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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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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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陵里,无数士兵抬眼处,纷纷发出惊愕的大叫,在正殿之内,每一个窗户,每一重门户,每一块瓦片的缝隙,每一根木头的连接处,全迸射出惊人的光华来,恍若是千个太阳,在那区区一座宫殿内,同时升起。
  番外篇 嫣然梦断
  董嫣然受容若所托,向卫孤辰提出挑战要求时,自己都觉整件事匪夷所思。
  在听完董嫣然的来意之后,卫孤辰满脸错愕,惊异地望着董嫣然,看那神色,若不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便是容若的脑子有毛病。他不得不加重语气问一句:“决斗?我和容若决斗?”
  董嫣然也不觉心有戚戚,颇有同感地长叹一声:“是啊,决斗。”
  “他要跟我决斗,以决定萧性德的归属?”卫孤辰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笑。本来应该是一桩很严重的情敌决斗事件,可因为提出者是容若,却让人在气怒之外,最大的感觉,偏偏是好笑。
  卫孤辰皱了皱眉头,然后道:“好!”
  董嫣然又是一怔,这决斗之议儿戏得只能让人联想到一场笑话。容若向卫孤辰挑战,便若蚊子向大象挑战一般,有哪个大象会正经八百接受蚊子的约战?她原以为,以卫孤辰的骄傲自负,根本懒得理会容若的胡闹才是,没想到,他竟答应得这么干净俐落。
  心念动处,忽然想到萧性德的女儿身份,心中这才释然。容若必是料定如此,方才约战的罢。只是,天知道这一场决斗结果会变成什么?
  然而,心中纵然存疑,她却并没有想要阻碍的念头。她想要保护容若,却从无束缚容若之意,容若的念头,无论多么荒唐,也无论她如何不解,纵然她不赞成,但也一定尊重所以,她只略略沉默了一会,才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去把先生的回话转达给他便是。”
  她从从容容告辞,转身走出厅堂。适时天高云淡,微风徐来,阳光灿烂温暖得不可思议。想到容若能从深深禁宫中脱身出来,想到只要大婚一过,也许容若就能返回故土,心I清忽然异常地轻松愉快起来。
  她情不自禁抬起头,望着碧空长天,微微一笑。然后,在下一刻,腹痛如绞。
  那样深,那样重,那样可怕的痛苦,水远只会在人最快乐时以无情之姿降临,让人在毫无防范时,被伤得身心皆碎。
  董嫣然猛然按住忽然抽痛的肚子,脸色在一刹那间惨白若纸,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恐惧,以至于在如此风清日暖的时侯,她颤抖若瑟瑟寒风中的落叶。
  不,不要,不要出事,不要在这时!
  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在她腹中绞动,她慢慢弯下腰,无力地想用双手呵护体内柔弱的生命至少不要在此刻,不要在此地,不要在她付出那么多的艰辛,经历那么多的苦难,眼看着乌云散尽,眼看着阳光灿烂,眼看着她所保护的人,将要得回自由,眼看着她所关怀的人,已能得回生命,眼看着一切不幸都要过去时,不要在此刻……
  有什么湿热的东西,顺着下体慢慢流淌,那么热那么热,足以烫伤女子水一般温柔的心她闭上眼,生平从未有过地软弱,不敢低头,不敢查看,不敢去想像发生了什么事!
