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彩云继续问道:“为什么蒙古人去山东是糊涂了?”
我看着桌上的地图道:“现在是金人开封防御最为薄弱的时期,如果蒙古人抓住这个机会,不计牺牲的南下攻克开封消灭金人的指挥中枢,那么金人在整个战场上的指挥将会成为一团乱局,这样蒙古人可以轻易的将这些没有统一指挥的金人一一消灭,而且招降也会容易的多。
可是如果蒙古人去攻打山东,不管结果如何,却给了金人朝廷以喘息的机会,对蒙古人现在僵持的战略格局不会有太大的帮助。只要蒙古人一去山东,想必各处金军会回援开封,这样蒙古人还是会面临金军优势兵力的围剿,黄陵冈的胜利也只能成为一次战术的胜利而不会转变成一次战略上的胜利。情况如此的话,我们仍然有机会和金人达成协议,利用金人帮我们抵抗蒙古。这么说,你明白吗?“
彩云想了一会儿,突然笑道:“表哥真狡猾!”
看到她久违的笑容,我一时有些焦虑的心情有些平复下来,不满的说道:“什么狡猾,你表哥这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是一代兵法大家的必备本领,表妹,你还要认真学学!”
彩云不置可否的看了我一眼,转换话题道:“表哥,现在军营中都在传诵一首叫《男儿行》的辞赋,据说是表哥你写的,对不对?”
我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别的表情,就低下头看着地图,温和的回应道:“不是,但是是我宣布传播的,有什么问题吗?”
彩云面色淡然的道:“表哥不觉得这首辞赋杀气太大了吗?”
我头也不抬的说道:“一个民族想振兴,不经过铁血的洗礼是不会被人认同的,在战场上的英雄,哪个不是双手沾满千万人的鲜血,可是百年之后,别人都只会记得他的功业,会羡慕他的成就,这种情况在我们这个英雄辈出的民族尤为突出。战场之上,除了杀戮,还是杀戮,这是千百年来人类验证的一条真理。”
彩云怅然一叹道:“我们只能改变战争的方法,却不能消灭战争!这是表哥在那本讲义中首先提到,当时我还感触不深,可是后来经过这么多次战争后,我越发觉得好斗真是男人的天性。哪天余介将军出发的时候,我去看了他,当我将表哥这句话告诉他后,表哥猜他说了什么?”
我抬起头,淡淡的问道:“我猜不出来,不如你告诉我,好吗?”
彩云低下头,似乎在回忆,良久才幽幽道:“他说‘殿下的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能够在殿下手下作战,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他说完,对我笑了一下,叫我保重后就出发了。当时,我看到他率领大军出发的样子,心中突然觉得自己好象也是属于战争,好象自己的一生都离不开战争,可是在我深心中却又对战争充满一种抵触,好象认为战争是一种十分罪恶的行为。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确实对战争很厌恶!”
我默默的听她说完,才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难道你想姨娘吗?”
彩云摇摇头,轻轻的说道:“不是,我想让表哥告诉我一个为什么战争的理由,好让我能说服自己。望雪姐姐她们都有自己为什么要参加战争的理由,可是我却找不到,表哥你能帮我吗?”
我望着她渴望的眼睛,走到她身边,轻轻的用双手扶住她单薄的肩膀,定定的看着她,柔声道:“小傻瓜,原来你这些天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怪不得我老是看你若有所思的在一边发愣,我还以为你想姨娘了。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为什么会参加战争的理由,是好,是坏,都是一个理由。你现在感到迷惑,是因为你还没有碰到可以让你内心认同的理由,不要紧,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理由的,别的表哥可以帮你,可是这个只能靠你自己去找,去认同,明白吗?”
彩云没有躲闪我亲密的动作,定定的看着我,突然猛的伏在我胸膛上,轻声道:“表哥,不管彩云想干什么,你都会帮助彩云的对吗?”
我轻轻拥着彩云柔弱的身躯,柔声但肯定的道:“是的,表哥一定会帮你!”
彩云听到我的保证,似乎轻松了许多,我可以明显感到,她原本紧张的背肌松弛了下来。从我怀中脱离出来,彩云灿烂一笑道:“那我就放心多了,表哥,我就不打扰你了,明天就要出发,你也要好好休息哦!”说完,就走出这个屋子。
嗅吸着屋中似乎还残存的淡淡清香,心中一片怅然,良久,我才在心中暗自道:“不管如何,表哥总是希望你能幸福,其他的就看你我今生是否还有缘吧!”
