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秘密!
两个身上都有着太多不能或是不愿对人言说之秘密的人,怎么可能亲近的起来?这就如同两只刺猬的相处,注定了必须保持足够的距离。
这样的两个人若要强行靠的太近,即便不受伤,又该有多累?
由是,叶易安莫名的想到了林子月,想到这个骄傲的凤歌山主时,阑珊的灯火下,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也就是在此刻,想明白他与言如意之间为何难以亲近时,他也顿悟了为什么会喜欢与林子月亲近独处的原因。
不是因为林子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绝美。
更不是因为林子月凤歌山主的身份。
一切只因为他遇到林子月的时间太合适,更重要的是林子月足够简单,她的出身经历一清二楚,她的心思在叶易安看来就如凤歌山顶的明月一样,澄澈透明。
她很骄傲,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对于挚爱的,譬如凤歌山,不惜付出生命之代价加以守护。对于憎恨的,譬如当日之天机谷,也绝无虚与委蛇,一怒拔剑就是她最真实的写照。
爱与恨,在她这里就如同黑与白,简简单单,清清楚楚。而她遇事的应对也同样如此,拔剑相向,有死而已,决不妥协。
因着这份简单与果决,她的身上自然而然透出一种勃勃然飒爽英气。与她在一起时,仿佛眼前的世界都干净简单明朗了许多,那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平安喜乐恰是叶易安极难获得却又孜孜以求的。
在最深的暗夜里执着的寻求光明,没有人喜欢黑暗,没有人喜欢总是紧紧的将自己包裹深藏,说话行事都要三思而行,心底深处始终有一点不泯之文人情怀的叶易安更是如此。
自己渴望却不可得的东西在林子月身上近乎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这样的人,叶易安怎会不喜欢,怎能不油然而生守护之心。
思绪纷飞之中,言如意从绸缎庄里走了出来,此时的她已然换做了一身男装打扮,益显俊逸风流。
时俗中女子好作男装已成风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或许是她出手够大方的缘故,绸缎庄里的前堂掌柜与一位伙计共同随在后面相送。
那伙计乍一见到叶易安顿时满脸堆笑,“这位尊客请了,尊夫人前两次在鄙庄所购的雕胡帽刚到了新货,式样……”
伙计正说到这里,屁股上蓦然被那前堂掌柜狠狠踹了一脚,“你个贼杀胚眼瞎了不成,这位客爷何曾来买过雕胡帽?”
骂完伙计,掌柜转过身来打躬作揖,赔笑不已,只说伙计委实是个混账行子,连人都认不清了。
这时叶易安才注意到言如意随意走进的这家绸缎庄恰好是他两次给林子月买雕胡帽的那家,或许是林子月容光太盛的缘故,连带着伙计把他都给记住了。
尽管前堂掌柜反应够快,依旧还是晚了,至少言如意那已经掏出来准备递过去的打赏汤茶钱又嗖的一声收回了袖中。
“尊夫人……”瞥了叶易安一眼后,言如意蓦然转身向身后一处简陋的汤饼担子冲去。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让前堂掌柜与哭丧着脸的伙计莫名所以,就连叶易安也是一愣,但马上他就明白过来。
几乎与言如意转身过去的同时,汤饼担子周围蓦然出现了一缕极细微的丹力波动。
感应到丹力波动的同时,叶易安已从那寥寥的食客中锁定了目标,当即脚下一动。
叶易安虽是后发,但在未动用术法的情况下,他的无影脚却是先至。
食客中那面相朴拙无奇之人眼见紧盯着他的叶易安来的如此之快,眼神为之一慌的同时,身体蓦然开始虚化。
然则,不等他身体虚化完成,一柄堪称惊世骇俗的巨刀凌空出现,恰好斩在他身右两尺外的虚空处。
霎时间面相朴拙之人如遭闪电劈中,身子一阵急颤中倒在了地上,虚化也自然消失。
虽然从绸缎庄前到此地距离并不算太近,但在无影脚下依然太短,在锁定其丹力波动的情况下,叶易安复以近乎疾风之袭的速度果断出手,面相朴拙之人……太慢了!
裂天斩鬼刀一刀斩劈之后即刻被叶易安收回,这一切来的太快,旁观之人只见到隐约间一道黑影闪过,那个面相朴拙的食客就倒了下去。
直到这时言如意才赶到,抬脚就重重踢在了倒地之面相朴拙食客的肚子上,踢完之后方才恨声道:“好小贼,偷了我一次还不肯罢休”
目睹此状,就连叶易安都忍不住挑了下眉头。这一脚分明是带着丹力冲面相朴拙之人的凝丹及丹穴所在处去的,观其一脚下去即刻昏死的模样,不管这厮是谁,十有八九修道的根基是彻底废了。
“呆子,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将这小贼拖去见官”
言如意容颜精致,服饰华美,这颐指气使的气度更是十足十,周围之人根本未有怀疑。叶易安当即什么话都没说,提起面相朴拙之人就走,以他看似稍有些文弱的身形居然有如此大力,倒引得不少路人啧啧称奇。
距离事发地两条街的一处暗黑横窄穷巷中,叶易安扔下了面相朴拙之人,“这厮是跟踪你的?你怎么发现的?”
