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笑道:“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当朝鄂国公马家是如何一夕之间倾倒的吧。”
哪里能不知道?皇上那样纵容,宠的皇后鹤顶红都敢给大臣的女儿下,宠的马家自负的没了边儿,放松警惕且更加放心大胆的做出格之事,才让皇上找到了机会一举拿下。
英姿和柳妈妈对视了一眼,表情都缓和下来。
“王氏遇上了夫人,我替她致哀。”英姿调皮的双掌合适拜了拜。
柳妈妈也笑了,道:“我这就去安抚了耿妈妈,顺带将耿妈妈因为将鳆鱼独独给了夫人,王氏不满拿下了耿妈妈,夫人却不敢吭声的消息传出去。”
“去吧。”云想容摆了摆手,继续做她的活,待到柳妈妈走远了才问英姿:“何达监视白莫离,最近可见他有异动?”
英姿道:“并无异动,只不过他常常流连花丛夜不归宿。”语气有些嫌恶。她想不通为何沈奕昀的义兄会是这样的人。
云想容抿唇,道:“告诉何达不要放松警惕让人钻了空子。”
上次跟踪的那个人若是刺客,怕身孕就要有危险了。沈奕昀可以信任白莫离,因为白莫离是他的胞兄而非义兄,可她不信任。
她早与沈奕昀说过,亲爹都未必靠得住,何况是兄弟?
英姿行礼,领命去吩咐。
而不出一个时辰,阖府上下都知道耿妈妈溜须错了人,被有权有势连夫人都惧怕的白夫人给拿下的事,却没人知道耿妈妈得了三百两的银子作为补偿。
三百两,够耿妈妈在府里做十年了。
因耿妈妈是沈奕昀授意卫昆仑,卫昆仑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她出府回了庄子,消息立即传到了卫昆仑那处。
沈奕昀正在书房中与楮天青商议灵均楼的事,期间卫昆仑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太好。
“怎么了?乳娘训斥你了?”沈奕昀打趣他。
卫昆仑摇头,道:“我好端端的,娘训斥我做什么,是内宅里头的事,上次我选的那个耿妈妈,被白夫人给扒拉下去了。现在整府的人都在说夫人惧怕白夫人,耿妈妈因给夫人派了鳆鱼,白夫人没得到,就将耿妈妈撤职,夫人不但不出面,还默默地忍了下来。”
原本他们要做的事很多,后宅中事不是他们关心的对象。
可这件事关系到云想容,只要与云想容有关的事都是沈奕昀在意的。
楮天青看向沈奕昀,他可以运筹帷幄,却无法插手主子后宅中的事。
沈奕昀则是面色如常的端起茶盏来啜饮了一口,甚至比往常都要平静。
见了这样的他,卫昆仑与楮天青都明白这一次沈奕昀是动了气了。跟了他这么些年,他的习惯动作他们那里能不知道?他越是表现的平静,就越是在暗处酝酿了大的风浪。
沈奕昀的确生气。气的是王氏的粗鄙不懂礼数,但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云想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更心疼他好好的兄长,竟然无奈之下取了这样的女人,
已经第二次了。云想容为了这个家一直在忍让,他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委屈?
若是旁人,他定然大刀阔斧不留后患,可王氏却是他的嫂子,是他侄儿的生母,他又不好因为王氏借口拿下了一个下人而将她怎么样。更不可能因为王氏得罪了自己的亲大哥。
沈奕昀蹙眉思索着解的法子,当真发现宅门中的事情比外头的事也容易不到哪里去,刚要吩咐卫昆仑,小猴却叩门而入,“爷,宫里来了人,说是柔嘉长公主给夫人下了帖子。”
沈奕昀道:“将帖子送给夫人。”随即起身道对楮天青道:“褚先生,我先回去看看。”
☆、第二百九十三章 长公主
云想容才刚拆了帖子看过,玉簪就来回报:“伯爷回来了。”
精致的浅紫水晶珠帘一撩,沈奕昀进了内间。
云想容起身相迎,不待他询问便道:“柔嘉长公主养了一盆昙花,说是今夜里将会开花,下帖子邀我进宫赏花。”
夜里?
