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美人气的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点指着云想容骂道:“放肆!”
“我放肆?我这么些年放肆惯了的。怎么孙美人做事之前没打听过?恬王我都不惧,我会惧你个身份卑微的小小美人!?”
“卑微”二字。再次扎中孙美人的死穴。入宫多年也没有晋一晋位份,还要为了自保投靠皇后,她已够憋屈了,还叫个小小七品官的妇人当面如此责骂?
孙美人气的手指头哆嗦着,喘息着话都说不成句子;双目赤红的瞪着云想容:
“你该死,该死!”
“该死的是你!”云想容已走到孙美人跟前,双手驾在孙美人身侧,高挑的身躯遮挡住光线,她整张脸都掩藏在阴影之中,越发显得她一身凌厉气息,让人骨头缝里都冒凉气。
“英姿与你何怨之有?你竟对一个完全对你无害的人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孙氏,我会让你后悔!你若不做人的走狗,或许能多活几日,现在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放肆,我要去告诉皇上,抄,抄你全家!”孙美人气息不稳,嘴唇发麻,话都说不利落了。
云想容却还不放过她,无辜的道:“哎呦?是吗?你还有这么大的脸呢?”
“我杀了你!”
孙美人蹭的站起身,就要往云想容身上扑来。
玉簪眼疾手快,立即扶着云想容急速向后窜开了四五步。孙美人一下子扑空,跌坐在地上,脸涨红的已成了煮熟的虾子。
云想容见差不多了,周身的戾气奇迹般的消失了,变了一张满布关切的脸,吩咐玉簪:“快,孙美人怕是身子不适,你快让人去请御医!”
“是。”玉簪也怕云想容万一把孙美人气死了可就惹了大麻烦。急的脸色发白的冲了出去,抓住刚才那个宫女的手臂道:“快快,孙美人身子不对,快去请御医来!”
主子若是有个万一,他们这些宫人都得受牵连。那宫女倨傲的神色也没了,急急忙忙火燎腚似的撒丫子就奔了出去,其余的嬷嬷和太监则是连忙进了偏殿,将跌坐在地上的孙美人搀扶起来。掐人中的,端茶水的,拍着她前胸叫着主子的,一群人乱作了一团。
云想容眼里含着泪。似也十分担忧:“妾身磕了头,孙美人原谅了我与我攀谈起来,说到家中之事,想是思乡情切,竟发了病,没有规劝孙美人,是妾身的不是。”
跟着孙美人的嬷嬷看了云想容一眼,倒信了九成。
孙美人好容易缓过来一点,见了云想容脸不红气不喘的颠倒黑白。哭的那叫一个楚楚可怜,才压下去的火又冒了出来,嘴唇越发的麻木。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只用手指头点指云想容的方向。
云想容连忙上前,双手握住她冰凉抽筋的手:“孙美人别急,我们来日方长,您先养好身子要紧。”
云想容一语双关,饱含威胁之意,孙美人想起闽王,又想起云家与自己家中的实力差距,这会子竟莫名的害怕了,手也更凉了。
正当这时。那宫女领着一年约五十出头的。身材佝偻的御医进了门。
“邱太医。快给我们主子瞧瞧。”
邱太医撩衣袍先行了礼,随即低着头跪行到了孙美人近前。布放脉枕。这会子嬷嬷已搬来小屏风,遮挡住孙美人面容,只让她伸出一只手腕,又在腕子上铺了薄薄的纱帕。
邱太医就跪在小几旁,细细的诊了起来。
云想容则是带着玉簪站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沈奕昀昨日告诉她“只需找个由头让孙美人请太医来诊治,剩余的事就交给我。”
她又不可能打孙美人一顿,想起周瑜,今日索性气她一气,想不到她还真是沉不住气,被气成了这样。
诊治过双手,邱太医花白胡须颤动,面带喜色的道:“恭喜美人,是喜脉。已有两个月大了,不过美人气虚,胎像不稳。”
说着列了药方交给身后医侍,“快去煎药来给美人服用。”
跟孙美人的嬷嬷欢喜的追着那医侍出去熬药了。
孙美人这会已经缓过来不少,在一听自己有了喜,被刺激的蹭的坐起身。
怎么可能!