不怪叶易安多话,此人一点行迹未露,自己毫无察觉,言如意怎么看破的?
黑暗中,言如意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了这人是跟踪她的,“我也不确定,突然转身而去不过是试探罢了”
“感应?”叶易安无意识的自问了一句,“我怎么没感应到?”
“你才被人追踪过几回?出去吧,帮我看着巷口别让人闯进来”
所谓怕人闯进来不过是托辞罢了,她分明是不想让自己听到她的讯问。叶易安转身而出时,脑海里蓦然又浮现出言如意刚才那句无意间说出的话,“你才被人追踪过几回?”
由此又想到赤虹,莫非这个身上随时都能掏出好东西的言如意也经常被人追踪,乃至追杀?
就在这时,身后隐隐传来一句莫名其妙的低叱,“扫兴!”
叶易安静静的站在巷口暗影中,既无心窥探里面的问话,也实在窥探不到。这样的事情言如意必定是会设置禁制的。
约莫顿饭功夫之后,言如意从里面走了出来,“广元上观神通道人清无,奉虚生之命监控你的,现在归属清德调遣,捕拿许公亦是出自清德的授意,目的是想将你引你凤歌山,进而探查你的异动好揪狐狸尾巴”
信息很多,叶易安听完并未就此细说,只是问了一句,“许公现在何处可问出来了?”
言如意无声的点了点头。
“走”
第107章 网中游鱼知为谁?
言如意没动,叶易安走出两步后回过头来。
“许公被安置在云溪的道观中,你如何能去?”
云溪是襄州下辖的一个县治,城内亦设有道观。言如意的意思叶易安明白,以他的身份去道观中救人,只要稍有不慎被人认出来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广元观虚生本就对他心存疑虑,安排监控他的清无此时又已死在言如意手中,今晚若云溪道观那边再出了事,除非叶易安能自证未曾离开过襄州,否则就等于坐实了虚生对他的怀疑。
襄州散修界的掌控者却干出夜袭道观的举动,且其如此之作为还对紫极宫毫无益处,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虚相也难对他回护了吧。
叶易安正自思忖时,言如意摆了摆手,“你在此等着,我去去就回”
言如意说完后就施展术法遁走了,叶易安不明其意却也并未轻举妄动。
没过多,言如意就又从窄巷暗影中显现出来,“走吧,现在去寻赤虹正当其时”
“今晚不救许公,等那清德发现清无已死必会将其转移,届时若想再救只怕夜长梦多……”
正说到这里,叶易安话语骤停,“你有其他人手?”
“你呀,总是该聪明的时候却*无*错*小说 M。qulEDu。cOM太笨,该笨的时候却太聪明”幽幽的话音里言如意已迈步出了窄巷。
重新走上长街,两人肩并肩无言前行,走了一段后,言如意开口道:“你为何不问?”
言如意在襄州藏有多少人手?这些人是什么修行境界,什么身份?
她的布置究竟是什么?
“若我问了,你会说?”
言如意蓦然停下脚步,侧身过来看着叶易安,“你若问,我就说”
阑珊的灯火下言如意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有些烫人。
叶易安与她对视了一眼后扭过头来继续前行,“以你之行事,既然做此安排,必定就有十成救出许公的把握。对我来说知道这个就够了,又何必多事窥人私密”
夜色下,言如意看着叶易安的背影,眼神中突然而起的亮晶晶光芒慢慢黯淡下去。
跟上叶易安的步伐,两人继续并肩前行,只是这一回更沉默了。
一路向前,眼见将要到达襄州城中青楼烟花聚集之所的尚艺坊时,沉默了许久的言如意突然再次开言,“林子月美吗?”
