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整座天宇同步塌陷下压,地上无尽白骨蜂拥而至,看他们前进的姿态分明是在往自己身下处集结,要将自己的落脚处尽数铺满。
天地齐发,恰如瓮中捉鳖,无论抬头上望还是低头俯瞰,竟无一丝一毫可容遁逃腾挪的余地。自出黑狱以来叶易安虽频历险境,却没有一次像眼前这样天地尽化牢笼,险恶到毫无一线生机的地步。
骨魔似乎永不停歇的怒吼声里,暗沉天宇似慢实快的极速沉降下压,叶易安尽管心思急转却毫无办法,被逼着一点点下降。
越来越低
越来越低,下方处跪尸的尸骸已经清晰可见。
裂天斩鬼刀飞啸而出,方圆十余丈范围俱被其玄黑护器毫光团团笼罩,恰如一团黑云腾起,云散处,其笼罩范围内的数百具尸骸已化为骨粉,扬入漫天阴风之中。
裂天斩鬼刀一击之威竟至于斯,地上瞬间空出了一大片,叶易安就站在这片空地的中央,但他脸上却无丝毫笑意,唯有更为深沉的凝重……以及丝丝的绝望。
没有哀嚎,没有退却,空场外的尸骸甚至连一刻的停顿都没有,再次四面八方不留一线缝隙的逼上来。
头上是越发下压的暗沉天宇,地上是四面围攻的白骨大军,纵然裂天斩鬼刀飞旋之间每一次都能收割百余具尸骸,但控驭它攻击却是需要丹力支撑的。
丹力有尽而尸骸无穷,这是一条注定的绝路。
叶易安仍在竭力支撑,其间他曾蓄势欲图窜起飞斩骨魔,以搏百万军中斩上将首级之功,无奈那厮竟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调动戾气所化之暗沉将庞然如山的骨架团团深裹,以至于现在叶易安就连他的位置都拿不准了。
叶易安绝非束手待毙之人,但他周围的圈子却在无奈的不断缩小,丹力的消耗也已到了油枯灯尽的地步。
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失了凌厉的裂天斩鬼刀仍在飞旋,叶易安脑海中却开始浮现出过往的种种。幼为孤儿,流落街头;偶遇师父,雾隐山小谷的平静安宁;师父失踪,黑狱那令人窒息的寂寞绝望……
终于,林子月出现了,她如一缕阳光,带来了过往六年中叶易安生命里近乎唯一的亮色。
可惜,这缕阳光也最终消逝了。
她还是她,但她已不再是她!
随后在叶易安脑海中出现的还有很多,方竹山、陈方卓、虚相,乃至于活死人,小胖子……当然,还有言如意。
当脑海中闪现出言如意的身影,闪现出与她在一起经历的种种时,此时此刻,那股因林子月而起的强烈怨恨竟然消失了,有的只是一声无言的太息。
无奈收回裂天斩鬼刀时,叶易安周围已被尸骸挤的水泄不通。
最后的时刻到了
一只森森白骨的手猛然插向叶易安背后,其势又疾又速,若被他插中,且不说尸毒,单是肉身的伤害就足以在叶易安身上贯出两个血洞。
正在叶易安欲做垂死的挣扎时,骨魔的怒吼声中突然多出了一个颤音。
仅仅只是一个颤音,那伸出手的尸骸却突然自行爆裂开来,不仅是他,周遭一圈的白骨也都在瞬间爆裂。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疑惑未解,叶易安随即又发现了新的异常,随着刚才的颤音,目光所及处所有尸骸伸出的手居然都收了起来。
他们就此放弃了最为有力的攻击手段,这实在没有道理!