皇上已有近一年没翻过她的牌子了。如非如此,她也不会想尽办法讨好皇后,答应皇后收拾承平伯府人的婢女给皇后出气。
她怎么可能有喜了?
孙美人震惊之中,嬷嬷宫女已行了礼,欢天喜地的称:“恭喜美人。”又有小太监争抢着去报喜。
她回过神时,报喜去的小太监已经跑出了宫门。
她想阻拦,可妃嫔诊出喜脉是大喜的事,规矩上就是要立即禀告皇上、太后和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阻拦?
这会子她已经将云想容的事全忘了,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不可能啊,她怎么会有喜?
不过片刻,安胎药就熬好了端上来,孙美人摇头拒绝,宫女和嬷嬷却为了她的身子劝说了一番,这么多人看着,她若是不吃还说不过去,烦躁的结果碗来一口灌进去,这才道:“在去请其余的太医来看。”
宫人只当她是好容易怀了龙种重视,忙应是就要下去。
正当此时,外头传来沙哑又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云想容忙领着玉簪随着宫人们跪在角落,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
而皇帝也当真没有看云想容,而是绷着一张脸负手走向孙美人。
孙美人翩翩行礼,娇柔的道:“皇上。”
“有喜了?”皇上的声音冷若冰霜,似含嘲讽,又似强压火气。
孙美人惊慌的道:“不,一定是太医误诊了,臣妾已命人再去请太医来重新诊脉。”
皇帝回头吩咐夏辅国:“也不必请旁人了,就请张太医和杜太医来。”
张太医和杜太医,平日是专门找顾皇帝和太后的脉的。可以说是御医中的权威。
☆、第三百章 宫刑
一听是张、杜二位太医,孙美人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有这两位在,不怕再出什么误诊。邱太医平日里也并非照顾她的脉,多半是老眼昏花了才胡乱看诊。喜脉?放屁!她约一年都没受宠幸,孩子莫非是凭空掉下来?幸而皇上是明君,肯在请权威的太医来诊治,否则她岂不是必死无疑?
皇帝在首位坐了,见跪了一地的人,随意摆手:“都起来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一群宫女中显得鹤立鸡群的云想容。
今日太后请了圆充法师来讲经,云想容定在受邀之列,若与孙美人相识,来串门子也是有的。本朝并非没有后宫妃嫔与大臣府中女眷交往的先例。这也是历代皇帝乐于见到之事。
只不过今日特殊,再让她看下去,恐看到丑事!
“沈氏,你先行退下吧。”
云想容正想脱身,闻言行了叩拜大礼,带着玉簪离开了延禧宫。出了宫门时,正看到小太监带着两名五、六十岁的太医往延禧宫赶去。
就算当即想不明白,现在云想容也想通了。
昨日沈四曾说,孙美人一年前开始不受宠了。若久不招幸的嫔妃诊出喜脉,岂不是让皇上头顶冒绿光?其罪名大了!
邱太医是沈四的人?可张、杜两位太医稍后也要给孙美人诊脉,他们也都是沈四的人?
不大可能。
若张、杜二位都是,太医院岂不是成了沈四开的,要毒死皇帝和太后太容易了。
云想容停下了脚步,回想方才发生种种,最后想起了邱太医急急忙忙给孙美人开的一副“安胎药”。
恐怕邱太医诊脉时只是故弄玄虚,不过那安胎药方孙美人用了,现在就算张、杜二人到场,也照样是查出喜脉来!
