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名叫庄严的将军回了一礼,又向叶易安颔首示意,“走吧”
安庆绪将两人送到东宫偏僻的一处侧门才停住脚步,言如意回头交代一句,“该你做的都准备好”,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庄严人如其名,一路上惜字如金,带着两人左穿右绕许久后叶易安眼前霍然闪现出一片潾潾碧水。
这就是凝碧池了,随即就见到了屹立在池畔的水殿。
水殿占地广大,本是仿照长安芙蓉园中水殿所建,视野既阔又得清凉享受,所以不仅是其初建者武则天喜欢,安胡儿同样中意于此。
庄严着令两人在此稍候,叶易安看着眼前宏伟的水殿,自然想起前些天在定坤山时听探子报过的那件事。
安禄山攻破长安后,将大批宫人及没来得及逃脱的唐朝官员挟之而归。踌躇满志之际就在眼前这凝碧池畔大张饮宴,并逼迫从长安掳来的宫中教坊司乐工演舞奏乐助兴,众乐工思念玄宗欷殻拢渲懈幸桓雒欣缀G嗟睦止ぞ棺龀鼍酥伲Хǖ蹦旮呓ダ牖髑毓适乱允种欣制鞣呋靼埠⑾蛐诙荼艿奈魇穹较蚝窟罂蕖
这一击也如当年的高渐离那般未能命中,雷海青随即被盛怒的安胡儿五马分尸于当场。当时同样被掳来拘押于菩提寺中的大诗人王维听闻此事后难忍悲痛提笔为诗:
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落叶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你在想什么?”
叶易安闻问,便将此事随口说出,当日探子回报此事时因与修行界无关他并没太在意,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首诗脱口便出。
“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
站在浓荫密树之后,叶易安依旧看着树枝缝隙外的潾潾水波,“相识以来只要是我俩一起做事那一次不是在冒险?想不习惯都不行”
言如意的目光从他脸上移至凝碧池,一时无言,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始终神情凝重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个浅笑,一闪而逝。
经此事一岔,两人心里虽没有说出口但始终存在的紧张气氛倒是冲淡不少。
“这次之后天下虽大也再难有让你我如此冒险的事了……谢谢!”
正在这时庄严走了回来,招呼两人随他前往水殿。也不知他是如何布置,水殿外密布的侍卫大多已被调走,留下的明显都是他的心腹亲信。
走到距离水殿正门还有十多步距离时,庄严停下,“半盏茶后我会开启水殿专属的防护法阵,只是这法阵固然能隔绝内外一个时辰,但也彻底阻断了你们的逃退之路。一入此门,你们与轧荦山就是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言如意喃喃自语中径直迈步踏上了通往水殿的台阶,其间绝无半分迟疑犹豫。
叶易安深吸一口气,便步跟上。
身后,庄严再次低声提醒,“一个时辰,你们只有一个时辰……”
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落叶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你在想什么?”
叶易安闻问,便将此事随口说出,当日探子回报此事时因与修行界无关他并没太在意,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首诗脱口便出。
“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
站在浓荫密树之后,叶易安依旧看着树枝缝隙外的潾潾水波,“相识以来只要是我俩一起做事那一次不是在冒险?想不习惯都不行”
言如意的目光从他脸上移至凝碧池,一时无言,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始终神情凝重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个浅笑,一闪而逝。
经此事一岔,两人心里虽没有说出口但始终存在的紧张气氛倒是冲淡不少。
“这次之后天下虽大也再难有让你我如此冒险的事了……谢谢!”
