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皇上会杀了自己讨好他们吧!
金合达的嘴角露出苦笑,若非是迫不得已,自己也不会冒险带部队出来寻找蒙古人,没有坚城,就算金人比蒙古人多几倍,也是毫无胜算,这点,他很清楚。
那天晚上和蒙古人遭遇应该就在宁州附近吧,当初若不是自己心切撤离,也许还会得到一些蛛丝马迹,但现在,自己就站在那天的战场上,可是除了一些纷乱的马蹄证明曾经有不少骑兵来过这里外,其余的就只有一些血迹证明这里发生过战斗,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放下手,金合达陷入沉思中,左思又想,总是猜测不透蒙古人为什么会消失?就算他们躲在山中,可是在自己和宋国的探子寻找下,总会有一些消息传来的,但现在却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只有三种解释,一是根本就没有蒙古人,二是有人将蒙古人藏了起来,而且藏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三是蒙古人哪天来了后又回去了,所以找不到他们。
第一种解释可以放弃,但二三两种却有不少地方解释不通,如果有人将蒙古人藏了起来,是谁?在庆原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如果蒙古人回去了,那又是为什么?难道他们到庆原路来,仅仅只是来看一下吗?
不对,那天晚上,自己明明看到那么多火光,看样子,蒙古骑兵的人数应该不低于万人,这么多人,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到庆原路来看一下,而且他们是如何到达庆原的也很让人想不通,边境的部队并没有发现蒙古人入侵,难道是河北那边的蒙古人?
想到这个,金合达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如今河北的蒙古人刚刚恢复了元气,而且朝廷正有意河北,蒙古人不会这么苯,而且就算他们要来,也要经过自己的防区,要想无声无息的穿过自己的防区,除非他们会飞。
如果蒙古人进庆原路是有人掩护,借用某种名义将其偷放进来,然后加以掩饰,欺瞒了自己的耳目,使得自己不能得到确实的消息,这到是有可能,可是还是那个问题,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或者哪天晚上,如果不是自己追剿狂风匪盗,或许根本不会和这支蒙古人碰到,当时的碰面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意外?这支蒙古部队本来是带有特殊使命潜入庆原路的,但是却被自己无意中撞到,他们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就在某人或者某个势力的掩护下藏了起来,等待着其他的机会?不然他们为什么还要如此细致的清理当时的战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别人不能肯定他们的行踪。
但到底是什么人了?
金合达逐渐感觉到自己的思路清晰起来,似乎有什么关键问题就要被他抓住,但又想不出关键在那,一时陷入思维死局中去了。
看到金合达一个人在那里发愣,站在一边的庆原路监政事,元帅右都监,宁州知事王仲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再也忍不住了,走了过去,对着金合达说道:“合达将军,今天已经看了不少时间,不如先进宁州休息一下,下官再派人去周围看看,一有消息就通知将军如何?”
金合达被他的话所惊醒,有些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但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王仲仁此刻还是庆原路的最高军政指挥,就算自己,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当下点点头道:“也好,对了,王知事派人来这边打扫战场的时候,可发现什么异常吗?”
王仲仁愣了一下才说道:“下官不是早就告诉将军了吗?下官派人来清理战场的时候,就只发现了几具狂风匪盗的尸骸,至于将军说的蒙古人和我军尸体统统没有看见,此事下官已经告诉圣兴公主,将军难道不知吗?”
金合达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含混的说道:“是啊,我刚才忘了,走吧!”说完,当先向山下走去。
王仲仁再抹了几把汗水,也跟了下去。
接近宁州的时候,金合达看到宁州城外有两座兵营,旗帜高飘,好不威风!
金合达很自然的将目光投到那边,看都没看此刻正在城外迎接他的宁州官员,径直的对王仲仁说道:“先不忙进城,到军营那里看看,听说王知事治军颇有手段,也让合达开开眼界!”
王仲仁面露为难的谦虚道:“将军过奖,合达将军长安一战,杀的数十万蒙古人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下官这点微末伎俩那敢在将军面前卖弄,何况此刻宁州官员士绅已经等了将军不少时间,将军一向仁和,又岂忍心让他们久等,不如将军先去宁州,至于军营,如果将军真的感兴趣,明日来看就是,下官还可让他们操练一番,请将军训示了!”
金合达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远处正挂彩飘带迎接他的官员士绅,漫不经心的说道:“反正此刻已经迟了,再迟一会儿又何妨?王知事且随我来,其他的等会儿再说!”
看到金合达不容拒绝的气势,王仲仁只得无可奈何的说道:“既然将军坚持,下官这就带将军去,只是军营内不准骑马,请将军将马匹放在这里如何?”
金合达微微一笑,干脆利落的下马,趁王仲仁没注意的时候给一个护卫做了个手势,然后跟随王仲仁前往左边的军营。
刚一接近军营,金合达就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机扑面而来,站于营寨外的士兵个个精神饱满,眼神锋锐,握着兵器的手犹如钢铸一般,坚强有力,让人一见就觉得这样的士兵决非等闲。
看到他们接近,一队巡逻的士卒走了过来,为首的小校显然认识王仲仁,一见他就连忙行礼道:“知事大人!”