云想容这会子不得不佩服沈四,当真是好精巧的布局。
但是再精巧的布局,也要有人来为他完成才行,也难怪皇帝忌惮沈家,她与沈四相识至今,已得知多少探子了?且这还只是明面上用到的。
皇帝当初铲除沈家时,必定也曾经铲除其党羽,清除一番之后还剩下这样多的密探,到如今还在为沈四所用,若公公能活到现在,说不定天下已经改姓沈了。
想到天下姓沈,云想容自然而然想起前世沈四的谋反,当时整个京都城都笼罩在黑暗和绝望中。而她没有看到结果就已难产而亡,也不知他成功了没有。
成与不成,今生的事情发展已与前世大相径庭。沈四虽背后有势力,却一直按兵不动,不知是如何计划的。
“夫人?”玉簪云想容发呆,担忧的扶着她的手臂:“夫人可是身子不适?昨儿睡的太少,咱们快回府去,您好生补眠吧,您若是弄坏了身子,伯爷可要担忧了。”
云想容回过神,道:“我无碍的,你不必担忧。”
二人快步离开宫闱,乘马车飞奔着回了伯府。
孙美人处。
张太医叩头道:“回皇上,的确是喜脉象,应有两个月了。”
皇帝眼神冷若冰霜的看向孙美人,唇角笑容嘲讽:“是吗?”
杜太医也道:“的确如此,是喜脉。”
一个邱太医有可能误诊,现在连伺候皇帝和太后的张、杜两位太医也如此说,孙美人有孕之事就已经确凿了!
皇帝冷笑:“你怎么说?”
孙美人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摇着头道:“不可能的,一定是错了,一定是弄错了!”随即想到此事的后果,脸色惨白跪趴到了皇帝跟前,一把搂住男人的双腿:“皇上,皇上!臣妾冤枉,一定是庸医误诊!”
回头愤怒的瞪着三位太医,她尖锐的咆哮:“你们为何要加害我!为何!”
邱、张、杜三位太医都诚惶诚恐跪下:“皇上明察。”
皇帝愤然,一脚踢开孙美人。
孙美人如破布偶一般跌倒在花团锦簇的红地毡上,钗环松脱,鬓发散乱。
“三位太医联袂诊出你的喜脉,你还敢狡辩?孙氏,你好大的胆子!你果真对得住朕!”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愿望!”
她泣泪横流鬓发散乱的模样,让皇帝越发心烦意乱,“美人孙氏,秽乱宫闱,其罪当诛!其身边宫人,亲密着全部杖杀,其余逐出京都,永不得入京!孙氏交由宫正司发落!”
“遵旨。”夏辅应是。
孙美人早已经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她身边得力的宫女嬷嬷们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喊叫着冤枉,被掌刑的太监拖了出去。
“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孙美人连滚带爬的追着皇帝,却被夏辅国命人拦住,捂着嘴也一并带了下去。
“英姿的伤可好些了?”甫一进门,云想容就询问英姿的伤势,
昨儿熬了一夜,这会子柳妈妈早就顶不住去睡了,卫二家的和玉壶守在英姿的身边,二人起身行礼。
卫二家的面带喜色:“到底是有功夫底子的,今日热已经退了,连胡大夫都说是稀奇,才刚去取了最好的上药来,才给她上了药,只不过人还是混睡着,好似迷糊也好似庆幸的。”
云想容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阿弥陀佛,多谢菩萨保佑。”
又问:“胡大夫说过英姿几时才能醒来吗?这样昏睡着没事吗?”
“胡大夫说应当也快了,咱们最好的药材吊着,英姿的身体底子又好,定会没事的。”
云想容闻言,放下了一半的心。沈奕昀这会子不在府中,她要问什么也要等明日,看了英姿半晌,便去里屋宽衣睡下。
一觉醒来,却已是次日的四更天了。
翻身看了看枕边,沈四的位置空着,鸳鸯戏水的枕头上也没有凹陷痕迹,想来沈四并未回来。撩起帐子,一盏绢灯光线柔和温暖,云想容下了地,披了件袄子撩珠帘退菱花格扇到外间,英姿依旧是趴在罗汉床上。
原本卫二家的和柳妈妈都赞同将人挪走,哪里有婢女呆在主子正房里的?弄得伯爷为避嫌,要去书房将就。
可云想容不准。
“夫人,您醒了?”