摇摇头,甩掉心中那种莫名的惆怅,又走回桌前,计划歼灭徐州金军要达到的基本目的,准备在明天的行军会议中提出来,让尚懿和那些将领讨论,按照我的要求制定出合适的计划。
三天后,我接受了尚懿的建议,派出一支部队护送我的使节前往开封,配合我的军事进攻,让金人尽早和我我们签定新的和约。然后一边消灭沿途的金人,一边向着徐州进发,经过二十余天的行军,我们到达离徐州仅仅上百里的一个小村——大屯村。
沿途只消灭一些零散的金人,就是一些较大的地方,也没有多少金人,往往我大军还没上,那些城池都望风而降,不少汉人居民对我们大军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送粮食的,告诉情报的,让我们确实体会到这些汉人渴望结束异族统治回到自己国家的心愿。
因为整个局势发生变化,我的北伐战略目标也发生转移,变成先在南京路打造一条坚固的防线后再徐图北方。在这种战略指导下,我也没让他们失望,每到一处我就让人没收那些女真人的房子,财产和土地,将这些女真人和一些金国任命的官员分别集中关押起来,按照他们平日的所为进行定罪。
然后将那些被他们霸占的土地全都分给那些无地的汉人,焚烧掉原来的地契。此举获得了那些穷苦汉人的热烈欢迎,虽然还有不少疑虑,但是在我明确的派出军队驻扎后,这些人都安心不少,我还让他们选举出一些人暂时代为管理这些地方,等待我方派出内政人员来接受。
因为这样,不仅我的行军受到耽搁,而且在到达大屯村的时候,我率领的军队只剩下八万人左右。但是在徐州战场上,金人能够使用的兵力也不超过九万,加上岳风和云锋先去的四万,和徐州城中李全约四万多可用之兵,我方的兵力还是比金人多。
在我们到达大屯村的时候,整个战场的局势也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蒙古人获得黄陵冈的胜利后,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停在黄河以北,既不南进,也不东侵,给了金人喘息的机会。在我接到的情报中知道,金人皇帝再次受到如此严重的打击,病情恶化,似乎快不行了,那些大臣上表让完颜守绪出来治理政事也被其恩准,现在完颜守绪已经开始掌握一部分的金国军政大权。但是在传来的消息中,也提到完颜守绪因为被俘过,其身份受到一些金国王室大臣的质疑,地位并不稳固,还不能做为金国的代表人。
因为这样,整个金国内部好象也处在一种混乱的时期,不仅没有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维持住北方的战局,连对我派去的使节都不理睬,在许州就将其驱逐,拒绝了我的和谈,让南方的战局也只能持续恶化下去。更让我难以明白的是,在我大军的压境下,这些金人竟然没让徐州的金人撤退以保持实力。在我已经拖延这么长时间的行军中,这些金人还是在和李全岳风云锋几人角力,完全没有退缩的打算,让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
隐隐的我感觉到现在金国朝廷在短时间内是难有做为,如果消灭徐州的九万金军,金国朝廷要么变的更疯狂愚蠢,要么就变的理智妥协。
在我到达大屯村的当天晚上,我接到一个消息,义军中彭义斌和季先部派人来和我联系,要求和我军联合起来消灭徐州的金人。这让我大为高兴,了解了一下这两支义军足足有七万多人后,我当即表示只要这次能够胜利,一定会对他们加官进爵,并让他们正式遍入我大宋军列,成为我大宋正规军。得到我表态后,这两人派人回复要求我派人同他们见面,协调和指导他们作战。
我想了想,就将尚懿派出去,准备让他设法将这两支一直同我大宋保持亲密联系的义军队伍拉拢过来,成为我可以直接动用的武力。为了保证尚懿的安全,我还给他派去一队由武功高强的护卫组成的护卫军,让他可以有一定的自保的能力。
经过二天的休整,第三天我就下令部队继续开进,因为是准备作战,再加上我想看看金人朝廷到底想干什么,并没有加快行军,只到第五天我们才到达徐州的外围,到离金人攻打徐州的部队只有二十里地的地方扎营,将这支金人退往归德府的退路截断,让其成为一支孤军。
到达的当天晚上,岳风就在一小队人马的保护下秘密的潜来同我见面,我在中军大帐中接待了他。
“属下岳风见过殿下千岁!”久违的岳风见到我仍然恭敬的行礼问候,没有半点马虎!
“免礼吧,有段时日没见你了,好象瘦了点!是不是军队中的饭食不好,被人克扣了?”我微笑着打趣!
“这个,属下近段时日一直没什么胃口,到让殿下挂心了。”岳风老实的说道!
我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他,走到一边的软垫上一起坐了下来,亲切的说道:“你是不是担心战局?你们这次做的很好,让整个战局一直都在向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现在不用过于忧心了。不管这场战争的结局最后如何,金人已经没有能力再进行南侵,也就是说我们的最基本目标已经达到,剩下的就看我们能从金国人身上捞回多少利息。”
岳风用一种佩服的语气道:“这全都有赖殿下的英明指挥,特别是殿下接连歼灭金人仆散安贞和完颜讹可两部金人,取得我军从来没有过的大胜,大涨我军的斗志和威风。论及功劳,殿下理当首功。”
我拍拍他的手道:“你怎么也给本王说起奉承话来了?消灭那些金人全赖那些将士英勇奋战,岂是本王一人之力能做到的?下次不要说了。本王问你,徐州的金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说我们现在有实力和他们硬拼一场歼灭这支金人吗?”