  不,请不要,请不要在她付出那么多期待,生出那么多疼惜,一遍遍怀想如何教导,一边边思虑如何照料,一次次为他伤心担忧,一回回为他彻夜不眠,一碗碗饮下苦涩药汁后,才要失去他。
  她想要呼救,然而声音已破碎飘零。她想要挣扎,然而再无力挪动半步。
  我的孩子……多少回隔着肌肤抚摸那渐渐成形的生命,想像他玉雪可爱的样子。多少次夜深人静,独对孤星冷月,细细思量着今后母子相依的点滴岁月要如何渡过方不枉此生。多少回独自一人,在这异国的长街之上,看旁人的夫妻亲朋,相聚而行,情不自禁,遥想着过不了多久,她的身边,也会有个天真可人的孩子,一声声叫着娘亲,于是,所有的悲哀、不幸、灾难、痛楚,都已不再重要。
  所以,求求你,我的孩子,不要离去,不要在这时,不要在我眼看着幸福来临时离去。
  她的眼泪滑落下来,惊慌无助如任何一个普通的女人,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呼唤,有什么强有力的臂膀将她护住?她张大眼,却看不清任何面孔,她张开嘴,却只得发出破碎的哀呼:“救救我的孩子……”
  她觉得自己被凌空抱起,她感觉强劲的风声忽然随着急撩的身形而扑面袭来,而她的眼泪,就这样飘零于狂风之中。
  是我的错,我明知道有了你,却还要千里奔波,连番血战,是我的错,我明知你是那样脆弱,却还整日劳心劳力禅精竭虑、我明知道你已经受了很大的伤害,却还仗着有药方,就整整十二日不眠不休。
  是我的错,是我一点点毁掉了你的生机,是我慢慢地逼你入绝地,我的孩子,是我……
  杀死了你!
  董嫣然一生的泪水,仿佛已在这一刻流尽,一生的软弱,也只在这一盼流露于人前。
  然而,劲风呼啸,女儿的泪水,抛洒风中,转瞬消失,无可寻觅。破碎的哀求,响于风中,转眼被吹得飘零四散,再无痕迹。
  “萧性德。”
  房门被砰然撞开,性德闻声转眸。以他的定力,也不觉微微一怔。他早料到董嫣然流产就是这几日间的事,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亲手布的陷阱,最后惨烈而悲凉的结局竟会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
  卫孤辰直接把董嫣然抱到他身前:“她怎么回事?”
  性德一语不发,俯身探视。
  一点神智犹存的董嫣然一把抓住性德的手,如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颤声道:“救救我的孩子。”
  曾经冰清玉洁,曾经一剑纵横,曾经洒脱从容,曾经看淡红尘,而今,却用如此卑微哀恳的语气,向人祈求。
  看她凄凉神色,看她斑斑泪痕,连卫孤辰都不觉微微流露不忍之色。纵是铁石人儿,面对这绝代佳人的痛苦,多要伤怀起来。然而……性德的心,从来比铁石更坚。
  他只略作探视,便轻轻伸手,抚在董嫣然额上,柔声说:“好了,很快就没事了,别担心……”
  他的眼睛出奇地柔和,满溢温暖和关怀,静静与董嫣然直视。非常神奇地,在他温柔的抚慰声中,董嫣然慢慢松开了紧抓他的手,慢慢闭上了满是泪痕的眼,就这样陷入了沉沉睡梦中。
  梦中,或许有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在她身边玩乐不休,梦中,或许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不断地唤着娘亲,梦中,或许有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梦中,或许有着她从来不敢想,不敢说,不能做出丝毫表示的许多期盼成真,所以,她静静地露出笑颜,神态异常安详而幸福。
  卫孤辰冷冷望向性德:“武功全失,还能施出这样的惑心术的确难得。但以董嫣然的武功定力,若不是遭受巨大打击,心神散乱,倒也未必能让你如此轻松地制服。”
  “我不是要制服她,只是希望她能安静休息一会儿,少受一点打击,不至于完全崩溃。”性德淡淡道。
  卫孤辰凝视他的瞳孔倏然收缩:“她到底怎么了?”
  “她流产了。”无波的语声里,无情无绪,听不出丝毫怜悯和不忍。
  卫孤辰微微皱眉:“连你都不能助她保住孩子吗?”
  性德淡淡抬眸:“我也许是神医,但从来不是神仙。”
  卫孤辰静静低头,看看那曾经风华绝代,而今却柔弱如蒲柳的女子:“她下裳的血不多,应该还有救的。”
  “你以为流产就一定会血崩吗?”性德平静得近乎残忍地说:“即使现在天下有名的神医皆聚于此,天下灵丹良药任你取用,也救不了那个孩子。”
  “为什么?她不是一直在服用安胎药物吗?”
