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愿,要将眼前这支小骑兵队伍碾碎。
“砰!”的一声,一朵洁白艳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将原本黑暗的夜空点燃了一刹那,就是这一刹那,所有的宋军战士都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蒙古人,正从东西两个方向向他们杀了过来,双方利箭划过空气的锐响,震的人耳膜发痛。
“杀!”王铁锏一挥双锏,在天边的烟花归于平静的时刻,这支宋军骑兵迎上了比他们强大的多的敌人,双方展开一场绝不对称,但却绝对精彩的搏杀,让彼此的勇气在血和铁中释放,让两个民族的勇武在最直接有效的手段面前比拼。
王铁锏一如既往的冲在最前列,战马狂奔,鬓毛马尾剧烈的飞扬,手中的铁锏带起丝丝风声,平和的面容充满着难于言表的暴戾和残忍,双眼的寒光似乎要漫溢了出来,在夜空中拽起一条寒线。
“嗖,嗖,嗖……”
王铁锏敏捷的在马上一偏,躲过敌人射来的利箭,然后翻身上马,继续策骑冲锋,跟在他身边的一名百人长却没他的身手,连人带马被射了十多箭,当场倾覆于地,重重的翻倒在地上,紧跟其后的数个骑兵躲闪不及,尽皆被绊倒,从马上落了下来。
没有人管他们,甚至没有人回头看他们一眼,王铁锏带着躲过敌人利箭的骑兵和敌人迎头撞过去,对着杀气腾腾的敌人义无返顾的冲了上去,所有战士低着脑袋,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双眼死死盯住一个敌人,在飞溅的尘土中,追寻刹那的机会。
平时,他们或许有人会怯弱,会逃跑,但在这一刻,他们每个人都是勇士,赴死的勇士,这不仅仅是因为严明的军纪,战士的荣誉,还有主将的以身作则。
是啊,连自己的统帅都冲到最前列,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逃避?
冲在前面,退在后面,这是成立红龙军团时,岳雨对将领说的,而且将这做为军中的一条铁规,不合乎这条要求的将领军官都被岳雨请出了红龙军团,而这条要求所带来的士气提升也是极为显著的,
此刻的战士没有幻想,没有恐惧,也没有任何希望,只是朝着密密麻麻的敌人冲过去,神情凶横而冷漠,尽到作为一个战士的职责。
转眼间,双方就撞到一起,不同于特战队一出手就给予敌人的重创,这些宋军骑兵的反应明显比对方慢了一线,对方的大铁枪先挑到他们,寒冷锐利的枪尖轻松的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在这些宋军战士的钢刀扬起之前,致命的一击已经降临。
浓烈的血花猛然飞溅出来,借着战马的冲力,一具具宋军战士的尸体被蒙古人挑起来,向着他们的战友扑去,一些人脑海中刚一闪过犹豫,就被挑飞,连抵挡的时间都没有,一些手脚快的战士此时却身子一偏,借着两马交错的时候,刀一横,凭借战马之力,当场将对方腰斩,只余半截身子被马拖着向后跑去,鲜血和内脏狂涌而出。
这一幕落在王铁锏眼中,他在心头露出苦笑,想起当初因为一招之失,落败于袁云之后,结果袁云进了特战队,他只成为军团一支二流骑兵的统领。他自认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在训练他们,可是一到此刻,高下还是分了出来。
如果我们此战后能有人活着,一定可以进特战队吧!
