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在这时,陈方卓已凑了过来,满脸的跃跃欲试。
叶易安借机避开玄叶的眼神摆摆手道:“你去吧,记得看紧那处门户,护山大阵外的警戒也要布置起来”
陈方卓迫不及待的带着几乎所有天机谷子弟一起去了,虽然秦阳已安排下午招募的数十个原锦绣盟众去做说服工作,但陈方卓明显觉得不够,要亲自上去添一把火。
叶易安的目光跟随着陈方卓等人投出去,最终落在防护大阵开启的那扇门户上,此时正不断有修行者通过它离开定坤山。
对此叶易安早有预料,所以也并不太在意。后来的锦绣盟在吸纳了大量北地流亡散修后已经成了庞然大物,他不可能留下所有人,至少那倾向道门或魔门的两派必然是要走的。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现在离开的这些人走了反倒是好事,他们走的越干净,将来的天机谷也就越纯粹,越容易管理。
“道友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以蛇吞象,吞下固然极难,消化起来却更难,不过这都是后话,我现在最迫切的打算就是想劳请道兄尽快引一道灵眼过来,护山阵群中枢不固,我实是寝食难安”
四目对视之间两人俱都大笑,玄叶是个干净利落的人,再则也想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赶往江陵,所以当下就开始操办引灵眼之事。叶易安则守在原地静候招募的最后结果。
直到天光大亮再也没有锦绣盟众在那扇始终洞开的门户前徘徊犹豫时,最终的结果也随之水落石出。
七成!天机谷最终招募到了原锦绣盟众的七成!
这个结果既出人意料,更让人惊喜异常。
七成中有的是为了那激动人心的梦想,有的是为了叶易安许诺的更好的修行环境,有的是因为习惯了定坤山,更有的仅仅只是因为离开这里便无处可去……留下的理由多种多样,最重要的却是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们都自愿留下并接受叶易安的号令。
看着远处那密匝匝的人头,叶易安看似面色平静,心湖中却是澎湃昂扬,将近三十年了,从进入黑狱至今他足足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扎扎实实向师父迈进了一大步。
过往的近三十年间他经过多次努力试图救出师父,为此甚至与狂信者走到了一起,但最终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
因为失败他数度陷于生死边缘,因为失败他被困失落之城十五年,但也正是这些失败让他愈挫愈勇,愈挫愈强,并使其最终明白要想从云翳洲救出师父,单纯的投机不足恃,个人机谋亦不足凭,终究要靠的还是任何人,即便大道正也不能不正视的强横实力。
没有太多的时间感慨,结果水落石出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昏天黑地的忙碌正式开始,正如他刚才对玄叶所说的那样,以蛇吞象,消化甚至比吞咽更难。
封存清查锦绣盟家底、将留下的锦绣盟众进行身份记录、遴选各级管理、与新的执事、堂主们一一面谈、安排布置并亲自监督定坤山与失落之城之间传送法阵的建造、分批次安排前往失落之城参观感受、制定新的奖惩办法……
天机谷吞并锦绣盟的过程远比叶易安早已有心理准备的复杂更复杂,即便他手下有陈方卓这样得力的大执事分担了诸多杂事,叶易安依旧忙得脚不沾地,就连玄叶等人辞行时亦未能远送。
这期间道门与魔门都曾来过,且队伍的规模还颇是不小,逡巡窥探直到最终确定实在无机可乘后方才含恨而退。不过紧随其后他们又相继派来了使者,带着大道正与安胡儿的亲笔书信,名义上是为恭贺,实则却是招揽拉拢。
对此,叶易安只是看了看信,随即就给扔了回去。对,就是扔,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至于两方派来的使者甚至连定坤山的护山大阵都没能进去。
叶易安以这样狂傲无礼的行动明明白白向整个修行界宣告:彗星般崛起的天机谷同样有彗星般凌厉的锋芒,以散修界代言人自命的天机谷再也不会成为道门抑或魔门的附庸,那怕提出招揽的人是大道正与安禄山也不行!