王仲仁点点头,一指金合达说道:“这是我大金国赫赫有名的金合达大将军,你去告诉王都护,让他准备迎接大将军!”
这名小校闻言,看了一眼金合达,什么也没问,应了声是,然后就转身跑进营寨,王仲仁转身对着金合达说道:“大将军见笑,乡野之兵,没有见过大场面,失礼之处请大将军不要见怪!”
金合达大笑起来:“王知事太过谦了,观其兵而知其将,王知事竟然能训练出如此军士,难怪西夏几次挑衅,都无功而返,知事的确是治理有方!”
王仲仁似乎也被这话说的开心起来,一边高兴的微笑着,一边谦虚的说道:“将军过奖,比起将军,此乃微末之技,微末之技!”
“将军小心!”
还没等金合达开口,一支带着忽忽风声的利箭就从营寨中射了出来,舍身救护金合达的护卫被穿胸而过,利箭带着血丝再次刺入金合达的右胸,箭上此刻带着的惯力还将他推的向后面退了几步,可见此箭的劲道确实非同凡响。
这个变故实在是太突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金合达就已经中箭,而王仲仁却以他身材绝不相称的速度奔向了营寨,一队士兵跑出来将他接了进去。
等金合达随身的护卫士兵匆忙的跑过来保护主帅的时候,营寨的大门突然大开,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飞来,接着就听见无数的马蹄声冲了出来,犹如浪推山倾,不可阻挡。
“原来蒙古人躲在这里!”金合达拿刀砍掉箭杆,愤恨无比的看着此刻从军营中冲出来的骑兵,虽然他们都穿着金人的军服,可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支骑兵不是金人,而是蒙古人伪装的。
怪不得我们怎么都找不到蒙古人的踪迹,原来如此!
电光火石之中,金合达想通了整个事情,王仲仁,这个庆原路的最高军政长官背叛了金国,在他的掩护下,蒙古人得以顺利的进入庆原路,而且在他的庇护下,被伪装成了金军,所以无论是自己,还是宋国,都无法找到他们,就算有发现异常的,也将他们当成金军忽略过去。
这样一来,所有说不通的地方就都可以想通了,如果自己不是被公主用密令招来剿灭狂风匪盗,此刻庆原路只怕已经易手了。
金合达虽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但对此刻危险的局面却毫无帮助,这队假冒的金军先是几阵短促的箭雨,之后就拔刀执矛的冲了过来,随后就听见杀声四起,周围只看的见刀光血影,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血肉内脏到处飞溅。
上百名金合达的护卫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战死沙场,剩下的几个亲卫抬起金合达拼命的向后面跑去,意图汇合自己的部队,剩下的亲卫,排成一个半弧行,阻拦着从四面八方进攻的蒙古骑兵,为金合达的逃离争取一点点时间。
几千人就在军营前拼命的砍杀起来,翻腾滚滚,血肉横飞,刚刚还充满祥和的天地马上变的暴戾无比,彼此敌对的双方杀了个昏天黑地。
蒙古人毕竟占优,很快,一队蒙古人就摆脱了纠缠,撵着金合达一行人而来,按照其奔驰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将他们卷入铁蹄之下。
负责看守金合达战马的军士此刻刚将求援的信号放出,还没来得及赶马去和金合达汇合,眼看金合达就要被这队蒙古骑兵追上的时刻,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十多个冒着热气的铁球砸了下来,有七八个正好落在这队骑兵中。
剧烈的爆炸顿时弥漫开来,当场有十多骑连人带马的滚了下来,其余骑兵的战马此刻也被这几下突然而来的猛击弄的惊惶无比,一边惊恐的嘶叫着一边四散而去,使得追击队伍出现刹那的混乱,也使得金合达终于和自己的骑兵队汇合上。
这些火器正是宋国支援金人的小火炮,金合达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优先拥有了二十门,此刻正是这些小火炮发威。
金合达伏在马鞍上,狠狠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宁州城,然后按着胸膛,愤恨的说道:“我们走!”