王铁锏的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滑稽的念头,手中的铁锏却让一个蒙古兵的脑浆流了出来,还顺带让后面冲过来的蒙古兵撞到一块,引起了一点混乱。
在彼此的冲锋中,双方很快就交错到一起,宋军犹如自杀一般,对己身的困境危险毫无所觉,只是一味的挥着兵器,向着对方最密集处杀去,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礁石一般,带着惊天动地的威势,带着无与伦比的威风,力图给予对方最大,最严重的损伤。
战刀和铁枪因为摩擦而发出刺耳的锐叫,战马和战马因为毫无花俏的对撞而发出痛苦的嘶鸣,战士和战士因为你死我活的渴望而不断的发出死亡的哀嚎。
锐叫,嘶鸣,哀嚎,夹杂着或兴奋,或痛苦,或狰狞,或平静的神色,成为战场之上的主旋律。
这些宋军骑兵像奔流,又像钢刀的冲向敌人,虽然奔流汹涌,钢刀锋利,可相比之下,对方的军阵却厚实的可怕,完全可以将奔流吸干,钢刀折断。
对于这些,王铁锏此刻没有想,也不屑于想,他现在就如同一尊威风凛凛的天神,挥舞着铁锏,带走一个又一个敌人的生命,在对方愤恨的眼神,暴怒的神色中,将他们的头颅敲碎。
双锏挥舞的如同风车,就像无常的哭丧棒,带着阎王的喝令,将一个个生命点名,似如地狱判官中的生死笔,挥舞之间就决定了一个个人的生死,更如同一位勤奋无比的海关官员,在每一张经过检验的放行单上盖章。
只是他此刻盖章的地方不是货物单,而是一个个晃动的头颅,在对方凶神恶煞的气势中,狠毒凌厉的眼神下,将他的核准章盖下,让对方拿着他的请贴去了九幽地府。
凭借着血气之勇,王铁锏奇迹般的在对方的阵营中逆流而上,让一朵朵红白相间的生命之花在手中绽放,和自己身上的血花交相辉映,带着凄凉的悲壮,无奈的让生命轮回。
越往前,他就越感觉到压力大,他身边的部下也越来越少,在不大的空间中,他们和蒙古兵互相拥挤着,互相砍杀着,碰见谁就砍谁,越来越没有章法,完全凭着本能在对敌。只到一声猛烈的火器爆响,这些宋军才如梦初醒,不约而同的亮出身上的火器。
“轰隆隆!”爆炸声不绝于耳,对敌的蒙古兵没想到对方在白刃战的时候还来这一手,虽然有过经验,但还是有不少人躲避不及,当场被炸死了一大片,剩下的蒙古兵发出一声呼啸,立时退到一边,和宋军脱离了接触。
王铁锏感到不妙,马上策骑想贴近他们,可是迟了一步,无数黑影划过长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大批的宋军就被利箭穿身。在如此距离,就算宋军比一般甲衣防护好的军服也不能避免。
王铁锏一边拨打着对方的利箭,一边向着对方靠了过去,还未如意,身下的战马就身中数箭,脚步一软,狠狠的倒栽了下去,王铁锏身体一下失去平衡,从战马上被抛了下来,还未落地,一支划过夜空的利箭就穿过他的咽喉,精准的让人难于置信。
“嘣!”的一声,在飞扬的尘土中,王铁锏的身体落地,成为一具无任何生命的尸体,就向被他所宣判的敌人一样,他也被宣判了死刑。
周围的宋军如同疯了一般,拼命的向前冲来,在战友的掩护下,一百多骑终于扑近敌人,带着疯狂的杀气,凶猛的冲杀过去。
在一阵冲杀喊叫之后,蒙古人的阵营恢复平静,一队队原本比较松散的冲锋队形也聚拢后再散开,然后在低沉的牛角号声中向着四边散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不久,一群穿着破烂的的人来到这里,在蒙古人的鞭子和喝骂声中,他们搬运着尸体,清理起战场来,发现没死的蒙古人就抬到一边去救治,如果发现宋军还有人活着,他们马上会喊来蒙古人,对着他就是一阵刀砍枪刺,直到宋军再无呼吸为止,而报告的人会被那个蒙古兵奖励一袋干粮。
他们人数很多,而且很熟练,没多久,宋军的尸体被扒的只剩内衣后埋入坑中,各种宋军使用的兵器也被他们按照形状分类放好,无人敢随意乱动。蒙古人的尸体却被他们包裹好,抬着离开。更为古怪的是他们似乎想将战马尸体上的肉割了下来,一些人在获得一些马肉之后直接放入口中,似乎并不知道宋军和蒙古兵在一些兵器上抹有毒药的事情。
