苓还是很难阻止内心的砰然。直到云敖的眼神若有似无的停留在孟娴静身上。
邱翦苓自负美貌,从小到大她只输给孟娴静,孟娴静又与云敖是夫妻,还生了个丫头片子。虽然到最后的赢家是自己,可每次见到孟娴静,她都恨不能掐死她!
云想容一番表现后,云敖看向孟娴静时眼神中有赞许一闪而逝,那眼神,让邱翦苓心里压了块大石头。
那是什么眼神!难道她的明珠就不好吗!看向了临窗大炕,云明珠抓着桂花糕正吃的兴起……邱翦苓险些咬碎满口银牙!
云想容将父母之间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
母亲如此打扮一番也是对的,是男人,哪有不爱惜女子容色的?本就是个美人,早些知道好生利用自己的美貌或许也走不到这一步。
一家子人又闲聊了一会,就到了晚膳时间,老夫人吩咐摆宴。
晚膳的家宴就摆在了春晖堂的偏厅。
云贤环顾一周,没见到沈奕昀,回头吩咐老夫人:“去将奕哥儿也请来吧。”
老夫人一万个不愿意,可她绝不会当面忤逆云贤的意思,笑着颔首,温声软语的道:“侯爷与妾身想到一块去了,奕哥儿下午那会子说疲惫了,想回去小睡片刻。这会儿也该醒了。”表明可不是自己排挤他,是他不愿意参与进来。
云贤却没多想,关切的问:“那孩子莫不是病了?”询问的望着孟氏。
孟氏今日所有心思都在云敖身上,哪里会注意沈奕昀?
她的反应慢了一些,云想容已经先一步道:
“沈小伯爷身子好得很,今早他还在院子里打拳呢,想来如祖母所说,是真的累了。”
云贤这才放下心。
老夫人吩咐月皎去请人来。
既然是家宴,云贤又特别喜欢那种温馨气氛,用饭时就没有男女分食。云贤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与家人,按着长幼顺序入座。孟氏和邱翦苓,分别坐在了云敖的左右两侧。
小孩子们自然另起了一桌。云想容和大堂兄大堂嫂、二堂兄以及三位堂姐同桌。云博宜太小,刚刚睡着了,被乳母抱了下去。云明珠则是由康孙氏服侍着。
正当这时,沈奕昀与卫二家的到了。
今日的沈奕昀仍旧穿了惯常穿的墨绿色袄子,打扮的干净利落,略微有一些婴儿肥的脸上表情也淡漠如常,却真心实意的给云贤行了大礼,拜了寿。云贤搂着沈奕昀的肩膀给同桌之人介绍一番,竟要求他一同坐下。毕竟他是皇上御封的承平伯,位置在那里摆着。
沈奕昀忙摇头,真诚的道:“侯爷不必如此拘泥,能得您收留招抚,我早已感激不尽。”说到此处,丹凤眼中有朦胧泪意:“我早已经将此处当成自己的家,论年龄我也与六小姐同岁,您是我的长辈,长幼不同席,我哪里能坏了规矩。”随即坐在了云想容与尉迟凤鸣之间的空位上,回头对另一桌的大人们乖巧的笑。
沈奕昀一番话说的云贤心里热乎乎的。他本就侠义心肠,当初收留他,虽然也有揣摩上意的层面,但若真不想惹事,完全可以不管他。如今他给足了自己脸面,又懂得知恩图报,且那孩子一双眼睛生的真是漂亮,小眼神清澈的,看得他心都软了。
云贤一挥手,吩咐开宴,又道:“李妈,你去伺候沈小伯爷布菜。”
李妈妈是伺候老夫人的。
老夫人自然不会计较一个孩子使唤自己的下人,可这并不妨碍她心底里排斥沈奕昀。
李妈妈笑着应了,去伺候沈奕昀。
四姑太太极有眼力价的起身,去给父母布菜,娇声笑道:“父亲、母亲可不要拒绝,女儿平日不在家,难得有尽孝的机会。”又与大夫人、二夫人、孟氏和邱翦苓道:“嫂嫂们也不准与我挣。”
大夫人一反常态,并未夸赞四姑太太孝顺,而是认真的对老夫人说:“媳妇求您一件事。”
老夫人疑道:“什么事?”
“母亲平日教导我们妯娌的甚多,往后还请继续不吝教导,瞧您有这样出色又孝顺的女儿,媳妇儿眼红啊!”说道最后,自己已掌不住笑了起来,满屋子人都凑趣的笑。
老夫人点指着大夫人:“瞧瞧这张利嘴,然儿还不去给你大嫂子布菜,堵住她的嘴!”
四姑太太笑着应下,果真拿起公筷为大夫人夹了菜,还要亲手喂她吃下去。大夫人连连摆手,最后还是被小姑子塞了满口的菜,嘴角上也沾了油。
云贤望着满桌子热闹的人,心中欢喜不已,豪气的一摆手:“一年三百六十多日,咱们这等人家用饭从来讲究食不言的规矩,殊不知,规矩就是要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才存在的,今日高兴,如果再拘泥,怕违背了‘规矩’二字的初衷,今儿大家都放开了,老爷子我高兴,准许你们说笑!”
