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对此点是很坚持的,这从他宁愿亲征,也不愿意委任岳雨的举动中可以清晰看出来。
如今将岳雨推上这么个位置,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特别是赵昀醒后,那事情就真不好说,功高震主,绝对不是说的玩。可说只要岳雨坐上这个位置,无论胜负,他都要承受巨大压力,若赵昀心思一个变动,那这后果……
尚懿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况且他和岳雨的关系很好,知道他已经是在功高震主的边缘,不是陛下这样的君王,他绝不能再掌兵权。可若他在西北再获得胜利,那对他绝对不是好事,建康不少人都对岳家虎视眈眈,有些人还是陛下的亲信。积毁销骨的道理谁都明白,陛下不让他担当此任,并远离京城,反到是要他免于受到这些事情影响。何况这次利州决战计划,全都是陛下亲自策划,诸多大将参谋合力制定,如今眼见要成功,却让岳雨得到最后地功劳,难保那些人会怎么想,就连陛下地心思,他都不敢猜测。
尚懿本身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而且为人很重情义,实在不忍心这样一个一心为国地将军遭遇来自内部的猜忌,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他对此很有些犹豫,一时也没开口。
冷牙看了看两人,因为负责区域不同,他反到没尚懿那么多负担,在他看来,现今的确只有岳雨才是最合适的将领,眼见两人面色疑虑,犹豫不绝,不禁提醒道:“陛下如今生死还在一线,正是危急存亡之刻,你等还顾虑这,顾虑那。难道就不想想我大宋几十万士卒吗?”
此语如同当头棒喝,更如醍醐灌顶,让尚懿混乱的思绪一清,对啊,如今是什么时候,怎么还能顾忌这些,先顾眼前再说吧!
长出了一口气。尚懿重重点头道:“那就如此,我们三人具名将陛下地事情告之岳雨大将军。让他负责通知其他几位将军,我等具名为证。西北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就放到他身上啦!”最后一句说的极为沉重,有若千钧。
索无常面色凝重,冷牙一脸平静。
将二人表情收入眼中,尚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岳雨的性格,就算知道这是将他推进火坑。他也会担下此任,这也是岳雨最让敬佩的地方。
“战场之事解决,至于建康那边,我等鞭长莫及,我看还是将陛下的情况以及我等猜测通知皇后和总理大人,让他们有所准备,你们看了?”
尚懿的提议让冷牙想了一下,补充道:“要将事情说地严重些。如果真是那帮人,他们肯定还有后续计划,一定不能让皇后迟疑不决。”
索无常也点头认可:“冷总管说的正是,皇后温和仁慈,总理大人又太过顾全大局,若此事稍有迟疑。只怕有变,我看还需要通知白女和梅两位大人,此事可由我办!”
尚懿也同意,随即说道:“既然决议让岳雨大将军主持军务,那我们就要将陛下制定地计划尽快告知,并将作战行营转到他那里,诸位看了?”
这当然没有疑义,不将事情说清楚,难道让岳雨稀里糊涂指挥吗?
见二人对此点没问题,尚懿接着说道:“墨人和师义这二人都是陛下的心腹爱将。特别是是师义。更是已故师梦龙大将军亲属,此次他们虽然有错。但应有陛下来定他们的罪,我看可以让他们暂时解除软禁,继续主持防务,这样也可让近卫亲军腾出手来,支援各处战场。”
这点让冷牙和索无常迟疑起来,花三娘能进大散关,最后主持整个女营,师义和墨人是起了关键作用,就算不能就此认为他们谋逆,但失职是肯定的,这点就算陛下醒来,也是无法改变的。
尚懿见他们迟疑,继续解释道:“如今用人之际,墨人和师义都是良将,而且对陛下忠心耿耿,这次只是失察,虽后果严重,但我等也无权解除他们的职务,就算陛下不能定罪,也该有军部商议后再来确定他们的罪过。”他虽在气愤下大骂墨人该杀,但冷静下来却深深知道,此刻大散关内不能有任何内讧,只能暂时安抚住墨人师义,有什么问题,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冷牙不满地哼了一声:“若他们因畏罪而行大逆之事,又当如何?此责,你可敢负?”
