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先看第一个,是望雨,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再去看第二个,是云舒,他赶紧过去抓住云舒的手,看着他脸色灰白,没有一点生气的脸,贾琮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云舒!云舒!你说话啊。”
云舒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贾琮,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果真是富贵齐天的。”
28南安王
“云舒!你别说了。”贾琮哭得泣不成声,他豁然转身,问旁边的大夫,“他现在还能说话呢,怎么就没救了?”
那郎中白胡子一大把了,是王府请来的太医,名声和医术都是极高的,听完心中便极不满,不过碍于王爷在旁边,不好发怒,只捻着胡子说:“他们的肚子都豁开了,便是大罗神仙下界也难以回天了!老夫能让他活到现在,已经是尽了九牛之力。”
“肚子豁开了就赶紧缝上啊!”
“说得轻巧!人的肚皮又不是绢麻丝绸,如何能缝?”
贾琮猛然间想起来中医不擅长这种外科手术,中国古代虽然已经有外科手术的应用,比如切除阑尾肿瘤什么的,但切割人体被认为是大逆不道,所以很少应用,而且大多失传,受了这种外伤,只能把活鸡活鸭宰了,把皮敷在伤口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快给我准备针线,我给他把肚子缝上!再准备烈酒,还有,把棉布用沸水煮了。”
一屋子人都傻眼了,呆呆地看着七曦,七曦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还是摆手让手下人按照贾琮的话去准备。
贾琮让七曦把不相干的人都赶出去,再弄八盏灯来,在周围摆成一圈,趁着大家不注意的功夫,从空间里把天工院制作出来的酒精拿出来,大致用几个碗调成浓度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然后把和刀剪用火烤过,泡在酒精里,再把云舒的肚皮打开,用酒精清理着里面的沙土草棍。
云舒又是疼痛又是恶心,贾琮一边弄一边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云舒要挺住。
老太医让人给云舒灌了几口酒,略微起些麻醉的作用,贾琮拿着针线揪起云舒的肚皮开始缝合,他既没有做过针线活,更没有做过外科手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边用线小心去缝,尽量让针角小一些,直忙活了一个时辰才给缝上,他知道这种外科手术最怕的就是感染,干脆用酒精把皮肤里外都清洗了一遍,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等做好这些之后,云舒已经彻底昏了过去,贾琮向老太医说:“我已经把他的肚皮缝好了,剩下的,还要多多拜托您了。”
老太医这会把胡子都揪下来好几根:“这开腹的手段,只有汉时才有,不过至今都已经失传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所谓医者父母心,但凡有半分可能,老夫也自会拼尽全力救他性命。”说完便开出药方让人去熬药,又拿出针灸刺入云舒穴位,激发他的潜力。
贾琮擦了把汗,来看望雨,发现他伤得跟云舒一样,都是一刀划开肚皮,看来这两人遇到的都是一个刺客,云舒的胳膊被踩断,望雨的肩膀被刺穿,左腋下被划出一条口子,差一点就刮开了动脉,其他的都好办,唯独开膛这一刀老太医弄不好,贾琮又亲自动手,给他缝合肚皮。
等把望雨也缝好之后,贾琮只觉得精神恍惚,脑袋里一阵阵的眩晕,他本来就喝了不少酒,醉得不成样子,后来又经过这一通生死之间的惊吓,之后这几个成天跟随自己的小厮,除了两个重伤号之外全都成了死人,心里又忧伤难过,刚才憋着一口气为两人缝合伤口,此时泄了劲,顿时觉得手软脚软,两条手臂不受控制地哆嗦个不停。
他坐在椅子上,抹了把眼泪,仰起头问七曦:“可抓住刺客了?”
七曦脸色有些不好:“他们都是死士,被我王府里的侍卫杀了三人,捉住一人,不过当时就服毒自尽了,另外还跑了一人。”
“可知道那些人是哪里来的?”
