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就好。你聪明伶俐,听见了就不难有明白的一日。”
倾身上前,从后头搂住女儿,大手包住云想容握笔的右手:“来,爹爹教你认几个字。”
说着就运气笔来,笔走龙蛇,写的飞快。
云敖的字大气洒脱,是漂亮的欧体。
可云想容此时却没有心思去欣赏父亲的字写的好坏。
因为云敖在纸上写的是:“下次找麻烦,别找这么大的。”
云想容目瞪口呆。
云敖看女儿那傻乎乎的小样,心里越发的喜欢了,方才他听了齐鹏飞调查的结果,当真忍不住抚掌大笑。
他云敖纵横官场多年,竟然被自己的闺女摆了一道,而且卿卿才刚六岁!
这样才有意思!
“乖孩子,该睡了。”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起身吩咐道:“来人,伺候六小姐就寝。”随后披上大氅,笑吟吟的走了。
☆、第五十章 大姐
云想容看着云敖的背影,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官场中的事她虽能明白,却并不精通,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今次自己可是给他惹了大麻烦。他不恼吗?寻常的父亲在孩子犯了错时会如何?
她自己没有经验。前世父亲就不怎么管她。不过刘清宇她是知道的。珍哥儿犯了错,刘清宇定然会训斥一番,然后罚跪祠堂之类。
父亲对她,为何不罚?
他若是罚她,她心里会高兴一些。现在这样算什么?
这么多年不理会她,对她和娘亲不管不顾,如今却莫名其妙的来示好,她为何要原谅他?难道他不付出一点父爱,没付出一点精力,现在就要白捡个孝顺女儿?
云想容冷笑着放下笔,将云敖写的那页纸拿起来,端详了半晌,随后一点一点的,将它撕碎。
英姿和柳月恰好掀门帘进屋,冷风吹了进来,那些碎片如雪一样散落了满桌满地,就好像云想容心里对父亲那份无法拼贴完整的感情。
父爱,她前世期盼。可到如今这个份上,在父亲可以理直气壮的伤害母亲的时候,她已经不稀罕了!她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宠物。她是人!她也有尊严!娘亲可以为了爱情不顾尊严,她却不可能不顾。到什么时候,她都不会低头!
“六小姐……”英姿担忧的望着云想容。
云想容的脸色很难看,这样怨恨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六岁的女孩身上,让人觉得恐怖,更多的却是心疼。
“卿卿,你没事吧?侯爷是不是发现了?”柳月担忧的拉住云想容的手,让她去暖炕上坐下。
英姿则拿了扫帚和簸箕打扫桌上地上的碎纸屑。
云想容平静的摇头:“没事,你们放心。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铺床吧,我要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我想跟着英姿去练早功,还想去找姨妈去学针线,更要抽空来练字,实在没闲工夫去理会这些烦心事。”自言自语,也是自我安慰。云想容躺上铺了柔软被褥的暖炕,抱着被子却如何都睡不着。
屋外留了孟家的丫鬟上夜,英姿和柳月不多时就熟睡了。
次日清早,云想容跟着英姿出去练早功。她年纪小。身体弱,又是初开始,自然做不得与英姿相同的事。只能认真的打一套五禽戏。
用罢了早饭,就去上房看曹氏。
曹氏吃了御医开的药,面色好看多了,仿佛已有了好转。孟方、孟玉静和孟氏都格外的欢喜。不过曹氏还是怕将病气过给孩子们。云想容和楚晏行过礼,就被赶了出来让自己玩去。
离开上房。楚晏撒脚如飞,走的飞快。
云想容好笑的看着他的背影,打趣道:“晏表哥这般焦急,我还当你为了不履行承诺,要想法子开溜呢。啧啧,出尔反尔。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一句话,激的楚晏停下脚步,回过头别扭的看着云想容。
“你这人当真好生无趣。玩笑的话岂可当真?我今日还约了兄弟们出去,这会子大家都在外头等我呢,正赶时间,回头再来陪你玩。”色厉内荏的表情,哪里还能瞧出他刚才在外公和父母跟前的温文尔雅?
楚晏这人也算有趣。
云想容笑着上前。道:“你要去也容易,先信守承诺叫我一声大姐。我绝不会拦着你。”
“你!”楚晏满脸通红。他哪里想得到这么大的事,竟让一个六岁的丫头给办成了。与他的那些个兄弟们说去,他们都不相信。
“谁知道是不是别人恰好做了,你来我这里邀功!”
云想容无奈:“晏表哥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若不想认账,就只说自己赖账,何苦来诬赖我。”
楚晏脸色越发涨红,嘟囔道:“若是叫人知道我这么大的人,认了你一个小丫头做姐姐,还不被笑掉大牙?你若真有能力,让我甘拜下风,我叫你一声姐也就认了,这件事却真未必是你所为。”
“罢了。”云想容其实只是为了逗楚晏玩,哪里有真的要他认自己做姐姐的意思?摇了摇头无所谓的道:“有永昌侯的介入,张志平的事情必然会染成轩然大波,他定然会获罪,我若是你,就带着人立即去整合张志平手下的势力。现在不动手,难道要等出了第二个鱼肉乡里的张志平?那些人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好了,你去吧。我回了。”
云想容摆摆手,觉得楚晏这人也没什么意思。
楚晏却在听到云想容这番话的时候怔愣了片刻,随后拦住了云想容:“哎,你等等!”