尚懿眉头一担,正色道:“尚懿愿为两位将军作保,若他们有何对不起陛下之处,懿愿同罪!”
冷牙嗤之以鼻,丝毫不为所动。
眼见两人僵持住,索无常想了一下,提出折中建议:“可让墨人和师义两位将军戴罪立功,负责大散关防务,陛下就安置于此处,将三卫军调来此处扎营,可好?”
冷牙想了一下,虽有些不愿,但也知道说不过二人,只能默认。
尚懿眼见两人没有反对,站出来说道:“那就如此,我亲自去岳雨大将军那边负责协调,通知建康以及追索刺客一案就由索大人负责,至于大散关以及陛下安危,还请冷总管担当。”
索无常和冷牙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认可尚懿的提议。
见事情定下,尚懿也是个坐言起行的能臣,当即又和索无常二人去找墨人,将他从拘禁中放出来,并将事情大致讲给他听,让他懊悔无及,差点以死谢罪,被尚懿劝住,并让他这段时间少来温泉馆这边,免得和冷牙发生冲突。
墨人答应此事,看了一眼昏迷的赵昀后,心事重重的前往大散关军营,安抚突遭围禁,惊惶不安的利州士卒。
近卫军,护卫军,亲卫军,这三卫军全都移营温泉馆附近,将这座小山围的风雨不透。森严壁垒。
三卫军安顿扎营后,近卫二军地两个统帅:伴驾右将丘山望雪,伴驾右将副将军丘山梦雪,双双前往温泉馆,要求面见赵昀。
在此之前,一般地将领求见都被冷牙毫不客气的拒绝,他此刻担当三卫军总帅。就算三卫军中的将领全都是赵昀亲信,也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接到丘山两姐妹的求见。冷牙犹豫了一下,还是派人以赵昀需要安静为由,让她们专心主持防务。
丘山望雪听后,拉住正要争辩的丘山梦雪,掏出一枚玉佩递给护卫,让他转交给冷牙。
这枚玉佩青翠若水,晶莹亮泽。如手微温,一看就知是枚上品好玉。冷牙将它拿着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后还是不能决断,找来修紫暄。
“这是皇后的玉佩!”冷牙突兀地说了一句,将玉佩递给她,闭口不说。
修紫暄有些莫名其妙的接过玉佩,翻看了几遍,猛然想起一事:昔日还在建康皇宫的时候。她看到圣明贤德皇后卓妙姿身上挂过这枚玉佩,听说是赵昀送给她的礼物,雪贵妃岳念雪还要过来把玩了一会儿,当时自己也在场。
只是她到没听说过这枚玉佩代表什么,好像也不是什么令牌之类的,就是皇上送给皇后的礼物。
疑惑的目光扫到冷牙身上。冷牙见她不解,稍微提醒了一句:“皇后信物,不管我等!”
修紫暄恍然,丘山望雪她们肯定是受到皇后地某种托付,但皇后却是不能干涉冷牙这些人地决定。按理,他可以直接拒绝,可是先不论皇后知道这件事情后地想法,就是丘山姐妹的身份和地位都让他有所顾忌,估计还要考虑到赵昀对这两姐妹地暧昧态度,若他真的拒绝。对他这样经常在皇宫行走的人来说。多少有些不便。以冷牙的性格,肯定是不想在这件事情让后宫两大巨头对自己生出嫌隙。甚至得罪未来地后妃,可他又不能公然推翻自己的命令,所以想让自己出头。
明白过来后,修紫暄才对冷牙的洞悉宫廷世故有了更深的体会,能得到几代宋皇的信赖,绝对不是简简单单,仅凭忠诚能力做到的。
“总管可去各处军营巡视,这里可交给紫暄!”