七曦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贾琮低下头,心想到底是谁会对他这么狠,下这样的死手,若说是冲着贾家来的,那首选目标肯定是宝玉,而不是他这个庶子。若是冲太子去的,也该是选择更有实力的明玉飞和苏剑文,况且若要对付太子,也不会幼稚地杀他的伴读,太子的势力在朝中支持他的大臣和皇上,而不是他这个小小的伴读。他为人向来低调,平时从未与谁结缘,有理由对付他的……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来。
折腾了一夜,贾琮又急又吓,已经是有些支持不住,被七曦几次三番地劝才去隔壁屋子里躺一会,七曦这里一边派人去贾府报信,一边又去催五城兵马司,只说昨晚有贼人行凶,要血洗南安别苑,一时间朝野震动,尤其是皇上,因七曦的父亲在他登基时候,尽了不少心力,等他一旦上位,就交出了自己的兵权,城南五营中其余的两营就是他交给皇上的,并且一再不同意儿子接管。
现在南安别苑遇到这样的血案,刺客都杀到了阶下,偏巧朝中几个亲王又蠢蠢欲动,皇帝第一印象就是有人要篡位,甚至几个兄弟背后还可能有太上皇的支持,顿时龙颜大怒,责令五城兵马司指挥司许铿,锦衣府总指挥陆勋全力追捕,定要在三日之内破案!
贾琮醒来之后,立即就去看云舒和望雨,发现他们还只是昏迷,而且高烧起来,急得没办法,只得又去找七曦请温太医,老太医过来看过,也是没有办法,告诉贾琮,只能靠他们自己硬挺,撑过去便活了,撑不过去也就完了。
吃早饭的时候,贾琏奉了贾赦之命过来探看,并且要接贾琮回去,七曦跟贾琮说:“你这忠仆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挪动。”又跟贾琏说,“况且世兄也受了惊吓,如果不嫌弃的话,便在我这府里养好了再回去不迟。”
南安王府跟贾府也会世代几辈子的交情,贾琏问贾琮是什么意思,贾琮心想回去之后,云舒和望雨两个待遇肯定不会比这里更好,因此也不愿意走,便留在这南安王别苑里继续养伤。
贾琮每日只守着云舒和望雨,想办法用酒精给他擦身降温,或者亲自喂药,或者拉着他们的手说些鼓励的话,二人时而糊涂时而明白,有时候说几句胡话,就把贾琮高兴半天。
贾琮在王府里过得清净,外面却已经吵翻了天,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把整个京城像篦子一样篦了一遍又一遍,揪出了许多地痞流氓,乃至多年潜踪的惯犯,都抓了几千人,个个衙门里的牢房都是人满为患,皇帝又借着这个机会,搬掉了太上皇的几个旧人,换上忠心于自己的心腹,因并没有找到幕后的指使,他又把陆勋罢免,贬到外地去做总兵,让七曦统领锦衣卫。
满城风雨直闹了一个多月才缓缓落下帷幕,期间太子派了许韧亲自带着礼物来给看他,还有相好的冯紫英,薛蟠等,特地陶腾了人参灵芝的好药给送来。
不过让贾琮开心的就是云舒和望雨两个人的伤情终于平稳了,高烧也退了,人也清醒了,无论如何也不肯受贾琮伺候,七曦就派了一个丫鬟过来帮忙,贾琮让他们每天躺在床上,教他们认字读书。
七曦自从领了锦衣府的差事,越发地春风得意起来,四大郡王之中,只有他是个领实缺要职的,其他四个,包括北静王水溶在内都只是闲散王爷,免不了有许多人上门巴结,七曦便常常找了借口来南安别苑里躲清静。
一日七曦早早地从宫里回来,带着一条南方送来的银鱼,命厨房做了,又配上几道其他的菜肴来跟贾琮共食。双方本是世代交好,时常来往过府听戏饮宴,倒也不以为过。
吃饭时候,贾琮在心里琢磨着,已经在府里住了挺长时间,也该告辞回家了,正要开口,七曦说道:“上次的刺客还没有查出来,你有没有想到,究竟是谁要下如此辣手害你?”