“哎呦,多谢父亲。”大夫人站起身来,像模像样的行礼,又引得一阵笑闹。
……
云想容心不在焉,时刻观察着另一桌的动静。
云敖坐姿端正背脊笔直,邱翦苓总若有似无的用身子贴着他,表现的亲密。
孟氏恨不能将头低到桌子下去,身子也故意与云敖保持距离,就连云敖手肘不经意碰到她的,她也如被针扎了那般一颤。
云想容修长的浓眉皱了起来,娘亲到底怎么回事?若真放不下父亲,那就狠下心来争取啊!祖父特意准了可以不在用餐时做木偶人,她为何不学学邱翦苓?给父亲布菜,倒酒,暗送秋波……各种方法,最好留父亲今夜去琉璎阁过夜才好,气死邱翦苓!这么多办法,她为何不用啊!
背后躲起来哭,砸东西,发狂,见了面却如惊弓之鸟。娘亲到底在想什么?!女人想要什么,若不懂付出行动去争取,永远不会成功!而且再美的女人,总如此战战兢兢,也少了风情和情趣。何况父亲现在就有比较。
邱翦苓就像个树藤,恨不能绕在父亲身上!
云想容漆黑的大眼盯着云敖和邱翦苓,将一块脆骨嚼的咔嚓直响,白嫩嫩的脸颊因含着脆骨而鼓起来,像个小土拨鼠,纠结的吃相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沈奕昀笑而不语。
尉迟凤鸣则是嘿嘿的乐出声来。
五小姐云嫣容想与尉迟凤鸣缓和关系,低声问:“凤鸣表哥,你笑什么?”
尉迟凤鸣斜睨她:“食不言。”
五小姐笑容僵住,脸都绿了,祖父都说今日可以不守规矩,他“食不言”个什么劲儿啊!
狠狠的瞪了云想容一眼,一定是她背后与尉迟凤鸣说了什么!
云想容毫无所觉。沈奕昀则看的清楚。
……
孟氏这厢食不下咽。身侧的云敖存在感太强,她的心脏因兴奋而狂跳,却不想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不愿叫人瞧不起。
错的本来就是他,即便将来有一日他们和好如初,也是要云咸宁先对她认错!
邱翦苓果真是小妾范儿。还是国公府的小姐,她懂不懂什么是端庄?!
他们的亲昵,真真刺眼。
孟氏真的咽不下去了。缓缓放下象牙箸,在人群热闹之时悄然退了下去。
老夫人眼角余光瞧见孟氏离开的身影,暗自撇嘴。
云想容见孟氏突然离开,先是惊愕,随后缓缓放下了象牙箸,失望的咬着下唇。
不战而退,临阵脱逃。
娘亲如此,太让她失望。她不是还惦念着与父亲复合吗?那就去争取啊!为何不争取!
原本激进的心情如同一小簇火苗,孟氏此举则等于当头泼了瓢冷水……
云想容鼻子有些发酸,张大了眼才没让焦急的眼泪落下。深吸了口气,小脸上有坚毅之色。
这会子她若马上追出去,就太刻意了。先吃饭,等等看吧。
重新拿起筷子,却见碟中多了一小块火爆腰花。
身旁的沈奕昀正放下公筷,低声道:“尝尝吧,很不错。”语气少顿,又道:“三夫人稍后就回来了,想来她不胜酒力。”颇有安慰之意。
“多谢。”云想容动容的颔首,沈菊花这孩子,真是敏锐又贴心。
云想容原本也觉得孟氏就算临阵脱逃,也不会离开太久,可等了一会儿她还没回来,云想容心里便慌了,带上柳月悄然离开。
一出春晖堂大门,她就焦急的拉着柳月的手往琉璎阁跑去。
她担心孟氏又回去发泄了,这次是摔东西还是自残?
她甚至担心,孟氏会像前世王兴珠家的那般,她怕回到琉璎阁,推开格扇,就看到孟氏悬在空中摇荡的双脚。
琉璎阁。院子里她安排在道士做法这三日严守门户的粗使下人们,尽职尽责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云想容却心急如焚,来不及问他们,就跑上了琉璎阁外侧通往二楼平台的台阶,那里可以直通孟氏和她的卧房。
下人们以为小姐有事,自然不会多言。
谁知云想容到了孟氏的卧房外,却透过半撑起的格扇,看到屋子里有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冯道长身边那个鼻尖上长了颗痣的小徒弟!
☆、第三十章 斗智
柳月跟着云想容,自然也瞧见了那人,刚要惊呼,却被云想容一把捂住了嘴,两人一同侧身躲开了格扇的位置,蹲了下来。
云想容冲着柳月使眼色,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柳月连连点头,等云想容的手拿开了,忍不住悄声问:“卿卿,那是谁?”夫人的屋里怎么会来了个道士?难道是做法事做到屋里来了?