岳风想了一会儿,才问道:“殿下现在手边可用的兵力有多少?”
我爽快的回答道:“约八万左右,在西南方向还有彭义斌和季先两支义军,大约有七万左右,不过这些义军战斗力不高,不能做为攻击的主力。”
岳风点点头,肯定的道:“现在徐州的金人经过近段时日的损耗,并没有九万,顶多八万左右。属下现在那边有四万,加上殿下的八万,已经有可以稳胜这支金人的把握。只是不知殿下对这两支义军掌握如何?能肯定他们不会在战场上捣鬼吗?属下并非怀疑他们,只是这些时日以来,属下和李全打交道的时候,发现他总是防着我们,并不肯衷心和我们合作,殿下不能不考虑这些!”
我沉思了一会儿,才道:“这两支义军和金人作对的时间都不短,金人几次意图招降都被他们拒绝,他们也屡次派人去朝廷要求得到朝廷的支援,不过却只被朝廷给了一个空头的名位。在当初金人有攻入大宋腹地危险的时候,他们也派出军队前往增援。而且他们这两支义军和李全不同的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攻击过大宋的州府,所以同我们大宋没有什么恩怨,因此本王相信他们这次是真心要求和我们联合歼灭这支金人的。”
岳风考虑了一会儿,问道:“那殿下见过他们吗?”
我道:“没有,本王让尚懿代表本王去了他们军中,相信他们能理解本王的诚意,他们也派出自己手下人在本王军中担任双方联系人。你认为本王应该同他们见一面吗?”
岳风点点头肯定的道:“属下这段时日也接触过不少大下不等的所谓‘义军’,他们有些人虽然抗金,可是做为如同土匪,比那些金人还有不如。有些人虽然纪律还算好,不过却对我们成见很深,不肯同我们过多接触。至于彭义斌和季先两人属下虽然没有见过,可是也听说过他们是金人境内较大影响的两支义军,殿下不能不多考虑一些,免得到时发生一些追悔莫及的事情!”
我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本王虽然没有见过他们,可是他们派出来和本王接触的那些人,本王可以从中感受到一种草莽的忠义之气,本王相信他们不会是奸险的小人。”
岳风默然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既然殿下如此相信他们,那属下也不多说,只是我们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去歼灭这支金人,如果让这些战斗力不强的义军加入我们,反到对我们不好。不如殿下让他们向着归德府进军,胁迫归德府不得进军,保证徐州围歼金人的计划不被打扰如何?”
我考虑了一下,道:“你的这个提议不错,如果金人朝廷突然明白过来,那么必然会让这支金人撤退,到时归德府的金军极有可能出来接应这支金军,那对我们整个计划影响还是不小。就照你的办,后天我们就同这支金人堂堂正正的打一场,让他们也尝尝我军新式火器的威力。”
岳风说道:“那属下就恭祝殿下旗开得胜!”
我笑着拍了他一下,让他和众将见了一面后才让他离开,准备配合我们的战斗。
在接到我给他们的请求后,彭义斌和季先两人当夜就率领各自的部队趁夜开拔,前往归德府,造成大军压境的架势,让归德府的金人不敢妄动。
第二天,我率领大军前进到看的见金人旗帜的地方停下来,先扎好营盘后,让人前去约战金人。不想这支金人紧闭营门,对我们辱骂和投书全都不理睬,靠的近了就用乱箭一阵猛射,让我们根本不清楚这支金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接到报告后,就走上营帐外的一个高坡,看着远处金人连绵的营帐和更远处隐约的徐州城墙,心中思索这支金人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是固守待援吗?可是在我接到的情报中,金人在南京路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增援这支金人,除非是金人不顾蒙古人的威胁将防守开封的军队派出来。
虽然现在金人朝廷肯定很混乱,但是那些怕死的金国大臣们一定不会同意这个相当自杀的提议。就算是我处在金人如今的这种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也只会放弃掉徐州,守住几个重要的城市,保证自己总的战略格局不被人打破,不让局部的胜负影响到整体的安危。
既然金人的开封受到如此严重的威胁,可是为什么这支金人又不撤退,而又停在这里?难道真是金人朝廷的疏忽吗?
看着眼前营帐,脑海中思绪万千,渐渐的形成一个结,好象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如果金人有一支在我情报外的军队潜伏在附近会怎么样?
我被脑中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所打动,看着身边的彩云,我问道:“你说金人在知道我即将北伐后,为什么不将这支金军撤退?”
彩云思索了一会儿,道:“难道是因为哪个金国皇帝生病了,金人朝廷出现问题,所以没想到这个上面?”
我的心头浮现出完颜守绪那张冷静的脸容,突然想到鬼影给我说的一个事情,想了一下,我说道:“现在开封理事的是完颜守绪,他曾经在金国前国都——中都中担任过留守。当时中都即将陷落的时候,金人的眷属都处在一种恐慌的情绪中,为了逃跑这些人将皇宫的出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