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言,事愈烦而天下愈乱,法愈滋而奸愈炽,兵马益设而敌人愈多。可见杀伐于混乱,并非凭空而来。唯有审时度势,随时而变,以内修和外变,以刑法除恶,以德育劝善。德刑并举,恩威并用,天下方能安定,百姓才能安稳。长治久安,当不远矣!“
我听的极为入神,他说的这些,归纳起来就是一个意思:确定一件事情该不该做,该以何种手段去做,当因时地人事而变,万万不可拘泥不化,死抱一法不放。
天下无一成不变的手段,却有千古不移之目标!
这种新奇地变革思想,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人谈及,而且还是从这么一个道士身上听到。
思考片刻,我有些尊敬地问道:“那依道长所见,当今天下该以何法治理?”
丘处机淡淡说道:“贫道幼年时期,曾居于山上,以松子为食,溪水为饮。贫道暮年再去,苍松依旧,溪水如昨,可见相比于天地万物,人之一生,不过短短一瞬。不过就算只是一瞬,却也是过了一段时间,苍松看似如旧,事实却已粗壮不少,溪水虽然如昨,但已此水非彼水。但松还是松,水还是水。这天下万物始终是在改变,也始终未改变。上德在心,上法在人,衡量变化之间,存乎一线之妙!”
静思片刻,我点头道:“道长所言,地确是至理名言。只是,朕不明白,道长是将自己看作汉人,还是看作蒙古人?”
“有何区别?贫道已经年近八旬,若要求名利,昔日宋,金,蒙三国相招,早已任职,何必留恋山中不去?在陛下未起之时,蒙古入侵金国,生民涂炭,若不自救,岂能图存?何况贫道生于金国,长于金国,那贫道应该算是金国人。可是昔日贫道跟随恩师,多次与金国为敌,是不是算叛逆?如今贫道身为汉人,又帮助蒙古人,在陛下心中,贫道和那些奸险小人,祸国叛逆并列矣!”
被他说地如此直白。我到也没什么尴尬,反到很赞叹地看着他。此人绝对不是一个易与之辈,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处事方法,何况他生平未承宋德,强要让他认同大宋,只怕很难。不过到可试一下,看看他对大宋到底是种什么态度。
“此事暂且不谈。不知道长对我大宋是如何看待?”
丘处机沉默片刻,轻轻吐出几个字:“在遇陛下前,唯有‘绝望’二字!”
咳咳,我被说的一呛,连忙低下头去。好半晌,才平复了气息,抬起头来。望着他。
“陛下不用奇怪。昔日女真侵我河山,恩师多次带领我们抵抗金人,甚至一度成为义军首领。但都因为宋廷的漠视和出卖,以至同袍战死无数,却无丝毫所得。当时我就断定,宋廷绝不可依靠,无恩有威者岂能长久。只是没想,西行二年。大宋却因陛下而有巨变,实在是可喜可贺。”
“哦,如今道长是不是很后悔帮助铁木真?”
丘处机的目光扫了过来,一种淡淡地明晰,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只是很快。他又收回目光,淡淡说道:“贫道不会为此事后悔。”
我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
他还是那幅淡然的样子,不徐不急地慢慢说道:“贫道西行时,却见中原大地之民,困苦不安,生命无依。贫道拿成吉思汗的金牌,面见蒙古太师木华黎,得其答应救助。后面见成吉思汗,也得他承诺‘止杀’。仅凭这二事。贫道就要帮他。”
气氛突然淡了下来,我不能释然他对蒙古地态度。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这是个死结,无法可解!
想了想,我语气有些冷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道长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若无其他事情,朕还有要务需要处理。”
丘处机突然洒脱站起,对我稽首道:“多谢陛下能够面见贫道,如今贫道心愿已了。成吉思汗在离开之前,曾让贫道给陛下带个口信,愿意同陛下相谈。另外,阿刺海别吉公主让贫道给陛下转达一句话‘旬日招待,不敢或忘’。贫道话已说完,告辞!”