“什么?”云想容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楚晏原本想问: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可云想容那双大眼睛中有不符合年龄的沉静和睿智,让楚晏觉得那些话的确是她说得出的。在结合昨日的事……
楚晏就改了注意,道:“我不过是逗逗你,并没有想要赖账,大,大姐。”
云想容长睫毛眨了眨,看楚晏那白净的面皮由红转紫,好像吃了一斤的酸枣。
禁不住笑了起来,很有气派的点点头:“嗯。”
楚晏脸色更难看了,“我走了。兄弟们还等我。”
楚晏连续两次提起外头有人等她,这让云想容不禁猜想起来。昨儿刚出了张志平的事,听姨妈说,今日父亲要在兴易县衙门开始审理此案。
难道楚晏是想带人去告状??
云想容忙追上去,叫了一声:“等等!”
楚晏回过头,原本不耐烦的想打发她走开,却看到她脸上认真的表情,不自觉呆呆的问了句:“怎么了?”
云想容严肃的道:“你们若是想纠结了人,在去衙门里给张志平增添几条罪状,我劝你们不要去。”
“为什么!”楚晏声音拔高:“那张志平是什么好东西?要办就一次让他伏法才好!”
果然没猜错。
云想容道:“你是我父亲的外甥,要叫我父亲一声姨爹的。衙门里办案讲究公事公办,你若去,即便将张志平绳之以法了,别人也要诟病我父亲是不是为了亲戚徇私。这事情牵连反而更大,说不定还给了人为张志平翻盘的机会。你们不去,我父亲才好下重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晏哪里会不明白,惊愕于一个小姑娘倒是比他的头脑还清楚。
现在他对她的睿智完全没有怀疑了,认真的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出去告诉他们去。”
向前快走了几步,又回头:“多谢你提醒。”
云想容与他玩笑:“谁让我是你大姐呢,少不得要提点你几句。”
楚晏的脚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云想容开怀而笑,心情大好。
回了厢房练了会字,柳月急忙忙跑了回来,“卿卿,康妈妈要先回京都去了,来给三夫人道别,三夫人这会子已经去前厅了。”
事情已经处置完毕,应当不会有什么枝节。不过康孙氏那人嘴上不饶人,她担心她说什么话刺激娘亲,在让娘亲如上次那般发狂就不好了,放下笔,带着英姿和柳月快步往前院赶去。
才到了院门前,正看到孟氏带着孙妈妈一前一后往里头来。
“娘亲。”云想容仔细打量孟氏的神色。见她并无异样才放下心。
孟氏拉着云想容的小手:“急匆匆的,你要上哪去?”
“外公家这么大,我们四处转转。”她撒娇的搂着孟氏的腰。
孟氏不疑有他,笑道:“带着英姿和柳月,不要走太远,花园里头景致不错,你们去玩玩也好。不过可不准嬉冰。这会子湖面还没冻实呢。”
“娘亲放心,我知道。”
孟氏还是不放心,回头吩咐孙妈妈留下跟着云想容,英姿虽然有功夫在身,可毕竟也是个孩子,难保她不会撺掇着云想容四处玩。
孙妈妈笑着应是。
孟氏就往里头去了。
云想容拉着孙妈妈问:“才刚康孙氏没与我娘亲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孙妈妈知道云想容关心孟氏,笑道:“这可是在孟家的一亩三分地,那康孙氏虽然蠢笨,可也不至于不顾自己的安危。再说侯爷也在。”说到此处,孙妈妈语气稍有停顿。子不言父过,她不能再云想容面前说云敖的不好,只好转移了话题:“天儿这么冷,柳月和英姿也该劝着小姐一些,不要惹了风寒才好。”
英姿和柳月笑着应是。她们当然知道云想容急匆匆赶出来的原因,却不会违背云想容的意思说给旁人。
云想容拉着孙妈妈,让她带着自己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孟氏这厢独自一人走向垂花门,她刚才出来的急,随意披了件孟玉静的灰鼠大氅。
虽不施粉黛,面带愁容。可这样高挑纤细的她,在冬日寂寥的景色中,仍旧如三月枝头初绽的嫩蕊,不笑不语足以动人心魄。
喻博经看了她已很久。犹豫了半晌,追了上来,行礼道:“二小姐。”并未称呼孟氏姑奶奶。用的还是从前她未出阁时的称呼。
孟氏转回身,看向眉清目秀的青年,冷淡的道:“喻掌柜有事?”