“那岂不是要在宫里住一夜。”沈奕昀拉着云想容在八仙桌边坐下,因不放心,眉头明显拧成个疙瘩。
云想容道:“是要住的。我只是觉得奇怪,我与柔嘉长公主不过是数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除当日闽王回京时在太后那里见过印象深刻外,后来基本没有见过说过话,好端端的,她怎么会邀请我。”
沈奕昀道:“你不必担忧,据我的探子回报,柔嘉长公主虽然承欢太后膝下,可与皇上的关系并不十分亲近,与皇后似乎还有过节,加之公主性情温柔,素来有大度端庄的美名在外,此行或许只是她想结交你罢了。”
“或许是我想得多了。草木皆兵的。”云想容抱歉一笑。
沈奕昀却是将她搂在怀里,沉默着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就似安慰受了委屈的孩子,也似保护恐惧之中的人。
他心里清楚,这般“草木皆兵”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的身份特殊,云想容也不必担忧这些。堂堂侯府小姐出阁定然不会嫁的太差,一定是非富即贵的,不过参加一个赏花会,当朝的贵妇们常常做的游乐罢了,哪里需要紧张成这样?她却是被他给带累了。
云想容靠着他的胸膛,感觉到他压抑的心情,试探的道:“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沈奕昀摇头,又意识到她在他怀中,看不到他的动作,斟酌言辞道:“我只是觉得愧对你。”
一句话,已经让云想容明了他的心情,毕竟虽然沈奕昀不说,云想容也知道他是有谋反嫌疑的,就算不谋反,他也是皇上眼中无法重用的人。身份的特殊不仅让他的仕途不顺,更让她这个深宅夫人也遭到牵连。
可是她就算被牵连,也已然甘之如饴。
“哪里有什么愧对。除非你去外头找野老婆了。”云想容玩笑道。
云想容的话,说的沈奕昀噗嗤一声笑了:“我的六儿知道吃味儿了?放心,你已经把我的胃口养刁了,庸脂俗粉我哪里看得上。”
云想容推开他,红着耳根子道:“我要预备入宫去了。”
沈奕昀却没立即离开,只道:“你别生大嫂的气,我会想法子与大哥提这件事。”
云想容知道他说的是耿妈妈的事,解释道:“沈四,大哥对你那么重要,还是不要为了内宅中的这些小事坏了你们的兄弟感情吧。虽然我知道你偏心大哥,觉得娶了大嫂是大哥受了委屈,愧疚的觉得是你夺走了大哥这个长子该有的一切,也觉得是因为你没有早日找到大哥,才让他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不但娶了一个大了自己那么多的寡妇,还让骨子里有变作市井小民的嫌疑。
可是沈四,你也要换位思考啊。大哥能与大嫂生了阿圆,并且过了这么多年的日子,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去找大哥说大嫂的不是,不如反过来想想大哥与你说我的不是你会是什么想法。你会让大哥为难,让自己为难,说不定还会产生隔阂。”
沈奕昀闻言语塞,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可是在我心中,你是否开心更重要一些。”
“你见我现在不开心吗?”云想容摊开手掌道:“我不是好好的?咱们府里这算是好的,大嫂虽然喜欢拔尖儿,斤斤计较了一些,可她本质并不会啊,你没见其余的高门大户里,一步行差就错就要丧命的都大有人在。你没有食言,你给了我安定的幸福,我已经十分知足,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与大嫂去争长短的。”
沈奕昀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激,更庆幸自己的好运,他心爱的人是如此懂事识大体的女子。
越是这样他才越觉得云想容受了委屈。
“六儿,你放心,我有分寸。”云想容似承诺的道。
云想容自然知道沈奕昀是极会做人的,不然不会初回京都就结交了那么多的挚友,更不会连云敖那样原本对他心存芥蒂的人都给“收买”了。
“那我去预备更衣进宫了。我只带着英姿去,让玉簪和柳妈妈都留下来,看着你有没有去找野老婆!”俏皮的皱了下鼻子,云想容笑容愉快的去了净房。
她难得如此活泼,明眸一眨,风情无限,沈奕昀看的心荡神驰,呆站在原地半晌才没动,直到云想容出来唤了英姿进来伺候更衣,沈奕昀才被她撵去外院书房去。
楮天青与卫昆仑,小猴原本都担心沈奕昀会生气,谁知他却心情极佳的回来,且几人许久都没有见他如此开怀过了。
楮天青奇怪的问:“四少爷,事情解决了?”
