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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桩事在苏雨眼中便圆满解决了,便抛诸脑后,再没过问了,可没想到的是,这事还引出了一些后续。
事发过了五天后,苏林上门来探望苏雨,一见着面,立马就着急地问起了,“妹妹,你之前是不是打庄户们板子了?”
苏雨微微一愣,都几天的事了,而且这事大哥怎么会知道呢?“是有这么回事;有些庄户们失了本分,我便敲打了一下;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大哥怎么知道这事?这会子还巴巴地问起我来?”
苏林脸色更焦虑了,“妹妹,你是不知道,外边都传成什么样了;都把你传成个恶妇、疯妇了;自己贪嘴让庄户们采野菜,庄户们用心给你采了,你还不满意,还怪人家耽误了农事,赏了人家一顿板子;大家都说,没见过你这样办事的!”
苏雨一听,就忍不住恼了,可面前的人是自己亲大哥,冲谁发火也不能冲他啊!就按捺下了怒火,冷静地问道,“大哥,这些话你是打哪儿听来的?传了多久了?都传到什么人耳朵里了?”
苏林忍不住拍了拍额头,懊恼地道,“瞧我这事办得,一听到这事,立马就赶来问你了,别的都还没去打探呢!我是从几个酒楼掌柜的闲谈中听到的,他们说的有模有样的,我一听说,就立马过来了。”
“大哥,还是得多亏你了!你妹夫不在,外边的事若是有人存心瞒我,我是长了耳朵都听不见;这些下人们,见家里没了你妹夫坐镇,都把我当成了泥捏的,少不得我得施施手段,让他们瞧瞧我是什么性子。”说完,朝外面喊道,“宋妈妈和何妈妈人呢?叫她们过来!”
苏雨话音中难掩怒气,在门外守着的顾妈妈、郑妈妈和红英红燕一下都拥了进来,也不问缘由,只劝着苏雨不要见气,生气对身子不利;红英红燕分别领了去寻人的差事。
一见宋妈妈和何妈妈露面,苏雨便径直问道,“两位妈妈,我方才听着个有趣的信儿,不知道妈妈们听说了没有?你家少奶奶如今在街头巷角间可是出了名儿了,那些子人口中不谈论你家少奶奶几句闲话,怕是日子都过得不安生了。我如今就想问问二位妈妈,你们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吗?”
“奴婢知罪!请少奶奶责罚!”两位妈妈闻言,当即下跪磕头认错。
这会儿苏雨可没有追究这茬子事的心情,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得的信?为何不回禀我?”
“少奶奶,这等糟心的事,奴婢们不敢回您!”
“不敢回我?这个借口找得不错!我还以为你们是存了心想瞧我的笑话呢?这么说来,竟不是了?”
“少奶奶明鉴,奴婢们岂敢?奴婢们本是想悄悄查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再把这源头消了。”
“起来吧!既说是去查了,如今可查得水落石出了?”
“此事是云大管事去查的,少奶奶可寻他来问话。”
外院的云大管事,苏雨只和他照过不到三次面,这次才是第三次,因为苏雨几乎从不插手外院之事,她对这位云大管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往,这次也不例外,当即便问道,“两位妈妈说,外边流言的事,是云大管事你在查,可查出了结果了?”
云大管事先向苏雨和苏林行了礼,然后才回话道,“回少奶奶和大舅爷,已经查明白了,是庄户百贯和他媳妇捅下的篓子,百贯和城里一些酒楼的管事有些生意往来,挨了您的责罚,心气不顺,就口无遮拦地抱怨了几句,百贯媳妇娘家是平民,回娘家也抱怨了几句,慢慢人云亦云的,这话就传得没边了。”
又是庄子上给她添堵,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都没完没了了是不是?苏雨也没了好气,“你既查明了,可处理妥了,这事你们既不敢回我,想必也是想好了章程的?”
“少奶奶恕罪,此事小的不敢自专,还请您示下?”