贾琮摇了摇头:“我想不出。”
沉默片刻,七曦说道:“如此说来,你若现在出去行走,依然危险的紧。”
贾琮默默点头,想着心事。
七曦放下碗筷,思忖着说道:“虽然说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但凡事也该提早未雨绸缪,现在咱们找不到幕后的真凶,也只能在防备上下功夫,可惜你不像我这样,从小跟师父练过武的,只好回去之后请世叔为你多派些有手段的小厮。”
贾琮抬头看他:“王爷练过武术?”
七曦笑道:“我爹给我从武当山请的师父,我从五岁开始就跟着学呢。”说完又打量贾琮,“你现在的年纪还好,若是再大些,恐怕就练不得了。”
29家生子
贾琮回到贾府,给贾母贾赦邢夫人等请过安,仍回园里芦雪广住着,一起子兄弟姐妹都来探慰,甚至就连贾珍也把贾蓉打法来,带了许多珍贵好药。贾琮拿出自己的梯己银子来,给忽雷等几个小厮的家人送去抚恤,不过每人二十两,聊表心意,众人只当他在宫里行走,有些外来钱财,也不在意。
却说,在贾琮被刺之后的不几日,宝玉便挨了贾政的打,听麝月说,一则是贾环搬弄的是非,说宝玉调戏王夫人屋里的金钏,强逼不成,打了一顿,金钏便投井死了。二则是宝玉跟忠顺亲王府里的戏子琪官蒋玉菡不清不楚,前些时蒋玉菡私自跑了,在外面买田置地,忠顺王把府里的长史打法来找贾政打听蒋玉菡的去处,把贾政唬得够呛,回来就把宝玉给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贾琮便从空间里头拿了两瓶石榴汁,用白瓷瓶装了,带着来看宝玉。
到了怡红院,看见各房里的许多丫鬟婆子都在抱厦里站着,原来贾母王夫人并薛姨妈他们都在这里,贾琮提着东西进来,还在门外就听见凤姐那爽朗的笑声:“老祖宗只是嫌人肉酸,若不嫌人肉酸,早已把我还吃了!”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贾琮到了门口,有小丫头进去通报。他等在廊下,看见两个小丫鬟在猜枚子玩,其中一个穿着雪白花的裙子,颇为天真可爱,便问道:“这个看着眼生。”
旁边绮霰说:“她便是薛大姑娘带来的香菱。”
贾琮想起来,薛蟠就是为了抢这丫头,才打死了冯渊,惹了人命官司,薛家才以选秀女的籍口进京来。
薛宝钗选秀女的事情贾琮也是知道的,刚开始还好,后来却忽然直接就被剔了出来,按说依着薛宝钗的容貌性情,绝不该如此不济才是,贾琮曾经也很纳闷,只不过他向来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也没有往深了打听。从那之后,府里就开始有了金玉良缘的说法。
贾琮在心里哀叹香菱的身世,里面传话,说是贾母让他进去。
贾琮进了屋,先见过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又问宝玉伤情。
宝玉伤已经好了大半了,在床上依着枕头支起上半个身,闻言笑道:“已经大好了。”
贾琮见他竟似丝毫不知自己遇刺之事,也就不提:“哥哥受了苦,弟弟本来早来探望,只是最近外面闹得厉害,弟弟□乏术,直到今日才得了闲,这不在外面淘澄了两瓶子石榴汁,用蜜熬过的,喝起来十分的可口,特地给哥哥送了来,还望哥哥看在弟弟年纪小,免了迟来的罪过。”
宝玉对于兄弟们向来是既不亲近也不苛刻的,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互不相见,对于贾琮,他的印象也是相当不错的,虽说他年纪轻轻就入了“国贼禄鬼”之流,但人品气质却又极是风流俊逸,善解人的心思,尤其是端午之前在冯紫英府上那次所做的女儿诗,越发让宝玉觉得他跟普通的“国贼禄鬼”大不相同,因此很是有些手足亲近的意思:“我不过是挨了父亲几下打,倒弄得惊天动地的,弟弟心里只要有一丝挂念,便是我的福分造化了。”