  “一个怀孕的女子,连场恶战,既出入万军阵中,又与绝代高手时时斗得两败俱伤。不及疗伤,又要潜行数千里,身边没有一个同伴可商量,没有一个朋友可扶持,四周全是异国敌人,处处要小心,时时要谨慎,还要为别的人劳心劳力。纵是铁人,也要倒了,更何况还有整整十二天的不眠不休,焦虑忧愁,紧张恐慌,这世上,有什么安胎药可以抵得过这样的身体伤害?”
  卫孤辰冷冷看进性德眼中:“那十二天,你一直和她在一起,你看到了一切,以你的医术、你的眼力,不可能没有料到会发生什么,可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是她要救纳兰玉,是她担心秦王派高手乘机狙击。她不是没料到可能会发生什么,却还是选择守护,还是把希望赌在安胎药上。既然一切是她自己的决定,我又为什么要干扰。”性德微微皱眉,就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解释,有什么理由反唇相讥,以他的性情,应该对卫孤辰的质疑愤怒完完全全不理不睬才对,怎么会有这个时间,有这个心情,加以解释。“
  然而,话既出口,他就不打算停止。他冷冷抬眼,世间最美丽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你要我对她说什么,告诉她不用救助纳兰玉,不用管我们三人的死活,只要保住她自己就行了。”
  卫孤辰沉默无语,只是低头,深深看董嫣然睡梦中无邪的笑颜。
  一切的灾难、痛苦,都来自那十二天。十二天,他救回了纳兰玉的性命,另一个生命却也因此被毁灭。十二天,他付出的只是几成功力,几分元气,而董嫣然失去的,却是整个生命,所有希望。
  十二天,他不曾后悔过救回纳兰玉,却不能不痛恨抱憾。十二天,他不曾请求过董嫣然,却不得不承认,他欠了董嫣然。
  一个没有出世的婴儿,何其轻微,又何其沉重,沉得比千千万万人的鲜血和尸体更加让人难以背负,沉得让他明白,也许这一生,他都还不清。
  “你还要抱着她发呆到几时?”性德语气平淡:“流产的人也需要治疗打理。我开几副方子,替她调养身子,你找两个丫头、两个常给人接生有经验的稳婆,为她料理身体。
  她现在的下身,要好好处理,不可再耽误。“
  卫孤辰眉头一皱:“我这边一时半刻也不能马上找到稳婆,既是不能耽误,你来料理如何?”
  性德微微地挑挑眉,感到十分的不解。他自己是不会介意男女大防的问题,但董嫣然毕竟不是鹰飞那种完全不管男女之分的庆人,她以后还要做人的。现在只是流产,又不是性命相关,非要立刻出手处理,卫孤辰何以提出这等荒唐的要求。
  见到性德大不以为然的表情,卫孤辰也不由在心中无言地叹息一声,抱起董嫣然,转身出去了。
  性德静静站在原处,直到卫孤辰的脚步声已完完全全遥不可闻,他才慢慢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是他翻手风云,覆手烟雨,布定局,设定谋,是他把那女子一步一步,推至如今悲凉境地。
  他慢慢握紧五指。他是对的,他用的手段虽毒,终究还是在救那个面临悲凉命运而不自知的女子,他应当无愧,可是为什么,那女子的手握住他的手,那样无助地哀恳时,他不知道,那一盼颤抖的是谁的手,为什么,那女子悲凉的泪落在他的掌心,即使此时此刻,依然感觉得到灼人的温度。
  轻轻推开门,可以看见床上柔弱的身影蜷在一起,如此固执地将身体抱做一团,似是在拒绝任何人在此时此刻的接近和安慰,又似还想无望的对抗整个世界,以保护明明已注定不可挽回的一切。
  卫孤辰站在门前良久,一时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灾难已然降临,纵倾九州四海之力亦无可挽回。而他从来只懂得如何用武力去制造灾难,灾难的善后与安慰,素来不是他所长。
  也许过了很久很久,董嫣然才慢慢抬头,她的目光明明自他身上撩过,却又仿佛毫无所觉,淡漠麻木,不带半点情绪。
  卫孤辰微微皱眉:“可要我通知容若?”