但很快,尸骸们小心翼翼唯恐伤到他身体的景象让已深陷尸海的叶易安陡然明白过来。
肉身
虚可摆出偌大阵仗绝非仅是要取他性命,这厮还要图谋他的肉身。
难怪自始至终未见他出手,是怕控制不住吧?再想到他如今的鬼样子,只要是个人谁能甘心……
粗重的喘息里,叶易安已经黯然的眼睛中陡然爆发出一抹璀璨的光华。那是深深的不甘与无尽的愤怒。
再度强自驭出裂天斩鬼刀,叶易安向着无尽漫卷的暗沉深处冷冷一笑,而后刀身飞旋直向自己斩落。看其出手猛烈之势,似已不求杀敌,只在自碎肉身。
一直绵绵未断的怒吼再生变化,忧急的颤音里,一只庞然如山的鬼手从戾气所化之暗云中闪电般穿出,在裂天斩鬼刀下争抢叶易安的肉身。
就是现在
凌厉下压势不可挡的裂天斩鬼刀突然轻灵一转,恰与从鬼手指缝间腾起的叶易安人刀合一,逆势向鬼手尽头冲去。
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这是叶易安全部潜能的总爆发,亦是其所能做出的最后一击,去势当真比电更快,更疾。
面对前方暗沉的戾气之云,叶易安没有任何迟疑闪避。这一击若不能建功,他宁愿肉身化尽在戾气之云中也绝不愿为虚可所得。
冲进戾气之云的刹那,周身如坠沸油鼎中。就在这时,昔日广元上观外断崖前的一幕再次出现,叶易安周身突有深碧与玄黑浑融的毫光闪现,将其紧紧包裹。毫光里有许多极类云文的奇古文字漂浮。
生死一线之时,平日里任叶易安如何驱动都毫无反应的裂天战甲终于再度发挥了作用。
但叶易安对此却毫无所觉,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虚可所化的骨魔。
失落之城,戾气所化之暗沉云天轰然下坠,地上无尽白骨聚集,就在这暗沉与白骨之间,叶易安如一只扑火的飞蛾,冲向高大如山的骨魔头颅。
裂天斩鬼刀临空劈斩骨魔头颅的同时,叶易安袖中飞出一张符图落向骨魔庞大幽深如天坑的眼眶内。
闷响声中,裂天斩鬼刀劈中了骨魔头颅正中处,但除了换来骨魔一声鬼啸般的怒吼外,却未见有丝毫损伤。
刹那间,叶易安心如冰冻,失望到了极处。
无坚不摧的裂天斩鬼刀居然未能如愿劈开骨魔头颅,而他再也没有时间与足够的丹力去驱动那枚白符箓术中专为驱邪镇祟的符图。
虽然那是师父叶天问当日为其示范亲手绘制的符图之一,威能巨大,但无法驱动又有何用?徒然将师父留下的最后一张手绘符图也给丧失了。
天不从人愿,这誓死一击终于未能成功。强忍住心间无限冰冷的绝望,叶易安不敢有半点耽搁,裂天斩鬼刀转向光源所在的土台而去。
当日他第一次前往时刚刚触碰到土台门户突然化形而出的五彩鸟给他的印象太深,那两只五彩鸟明显也非善类,这也正是他前些日子寻觅出路时始终未曾前往的根本原因。
但时至此刻,那里却成了叶易安最为希冀的圣地天国。
他宁愿,乃至渴望死于五彩鸟,肉身化尽,也绝不愿给予虚可所化之骨魔报仇快意的同时,还给他留下自己的肉身。
虚可贼道,你就这样不人不鬼的陪着这些尸骸永陷失落之城,若有往生,我必与你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骨魔从叶易安拼死反击中醒过神,如山鬼手后发先至,笼罩天地般将叶易安攥入掌中。
眼前天地陡然为之一黯,叶易安避无可避,就在行将被攥住时,裂天战甲再度发挥作用,毫厘之差间叶易安一线飞遁,终于落入几被戾气所化暗沉彻底遮蔽的光源深处。
心神只是稍稍一松,早已油枯灯尽的身子便再难支撑,裂天斩鬼刀飞坠中,叶易安从空中掉落下来,堪堪掉在土台的门户前。翻滚的身体撞上土台门户后怦然作响……
第136章 失落之城的由来
叶易安撞上土台门户,门上绘着的两只五彩鸟当即显现。
恰在这时,骨魔暴涨的鬼手如影随形而来。这鬼手刚进入土台顶部光源所发出的红光范围,鬼手上立时冒起一股青灰烟气。
显然,被戾气所化之暗沉压缩到极致的红光对于骨魔有着极为明显的伤害,但这厮欲得叶易安之心太盛,竟是置手上所遭遇的伤害不顾,依旧向叶易安抓来。
眼见叶易安就要为其所攫之时,刚刚显现完毕的五彩鸟蓦然引颈啄向鬼手。
体型庞大,巨喙如刀的五彩鸟不知有什么神通,裂天斩鬼刀都不能伤其分毫的骨魔遭其一啄后怒吼声里竟然有了极深的痛苦之意,叮叮脆响声中,两只巨大的骨节也从天而落。
鬼手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出了红光范围,与此同时,那些向此集结而来的白骨大军也异常整齐的停在了红光范围之外。任骨魔怒吼连连,此前能碾碎面前一切阻挡的尸骸却没有丝毫逾越,如同面对着不可跨越的铜墙铁壁般。
全身剧痛的叶易安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明白红光为何有此玄妙,但眼前这古怪的事实却打足以让他不再担心会落入骨魔之手,平白让那厮尽享复仇快意的同时还得了他的肉身。
当两只—无—错—小说 M。{qul}{edU}。飞悬于空中的五彩鸟转过身宝石般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时,叶易安尽力让自己坐的端正些。
时间到了……
就是现在了嘛……
既然该来的总会来,那就让它来吧!