未到一刻,吃过生马肉的一部分人就面色发黑,手脚抽搐,口角流涎的倒在地上,引得看管他们的蒙古兵大怒,对着他们就是几鞭子,大声吆喝了几句,这些人才不敢再造次。
在蒙古人粗暴的监督下,这里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除了一些无用的战场遗物,浸透到泥土里的血浆,纷乱的马蹄和人脚印外,并无多少残留。
一队蒙古人策马巡视了一遍,似乎很满意这些人的成果,从腰中扔下几个干粮袋,看到这些人因为哄抢而发生扭打的时候,他们发出轻蔑的笑容,不过看向那个埋有宋军尸体的大坑时,他们的眼神明显的发生变化。
有仇恨,有怨愤,有嫉妒,还有——尊敬,一种只有勇士和勇士之间才有的尊敬。
等一个蒙古将领认可了他们的成效后,这群人又被蒙古人拿鞭子赶走,不久,这里就又恢复了安静,一种死寂的安静。
*
“砰!”
案几应声而碎,但这显然不能平息师梦龙的怒火,他狠狠的看着李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说王铁锏他带着一千人舍身诱敌,然后让你们回来报信?”
李平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杀气,知道一个不好,就是人头落地的局面,但他此刻却是出奇的平静,并无往常的那种惶恐。
抬起头,直视着师梦龙,平静无比的说道:“是的,王将军为了弄清楚敌情,带着一千弟兄冲进敌阵,是我亲眼所见!”
师梦龙和他对视了片刻,面上怒容收敛了一些,过了片刻,语气放缓了一些:“你都探听到什么?”
李平不亢不卑的将他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明,一直说到王铁锏放了白色照明烟花后冲向敌阵,自己在估计出蒙古人不少于五万人的时候,就被王铁锏预先交代的两位千人长给强行带回。
师梦龙听完后没有说话,大帐中也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许久之后,师梦龙似乎有些失落的说道:“你先出去呆着,等会儿还有事情要问你!”
李平明白,对方这是要验证他的话,说到底,这位宋军大将并不相信自己这个降将,想起这,他的心中又浮现出王铁锏爽朗的笑容,还有他冲向敌阵时的身影。
心头一酸,强忍住泪水,右手在胸前一横,施礼出去。
师梦龙目光直到李平出了大帐才收了回来,转而问身边向云涛道:“你怎么看?”
“不像是说谎!”向云涛不紧不慢的说着,“据我了解,王将军十分信任这个李平,多次夸赞他的才能,在当时危急的情况下,王将军的确有可能将此事交托于他!”
师梦龙沉吟片刻,摇头道:“还是谨慎一点好,浩明,让哪两个千人长分别进来!”
耿浩明应声出去,不久,两个和李平一起回来的千人长又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和李平说的差不多,只是在说及蒙古军大概的人数时,没有李平那么肯定,他们也不知道袁云和王铁锏说过什么。
大帐中又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默默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铁锏看来是凶多吉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终于知道长空无忌的消息,希望他能尽快过来。”师梦龙的语气带着一些低落,有意无意的没有去说袁云的事情,何况爱将就这样死去,多少让他不甘心,甚至还在心中存有那么一丝希望。
向云涛斟酌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根据情报推断,蒙古大军已经前进到离我们不足五十里的地方,而且人数也不下于五万,我认为这应该是蒙古大军的先锋部队,按照速度推算,他们应该可以在今夜抵达我们这里!”