此前每每遇到这样的问题,叶易安都只若未闻,绝不与言如意谈论任何有关林子月之事。
但这次……
闻问,叶易安停住了脚步,侧身过来直面着言如意的眼神缓慢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言如意停步的地方恰是一处朦胧的暗影,她的脸色神情朦胧于暗影之中看不清楚,良久之后,嘴唇几度翕张,分明是欲言又止的她终于还是将那个问题问了出来,“你喜欢她?”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叶易安回答的很快也很坚定,“是”
“早知这一问实在多余”似是自语般说出这句话后,言如意走出暗影,迈步跨进了尚艺坊四季不闭的大门。
看着她的身影,叶易安心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释然。
就在两人相继走进尚艺坊的坊门时,身后相继响起隆隆低沉的击鼓之声,宵禁的时间到了,随着城内其他诸坊相继关闭坊门,千门万户的灯火也随之隐没为一片黑暗。
依唐律,凡天下三百六十州大小城池夜间必行宵禁,唯青楼楚馆聚集之坊区可为例外。
满城黑暗中,整个坊区内处处花灯高悬的尚艺坊恍若暗夜明珠,愈显光华璀璨。
两人进入坊区,入眼处就见到一条笔直长街,长街两侧整齐的建有一栋栋相联的小楼,每座小楼的二层处都建有临街的宽大望台,此时,每处望台上皆有人数不等的妓家凭栏而立,在身侧高高挑起的花灯下对着楼下长街上的寻欢客们红袖相招。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胭脂水粉气息,入眼处一片锦绣娇颜,耳中尽是莺声燕语,夜色下的尚艺坊可谓占尽了襄州满城风流繁华,满满的皆是人间烟火气息。
无视于两侧高处的娇声相召,叶易安淡然行走其间,恰在这时,身侧楼中有曼妙轻歌随着琵琶之声流泻而出: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深情在此,盼千金游子惜之。症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此歌方起,言如意的脚步无形间缓了缓,待一曲歌罢,她的脚步却蓦然加快,“我给你的面具呢,戴上”
寻了一处暗影戴上面具后,两人一路走进了堪称尚艺坊中规模最大的快活楼。
快活楼中灯树密布,亮如白昼,言如意的面色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叶易安,你可知天际彩虹从何而来?”
这一问实在突兀,叶易安摇摇头。
“彩虹之为物,美则美矣,却是天地淫气所化”言如意口中说着,手上递过了一份供客人挑选妓家所用的花牌。
凡能列于花牌者皆为楼中当红阿姑,无需上二楼望台揽客。此花牌制作精美,上面有知名画师绘制的小像,每幅小像下均配有介绍此位红阿姑之所擅长的文字。
顺着言如意的示意,叶易安看到了位列花牌第二位的花不语。
叶易安并不笨,此刻当然明白这所谓的快活楼红阿姑花不语就是赤虹,没想到,她竟然会以如此方式掩藏身份。
花牌上,对于赤虹的介绍是其人长于健舞。
彼时舞蹈有软、健之分,所谓软舞乃是指拓枝、绿腰诸类,多源于山清水软的江南;健舞则是指胡旋、胡腾、剑器舞等,多源自北地乃至龟兹、高昌等西域诸国。
叶易安点了花不语,前来伺候的龟公做出一脸为难的表情,言说姑娘早有相熟恩客前来。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面前陡然多了一张数额高达百贯的飞票,龟公团胖的脸上顿时一抽。
就在这时,紧接着又是一张飞票,仍然百贯。
“阿耶最不喜欢听的就是个‘不’字,半柱香时间内若是见不到花不语,也就不用见了”
“客爷……稍等”龟公拿着两百贯的飞票骨碌碌去了,很快便有人前来迎请叶易安两人向后行去,殷勤备至。
花不语在快活楼中地位甚高,一人独居着一座小院,里面的布设奢华精美。进入院中后,言如意并未随叶易安一起进那间厢房,而是如同随从下人般在外等候。
叶易安走了两步,身后蓦然传来言如意的叮嘱声,“小心”
言如意恐被赤虹认出,按照计划她并不与赤虹碰面而是在外围等候下手,闻此叮嘱,叶易安并未特别在意,点点头进了厢房。
方入馨香扑鼻的厢房,顿时便有一个身着紫裙的婢女迎了上来。
这紫裙婢女容貌白皙艳美,迎客安坐、奉茶布酒时笑颜如花,不时以丰满的身子挨蹭叶易安,场面真有说不出的香艳风流。
叶易安坐下之后张口说话时声震屋瓦,“快去把花不语给阿耶叫出来,只要叫阿耶满意,当即连你这小美人也一起赎了,阿耶有的是钱,保你们穿金戴银,荣华富贵”
口中嚷嚷着的同时随手掏出一张二十贯的飞票打赏了过去,紫裙婢女伸手来接时,叶易安顺势一牵一带,白皙艳美的婢女顿时倒进了他的怀中。
叶易安探手到婢女身上作势欲要轻薄,那婢女攥紧飞票也不甚推拒,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吃吃娇笑不已。
这一连串的动作中看不出任何异常,叶易安对她的试探完毕,遂作势不耐,一巴掌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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