沈奕昀撩衣摆坐下,摇头道:“还没有,家务事哪里那样容易解决。”
“那您这是……”好奇的上下打量他。
沈奕昀笑着摇头,只道:“得妻如云氏是我的幸运,褚先生,咱们继续说灵均楼的事吧。”
云想容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交领素缎褙子,下着月牙白挑线裙子,臂挽青色真丝披帛,乌云长发堆叠云髻,并排斜插两支样式简单大方的云回纹金镶玉蝴蝶步摇。略施脂粉,神采奕奕,顾盼生辉,整个人打扮的素净温柔,既不会太寒酸,也不会太华贵惹眼。
如今进宫,她换了身份,不再是侯府小姐,而是承平伯夫人,她的穿戴举止都有可能让有心人抓住破绽去攻讦沈奕昀。是以她格外注意。
带了英姿乘马车进了宫,自然有柔嘉长公主身边的小太监在偏门前候着。
“承平伯妇人,柔嘉长公主正在慈安宫等着您呢。”
云想容颔首,柔嘉长公主是几时搬去慈安宫的她不知道,不过太后很喜欢她倒是真的。
云想容不疑有它,与英姿一同跟随着那小太监往慈安宫的方向去,因着云想容熟悉去慈安宫的路,走了一段下来也放下了一半的戒备,知道那小太监并未诓骗她。
才刚到慈安宫门前,远远的就瞧见一身粉色宫装月牙白云肩的柔嘉长公主带着两个老嬷嬷在宫门前等候。
云想容快步上前行礼,口称“公主金安。”
柔嘉长公主忙扶起她来,笑道:“承平伯夫人免礼。”随即上下打量她,不无惊艳的道:“不过数日没见,承平伯夫人容光更甚从前了,我要是有你半分的容姿就好了。”
“公主谬赞了。公主千金贵体,臣女不过蒲柳之姿,哪里敢与公主相比较。”
柔嘉长公主温柔的笑,道:“承平伯夫人不必过谦了,如今时辰尚早,昙花要等晚上才开呢,不如我们去御花园走走?”