☆、第五十一章 棘手
喻博经闻言,缓缓直起身,静静的端量她。
高挑玲珑的身段,精致如画的五官,妩媚的凤眼,小巧的红唇……不施粉黛却难掩秾丽颜色,素淡的装扮越加衬出她的柔媚入骨,她的媚态,似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只消她看自己一眼,就足以令他心荡神驰。
花信年华的她,比豆蔻年华的她更加撩人,就如熟透的水蜜桃,甜蜜多汁,看的他心下骤热。
孟氏自小生得美貌,习惯了旁人见了她惊艳的眼神,可喻博经如此,还如她未出阁时一样只一味的看着她发呆,话也不知道回,加上她心中知道父亲和姐姐都是什么心思,越发的反感,薄怒转回身往二门里去。
喻博经回过神,追上来与她并肩,没有了平日的温文尔雅,急切的表白:“二小姐,这些年来你过的不好,我都知道。二太爷已经将事情与我说了,他一切要求我都应下,我自小与你一同长大,我对你的心你早该知道,你只要跟了我,就什么都不要理会,只管享清福就是了,我会……”
孟氏气的满脸通红,更觉得屈辱!
她还没有被休呢,怎生就让人这般轻贱!
“你走开。”孟氏怒斥,加快了脚步。
因为嗔怒,妩媚的容颜更增添几分艳色,仿佛画中的人儿一下子有了灵魂注满了生机。喻博经当真恨不能当下将她拥入怀里,仔细品她的嫣红小嘴,叫她在自己身下娇声吟哦……
喻博经就要上前去搂住美人:“二小姐,我不介意你嫁过人,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我从小就喜欢着你,你应当……”
“滚开!”孟氏大惊。在他的手还未碰到自己时就转身往岔路外的垂花门跑去。
“二小姐!”喻博经刚要追,突然小腿上被什么打中,疼得他蹲下身白了脸伸手去揉。
孟氏听到动静,惊慌的回头,见喻博经并未追上才放下心,加快了脚步。
喻博经薄愠的低头,发现脚边有一块栗子大小的石头。
他立刻心慌了。
前后左右看去,此处是通往垂花门的岔路,小巷前后寂静的很,哪里有人!?
喻博经忙站起身。一瘸一拐的逃离。这件事必然是被人看到了!若是永昌侯的人,岂不是要前功尽弃?到时候说不定还惹来更大的事端。
带到喻博经走远,云想容才从二门内侧通往小花园的月亮门处走了出来。阴沉着脸,对柳月、英姿和孙妈妈道:“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张扬!”若说了出去,娘亲虽是受害者,却也会叫人议论容姿狐媚之类。言语伤饬更加伤人。
“是。”孙妈妈、英姿和柳月都重重的点头。
外公是什么眼光,如何会看上这样色迷心窍的人!?云想容怒气冲冲的走在前头。原本她还想着,若是娘亲愿意,最好大归回家,将来嫁给真心对她好的人,起码能顺心长寿。
如今看来。这个喻掌柜不过是个色迷心窍的粗鲁男子,比前世她的夫君刘清宇也强不到哪里去,见到个美貌女子就走不动步。若是那女子在给他点好脸,他就要飘飘然。
的确,猫儿没有不爱吃腥的。可能将自己的色心表现的如此明显,就说明他自制能力甚弱,今日他能为了娘亲的容貌心动。等娘亲年华老去,或者不等娘亲年老就出来另外一个美人儿。喻博经是不是也会如猫儿见了鱼腥一样冲上前去,将娘亲抛弃?
到时候,外公外婆可能已经不在了,孟家偌大的产业也都交给喻博经管理……
云想容这么一想,背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样被人亵玩后丢弃,娘亲还是死路一条!
到了上院门前,望着清扫干净的院落和庑廊下正低声说话的孟氏和姨妈。云想容收敛了心神,回头又看了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立刻明白,低声道:“小姐放心,老奴绝不会说出去,让夫人难堪的。”
“嗯。”云想容便迈入了高门槛,对身边的英姿道:“这样的事情恐怕还会有,往后咱们都尽力跟着夫人,若是我不能跟,你也要在暗中护着,若不成,也不要像今日这样只打腿,下次打那淫棍的眼睛!”
“知道了!”英姿重重的点头,随后嘻嘻笑了哄云想容:“从前我二舅母说我不学无术,只会这些鸡鸣狗盗的伎俩,今日瞧着,从前爹教给我的还是有用处呢。”
云想容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太难过,笑了一下,随即真诚的道:“今日多亏了你们。”否则她手无缚鸡之力,能将喻博经如何?若是冲出去吵嚷起来,娘亲岂不是要投缳以表清白?
云想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外公既然为孟家偌大家业的大家长,且让孟家基业屹立不倒,有做大之势,就说明外公做事的能力和看人的眼力都不会差。
他看好了要招婿的人竟然是个色胚,难道是外公看走了眼,还是这喻博经藏得太深?
“娘亲,姨妈。”思绪中,几人已经走到了孟氏和孟玉静跟前。
孟玉静笑着问:“去哪里玩了?”
孙妈妈道:“和六小姐去东边的园子逛了逛。”从东边的园子到内宅,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孟氏颔首。神色中有些难掩的低落,奄奄的道:“待会儿就要用午饭了,卿卿先去歇会。”
云想容知道孟氏是害怕的,奈何自己太小,无法帮她分忧,就点了点头,乖巧的行礼退下了,回了她住的那间厢房。去净室洗了脸,重新那膏脂匀了面,云想容开始安静的盘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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