玉簪揉了揉眼,从罗汉床边的脚踏站起身,道:“还早呢,夫人要不要在睡一会儿?”
“不必,我已经精神了。睡了太沉,竟一觉睡到现在。”
“夫人是累了,伯爷昨儿晚上回来,见您睡着,还细细的询问了奴婢今日在宫中的事,奴婢一五一十的说了,后来伯爷就去里屋坐了一会儿才去了书房。”
“嗯。英姿如何了?”
“没在发热,但还没清醒,想来应该无大碍的。”
“那就好。”
云想容亲自拿了湿帕子给英姿擦脸擦手,又掀开薄被,查看了伤口处,轻轻的为她换了药,这才去更衣梳洗,到厨下预备了几样沈奕昀喜欢的小菜,吩咐玉壶给她送去,自己用过饭,就带着玉簪进了宫。
讲经还未开始,云想容就听见身边有妃嫔低声耳语,似是有“孙美人”如何的。
云嫣容今日也来了,虽出阁前与云想容不和,但如今二人各自都嫁了,且她在深宫中也难有贴心之人,见到自家姐妹,自然亲近一些。
云想容行礼后,云嫣容就拉着她低声闲聊了一些琐事。
云想容自然不会拒绝,与之笑谈片刻后,低声问:“我才刚听人说孙美人,孙美人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云嫣容左右瞧瞧,低声道:“皇上圣意不许外传,孙美人犯了忤逆之罪,宫人亲密者杖杀,其余都赶出了京都永不得入京呢。只与孙美人,送去了宫正司发落。这会子也不知如何了。但你也知道宫正司那地儿,想活着出来,难。”
云想容点了点头,虽早料想得到,却仍旧有意外。
讲经又持续了一上午,晌午散了之后,云想容带着玉簪离开慈安宫,走在铺着整齐石子路的冗长宫道上。临到了御花园附近时,却见迎面一高大健硕的男子面沉似水的走来。他身着崭新的暗黄色飞鱼服,腰间佩绣春刀,娃娃脸上虎目含怒,眉头紧锁。
经过了御花园中的事,云想容见了尉迟凤鸣只觉得不想再理会,只略颔首,便要与之擦肩而过。
尉迟凤鸣却叫住了她:“容容,你跟我来。”
说着就转身往另一方向走去。
云想容蹙眉,回身问他:“我为何要跟你去?”
“你自己造孽,难道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我造孽?”云想容柳眉紧蹙,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想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恕我不奉陪了!”
眼见云想容转身要走,尉迟凤鸣三两步便追上,严肃的道:“你必须要来!你难道不想看看孙美人的结果?!”
云想容是第一次看到尉迟凤鸣眼中有如此凛冽的寒光。让她真切的感觉到这个男子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器,手中或许也是沾满血腥的。
他找上她是为何,她很想探知。
是以云想容不再推辞,带着玉簪跟在尉迟凤鸣身后,一路到了宫正司的所在,进了其中的牢房。
空气中弥漫着稻草发霉的味道与浓重的血腥味。孙美人面色青白,长发散乱的躺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抓着一把草,瞪大无神的双眼痛苦的呻吟着,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原本牙白色好料子这会子已经占满污渍,尤其是她下身处,正不断的涌出鲜血,身下的稻草也被染红了一滩。
刺鼻的血腥气和眼前这让女子心下生寒的场景,让云想容一下子呕了起来。
玉簪连忙搀扶,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夫人!”
尉迟凤鸣却似很乐于见她如此,低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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