叶易安预料中的最后时刻并未到来,那两只五彩鸟只是看了他一会儿,随即振翅翩飞绕着红光边缘将整座土台巡视了一遍后便即凭空消失了。
处于生死边缘,全身紧绷的叶易安回头仰望,却见土台门户上又多了两只绘着的五彩鸟。
这……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疑惑与死中得生的惊喜纠缠一处,情绪过于猛烈,以至于叶易安也花费了许久时间才得以心绪平复。
失落之城虽大,此时却已无叶易安可去之地。
站起身来将土台四周打量一番后,叶易安转过身伸手按上了土台门户。
这一回,门上再没出现什么异常,两只五彩鸟依旧安静的图绘在那里。
异常之事一桩连着一桩,叶易安心中疑惑更深。眼见五彩鸟并未现身拦阻,心一横,手上用力向门户推去。
异乎寻常的轻易,“吱哳”声中,厚重的门户被推开一道缝隙,叶易安刚迈步走入,大门便在其身后无声闭合。
叶易安甚至来不及细看门后景象猛然回头,见那土台大门并未像进入失落之城的石门那样消失不见后这才放下心来。
长出一口气,叶易安一步步向门后深处走去。
顶部光源处散发出的红光散洒下来,将整个大厅照射的异常空阔,除了正中央那尊高大如峰的塑像之外,远比想象中更大的土台内部居然空空荡荡。
唯一的塑像他曾在土台外面的道路两侧见过,塑的是鸟首、猕猴之身,全身仅有一足,手中还执有一杖。
塑像一手执杖,另一手则高高扬起托举着一件不断散发出红光的物事,原来失落之城唯一的光源就是来自于这里。
脚下又是一步迈出,身侧陡然多了两团光华,一惊之下,叶易安扭头看去,就见身子两侧不远处的地上有两团石桌般大小晶莹剔透的巨型翡翠,突然出现的光华就是由它们散发出来的。
如此大小的极品翡翠堪称价值连城,在这里却用来铺地,外表看去质朴之极的土台内部居然奢华如斯!
此后,随着叶易安不断前行,身体左右两侧地上也不断有光华次第闪亮,大小相似,物事虽有不同却无一不是世间罕有的极品宝玉。
不知土台内部当初采用了何等鬼斧神工的设计,这些大小如桌面的极品宝玉竟似通灵般能感应到叶易安的到来,随着它们逐一光华大放,原本在红光下显得幽暗的大厅异常明亮起来。
此时愈发看的清楚,整个大厅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圆形,那位于大厅中央的鸟兽猕猴身雕塑恰好占据着圆心的位置。整座大厅的地上镶满了各式宝玉明珠,共同构成异常繁复的图案,这图案的一头汇聚到雕像所在处,另一侧则四向延伸直入土台墙基之下,也不知其究竟伸展的有多远。
大厅四周看似粗糙的圆形墙壁上绘满了大幅壁画,此时的叶易安也无心细看。
绕墙将整个大厅走了一多半却未能发现大厅的门户,叶易安正自失望时眼前蓦然一亮,快步向不远处那个小门走去。
这个门户开的极小,又是内向而设,颜色也与整个墙壁浑融为一,是以极难察觉。
进去之后刚刚升腾的希望瞬间破灭。
这里的空间虽然也不算小,但一眼就能望的通透,根本没有期望中的出路。
此间并不规则,却明显被人精心修整过。空间的正中是一方奢华到纯以极品美玉砌成的圆形池子,池子一侧的上空有巨岩蜿蜒如龙,龙口处有豆粒般大小的一滴玄黑晶莹凝而未落;另一侧上空则有岩如凤,凤喙处同样如此,只是颜色是为深碧。
那极为神似于一龙一凤的巨岩明显非人工所为,难倒这土台本是劈山而建?
就在龙口与凤喙周遭处的岩石上,有小丛不知名的碧草攀石而生,以拱卫之势簇拥着一些拇指般大小的果子,这果子也同样是一碧一黑。
岩下玉池中水很浅,躺下恐也仅能覆没身子而已。池水的颜色也是一黑一碧,泾渭分明。
在这般古怪的地方看到这古怪的景象,又见那一碧一黑的颜色,叶易安心头蓦然一动,却又随即摇了摇头。
不是,这不是如凤歌山上阴阳炉般的所在,否则他怎会感应不到半点原生灵力与太阴气机的波动?
虽已久未进食与饮水,但在没弄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之前,叶易安绝不敢冒然做任何尝试。
从水池中收回目光,叶易安便看到这处空间内其他地方还摆有许多器具。走近细看,这些器具无一不是青铜所铸,再察其形制,皆为古书中记载的上古礼器式样。
所谓礼器乃是专供祭祀之用。但就在这一堆礼器之中,有一件其形如牛的铭牛尊份外显得刺眼。
此物体型颇大,身上虽然也如其它那些青铜器般铭刻着龟甲兽骨文字,却通体未生一点铜锈,在这潮湿的所在不知被放置了多少年,仍旧隐泛光辉,而其五官之精致神韵,简直就像活的一般。
失落之城距唐天宝时代至少也有一千五百年,如此久远时代之前的青铜铸造工艺就达到了如此高超的地步?
这又是一个难解的疑惑。
除那古怪的水池与这一堆青铜器外,这处空间就再无别物,叶易安失望的出来继续将整个大厅走完也没能发现出路后,废然一声长叹。
原以为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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