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大叫着要他放手:“放开我,我不乐意!不乐意……”他根本不理会她,一边喘气一边扯掉她的外衣。她开始拼命挣扎,后来不怎么挣扎,再后来索性闭上眼,由他接着自己又亲又吻。当他时不时地把她当作另外一女人,不断叫着吟儿时,英英心头一颤,禁不住哭了……
第十章 粉红色腰带
哭秀子,吟儿被平儿告发,犯下死罪。面临大难,吟儿求茶水章给荣庆捎个口信。临刑前,茶水章看似不经心的一句话救了她。没想到她逃过大难,却得知荣庆家已退婚,万念俱灰的吟儿在房梁上系上一条粉红色腰带……
吟儿上佛堂哭秀子是平儿头一个发现的。晚饭后,她从前殿回到下房准备整理房间,半道上看见吟儿独自一人出了后院门,心里觉着纳闷,心想那儿除了佛堂啥也没有,她上那儿干什么?出于本能的好奇,平儿远远尾随着她,一路到了佛堂。当她透过门缝见到吟儿跪在菩萨前一边哭秀姑姑,一边烧纸钱,不由得吓了一跳,心想她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在这儿哭一个死去的宫女。
平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报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响动,回头一看,原来守殿的老太监回来了。她心中一惊,她不报告也得报告,要不别人以为她和吟儿串通一气,特意在这儿替对方把风,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她连忙将吟儿进殿烧纸钱的事告诉老太监,老太监二话没说,让平儿留在这儿守着现场,转身向李莲英报告去了。
当吟儿被太监们捆着押出佛堂时,远远躲在暗处的平儿心情极为复杂。想起吟儿进宫后抢尽了风头,地位青云直上,令她非常忌妒,甚至认为由于她的缘故,自己才一直被压在最底层,做宫女们所不齿的粗活。但看见李莲英带着太监们抓吟儿时的那种气势汹汹的架势,想到她因此犯下杀身大祸,心里顿时泛起一丝说不出的后悔。
平儿忐忑不安地回到下房,小回回便一脸紧张地跑来传话,说老佛爷让她立即上前边去问话。
到了储秀宫正殿门外,李莲英早在那儿等着,一见平儿立即沉下脸,叮嘱她老老实实将吟儿佛堂哭祭的事报告老佛爷。平儿连连点头,迸了侧殿慌忙跪在地上给慈禧请安,然后偷偷瞅一眼站在慈禧身后的李莲英,在对方脸上看到认可的表情后,这才向老太后说起刚才佛堂发生的事。
“嗯,我都知道了。你叫什么?”慈禧打断平儿的话,想起这位宫女和吟儿一块踢键子的事。
“回老佛爷话,奴才叫平儿。”平儿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
“哎,听说你跟吟儿还有秀子,不是挺不错吗?”除了李莲英和一些贴身宫女,慈禧和一般宫女太监接触不多,但对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和恩怨一向很注意,她无论在宫中或朝廷,也无论是身边的奴才还是王公大臣,谁在她面前议论谁,她总装作漫不经心地听着,从不表态,有时甚至作出一副很在意的样子,鼓励你说下去,因此她不仅对那些王公大臣,包括身边的这些奴才间的关系都摸得很清楚。“回老佛爷话。奴婢心里只有老佛爷!”见到慈禧问,平儿先前的后悔顿时少了许多,一心想讨好对方,巴望着慈禧能重用自己。
“您瞧呀,老佛爷。这丫头还知道哪头炕热哪。”李莲英连忙接着平儿的话头,想逗慈禧高兴。
“就冲你能识大体,我得提拔提拔你吧?”慈禧听得出李莲英在帮平儿说话,犹豫片刻,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奴才谢老佛爷大恩大德!”平儿慌忙趴在地下磕头谢恩。
“老佛爷!”李莲英心想提拔平儿这样的人,下面的情况自然会摸得更清楚,连忙笑着说,“让奴才说,她留在老佛爷跟前儿就合适。正好顶吟儿那一摊儿!”