“是。”云想容行礼。
柔嘉长公主又吩咐身边的老妈子:“你们就不要跟着了。”
见柔嘉长公主身边不带人,云想容自然也不能带着英姿,便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英姿行礼道是。
云想容就跟随柔嘉长公主离开了慈安宫,往御花园方向去。
一路上,柔嘉长公主并不多言,好似沉醉于周遭景色。
可云想容环视四周,经过连续半个月余不停的雨水,御花园中的花草早就已经遭了涝,除了那些花房里搬来的盆栽,其余的花无不黄叶子低垂着头,好似不看重负的老妪,提不起半分精气神。
云想容平静的跟在长公主身后,心下狐疑月多,就越是心境平常,只有这样才能对周遭保持敏锐的观察力。
走了不多时,却见前头临近墙的位置竟有个白色的帐篷。
柔嘉长公主回过头,笑着道:“承平伯夫人一定觉得新奇吧,御花园里好端端的怎么多了个行军打仗用的帐篷。”
云想容不动声色的道:“的确觉得新奇。”
“你想不想看看里头是什么?”柔嘉长公主笑着问。
云想容莞尔摇头,“回公主的话,不想。”
“不想?”柔嘉长公主似很意外她会如此回答。
寻常的那些千金贵妇,在她面前都极会揣摩她的心意,阿谀奉承的话说的不少,她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代表什么,他们都十分的在意。
若是问其他的贵妇,他们见她兴致勃勃的发问定然会顺着她的意思来表现出好奇,可她却不同。
加之昨儿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件大事,皇上虽然对外绝口不提,知道的人也并不敢声张,可她却清楚的知道云想容将恬王打了的事。
这女子如此传奇,传奇道她有些好奇了,更有写了然。
如此绝色,也怪道那人会动了心。
柔嘉长公主似乎嗔怪的道:“你也太不配合我了,罢了,你虽不想,可我还是要带你去看看。”说着亲昵的拉着云想容的手,往哪帐篷走去。
云想容低垂着头,虽与柔嘉长公主挽着手,却依旧保持恭顺的态度,临近帐篷之时,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淡淡的臭味。
☆、第二百九十四章 劝分
御花园原本百花盛开,清新的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花香和青草香,然如今大雨过后,不仅百花凋残,越是走近那帐篷,越是闻得到里头鸡粪臭掺杂着一股淡淡的怪味。
云想容飞速在脑海中寻找关于这个气味的记忆,脚步一顿,瞬间想了起来。
是番柿子!
番柿子结出红色的果实,原只做观赏用,她曾闻到过这种味道,如今和鸡粪味掺杂在一起,着实是难闻。
云想容抬眸看着柔嘉长公主的背影,疑惑的蹙眉。
好端端的,为何要拉着她来御花园看番柿子?御花园又为何会独独的搭了个帐篷专门种植番柿?
思虑之间二人已沿着石子路来到帐篷之前。柔嘉长公主提裙摆踩上了被雨水淋的泥泞的地面,绣鞋外立即被泥巴包裹,脚下坠了泥,走几步路鞋子险些被粘掉,柔嘉长公主并不嫌恶,甚至还笑了出来,回头对云想容道:“不走一走泥路,也不知寻常农妇的日子过的苦不苦。鞋子外头裹着泥巴湿滑的很,实在难受。”
“公主说的是。”云想容只是颔首道是。
狐疑却越发强烈了。
这种地方,湿泞难行,娇生惯养的公主丝毫不介意,踩着三寸金莲带着她来看御花园本不该有的帐篷。且还上了臭烘烘的肥料,当真看不好看,闻不好闻,走也不好走。
如此走路等同于受罪,千金玉体的公主竟主动邀请她来。这帐篷里到底有什么文章?
掀开帐篷的门帘。长公主先行入内,回头笑着道:“进来吧,你看。”
云想容颔首道是,心下警惕。提着裙摆缓步跟了进来,果然见整个帐篷之中整齐的栽种了六垄番柿,有一些青色的果实已经开始变红。那种鸡肥的刺鼻臭味更加难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最近宫里流行番柿?御花园难道也不怕臭,花匠还敢上这样冲鼻子的肥?
见云想容面露惊异,柔嘉长公主笑道:“这些番柿都是某人亲手所植,他将此物做成了菜给皇兄用,得到皇兄喜欢之后,就说服皇兄说他可以研制出一种‘大棚’,让番柿冬季里也能结果。还说若研制成功了,将来民间可以便植。冬季可以种植各种菜蔬。百姓也可以学着去种。北方冬季大雪铺天盖地。他说的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皇兄听的新奇,就允准他在御花园做这个尝试。”
说到此处。柔嘉长公主的脸上多了些复杂的表情,随即被戏谑取代,肩膀撞了一下云想容的:“我听说,你最喜欢吃番柿了。”
云想容已经猜到她说的是谁。让她尝试吃番柿那个人精通稼穑之术,常常有奇思妙想,能让苹果树上开出梨花,还曾经十岁时就研制出颜色不同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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