话音刚落,他已经转身离去,几个护卫正要拦他,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就从两个护卫之间穿过去,速度好像很慢,但偏偏两个快如闪电的护卫却没拦住。
眼见他就将离开大厅,转念之间,我放弃了武力阻拦地打算,临时喊了句:“道长且慢,贵徒李志常还在朕的建康作客,难道道长不想见他吗?”
丘处机脚步一停,转过身来,就在我以为他要留下的时候,他再度行了一礼:“小徒有陛下照护,贫道再无挂碍,当寻一处山涧终老。”
话音还在回荡,他人已经离开大厅,一首悠悠诗歌,飘飘荡荡,从四面八方透进大厅:
夹道横尸人掩鼻,
溺溪长耳我伤情。
十年万里干戈动,
早晚回军望太平。
……
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无闻!
就这样离去了?虽说,我对他很是有些不满意,但就这么走了,多少让我有些特别地感觉!
我望向紫暄,她也正看向我,双目对视片刻,紫暄突然说道:“紫暄曾经听师尊说过,长春真人自幼即失双亲,无依无靠。童年之时,因家中房屋被人侵占,无房可居,被迫栖身村北之公山,过着”顶戴松花吃松子,松溪和月饮松风“的生活。他不仅不以为苦,反到乐在其中,认为这是神仙般的日子。”
看不出,这个穷酸道士还是如此一个洒脱之人,正在感叹间,紫暄继续道:“师尊还讲了一事,说长春真人为磨练自己,将一枚铜钱做上记号,每日从石崖抛到灌木丛中,然后再去寻找,无论何时,不得不止。拜入道家大贤重阳真人门下后,更是静思忘念,心如枯木。曾独自潜修十三年,期间,‘烟火俱无,箪瓢不置,破衲重披,寒空独坐’,其清苦孤寂之处,比之隐谷苦修,深了数倍。师尊常有言,长春真人乃四大宗师第一,其心已不染尘世半点,比之他人,要高出一筹。”
这些密闻,都是情报上未提及过,让我听地大感兴趣,接连问了一些丘处机的事情。
就在我和紫暄讨论丘处机这个人的时候,前方一封军报送达:铁木真窜逃凤翔,余介墨人紧随其后!
第十六集 第五章 人间温暖
第十六集 第五章 人间温暖
看了会军报,就将尚懿和岳雨找来!
翻出地图,找到凤翔府,考虑那里的情势!
经过宋夏蒙三国来回拉锯,凤翔府可说已成空城。当初夏蒙联军就是以此做为后勤基地,只是被我派杨沃衍和邹孟卿二人将之夺取,后来占领宝鸡,全歼夏蒙联军后,此地就成为闲地,不过也留下三千红龙战士,若用来进攻当然是不够,但若是防守,到也不惧蒙古。
只是考虑片刻,我就确定,蒙古非是要攻占凤翔,而是想从这边离去!
“丘处机说铁木真有谈和意图,你怎么看?”
静候一旁的尚懿,想了想,点头道:“可信,如今蒙古遭受重创,我方雄兵云集,该当如此!”
“不错,草原异族都是如此,得势之时,嚣张狂妄不可一世,失利之时,委曲求全,无所不用其极。铁木真虽然也是一代雄才,但他骨子里,也只是个草原霸主,有些东西,他想甩都甩不掉!”
岳雨在一边开言道:“陛下不可小看铁木真,此人在逆境之下,不惜军力,多番设谋,最终逃出生天,足以说明其能,若不加重视,怕又给其可趁之机。”
我抬起头,看看岳雨,又转回目光,淡然道:“铁木真如今不足为惧,何况朕从来没打算全歼他们,若当时朕狠狠心,坐看他在凤州游荡,岂能有他突围的机会?相比之下。内乱和分裂,才是我大宋最大地危机!”想起这个,我就觉得感叹愤懑不已,那帮家伙们,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尚懿接话道:“既然如此,不如干脆让余介大将军主持尾追事宜,墨人将军辅助!”