师梦龙回过头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地图,然后走到临洮府地形的模拟沙盘边,不住的用手比画着,不时还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口里还轻声念叨着一些地名和要塞,良久之后他才看向向云涛:“应该不会,蒙古人一向以行动迅速果敢而著称,如果他们准备好,此刻会尾随李平他们而来,但你们看,从他们这里到白石山,地形多有变化,我们又在这些地方修有一些军堡营寨,对他们具有很强的威慑力,我看,他们会在拔除这些据点后,才进攻白石山,传令各处,严密防备蒙古人的偷袭!”
一名传令兵进来领命后出去,向云涛也走到沙盘前仔细的观摩了起来,过了片刻,他突然说道:“将军说的有道理,我看他们停在这里,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再过前进就会进入地形变化复杂的山区,不利于骑兵奔驰,他们也许是怕我们设伏,所以才不敢冒险趁夜前来!”
师梦龙哼了一声:“以前在京兆的时候,总是听那些人讲什么蒙古人如何如何的,其实也不过如此,浩明,你今夜将部队就驻扎在这个山口,人不解衣,刀不归鞘,轮流休息!”
耿浩明点点头,没有半点笑容出去执行任务,神色一片肃穆。
“赵方和律简他们做的怎么样了?今夜能不能将防区布置好?”
“应该可以将火炮布置好,连夜赶工,最迟明日午时可以将辎重送上山!”
师梦龙死死的盯了沙盘几眼,认可的说道:“你再催他们一下,如果不能在明日清晨前搬上山的东西,都给我就地销毁,现在时间紧迫,没这么多的时间,让哪个李平进来吧!”
向云涛应了声,就转身走出大帐,不久,李平就掀帐进来。
师梦龙默默的看着他行礼立定,一直看到他浑身不解的回望过来后才冷声说道:“自从你归于我军之后,虽然你我时常见面,但我一直和你少有来往,不知你是否见疑于我?”
李平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涵义,想了片刻,才回道:“末将初来乍到,并无寸功于朝廷,实在不敢奢望将军的厚待!”
师梦龙看着他,脸上平静如水,丝毫不见波动的说道:“无论你此话是否是敷衍,我也当真心来听,从岳雨大将军到铁锏都对你赞赏有佳,认为你心细有谋,而且善于指挥骑兵,因此我打算让你接替铁锏,你可愿意?”
李平啊了一声,惊讶无比的看着师梦龙,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师梦龙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在他的印象中,师梦龙似乎连正眼看自己都很少,那像如今以一个骑兵编队委任之,这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将军任命,末将本不敢推辞,可是末将有一事不解,如哽在喉,不吐不快!”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王铁锏将军在袁云将军离世后,曾经说末将并不了解红龙军团,不了解特战队,不了解突击队,也不了解陆将军和王将军,更不了解袁云将军,当时王将军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低落,而且心情非常沮丧,甚至有丧失斗志的表现,末将不知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袁云将军的话真的有如此魔力吗?”
师梦龙的面色蓦然而变,狠狠的看着李平,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你如何想,但这些话若传出去,一定以军法从事!”
这个答案让李平张开了大口,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些话隐含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不成,为什么别人听到马上就能领悟其中的意思,只有自己却怎么也琢磨不透。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当初和自己一起听到袁云遗言的战士都被王铁锏带走,随他回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知道袁云到底说了些什么。
“袁云的事情,你必须烂到肚子里,如果你不想对不起铁锏对你的苦心,你就应该好好的带着部队,拿去,这是你的令牌!”
师梦龙的话在耳边冷清的响起,声音很冷,让李平感到一阵凉飕飕的,迟疑了片刻,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令牌。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辜负王将军对自己的信任爱护,否则自己也枉脱人生一场。
看着李平的背影在眼中消失,师梦龙的目光又停留到沙盘上,看着标注出来的蒙古人所在,良久良久才喃喃自语道:“难道蒙古人真的如此可怕,连特战队都不看好我们?”
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空荡荡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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