至此天机谷虽还未曾一战,但其欲与道门魔门并肩而立的雄心却已显露无疑。
这件事带来的诸多后果之一就是在短短时间里天机谷迎来了新一波散修来投的高潮,他们的到来在有助于降低原锦绣盟众比例的同时,也使天机谷散修界代言人的地位更显成色十足。
第208章 余波
平地一声惊雷,随着天机谷彗星般崛起,叶易安的名字也在数日之间传遍四极八荒,尤其是他将大道正与安禄山的亲笔书信不屑的一扔了之连个回信都不给之后,其大名更是在整个修行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有修行者在与同道之间闲话时甚至还扳指头算过,远的不敢说,至少在近百年间不拘道门魔门还是散修界,就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叶易安窜起更快的。
修行界中人人都在议论叶易安,但真一说起来大家才发现竟是谁也不了解叶易安。
这也恰好解释了他为何一下子蹿起这么高的根本原因,相比于现在以前的他实在太默默无闻了。
他是那个散修门派的出身?师傅是谁?修的什么功法?今年多大年纪?此前曾有过什么经典战例……一桩桩一件件全是空白。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此人面相极年轻,望之不过弱冠上下,却早已能不凭借法器便凌空蹈虚。
这两条信息引得不少修行者啧啧感叹,尤其是那些个散修们。大家都知道身为修行者只有在修行境界已经突破灵丹期,灵丹已固之后容貌才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至于凌空蹈虚,则是真丹期修士的最典型标志。
这也就意味着那叶易安二十岁上&;无&;错&;小说 {m}。{qule}dU。{}就已突破灵丹境界,如今则至少是真丹下入室的层级。
散修在修行上比之道门、魔门子弟有着太多的劣势,尤其在修行早期表现的更明显。能以散修之身在二十岁上就突破灵丹境界,其修行天赋得好到什么程度?至于当下的真丹层级……多少修行者永远都别想迈过这个槛儿。
除此之外,大家手中唯一流传的就只有他那晚在定坤山上的演说了。演说与前面那两条消息一样,都是不愿转投天机谷的原锦绣盟众带出来的,不过几天功夫就已传得通修行界人尽皆知。
道门与魔门子弟听到演说后的反应如何还不得而知,倒是散处于四海八荒的散修们第一反应如三伏天啃了冰西瓜一样,那感觉真叫一个酣畅淋漓,畅快了得。但畅爽之后自然也少不了许多诸如“不知天高地厚”之类的议论,他说的都是实情,但这实情几百千余年都没能变,其中自然是有缘故的,叶易安就真能变了?
这也怪不得他们这些人吹冷火,实在是千百年来散修们被打压的太狠,对道门魔门惧的太深,人蜷缩的久了自己先就从心里矮了一截儿。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叶易安敢于第一个光明正大的吼出要与道门魔门并肩而立,并要重新分配修行资源,任是再悲观的散修也不能不发自内心的吐出一个服字儿。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叶易安彻彻底底的名动修行界了。如果不论修行境界而是看声名及权势之盛他更是当之无愧的散修界第一人。
江南东道真一观,迭遭险境后伤势还未完全复原的玄玉放下手中玉简,抬头看向窗前负手而立的大道正。
这枚玉简并非法器,而是用来盛纳物事的,里面装着的正是如今正在修行界疯传的叶易安演说。
大道正站在窗前没有转身,依旧目光恬淡的看着窗外那树凌寒盛开的腊梅,“当日被派去总揽江南东道事务的是你,对这个叶易安你了解多少?”
玄玉略一沉吟后将她与叶易安的几次见面一一分说清楚,因为知道大道正的习惯所以在叙说时她只是客观的复述,并没有掺入自己的好恶以及主观判断。
她说得很细,有些地方甚至到了琐碎的地步,但大道正却没有丝毫不耐烦,听的也异常认真。
等她说完良久之后大道正才开口,话语很短,“看来他跟演说中的不一样,并不是个好冲动的人”
“绝不是”,这三个字玄玉说的斩钉截铁,“否则他早就死于骆锦绣之手了”
大道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而他的目光也正盯在腊梅主干旁逸出的一根横枝上。
横生枝节,的确如此!
锦绣盟的突然变故不仅使前些日子花在骆天赐及一些锦绣盟众身上的水磨工夫毁于一旦,更使道门反击魔门的计划遭遇重挫,并且前景都变得不明朗起来。
如今叶易安的重要性可谓是怎么估量都不过分,偏偏此人行事还谨慎的过分,这就使一些手段也不好用了,害怕弄巧成拙,而道门又实在无法在当前的形势下与之全面开战。
这枝突然横生出的枝节俨然已经变成了卡在喉咙里的鱼刺……
“有没有将之收拢过来的可能?”
原本这只是大道正查漏补缺般的一问,答案都已在心中预设好的,玄玉的沉默却让他转过身来,“嗯?”
玄玉心中诸般念头正在交战,最终还是道门胜过了徒儿,“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你说”
许多尘封的往事被翻出,这一说就是顿饭功夫,大道正依旧听的仔细,等玄玉说完嘴角已微微有了丝喜意,“情之为物虽百炼钢亦能化为绕指柔,况且越是心性沉冷不易动情之人一旦动情往往用情越深,此事大有可为,就仰仗师妹了”
从大道正房中出来后玄玉满脸的心事重重,待其见到虚月的刹那,眉眼间的悔意更是清晰可见,但最终却被她硬生生压了回去。
“天机谷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
“叶易安那狂妄悖逆的胡言你也听了?”