贾母很是受用他们这种兄友弟恭的场面,王熙凤最有眼色,当场打趣道:“琮兄弟来的正好,你这哥哥刚许下一宗愿望,要吃那小莲蓬小荷叶的汤来,老祖宗点了我的差,我正让人去寻模具,这东西做起来废手吃起来磨牙,家常又不能做,索性这次多做一些,再配上几样菜,大家都尝尝。”
贾琮笑着谢过:“倒是我的福气了。”
这时候丫鬟进来请吃饭,贾母反复叮嘱宝玉好生将养,方才说笑着起身,在王熙凤等人的陪同之下离开。
贾母一走,王夫人跟薛姨妈自然跟着,贾琮便也起身告辞。
从怡红院出来,贾琮又来找贾赦,此时正是午饭的时候,贾赦便让丫鬟添了碗筷,留他一起用饭,父子二人闲聊,因贾琮的小厮都被刺客杀死,只剩下了云舒和望雨两个人,贾赦已经让人又找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咱们府里原没有这样的人,我特地让人去外面买了来,其中有一个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老子死了没钱发送,自己在头上插了草标要卖身葬父,他原来是个走江湖的,很是会些把式,我已经让人查过,底子又干净。另外还有一个是我请神武将军,从他那里找了个妥当的,已脱了军籍,据说当初在北疆很是很打能杀的。另外两个虽不及他们,也都是好的,待会让盛儿带你过去见见。”
贾琮赶紧放下碗筷:“劳父亲费心了!”
贾赦说道:“你日后常在东宫行走,所谓树大招风,又不知什么时候就碍着了谁的道,一定要处处小心才是。”
贾琮应了:“上次从南安别苑回来时,王爷说他那里有请的武当山、少林寺的师父,他是自幼跟着学练呢,也邀孩儿过去与他一并学习。”
贾赦点头:“所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也,南安王是个允文允武的,极有能为的,你常与他来往,多多虚心求教,学些骑射武艺也好。”
贾琮又说:“我见过那武当山来的师父,他说我身子骨太弱,又生在富贵人家里,怕是吃不了那许多苦头,唯独看中云舒,说他性格忠义,柔中带刚,颇适合他的传法,云舒也说愿意跟着他学武,好保护孩儿,只是那位师父也是有些脾性的,不肯让自己的弟子做人家的奴仆,因此……”
贾赦听懂了他的意思:“按说那云舒这次为了救你几乎丧命,立下了如此大功,如何奖赏也不为过,脱了奴籍也是小事,只是那之后忠心就要隔了一层。”
贾琮在心里吐槽:家生的奴才忠心方面也未必就能好到哪里去,单说府里头的大管家赖家,是伺候了贾府几辈子的老奴才,修建大观园的工程主要都是他经办,期间也不知捞了多少银子在手里。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说出来,贾琮顺着贾赦的话说到:“当日若是没有云舒,孩儿的性命早就交代了,肚子被划开了,肠子流了出来,兀自拿着石头跟刺客拼命,替孩儿多挣些逃跑的功夫。不论其他,单是这一点,也该给些恩典,给他全家脱了籍,既让人知道咱们家不是忘恩负义的,更让其他奴才看着,晓得主子是记得他们的功劳的,以后只会更加的尽心尽力。”
贾赦瞟了他一眼:“即使这样,就给他们家脱籍吧!这个恩典,就由你去赏。”
终于帮云舒解决了奴籍的问题,贾琮心里的结开解了不少,他也是一只脚迈进了官场的,深知贾家照目前这个形式发展下去,落败在所难免,将来他也说不得要受连累,若将来真个把家抄干净,贾芸那里是一处助力,如今再有云舒这一处,便是有了退路了。
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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