正在这时庄严走了回来,招呼两人随他前往水殿。也不知他是如何布置,水殿外密布的侍卫大多已被调走,留下的明显都是他的心腹亲信。
走到距离水殿正门还有十多步距离时,庄严停下,“半盏茶后我会开启水殿专属的防护法阵,只是这法阵固然能隔绝内外一个时辰,但也彻底阻断了你们的逃退之路。一入此门,你们与轧荦山就是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言如意喃喃自语中径直迈步踏上了通往水殿的台阶,其间绝无半分迟疑犹豫。
叶易安深吸一口气,便步跟上。
身后,庄严再次低声提醒,“一个时辰,你们只有一个时辰……”
第213章 刺王杀驾(二)
形制宏大的水殿是由两部分构成,位于凝碧池畔的主体建筑可容百官参拜,武则天当年也曾在此赐宴新科进士。除此之外,水殿临水一侧又长长的伸出一架廊桥直至池中深处,并在廊桥尽头建有一组悬于水面的小型建筑。
言如意踏上水殿后就直接向廊桥走去,值守的禁卫想必已被庄严调走,空无一人的长廊在下方凝碧池宽阔水面的映衬下显得曲折狭长。
明月照长桥,流光正徘徊。长桥明月,碧水清风,行走在绝美风景中的言如意却无半分安闲意态,反倒是似乎每走一步脸色便凝重一分。
见她如此,衣袂被夜风微微吹起的叶易安心中一软后稍稍加快了步伐。
看到身侧变为与自己并肩同行的叶易安,言如意脸上有浅笑绽出,紧绷的身体也在瞬间松软了不少。
随即,叶易安就觉得手中有温软感觉传来,言如意笑容绽放的同时已握住了他的手,温软中带着潮乎乎的水润,那分明是汗意浸润。
能让修行境界已到真丹期的言如意手心浸汗,可见她紧张到了何等地步。叶易安还以微笑的同时心中再添了三分凛惕。
言如意就这样握着叶易安的手,直至廊桥尽头的那处正殿前方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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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稍停,两人再度对视一眼后走了进去。
殿内各处高悬的帷幄都已放下,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前方深垂及地的帷幄被人拉开,四个小太监抬着副长形木板走出来,木板上盖着凌乱的布帛,清晰可见点点鲜血正沥沥拉拉从木板边缘滴下来。
小太监们脸色青灰,活脱脱就是受惊吓过度的小兽噤若寒蝉般的神情,当先那人抬头看到叶易安及言如意两人身上的禁卫服色,一愣后尖利着嗓子道:“禁卫不得入殿门一步,你们……”
不等他把话说完,言如意手指弹动间已放出禁制,四个小太监齐刷刷萎顿在地,叶易安则凌空托举着木板缓缓落地,两人配合默契,没发出一点声响。
从木板边经过时叶易安伸脚挑了挑,布帛下是一具小太监的尸体,双眼圆瞪,面容狰狞,身体稀烂,尤其是手脚的一些关节已完全变形,分明是刚刚被人虐杀致死。
安胡儿?!
一眼瞥过后叶易安便继续往前,两人就顺着地上那道血迹向殿后深处寻去,一路上碰到的宫人尽都被言如意的禁制放倒。
曲曲折折约半盏茶功夫后空气中躁郁暴虐气息陡然加重,与之相伴的是更为清晰可感的血腥气,气息来源处正是前方尽头处那间轩室。
轩室的门半开着,迎门处是一幅泥金嵌宝极尽华美的八扇屏,两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叶易安透过屏间的缝隙望去,就见轩室三面皆开有高可及人的联扇大窗,窗上悬挂着轻薄如纱的亳州轻容。
此时所有的窗户俱都大开着,清寒的月光透过窗上轻纱在屋内洒下片片点点斑驳的月影,并随着轻纱被夜风的吹动飘荡摇曳,整间轩室内并无一盏灯火,却因为月光而并不显的幽暗,只是份外的凄清。
轩室内面积很大却异常空阔,唯一有的只是一方木制澡池,池子四周依据星位的不同布有二十一盏青铜香炉,炉中香烟袅袅,叶易安甚至无须细辨就已认出这正是最能凝神定思的极品安息香。
窗户大开,湖风习习,但这二十一盏兽足香炉中燃起的香烟却并不随风飘散,若有牵引般全都集中到了木制澡池上空,恍若纱帐般将整个澡池罩的严严实实,不仅炉中香烟没有散逸,甚至就连香气渗出的也绝少。
浓重的血腥气的源头正是木制澡池,原来……那里面盛着的竟然全是未曾凝固的新鲜血液。宽阔的澡池里仅仅躺着一个人,但就是这一个人却几乎将整个澡池占满。
这是叶易安从未见过的大胖子,若非此刻亲眼所见他甚至想都想不到世间居然还有人会胖到如此程度。胖子全身****,身上唯一还留存着的便是一顶华美的冠冕。
此冕外黑里朱,后高前低,前后两端皆缀有十二根圆玉珠串,恰似一道帘幕可隐约遮蔽容颜。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那前后各十二根的圆玉珠串正是旒,而装饰着它的则是四海九洲唯我独尊的天子冠冕。
如今在北地能戴,敢戴此物的唯有一人。这个躺在血池中闭目养神时犹自不肯脱下天子冠冕的大胖子居然就是安禄山!