“回老佛爷话!吟儿刚进宫时,是奴婢带出来的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管保比她干的更好。”
慈禧一向喜欢别人向她打小报告,但有一条,得看什么样的人。李莲英是她跟前的,不用说,这是他分内的事。瑞王,恭亲王是她皇家亲戚,私底下跟她说什么她也愿意听。而李鸿章和倭仁这些当朝重臣,她巴不得他们在她跟前打小报告,总嫌他们跟自己说得太少了。但对平儿这类奴才,除了她有意安排的,一般说这些人是没有资格打小报告,对平儿告发她好朋友吟儿,尽管慈禧觉得告得对,但心里却生出一种厌恶。她从不喜欢饶舌的女人,更不喜欢挑拨是非的女人,当她发现平儿迫不及待地想取吟儿而代之,本能地觉得这样的奴才不能留在身边。
当然,慈禧没有流露出对平儿的反感,相反,她要让她包括小李子在内,觉得她是个赏罚分明的主子。前天,她刚答应让茶水章给光绪当差,过几天选过好日子就要将茶水章送过去。其实她心里并不情愿,为了拢住皇上儿子才忍痛割爱。既然这样,何不将平儿赐给珍妃,面子上是一种礼遇,实际上是在珍妃身边埋下一个耳线,那边有什么动静平儿这张烂嘴都会传过来。从某种意义上说,珍妃比光绪要危险得多,看住她也就看住了生性懦弱、优柔寡断的光绪。这样不但面子上提了平儿,在珍妃那儿安了钉子,同时又将这个不安分的宫女从身边撵走,这岂不是一石三鸟,该办的都办了。
慈禧看一眼李莲英。李莲英就像慈禧肚子里的蛔虫,立即从她那无声一瞥中心领神会,当即向跪在地下的平儿挥挥衣袖,要她赶紧给慈禧磕头请安,先回下房等着领赏。平儿慌忙磕了头退出殿门。
平儿一走,慈禧立即吩咐李莲英,要他即日将平儿调出储秀宫,前往景仁宫去伺候珍妃。李莲英听后楞了一会儿神,不知慈禧这个安排究竟什么意思。尽管他伺候慈禧近三十年,对她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但每每被她突然冒出的主意弄得目瞪口呆。
“小李子,犯糊涂了不是?”慈禧笑笑,每每看见她身边最忠心的走狗摸不清她意思时,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得意,“那儿是她英雄用武之地。听明白了吗?”“奴才明白,奴才明白了。”李莲英眼珠转了几圈,顿时恍然大悟,连声夸老佛爷英明。
“找个好日子,将章德顺和她一块赏了。”
“碴!”李莲英这时才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心里不得不佩服慈禧,她已经六十多岁的人,无论做什么事用心很深,却滴水不漏。他高声答应后,垂着双手站了一会儿,等着老太后下面的旨令,没想慈禧坐在那儿,垂着眼帘半天不说话。他犹豫片刻,走近她身边低声问怎么处置吟儿。
“都是你惹的事儿!”慈禧盯一眼李莲英,满心的不高兴。秀子的死已经在宫廷内外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又冒出吟儿佛堂哭祭的烦心事,她觉得这一切都跟眼前这个外号“佛见喜”的总管分不开。要不是他跟瑞王串通好了活局让她钻,她也不会将秀子赐给瑞王府,后来的事便不会发生。她本想将李莲英臭骂一通,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意思。
当奴才的死心塌地跟着你图个什么,不就为名图利?特别像李莲英这号人,本来就是废人,不像王公大臣们光宗耀祖名留千秋,他和“名”沾不上边,因此只剩下“利”了,别人见他是自己身边的,不用他开口,好处自然往他手上送。其实王爷大臣们又何尝不是?她希望身边的人清廉,但也深深明白“水至清无鱼”的道理,能管到现在这个份上已经不错了。慈禧想到这一层不由叹了口气,说怎么处置吟儿她还没想好,但有一条,尽量不要让外面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暂时既不能将她送到宗人府空房关起来,也不能让她留在储秀宫下房,最好找个清静地儿将她悄悄藏起来,等自己想好了再说。
李莲英不愧有心眼儿,吟儿一出事,他便和慈禧想到一处了,早已将吟儿带到单门独院的寿茶房,关在寿茶房隔壁一间空着的库房里,听李莲英说吟儿关在茶水房,而且派人守住储秀宫通往那儿的院门,不让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并由章德顺暂时守在那边,心里才松下一口气。对老实、忠厚从不生事的茶水章她是非常放心的。