“嗯”
“如今他已明告天下要与我道门为敌,你若再遇着他时又当如何?”
数十息的沉默后虚月才开口,“欠他的我自还他……”
话未曾说完已被玄玉截了过去,“他救的是你的命,这要怎么还?”
这回不等虚月回答,她已先自继续说道:“你俩是有宿缘的,未必一定要兵刃相见”
经由这句话的调整后她的语气愈发和煦温软,“宿缘难得,你的心意我也知道,道门并不忌双修,我教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这就是绝佳机会,你若能劝得他弃暗投明,为师自能许你们一个神仙眷侣”
闻听此言,虚月身子忍不住颤了颤,赫然转身,四目相对,两顾无言……
此时叶易安也正在接待一位让他心情异常复杂的故人。许久未见,紫极宫虚相依旧是初见时模样,只是当初那发自于内而形之于外的沉静气度确乎少了几分。
“一别经年却是恍若隔世”
虚相的感慨一发既收,“却不知当初我转交你的那面腰牌还在不在?”
来了!叶易安心底苦笑一声,探手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了那枚表明他羽林校尉身份的牌子。
“十几年了,这面牌子委实太旧,也该换换了”,虚相翻腕一收,另一面崭新的牌子已被递了过来。
前后两面牌子不仅材质上天差地别,上面的字也都不同,一面刻的是羽林军仁勇校尉,另一面上则刻着紫极宫供奉散人。
看着这面新牌子叶易安难免思绪起伏。十几年前襄州刺史府中面对狂信者清云作乱,虚相一手神霄雷法惊艳当场,当他终于有机会提出想学此术时,虚相却告诉他神霄雷法乃是紫极宫绝不外传之秘,散修若想习得,唯一的方法就是成为紫极宫仅有八个名额的供奉散人。
当时他一听到这条件当即就绝了心思,自认为此生再无机会。那时何曾想到十几年后虚相却将表明紫极宫八大供奉散人身份的牌子递到了面前……虚相刚才的感慨的确不错,果然是恍如隔世!
牌子静静的摆在小几上,叶易安终究还是没拿。
“你这是什么意思?”
虚相脸色已变,叶易安面带苦笑,眼神与言辞却异常真挚,“到这个时候也没必要绕圈子了,虚相仙长若以私事相托我绝无二话,但紫极宫……还是罢了吧”
“你……为什么?”
“因为紫极宫极力扶保的天子并不值得我效力”,叶易安的情绪突然有了起伏,“虽然死在马嵬驿的是杨国忠兄妹,人间世百姓对此也拍手称快,但虚相仙长你真认为方今天下之乱象是由他们造成的?”
虚相避开叶易安的灼灼眼神,“太上皇当政后期确有倦政及识人不明之过,但他现在岂非已经交卸了皇权”
“敢问虚相仙长现在扶保的是哪位?”
“自然是当今圣上”
“李亨?”
听叶易安直呼李亨名讳,虚相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终只是点点头。
“马嵬驿为什么会发生兵变?仙长不必解说,那一夜的事情我清清楚楚;就不说这个,李亨在灵武继位时可曾有其父的传位诏书?得位先已不正,况且还有那么多兄弟分封各地手握实权,人间世中未来天子究竟是谁还不得而知,谈何扶保?”
“当今圣上正是真龙天子”
“若真是李亨,我既深深鄙薄其为人,又如何扶保?”
“好好好!没想到你叶易安竟是一朝得志便翻脸无情的小人,只怪我当初瞎了眼,你适才所说真该勒石为证,异日可别后悔”
“我正是不愿虚言敷衍才将心中所想实言相告,仙长何必动怒……”,但虚相却已不愿再听解释,含恨起身而去,纵然叶易安亲自将他送至山门,途中他却不肯说一句话,更别说好脸色了。
第209章 去还是不去?
叶易安站在锦绣盟山门处看着虚相远去的身影久久无言,这时旁边却传来一声叹息。声音太熟悉了,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陈方卓。
“你叹什么气?”
“虚相仙长是个好人,待天机谷也不薄,再想着他紫极宫的出身就更显难得,如今……也决裂了!哎……如今他们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
这些日子里陈方卓随着地位的剧变眼界也已大开,虽没有参加叶易安与虚相的会谈只看此时场景也已知明原委。
如今紫极宫最大的敌人就是以玄叶为首的狂信者残部,仅仅就从这一点上来说叶易安也绝不可能再听紫极宫驱遣。再则他刚才说的话也确实发自内心——对他来说有情分的只是虚相,绝非紫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