“以前可有这样的旧例,或是相似的事,是怎样一个章程?”
“背地里诋毁主子,是为大不忠,从重可以杖毙全家,略轻便杖责八十,全家发卖,再轻些便灌了哑药,再打一顿板子,罚去做苦活粗活;还请少奶奶示下?”
“是有的还是无意的?”苏雨本还想问问,可转念一想,有什么区别吗?导致了严重的后果这已是事实,“算了,给孩子积点福分,百贯和他媳妇赏三十个耳光,灌了哑药,给我发卖了;再查查家里其他人可参与了这事,若是没有,就网开一面,只罚他们三年不许领任何赏赐,以作效尤;若是参与了,有一个算一个,都照百贯二人,处理了吧!至于曾管事,也赏他二十板子,替我问问他,还有哪些庄户心里都是没有主子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提前报上来,我先处理了,别再弄出些篓子来,等着我给他收尾。”
第66章 日常
苏雨刚一做出决定;话才一说出口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暗忱道,这事也谈不上有多罪大恶极呀,就这么回事,就处置得这么重;大家不会觉得自己心狠手辣吧?呃?要不要改口;罚的轻些呢?可朝令夕改的;她以后还怎么御下呢?
若是有人能劝劝她,给她递个梯子就好;于是,苏雨眼巴巴地左瞧瞧苏林;右望望妈妈们;可似乎大家都没看懂她的神色,反而是堂下立着的云大管事瞧苏雨这模样,肃立在一侧,等着苏雨继续吩咐,没有马上应声领差。
好吧!可能是她吓到大家了,所以没一个开口求情的,苏雨只得主动问大家了,“这事我这般处理,可还妥当?”
因苏雨眼望着大哥苏林,故而苏林第一个说话了,虽说是亲兄妹,这回可是一点儿默契都没有,苏林不仅没有像苏雨预期的那样觉得她处罚得重了,反而觉得处罚得太轻了,说话的时候,眉头一直都皱的紧紧的。
“妹妹,按说这是你的家事,当哥的不该参合;你又一贯比你哥我有主意,比你哥想得周全;可这回这事吧,既然是要给孩子积德,但处罚得轻些,小惩大诫也成;但是,以后你可不能再这么心慈手软的了,那些奴才瞧着你心思软,慢慢的对你便没了敬畏之心,以后别说好好当差了,说不得还会爬到你头上去作威作福呢!”苏林一边说,一边扫视了一圈堂上的仆人,而后谆谆告诫苏雨道,“虽然妹夫如今不在家,可施夫人和施大人还在呢,再不济,你娘家还有兄弟给你撑着呢;该做什么事你就尽管放手去做便是,以后也别再畏首畏脚的了;天塌了还有大哥给你顶着。”
苏林这话刚落音,云大管事立马就道,“还请少奶奶和大舅爷放心,小的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若再有纰漏,小的任凭少奶奶处置。”
好吧!她又想多了,苏雨难得忧郁了,难道怀孕真的会让女人变笨?这会儿孩子还这么小,就让她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了;那往后还有七个月呢?她得傻成什么样啊?不会被人卖了换钱吧?
呃,这可不成,有备无患,自己还是赶紧趁着脑子清楚,编出一套行事章程来得好。
都说孕妇容易情绪化,爱伤春悲秋,心肠都会无端端变软许多,苏雨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别的孕妇会不会这样她不知道,可她知道自己分明变得心软了许多。
因为前些日子很是处罚了不少人,尽管府里的仆人们没亲眼见着处罚人的场面,但下人之间之间自有他们自己的信息流通渠道,苏雨这边刚下了处罚(处置)通知书,下人们不到半天,就陆陆续续都收到了风声,又是打板子,又是罚银子,还有被灌药打板子发卖的,随着曾林的离开而心思有些散漫的下人们立马又十二万分的警醒了起来,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有了个认知,家里还是有主子管着的,少奶奶也不是个没手段的。
一时,府上气氛很是有些风声鹤唳,大家都有些紧张过头,脸上鲜少还有笑模样,这不明显就是矫枉过正了吗?苏雨又有些犯愁了。
正巧,在苏雨又用自制的炭笔在纸上写着行事章程时,只顾妈妈一人在身边服侍着;因心里记挂着事,才写了没两条,苏雨便觉得文思枯竭,再写不出了,苏雨便起了和顾妈妈商量一下的心思。
苏雨搁下笔,收好自己的小册子,和顾妈妈说起了自己的烦恼,“顾妈妈,之前我是不是罚得太重了些啊?”