余介稳重。善于防守反击,墨人精于守城。善于利用地利,两人还算相得益彰。余介的军职高于墨人,相信也能约束住他。
“就按你的建议办!”
“遵旨!”
尚懿离去后,我走到岳雨身边,拍拍他,未发一语,向院外走去。岳雨紧随其后。不过和我始终隔了一步。
此时天色已晚,明月虽非圆满无暇,但也明亮照人,将整个大地笼罩了一层薄雾银纱。山风摇树,枝叶刷响,颇有几分神秘动人。
我没走多远,停在廊道之上,望着远处。悠然出神。岳雨没有打搅我,静静的站在我旁边,轻微的呼吸若不留意,几不可闻。
“阿雨,你说朕算不算一个失败的皇帝?”
岳雨均匀的呼吸停了一下,好半晌。才缓缓说道:“陛下雄才万里,如今我大宋兵强器利,放之四国谁人能比?这都是陛下之功,观我大宋历代先帝,未有如陛下者!”
“也许吧!”我有些疲倦地揉揉额头,“比不比得上历代先皇暂且不论,但朕自认是个改革者。一个改革者,肯定就会有一堆反对者。比如此次大战,朕真没想到,国内那些人竟然会和蒙古勾结。派人来刺杀朕。可见他们对朕恨到什么地步!”
沉默片刻,岳雨似乎也有些感叹:“天佑陛下。当时危机真是悬之一刻,若非陛下醒来,只怕战局会不堪收拾!”
“呵呵,你总是太谦虚!”我笑了起来,感到非常轻松,“战场上有你,乱也乱不到那里去。只是朕也未曾想到,池静心……唉!他也算是跟随朕的老人,为何要如此,难道真没别地选择吗?”
岳雨未答,或者,是他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像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一样!
负手望天,月明星耀,明日又将是个好天气。
“阿雨,当初尚懿让你掌握兵权,歼灭蒙古,你为何不答应?难道是害怕朕吗?”
我没回头,但我清楚的听到岳雨呼吸变的粗重了些!
“其实,雨之所以不答应,并非害怕陛下,而是认为陛下并没全歼蒙古的意图。雨虽愚钝,但也听闻陛下常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是战争的结果’,是战,是和,雨没有陛下看的远,也没陛下看地清楚。雨只知道,听从陛下的命令,我大宋才能强盛起来,傲视四方,无人可敌。”
“若朕当时真的丧命于宵小之手,你会怎么做?”
岳雨迟疑片刻,抬头看我,正我双目相对,不再躲闪,坦然道:“雨当尽全力击败这群蒙古人,以保我大宋不失……”他停下来,目光很是深邃,若有无限感叹!
我没再问他,因为我知道,我在他心目中并不是效忠的第一位,但我并不介意,反到很是开心。
这就是岳雨,这就是我最信任的将军,最好的朋友!一个真正为国,真正不求己利的军人。无论何时,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生来就是为整个群体活着的,他们守护着群体,保护着群体,爱护着群体,唯独忘了自己。
他们才是真正地国之长城!只是很多时候,这群人都是不得志,受排挤的人群。
善遇到恶,总是善遭到伤害,这是悲哀还是讽刺?
“阿雨啊,朕知道,你到任西南都护府后,一直想安抚那些异族军阀,对他们颇为友善。但朕要提醒你一句,若真正要在西南有所作为,就一定要做到先恶后善,做不到这点,西南一地,永远不会宁静!”
岳雨沉思一会,看了看我,犹豫一下,还是说道:“陛下,雨到不这么认为。经过雨的初步了解,有许多异族并不是想反抗朝廷,他们只是被一些贪官小吏逼迫勒索,生计遭到剥夺。故而挺而走险。何况有不少异族势力对朝廷颇为亲善,比如此次播州安抚使杨林,铁枪苗的少头领张华,都曾率军加入西南军团作战。特别是杨林,雄威军在落水川一战中,损失惨重,几近覆灭。杨林安抚使不仅未埋怨,反到自请处罚。以雨所见。西南异族,多有可敬之处!”