当另外一队蒙古人冲过来的时候,金合达已经掉转了马头,向着自己的部队冲去,大约百多骑骑兵自觉的负责断后,勇敢无比的冲向蒙古骑兵,用自己的壮烈牺牲,为主帅的撤离争取时间。
逃进己方军营的金合达不敢多做停留,安排了三千人断后之后,一边派出斥候回去报信,一边率领其余二万多人匆忙的向着一处山边冲去。
在出来前金合达已经预计到可能会和蒙古人相遇,所以这次带出来的都是骑兵队伍,此刻逃起来也十分迅捷,迅速的离开宁州地界,向着京兆乾州方向而去。
既然王仲仁叛变,金国在庆原路根本就无力对抗蒙古人,应该赶快到永寿会合公主,然后利用公主的影响力让宋军支援,否则,整个西北,金国都将无立足之地。
金合达强忍着胸口的疼痛,盘算着目下的局势,对于王仲仁的叛变,感到难于言表的愤怒,也对今后的发展感到忧心。
如今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使得王仲仁提前发动,虽然不知他到底有什么图谋,但这样一来,总算是知道了蒙古人的行踪,今后也就好对付多了。
日落月升,金合达胸前草草包扎的伤口又迸裂了,过多的失血让金合达的神智都开始模糊起来,连头也开始发热。
虽然明知不能停下来,但在副将的坚持下,金合达在山边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然后让部队停下来休整,让军医可以仔细的检查自己的伤口。
将外面胡乱包扎的绷带解下,袒露上胸,左胸上嵌着的半截箭尖分外引人注目,周围都被鲜血涂满,有新有旧,一看就知是多次流血所致!
军医看了几下,然后拿出一根白杨木棍说道:“将军咬着吧,取箭的时候可能会很痛!”
金合达接过木棍看了看,然后用左手捏住,冷冷的说道:“不用这么多事,你只管取就是!”
军医看了看他,没有再劝,转身从自己的背囊中拿出一把镊子样的工具,用油灯烤了烤,然后对着半截箭头不住的比画着,似乎在计算什么,过了片刻,才将此工具放于箭头上,就在其他人以为他要拔的时候,这个军医突然说道:“哎呀,我还忘了,有样东西忘了拿来,请那位帮忙去拿一下,就在我马匹左边的口袋中!”
帐中的将军们面面相觑,都望着金合达,原本半眯着眼睛准备的金合达睁开眼睛扫了一眼,然后对着一个将领点点头,示意他去。
说这时,这时快,就在金合达分神的同时,这名军医手一伸,右手用劲一扯,一道鲜血喷出,迅捷轻松的将箭头取出,手法娴熟无比!
金合达此时毫无准备,顿时惨叫出声,帐中将领大惊,正欲上前的时候,却又被他挥手阻止。
静静的看着军医倒出一些像酒的液体,金合达突然问道:“这种东西是从宋军那边传过来的吧?”
这名军医此刻一边小心的用手接住这些液体,一边点头说道:“不错,上次小人随公主一起去宋国,看到宋国的大夫都是用这种‘火酒’为伤员治疗外创,经小人试验,清洗伤口确实有奇效,所以公主才设法求得一些。请将军忍忍!”
还没等金合达明白这话的含义,这名军医就将手中的火酒涂抹在创口上,一种钻心的疼痛让金合达的眉头紧皱,强忍疼痛等这名军医清洗完创口。
“还好,这箭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有点深,上了药后,将军一个月内最好不要与人争斗!”这名军医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伤药替金合达涂上。
等这名军医处理好金合达的伤口,金合达才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你做的不错,以后跟着我如何?”
这名军医并不领情,仍然那副扑克脸的说道:“小人是公主的属下,如果将军要小人留下来,需要公主的明示!”
金合达穿上衣服,点点头道:“那好,此事以后再说,外面还有不少将士需要治疗,还请先生多费心了!”
“份内之事而已!”这名军医说完,就收拾完东西离开,连个招呼都没打!
“这个家伙装腔作势,以为是公主的人就可以这么无礼吗?”一名将领故意在这名军医掀帐篷走出前讽刺道。
“不能这么说,公主手下多有奇人异士,你不要失了礼数!”金合达一边训斥着,一边观察着那名军医的反应,让他很失望,这名军医一直到消失在视线中,都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大将军,现在情况紧急,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将军有什么打算?”金合达的副将显然并不重视这名军医,直接问出此刻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金合达冷哼一声:“王仲仁这个老王八,竟然敢罔顾皇恩,背叛朝廷,早晚本将军要将他碎尸万段。如今情况已明,应该尽快回去和公主汇合,然后徐图后计!”
“那我们赶快上路吧!”一名将领嘴快说出这话后才发现说错话,尴尬的低下头,不敢和同僚的目光相对。
“将军,我们不少将士伤的不轻,不如今天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况且今日之事,哪个王仲仁似乎也没做什么准备,如果不是将军坚持去看军营,或许此刻我们都还被蒙在鼓中,由此可见,王仲仁他应该没这么快追来才是!”一名幕僚模样的人开口说道。
金合达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决断的说道:“明日一早就走,今夜多派斥候,每个时辰都不得少于一百个侦骑!”
帐中的将领轰然应诺,然后分头行事去了。
金合达等帐中无人之后,才摸上自己的胸口,愤恨的无比的说道:“王仲仁,早晚让你知道本将军的厉害!”语气凄厉,神情显得痛恨无比。
一夜无事,黎明时分,金合达就率军起程,大队人马刚走出隐藏地,就听见后面传来大喊:“让开,让开,蒙古人追上来了,快去报告将军!”
金合达赶紧让人将这名侦骑放了进来,当确认蒙古人追来的消息后,马上就下令部队全力进发,向着京兆方向而去。
不久,蒙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