云想容这时却心跳加速,下意识的攥着小手,让柳月别动,自己悄悄站起身,快速往屋里看了一眼。
那道士正斜躺在孟氏的拔步床上,翘着二郎腿解开道袍,露出里头白色的中衣,笑容淫、荡的抓了孟氏的枕头凑到鼻端,深深吸了口气,随后陶醉的闭上眼啧啧了两声。
这哪里是做法事来的?分明是图谋不轨!
云想容脸色发白,蹲回了柳月身边,示意柳月别出声,深吸一口气平静自己跳的乱了拍的心脏,让自己冷静下来。
之前她就觉得那个小道士瞧着眼熟的很,一时间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娘亲现在不在,他却能绕开她在院中设下的岗哨,进了娘亲的卧房,万一被人发现,娘亲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突然,云想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大雪纷飞的傍晚,她和云明珠,随着邱翦苓缓缓走出拢月庵,赵姨奶奶在后头一遍遍叮嘱他们路上要小心,还挽留他们“天色暗了,不如在这里住一夜。”
云明珠却吵嚷着庵堂里的炕太硬,不如家里舒服。邱翦苓就婉言谢绝了,硬拉着她下了山。
她当时含着眼泪,三步一回头,心里无限悲凉,想着回了永昌侯府里又要过冷冰冰的日子,没人疼她,还不如留在庵堂,好歹赵姨奶奶对她真心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睁开了邱翦苓的手,猛的往山上跑去。一面跑还一面喊着:“奶奶,我不走!”
当时她是七岁还是八岁?
邱翦苓气的高声指挥云明珠的乳母康孙家的来追她,却被她一脚踹倒了,在铺了厚厚一层雪的台阶上滚了三四阶,疼的哎呦呦的叫唤。
邱翦苓又怒声呵斥她,还让赶车的小厮来抓她。
她记得邱翦苓喊的是:“常建,还不去把那个小娼妇给我逮回来!”
然后,尽管她奋力的往山上爬,还是被抓住了。那个叫常建的小厮将她如麻袋那般扛下了山。
她趴在常建肩头,看到他圆圆的脸庞,还有鼻子尖上米粒大小的黑痣……
是邱翦苓的人!
云想容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道士是假的,她是邱翦苓的陪嫁,名叫常建!
如此一来,此人为何会呆在娘亲的卧房就已经很明白了。想必片刻之后,邱翦苓就会想办法带着父亲,乃至于带着全家人来琉璎阁“捉奸”,就算没有捉到娘亲也在,可如果常建一口咬定在府里做法的两日与娘亲勾搭上了,那娘亲就百口莫辩了。
父亲那个人,倨傲的很,他可以抛弃娘亲,却不会容许娘亲对她不忠。
好恶毒的邱翦苓!
前世的常建后来跟着邱翦苓,说明前世的今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而今生,因为她的重活,许多事情的节奏已经被打乱了。
“卿卿?”柳月疑惑的推了推云想容,耳语道:“那个人是不是贼?咱们喊人来吧!”
云想容摇头,现在喊人,只会让事情提前爆发,娘亲依旧是百口莫辩。
思及此,她拉着柳月悄然的下了台阶,回到了院子里,吩咐看门的粗使婆子,“今儿晚上想来也没事了,就让大伙都散了,各自用饭,早些睡,明日再当值。先前所说给你们的奖赏仍旧照发。”
可以不做事就拿银子,那婆子欢喜的应了,连忙去通知各个岗哨都撤了。
不过一会儿,琉璎阁里就安静下来,只有大红灯笼随风摇动,烛火摇曳。
云想容拉着柳月往外走,高声道:“咱们快回前厅去吧。祖父该等急了。”
柳月这会子已经满头雾水。感觉到云想容拉着她的手格外的紧,疑惑的问:“卿卿,怎么了?”
“咱们去后花园!”云想容面色坚毅,虽然先天不足心脏较弱,遇到这等情况心跳就有些紊乱,可她意志坚定的很。
只要她在,没人能伤害娘亲!
她在后花园里找了根长树枝,吩咐柳月拿了两条帕子,两人都将脸遮住一半,就按着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挂在树上的马蜂窝。
见云想容伸着树枝去捅马蜂窝,柳月惊讶的问:“卿卿,你干嘛!”
“别出声。”
临近十月的京都,夜晚已经很是寒冷,马蜂的习性又不喜夜间行动。加上云想容挑的很仔细,马蜂窝在长约三尺的树枝顶上安安稳稳的,并无损坏,也只有零星几只马蜂在蜂窝周围盘旋。
云想容举着马蜂窝,一路小心翼翼躲着人,快步回了琉璎阁。到了院子门前,先让柳月去打探,确定没人才举着马蜂窝上了阁楼,来到二楼孟氏卧房的窗外。
她不能唤人来,那样会让事情提前东窗事发。
她也不能进去撵人,因为她年纪太小,万一常建起了歹心,弄死她她都无力反抗。
唯一的法子,只有让他自己滚出去!
赶在“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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