顾妈妈虽看似在一旁歇着,但眼神和注意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苏雨,这不,苏雨这么没头没脑地才问出口,顾妈妈立马就回了话,“少奶奶,恕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呀,就跟大舅爷说的那般,有些太心慈手软了;那些好将军都奉行一句话,叫做‘慈不掌兵’,咱们内宅也不是个安逸的场所,好的当家主母也奉行一句相仿的话,叫做‘慈不掌家’;您要知道,奴才们也是有自己的七情六欲,自己的小心思的,若您不能震慑住他们,你想啊,各府里主子才多少,下人又有多少?您若不立起来,他们不就会爬到您头上,欺压起您来吗?”
“顾妈妈,这些我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苏雨叹了口气,微微皱着眉,不无疑惑地道,“可你瞧如今府上伺候的这些人,个个都是木着一张脸,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上一口,个个都跟那惊弓之鸟似的,瞧着就让人心里忍不住憋闷;虽说下人们是给管服了,可我这日子怎么却反而更不痛快了呢?”
苏雨愁得一脸的闷闷不乐,可顾妈妈却闻言笑了,还帮着苏雨出起了主意,“少奶奶,这事您再不用犯愁的;如今火候也够了,您就无需再熬着这些下人们了;底下人人心不稳,不过是有些自危之心,只要您打赏了一些人,府里很快就会雨过天晴了。”
原来症结在这里,她打完了棒子,却没有给糖果,难道府里人心慌张;苏雨顿时恍然大悟,可“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错必罚”的条例可是自己早就定好了的,这月似乎没见有人立了功劳啊?这给赏赐也得有个名正言顺地由头啊?不然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苏雨很是遗憾地道,“可这个月里,不是没人能领赏吗?”
听出苏雨是担心乱了规矩,顾妈妈立马便为苏雨找了个堂堂正正打赏下人的由头,“少奶奶,凡事得对比着来看不是,有人办砸了差事,那顺顺当当办好差事的可不就该赏?再说这都月末了,那这月里没出一点儿岔子的下人,您也可以嘉奖嘉奖他们办事勤勉、恪尽职守不是?”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苏雨脑海里立刻冒出了这么句话,顾妈妈可算得上是内宅中久经沙场的战将了,看来,以后顾妈妈还可以做自己的一员军师呀!
第二天,和管事妈妈们议完事后,苏雨没立马叫大家解散,一时又有不少人深埋下头,缩进了脖子,跟鹌鹑似的,瞧得苏雨不由又皱了皱眉,心里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品了口茶,面带微笑地道,“如今已经是月底了,大家这个月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的,之前该罚的都罚过了,这会儿咱们把做事勤勉,尽忠职守的,这些该得赏的也都把赏赐发了。”
一听苏雨这么说,装死的鹌鹑们都复活了,都伸长了脖子听苏雨说下面的话,有那心思粗、胆子大些的,还飞快抬头扫了一下苏雨的神色,气氛陡然间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何妈妈和云大管事这月的差事都办得很是妥当,赏一两银子,另本月发双倍的月银;其他各处管事,若本月自己和手下人差事妥当,没犯事的;二等管事赏600文,三等管事赏500文,手下人里,二等的赏200文,三等的赏100文,粗使的便赏50文;都自个儿回去清查一番,若是够格领赏的,内院的就报到何妈妈处,外院的就报到云大管事处;何妈妈你核实清楚了再汇总好来回我,内账管事到时候见我的条陈照足数目拨出赏银。”
话音刚落,底下人齐齐跪地叩谢,齐呼,“谢少奶奶赏赐!”