  董嫣然微微一颤,自得知噩耗后,第一次脸上有了表情,她很慢很慢地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应该知道。”卫孤辰拂然道。
  董嫣然唇边努力扯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有我一个人伤痛已然足够,无需再带累旁人。
  “他不是旁人。”卫孤辰的声音中,隐隐有愤怒的波动。
  董嫣然徐徐抬眸,静静看着卫孤辰:“你为萧性德做过的事,心里的苦,你会愿意一点一点地同他慢慢说清楚吗?”
  卫孤辰极慢极慢地吸了一口气,手握紧剑柄又徐徐放开,这个女人,难道生来就是为了专门戳他的罩门戳他的痛处的吗?如果不是她现在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直接给她一剑。
  “你是女子,你为他付出你的贞操相救,他却昏昏然总以为是和另一个女人颠鸳倒凤,你为他千里奔波时,他在哪里?你为他负伤应战时,他在哪里?你为他怀孕受苦时,他在哪里?而你一个人承受失子之痛时,他又在哪里?”
  “但这一切从来不是他的要求,他没有要我做过任何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董嫣然平平抬眸看向卫孤辰隐含激愤的眼:“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若是不幸,也该我自己承担,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拉上他。”
  她静静地笑笑,笑容中有几许悲凉,却也有几许骄傲:“我虽是女子,却也不肯受人怜卫孤辰沉默了,是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有着千万种不同,但骨子里的傲气都是相似的。受了再重的伤,只是若无其事遮掩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从来都不肯展示自己的不幸,以博取他人的怜悯,哪怕对方是心爱之人,也是一样。”
  董嫣然却明眸沉静地望着他,淡淡地问:“你这样生他的气,到底是为我不平,还是另有原因呢?”
  卫孤辰眼神微微一闪,心里叹了口气,再次确定,这个女人生来就是和自己过不去的。
  董嫣然声音轻柔无力,语气却安稳坚定:“在容若看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但他对性德是不同的,性德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肯为性德死,肯为性德不顾一切危险跑到秦国,在他心中,有时侯,性德甚至比楚韵如和他更亲密。性德在他身旁,不会有委屈,也不会有和我相类的遭遇。”
  卫孤辰的眼神渐渐冷森下去:“你想说什么?”
  董嫣然仿佛感觉不到他语气中强抑的愤怒,慢慢转过头,看窗外无限阳光,语气怅然:“真心爱惜一个人,是为他着想,体谅他关心他不要让他为难,而不是束缚他,拘禁他,勉强他。”
  卫孤辰冷笑:“你这话又何尝是为了性德说的,想不到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心情去为容若着想。”
  董嫣然微笑,眼神遥遥锁住窗外在花间共舞的一双蝴蝶,轻轻地说:“若是你身遭大难,若是你面临天绝地灭之境,难道会不为性德做最后的设想吗?”
  卫孤辰眼神一跳:“天绝地灭?你……”
  董嫣然摇头:“你放心,我还不至软弱到要轻生,只是经此一变,万念俱灰,身心俱疲,暂时再也无力去顾及他了,我只想在我离开之前,最后为他尽点力,仅此而已。”
  她抬头看他:“我没有力气与精神再强颜欢笑去见他,能否请你派人替我传个话,只说你接受他的挑战,而我还有些旧伤没有好,既然他暂时安全,我也可以放心去觅地疗伤,暂时不会再去见他了。”
  卫孤辰沉默了一会,终于点点头,尽管他的脸上仍有些不太情愿的表情。
  董嫣然苍白的脸上,撩起一道淡淡的笑容,有些无力地说:“谢谢。”闭上眼,再也没有动。
  卫孤辰又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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