冷牙点点头,对修紫暄越发满意,这样一点即透地人才能真正委以宫廷重任。
修紫暄亲自出去迎接丘山姐妹,她和两姐妹关系很好,昔日在皇宫的时候,她们也经常入宫,三人多有见面,还有几次共同出游的经历。这两姐妹长的虽然像,可性情却截然不同,丘山望雪显得刚强爽朗,端直有节,而丘山梦雪显得活泼多变,肆意大胆,这两种不同神态就像两个鲜明的招牌,让人一见分明。
“紫暄来了就好,快说,皇帝妹夫怎么啦?会不会死啊?”说这话除了口无遮拦的梦雪,不会有别人。
望雪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受皇后所托,要多多照顾陛下,所以我想知道此刻陛下的详情。”
这两姐妹是赵昀的小姨子,平日赵昀对她们都多有宽容和暧昧,修紫暄当然不会因为此事斥责梦雪,此刻她的心情虽然很不好,但还是递回玉佩,柔声说道:“陛下暂时无事,只是受伤昏迷,都风南大人正在救治。”
梦雪地小口刚一张,望雪就捂住她,连连点头道:“这就好,不知我们能不能见见陛下?”
修紫暄微微一沉吟,点点头,转身带她们进去。
有她带路,护卫当然不会阻拦,三人很快就来到更衣室,此刻这里已经大变了模样,警戒密布,弓弩森森,杀气隐而不露,一派如临大敌地表现,让两姐妹的心情蓦然紧张起来,连一向张狂地梦雪也变的有些拘谨起来。
唐玉就守在内屋门口,见修紫暄带两姐妹进来,略微一犹豫,还是让开房门。
刚一进去,正在屋中踱步的都风南就抬起头,看到丘山姐妹,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走过来:“修总管果然见事极明。风南正为人选发愁,没想到总管已为我解决。”
丝毫没见到修紫暄有些惊讶的神色,都风南自顾自地说道:“冷总管从刺客指甲上刮下来的那些碎末,经过我的检查,应该是由三种毒药混合而成,其中二种是毒涎和牵机,另外一种虽然还不知名字。但应该是一种致人昏迷的毒药,甚至也有催发毒涎和牵机的作用。我想到一法可解此毒。只是需要二位和陛下关系密切之人帮助。”说到这里,他又扫视了两姐妹一眼,连连点头。
丘山姐妹此刻没管他,径直走到昏迷的赵昀旁,看了片刻,梦雪大咧咧的说道:“还好,就是睡了过去。姐,我们也回去吧,昨日在军营里可真够累地。”说完,还微微打了个哈欠,让周围的人看地目瞪口呆,面翻怒色。
望雪又气又急,对这个大大咧咧,显得没心没肺的妹子。她真是无可奈何,不让她跟着,她就闹,让她跟着,尽口没遮拦。岳家几兄妹,就她给人诟病最多。若非赵昀袒护,她只怕早就因言行获罪。
眼见室内的护卫都皱起眉头,修紫暄摇摇头,转而大声问道:“都大人想到什么方法可救陛下,若需紫暄帮助,请直言。”
此语一出,所有目光都放到都风南身上,再无人注意梦雪。
都风南也将目光从梦雪身上收回,沉吟一下,才说道:“古法有蒸毒一说。经过我的研究。此法的确可行,不过却需要有人为陛下挤出毒血。这人选,不仅要对陛下忠诚无二,还需要和陛下关系亲密,若让一般护卫,丰南到真有些不放心,可若是两位丘山姑娘,那就没问题。”
望雪若有所思,梦雪稀里糊涂,修紫暄到是明白都风南的意思。
昔日丘山姐妹经常出入宫廷,和赵昀关系暧昧,很多人猜测赵昀有纳她们当后妃的意图,估计都风南也是听到这样地风声,所以选定她们,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就不是修紫暄能猜测的。
梦雪是不用指望,修紫暄将目光投放到望雪身上。
望雪看了看床榻上的赵昀,牙一咬,猛然点头道:“若能救得的陛下,望雪决不推辞!”无论从那一个方面说,丘山姐妹都不可能拒绝这样的要求,更何况她们的事情,早就得到岳老夫人的默许,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都风南连声说好,然后拉着修紫暄让她如此如此一般。
修紫暄连连点头,想了想,让屋中护卫都退出去,自己悄然离去的时候,看到望雪呆呆地看着床榻上的赵昀,不觉暗自叹息一声,透明清澈的心湖不可避免的起了丝丝涟漪。
这是必然的事情,又何必多想!