“以后这规矩每月月底都施行,够格领赏的就自己主动报上来,不够格的以后办差就更上心些;若是有人敢弄虚作假,那就别怪我不给他留脸了!”
大棒加糖果的效果果然是奇佳的,下人们的精神面貌一下子就全变了,有很是高兴得,那自然是拿了赏了,有很是懊恼的,自然是没能得到赏的,还有那一脸懊恼的,想是出了差错,没领着赏赐,反而还被领头管事给骂了一顿的;但转而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很是斗志昂扬,下个月还发赏呢,可得盯紧些,办事多上上心,下个月可一定得领着赏赐。
真经历了这么些事,苏雨觉得自己在管家理事上,已经从纸上谈兵这阶段进步到小打小闹阶段,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心里很是兴奋,一连几天,心情都是很愉快的;这人心情好了,好事也就自然接踵而来了。
这第一桩让苏雨觉得高兴的事,便是曾林寄信回来了,或者说是运了好些东西回来才是;信中说,他已经到京城了,把林姨娘和玉蓉安置在了施府里,他则去见了凉王,见凉王有意留他住下,他便从善如流地应了,如今安置在京中凉王府外院的客房里,凉王和凉王妃对他都很是热情,听说他府上有女眷了,赏赐了不少绫罗绸缎和珍珠玉石,这些东西他都挑拣出顶好的让人随信一并给送回来了,还下剩了些,他都以她的名义,代她孝敬了长辈们些,给林姨娘和玉蓉也赏了些。
苏雨瞅完了信,想到曾林变相地仍在遵守他们的约法三章,不由心里越发暖了,脸上不自主地漾起一抹甜甜的微笑,然后打开包袱瞧了瞧,几匹颜色极为鲜亮的苏绸就不说了,倒是曾林心中特意提及到的云烟纱,果然是渺如云,淡如烟,极为柔软丝滑,只有三匹,一雪白,一碧蓝,一浅绿,若拿来裁成贴身的衣物,定然极为舒适。
一小匣子满满都是珍珠、宝石以及玉镯子等玉饰品,晃得苏雨很是眼花缭乱了一会儿,可东西一多,也就不那么稀罕了,苏雨不过略把玩了一会儿,就连同随信寄来的清单一起交给了鲁妈妈,“鲁妈妈,你和红英她们参详参详,好好归置起来吧!”
鲁妈妈大张旗鼓地下去清点归置了,没一会儿这事就传遍了,那些心里有些小心思,猜度着曾林和苏雨感情淡了的,这会儿又都清醒地认识到了,原来少爷和少奶奶还是很恩爱的啊!看来林姨娘那边是不能靠过去的!
另一桩事便是施夫人让安妈妈过来传了句话,问苏雨是怎么回事?难道今年她娘家兄弟不参加府试了?怎么也不让她兄弟写两篇文章来给老爷瞧瞧,让老爷指点一二;她这个出嫁女还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就这般不上心了?
苏雨这才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一直都没有想起来!果真是笨到家了么?
第67章 日常(二)
可这会儿却不是反省;发掘自己的错处,追求责任的时候,苏雨忙很是不好意思地说,“也不知道二表舅如今忙不忙,官学的夫子对阿清也很是照顾;我又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忌讳;虽说一直是想着希望能得二表舅指点一二;可却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竟还劳烦二表舅母操心,我真是太不该了!”
安妈妈见苏雨这般;忙上前劝慰道,“表少奶奶;您可别自责了;这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呢,这日常间有些考虑不周也是正常的,只夫人派奴婢过来还有句话要跟您说道说道,表少爷进京之前,可是千叮万嘱地恳请夫人要好好关照您,撇开这个不说,您和夫人的情分也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