吟儿双手紧紧抱着前胸,蜷缩在墙旮旯里,浑身冻得直哆嗦。她越坐越冷,越冷脑子越发木,空空的脑壳里模模糊糊地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死了。我对不住荣庆,我答应过他,在宫中好好当差,将来有一天出去再跟他一起过。没想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她两眼盯着黑乎乎的窗外,想到这便是她人世间最后的日子,咬紧的牙不由得松开,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哭了又哭,直到她哭干了眼泪,人又饿又渴,浑身发软,这才瞪着眼睛打量起这间空空的库房。她知道这儿和御茶房紧挨着,章叔就在附近,想到这一层,心里又生出一丝侥幸,总管没将她关进空房,也没报宗人府,会不会留她一条命?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她竖起耳朵,听见有人开门上的铜锁,并从门缝里透进一缕摇曳的灯光。她本能地伸着脖子,等着人进来。
大门吱吱呀呀地推开。茶水章举着手中的油灯走进。他将油灯放在一只木箱上,转身出去了一会儿,接着端着一只托盘走回来,托盘里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他将托盘递到吟儿身边,“吟姑娘,吃吧,吃了暖暖身子。”刚才还饿得不行。这会儿看见茶水章送上的热汤,反倒毫无食欲了,因为一个更强烈的求生欲支配着她,她想求茶水章救救她。盯着茶水章,叫了声“章叔”,下面的话堵在喉头半天说不出来。
“吟姑娘!纸钱儿真是你烧的?”茶水章同情地问。
“是。”吟儿点点头。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梦见秀姑姑,她让我替她烧的。”
“宫中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看来这一劫你说什么也躲不过了。这叫什么?咒主子不死啊!十恶不赦的大罪里,它是头一条儿。”
“章叔,您得救救我!我不是给主子烧的,是送秀子姐姐的!不骗您,真的是她托梦给我,让我替她烧香……”
吟儿将她梦见秀子的情景说了一遍,茶水章听后半天不吭声,心想秀子死得太委屈,所以阴魂不散。他深知慈禧十分迷信,如果吟儿说出梦中情景,慈禧可能会从轻处置她,问题是谁能证明她真的做了这个梦,而不是为了逃脱罪名才编着谎话哄老佛爷的。要是慈禧认为吟儿有意骗她,那反倒弄巧成拙,说不定原先能赐吟儿一个完尸,一怒之下斩了她脑袋,再后悔就晚了。再退一步说,即便慈禧信以为真,有心饶了吟儿恐怕也很难,因为宫中哭祭外人罪不容诛,这可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就是老佛爷想饶你,祖制还不答应哪。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谁也变不了!”茶水章非常可怜吟儿,但却无计可施,不得不说出自己的想法,“实话告诉你,这宫里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子,除了主子,我们太监,你们宫女儿,都不算人!懂不懂?”
“咱们不算人?”
“咱们是奴才。”茶水章苦涩地笑了笑,心想人死了升天,无论男女他先得是人!既然在这儿人都算不上,还升什么天?他本想将这一层意思告诉吟儿,转念一想觉得说了她也不懂,懂了也没用了。他望着吟儿那张惊慌的脸,心里非常可怜她,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想到宫中与世隔绝,也许吟儿临死前有什么话想跟家里人说,从前大凡受刑的太监和宫女几乎都要求人捎口信给家里人,吟儿一定也有话传出宫外,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帮她做的事。“你给家里留什么话儿,快跟我说,晚了就来不及了!”
“章叔!我……”吟儿惊恐地张大嘴巴,浑身掠过一阵惊悸,“我当真活不了了?”