心中宽慰了自己一句,关上了房门。
梦雪眼见其他人都出去了,想说话,却见姐姐一脸严肃,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小嘴撇了撇,坐到一边,盯着床榻上的赵昀,好像这样就能把他叫醒一样。
望雪静静地看着赵昀,表面虽然平静,可内心早就波涛万丈。
自己听到他遇刺,本想第一时间赶来,可是却被命令调去接管大散关关防,好不容易见到他,却又是这个样子,让她心情实难平静。
不过,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和他单独相处,同处一室!
就算她一向大方,赵昀又昏迷不醒,也觉脸上发烧,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和赵昀初次相见时,那种眼前一亮的激动,想起小妹嫁给赵昀时,自己心中的那团乱麻,那种心情,现在都记忆犹新,那好像是自己第一次为某个男人烦心吧,而理由却是这个男人要成为自己的妹夫。
以后的日子好像过的很愉快,跟随着这个男人,她达成曾经以为只能在梦中才能想想的心愿,追随着他的脚步,夺得一个又一个胜利,其中的欢乐,其中地忧愁,每次都让自己心神难宁。每当自己想起他运筹帷幄地样子,就感觉心情激动,不能自已。他是如此杰出,如此的光彩夺目,好像没有任何困难可以击败他,那种自信。那种洒脱,那种笑容,都让她深深为之迷恋,这种迷恋,化为丝丝缕缕地细网,温柔地,不经意的。就将她轻轻的网住,等她惊觉的时候。早已是网中飞蛾,无法挣脱!
她崇拜着他,也暗恋着他,她喜欢驰骋疆场的感觉,但也很迷恋和他一起聊天,说些闲事的感觉。每次出征回来,她都会进宫。名义上是想见妹妹和母亲,但内心深处却明白,她就是想看看他,想听他说一些公事外的话题,这让她感觉很舒服。
她是个爽朗地姑娘,也有着刚强的性格,对于自己地感情从来不遮掩,赵昀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自己喜欢他。自己也没否认她人的调笑,可最可恨的就是他,若即若离,总是不明确表态,每个人好像都明白,但又都不敢确定。
那种折磨。那种猜测,真让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此刻见到他昏睡的样子,反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接近,弄的她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若非这次遇刺,她和他之间这种暧昧状态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轻轻伸出颤抖地手臂,轻盈而小心的慢慢落到他的脸上,抚摸着他的脸颊,感受手中的那种温暖!
这就是靠近他的感觉吗?
“姐,你在干什么!”
如同受惊的小兔。猛然缩回手臂。带着被人看穿心思的窘迫,望向梦雪。
梦雪还是大勒勒地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姐姐有什么不同,让望雪松了一口气,转而轻声说道:“梦雪,你记得姐姐曾经给你说过的话吗?”
梦雪想了片刻,疑惑道:“那句,你说过很多的!”
望雪无奈的摇摇头,停了一下,才带些羞涩的说道:“姐姐不是告诉过你,若有一天,姐姐也要进宫,你怎么办?”
“哦,就这啊,那还用说,当然跟着你啊,我才不要和你分开!”说到这里,梦雪似乎兴奋起来,“姐姐,你是不是也要嫁给皇帝,那我是该叫他姐夫,还是妹夫?不过我是要跟着你的,那我不是也要嫁给他?那我又该怎么称呼……烦死啦,不想啦!”
望雪收回目光,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个妹妹,对很多事情好像都清楚,可就是说话做事没个定型,让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