“李猪儿,你鬼鬼祟祟的躺在屏风后做什么?”,安禄山开口说话时的强自抑制清晰可感,同样,强自抑制仍旧有些控制不住的躁郁也清晰可感。或许这就是他将言如意及叶易安听成一个人的原因。
身为高阶修行者,此刻却连两个人还是一个人都分辨不清了,至此,叶易安对言如意所说安禄山遭咒阵反噬之事再无疑虑。
问话时安禄山泡在血池中的身体动也没动,甚至眼睛都没睁开。
安禄山满含躁郁的问话还没飘散,凄寒的轩室中乍闪出千万道五彩霞光,言如意的出手疾如闪电,山河锦脱手而出迎风暴涨罩向血池的同时,四面水晶镜已同时向空祭出。
言如意甫一出手,叶易安的身形已开始虚化,两人间的默契真可谓珠联璧合。
迎风暴涨的山河锦在言如意的驱驭下还来不及完全展开,先已向血池内不断放出各类杀招,缩小版的飞来峰一马当先,锦上所绣的两个对弈老人显化出来紧随其后……
这种过于急促的驱驭方式无论对法器还是修行者都极为不利,言如意不是不知道而是已经顾忌不上,她现在要拼的就是一个快字,只要能杀敌一千,自损三百也在所不惜。
无论时间流逝多久,言如意临事时的果决与狠辣却一如与叶易安的初见,始终不变。
飞来峰分量太重,速度太快,下落之时竟将空气挤压出闷响如雷的音爆,如此威势之下一旦压实,别说木制血池,整座轩室也将不复存在。
身形虚化的叶易安顿住身形,暂停向血池靠近,心中祈望安胖子就此被压成齑粉。
眼见飞来峰已将整个血池盖住,叶易安的狂喜之情还没完全爆发出来便已瞬间冰消,剩下的距离不过数拳,飞来峰却被挡住再难寸进。
挡住飞来峰的是一股从池中逆冲而上的血流,血流很细,却将与之相比庞大无匹的飞来峰稳稳托住。与此同时宛若涌泉般的血流开始四下延伸,所到之处飞来峰便从底部开始消逝。
这情景就像一注沸油落进了大雪堆,沸油所至之处雪便无声无息的消融,只是沸油尚有冷却的时候,这生于血池的血流却毫无休歇。
此时,山河锦中显化出的两个对弈老人也已攻至,却被血池中蓦然又涌出的两道血流迎住,它们在窜涌起来时已经开始幻化,最终定型为面容狰狞、身躯怪异的人形凶兽。
这种怪兽的形貌叶易安从未在山野间见过活物,倒是神农圣殿与失落之城的壁画中依稀被图绘过,这分明就是远古先民们的图腾圣兽,也是被他们顶礼膜拜的多神之一。
山河锦中显化的对弈老人比之以血凝成的图腾圣兽明显不敌,电石火花间的几个交锋后对弈老人就已被打的形散神灭,彻底从山河锦中被抹去。
言如意极力想要收回飞来峰,却被蔓延成丝网状的血流裹的纹丝不动,看来它也终究难逃形散神灭的结局。
试了两次全无效果后言如意果断放弃,而后一边急催山河锦,一边在瞬间化身为多宝天女,一道道光晕在轩室内闪现,每多一道光晕都意味着言如意又打出了一件法器。
十几年前,身为三无修士的叶易安与言如意初相识时一度曾非常好奇她身上究竟藏着多少好宝贝,这个疑惑此刻不仅没有解开反倒更让人疑惑。
言如意简直就是一个人形百宝箱,她身上的法器似乎永无穷尽。
以这样的速度打出法器,根本无从控驭,纯然依靠法器本身的威能去攻击,这种使用法器的方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啻于将绝世名剑当做飞镖乱打乱扔。
言如意确实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死拼上了。
她打出的法器有多少,血池中窜出的涌泉就有多少,每一道涌泉分别幻化出不同形貌的图腾凶兽,这些上古先民们供奉的多神将源源涌来的法器尽数打成了神通全失的破铜烂铁。
斗法从开始到现在言如意的出手可谓凌厉华美,以她如今的修行境界,又是如此全力出手,在叶易安想来当今修行界中纵然有人能不为其所伤,至少也会手忙脚乱,疲于应对,但对上这个别名轧荦山的安禄山时不仅毫无战果可言,安禄山直至此刻甚至连身体动都没动。
轧荦山,匈奴语中意为战神。言如意许多年前说过的这句话直至此刻叶易安才对其有了清醒的认知。
这死胖子究竟是认为言如意的攻击太弱懒得动?还是……咒阵的反噬太烈此刻根本动不了?
就算是懒得动,或者不屑于一动,面对言如意突然的背叛至少也该张口说句话吧?一念至此,叶易安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他也不再潜伏,而是如同一只将猎物盯了许久的孤狼,终于到了要出手的时刻。
第214章 刺王杀驾(三)
言如意明知自己的攻击只是徒劳无功却依旧没有停手,此时她已不奢望能以快攻重创乃至击杀安禄山,只希望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那看似徒劳的攻击都是在为叶易安创造机会,因为直至现在叶易安一直没有出手,而她相信他一定会出手。
世间有一种默契叫心领神会。
虽然蛹蝶秘法最神异之处就在于内敛丹力气机使人无法探查,叶易安仍竭力导引收束唯恐有丝毫气机外泄,如此谨慎只因为此番面对的敌人乃是轧荦山。
明知言如意撑得很苦,他却并没有因此而仓促行动,虚化的身体小心翼翼却悄无声息的向木制血池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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