茶水章无奈地点点头。
“吟儿,咱们可没工夫了。有话快说。我一定想法儿给你们家捎信儿!”
“您真的能给我传到?”吟儿问。
“你都快死的人了,我能骗你?”
“章叔!我……我想求您往宫外捎个口信。”
“行,我一定帮忙给你家捎个信。”
“不是我们家,是……”
“不是你们家是什么人?”茶水章纳闷地问。
“算了,还是不跟他说了……”吟儿心情极为矛盾,一方面想请茶水章帮她捎信给荣庆,另一方面又觉得事情到了这种份上,说不说反正都是死,加上对方是个太监,对这些男男女女问的事儿不像常人那样明白,话在嘴边又咽回去。
茶水章心里纳闷,不知吟儿说的那个他究竟是什么人,甚至连男人还是女人他都不知道。他本想问个清楚,但多年呆在宫中的习惯令他本能地不向任何人追问任何事,别人该说的他听着,别人不该说的那便是他不该听的。他苦笑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事,深深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临走前告诉吟儿:“你准备准备,一会儿他们就要来这儿带你走了。”
茶水章转身走了。当他走到门边,吟儿突然叫住他。她趴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刚要张口说她跟荣庆的事儿,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小回回领着几名太监一拥而进。
“带犯罪宫女吟儿!”随着太监们的通报声,吟儿被人带进储秀宫东一间,她一进门便看见慈禧坐在椅子上,脸上毫无表情,李莲英站在慈禧身后拉着一张驴脸,两眼瞪着她。她心里有说不出地慌乱,不等走到慈禧椅座前,两腿一软便在门边跪下,嗑嗑巴巴地给慈禧请安。
李莲英向小回回等人挥挥手,小回回立即和押送吟儿的太监一起退出。
慈禧瞅着地下的吟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吟儿和秀子一样,是她喜欢的贴身宫女,偏偏这些人总出事,好像老天爷存心跟她过不去。要按她过去脾气,吟儿犯下这种大不敬的事,早就送进宫中专门用来囚禁宫女太监的空房,等着上断头台了,哪会带到这儿由她亲自问话。
“你跑到佛堂烧纸去了?”慈禧问着吟儿,口气平和,不但吟儿没想到,连李莲英也觉着奇怪。
“奴婢错了,奴婢有罪!”
“你烧给谁呀?”慈禧明知故问。
“回老佛爷话,奴婢想给秀子姑姑送个行。”
“我早说了,谁也不许再提秀子!你没长耳朵吗?”
“所以奴婢才偷偷去烧的……”
“大胆!”李莲英打断吟儿的话,“偷着就行了?你是成心抗旨。”
吟儿被他一吼,慌忙吓得截住话头。
“怎么不说话?”慈禧不满地看一眼李莲英。
“奴婢不敢说……”
“为什么?”
“回老佛爷话,奴婢昨晚上梦见了秀子。”吟儿明知慈禧态度再好,自己也逃不了必死的命运,心里反倒不那么乱了。想起茶水章说慈禧一向很迷信,也许秀子托梦给她,是让她转告老佛爷。因为秀子死得太冤了。既然说不说都是死,那还不如说给慈禧听听,让慈禧知道她是受秀子之托才烧纸钱的。
“哦,有这种事?”慈禧心头一颤,因为昨天夜里她也梦见了秀子。她本来就非常迷信,加上心里对秀子的死有些内疚,醒后耿耿于怀,现在听说吟儿也梦见秀子,心里顿时暗暗紧张起来。
李莲英本来想训斥吟儿胡说,看见慈禧一脸认真地追问吟儿,要她说出梦中的情景,只得忍住。
吟儿说她梦见自己正在寝殿替慈禧值夜,靠在墙边坐在地上,突然一阵阴风吹进,罩着黑纱的油灯忽明忽暗。她正疑惑,迷迷糊糊中觉着窗户外头有个人影儿,不等她问是谁,那人影居然穿过墙进了屋里,她仔细一看,原来是秀子,她穿着那天出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