我淡然转过身来,并没因他反驳而生气,反到有种轻松地惬意!
“你说的也对,但杨林和张华他们对朝廷亲善,是朝廷累世抚慰之功。杨林出身地播州杨家,世袭播州安抚使。虽是当地一大势力,但杨家人对诗书文理颇为向往,在心理上对我大宋文化极为倾慕,所以只要朝廷不过分,他们是非常乐于和朝廷的亲善的。况且,朕听说,杨林想朝廷在播州设立官学,教化民众。等条件成熟,甚至想让朝廷在播州开科取士,有心让播州之民进入朝廷官吏体系,可说他们是真正明白播州和家族的出路在那。至于张华,他父亲张云正,是朝廷派到铁枪苗的教化使。心向朝廷也是必然,但你看看,除了这几家外,对都护府亲善地还有几族?
西南一地,山高林密,异族繁多。全靠朝廷教化,岂有可能?这些人,平日里盘踞山林,割据一地。若不招惹他们,还算安分。可若稍有不顺他们之意。马上啸聚一方,威胁州府。以往朝廷软弱。派往西南的经略大员,鲜少有强硬,多以安抚。无论这些人闹出多大地事端,全以安抚了事。以至于他们气焰嚣张,傲心大炽,视我官府为软弱可欺之辈,多方要挟。就算满足他们,也只能安稳一时,若有变故,他们马上就跳了出来。这样闹了抚,抚了闹,抚抚闹闹,一直到现在。这那是在抚民,简直就是在养寇。你如今入主西南,若不能将他们这股傲心压下去,将来长治久安只怕是一句空谈!“
岳雨既没反对,也没同意,沉默以对!
我也没介意,继续说道:“汉唐之时,我中原对异族以少胜多,曾经多次杀的蛮族不敢南下牧马。可自本朝建立以来,对异族多以忍让退缩,无论朝中官员,还是军中将士,谈起边患,总是忧心忡忡,束手无策。是这些官员没有计谋吗?是这些将士不勇敢吗?非也,是他们无信心,他们没有信心可以战胜异族,战胜寇边的蛮族。”
见岳雨露出沉思地表情,我笑了笑:“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自从本朝吸取唐朝藩镇割据,五代骄兵悍将之祸后,对武将雄兵,防范甚严,对能打仗地将领,更是多方限制,甚至以文官带兵,主持边事。以至面对外族,屡战屡败,使朝廷从上到下,对作战都丧失了信心,在战场上,十成战力发挥不到两成。于之相反,异族屡屡胜我,也就助长了他们的傲气信心,认为我大宋不过如此,十成战力到可发挥到十二成。我消彼涨,对方越胜越大胆,我方越败越胆怯。恶性循环之下,靖康之乱,也属必然。如今那些西南异族,也是如此,若不能让他们真正认识到大宋今非昔比,就算表面顺从,但实心欲乱,你不可不防!”
考虑良久,岳雨才谨慎地说道:“陛下所言,雨已明白。如今西南情况,还未尽知,若真如陛下所言,雨自当施于雷霆,不让其危害一方!”
我点点头,说这么多,主要就是让他明白,西南那些割据势力,不是简简单单,说几句好话,给些好处能够安抚地。
安静片刻,岳雨突然说了一句:“其实雨观遍战史,我大宋与外敌争战,胜战远比败战多,为何陛下认为朝廷上下是因为败战失去信心?”
这个问题让我叹息不已,走了几步,一缕月光垂下,正落我身前。
望着皎洁明月,我的心情显得越发缓和:“大宋立国之初,幽云十六州已入契丹之手,导致北方屏障尽失,契丹铁骑,可以轻易南下,攻守之势易也。太祖太宗几次兴兵,欲夺幽云,但皆以兵败而告终,朝廷上下,对契丹心胆已寒。后党项崛起,朝中应对失措,未有一能臣大将主持大局。以至失去灭其于萌芽之机,让西夏立国,自此,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