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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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二十年-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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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叹道:“真是一语评,一语中的,想那老头所做过的事,还真是如此。”

  “况且直指人心,真是绝评。”

  钢竹道:“天一为什么自从在外上学后,便越来越远。尤其是高中时,宁可远行三百里,也不在本地就读,我也是听到这评语后才知道。”

  我忍不住道:“确实呀!天一在家时,我每每去找他,他总是在忙,而又好像忙些可做不可做的事情。但我问他时,他总说自己本来就闲着啊。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才想到那些事,好像全是他爷爷给他安排的。”

  无忧又叹口气,道:“他就是太孝顺了。”

  我不禁对天一的那些评语有了兴趣,道:“天一对其他人怎么评价?”

  无忧也瞪大眼睛瞅着钢竹。

  钢竹问道:“你们对天一的奶奶什么印象?”

  无忧皱了皱眉,道:“就是‘好话听不清,坏话双耳灵,没事开碎口,骂人如水流’的那位老婆子。”

  我听着一说,强忍着笑,道:“若论生动,真是够了。”

  钢竹笑道:“无忧这张嘴,没的说。”

  我忙问:“怎么讲?”

  钢竹道:“不留德。”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无忧闻言,也大笑起来。钢竹道:“你俩可知天意怎么说?”

  我笑道:“又是直指人心?这我可想不出。”

  钢竹道:“改一个字。”

  我思索半天,也联系不上那几个字。无忧苦着脸想了半天,才叹口气道::“我的思想……比天一慢了二十年。”

  岳钢竹道:“天一的评价有些奇怪,我说出来,咱们共同参详参详。”

  “深怕你苦着。”

  “苦?”我有些纳闷。天一怎么会用这么一个字形容他的奶奶。

  无忧也有些奇怪,喃喃道:“苦是什么意思?”

  钢竹道:“依我看,是说那老人太过关心别人,总是想着她那些女儿,操碎了心。”我也觉得有些意思,道:“不过,有些事对我印象挺深刻。”

  “那次我去他家,中午蒙天一的奶奶的挽留,吃午饭。他的爷爷奶奶争吵了半天,只为做什么饭。后来叫我们吃饭时,因为我和天一正忙着,听到喊声,天一只是答应了一下,说等一会儿,但他平时说话都是轻声细语。”

  “你我应该很少听到天一大声喊叫。”

  无忧、钢竹俱点了点头。

  “可那次,他的回话实在声大的很。不过他那位奶奶好像真是没听到,叫了三四次,天一答应了五六次,每答应一次,便向门外走出一段。直到天一把声音贴在他的奶奶的耳朵上,那位婆婆才喃喃自语着点了点头。”

  “后来我问天一为何喊那么大声,他说他奶奶的耳朵不太灵光。”

  “吃饭时,那位婆婆一个劲儿地劝我吃饭,劝得我都有些烦了……”

  无忧笑道:“能把你说得都嫌烦,这功力够深的。你怎么办的?”

  钢竹道:“他……哼哼,肯定是吃个不停。吃饱了,听人一劝,好了,再吃,哪里还顾得着肚子。”

  我尴尬一笑,道:“不错,那次真把我吃怕了。后来,我悄声约天一饭后去玩。天一没说话,那婆婆一开口,吓我一跳,说什么‘俺家小天还考大学呢,没事就别往外跑,多用用功。’天一的爷爷也开口了,‘正好,小天,一会跟我去拉车土。’天一只对我笑笑,竟没说什么。”

  “我都奇怪,天一还不用功?他都快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了。不过,我听那话,知道没戏。匆忙又拨了几口饭,找了个理由开溜,那位婆婆真够耐心的,又一个劲儿问我吃好没有,还说以后常来。好像我拿一个理由根本不够。”

  无忧道:“可这和苦什么关系?”

  钢竹幽幽道:“她叫人吃饭,是怕人等急了;她多次喊天一他俩,是怕人没听见;她叫人多吃,是怕人饿着;她问你吃饱没有,是怕你太在意面子,没吃好;她多次问你,是怕你没说实话。”

  无忧道:“这么一来,应该和怕有些意思。”

  我奇怪,怎么是怕?

  钢竹道:“她怕得就是怕你苦着自己。”

  无忧道:“如此一来,她倒成了有大智慧的人了。”

  我点点头,道:“其实天一的奶奶挺苦的,虽说精神有些问题,但现在好多了。不过每天和天一的爷爷吵个不停,真不知为了什么。”

  无忧道:“一个是深怕你闲着,一个是听不清,道不明,信口开河,水火不容,要不吵就奇了怪了。”

  我听无忧这么一说,又想到天一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年,不禁有些伤感。遂道:“她怕人苦着了,却害得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叹口气,又道“不知他对自己的父母什么评价。”

  钢竹道:“你怎么看他的父母?”

  无忧抢着道:“他的父母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心肠挺好,就是……我觉得,总是有些……有些虚伪,不过……似乎又不能说是虚伪。”

  钢竹道:“天一的评价有些意思,‘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

  我笑了,道:“只是有些浅显了。 不过听来却觉得意味无穷,言有尽而意无穷。”

  无忧道:“普通之中才显出真情,想天一的父母真是为天一花费了不少心血。”

  钢竹叹道:“不错,正因儿女是父母的心头一块肉,父母才或宽或严,或喜或忧,而这宽严喜忧总是来自于儿女,也正是父母太多的为子女着想,才难免给子女带来一些苦恼。”

  我拍手赞道:“听你这一说,方知你也是个纯孝之人。”

  钢竹道:“不过,无忧说天一的父母有些虚伪,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你们想一想,天一家可以说有钱没钱,要权没权,亲朋好友,也俱是普通百姓。而赚钱上,他的父母确实是曾做过几件不太光彩的事。但比起我的父母,我觉得他们倒强得多。”

  钢竹的父母可是名气不小,他的爸爸是企业老总,妈妈是市委书记,真是钱权世家。但钢竹似乎不太喜欢在父母的荫庇下生活,才去了乡下教书。

  无忧道:“人生最难得,莫过于多为他人着想。而能为父母着想,明父母之难,懂父母之苦者,尤为难得。”

  我不知这话是不是在劝钢竹,但钢竹默然了许久。

  我厚着脸皮,道:“你这一夸,我真不好意思说了。”

  无忧道:“你脸皮确实够厚的,我又没夸你。不过……你在这方面确实做得还行。”

  我知道无忧的‘还行’可不是什么模棱两可的词。

  无忧又道:“你说有什么难以启齿?”

  我笑道:“本来是没有的,听你夸我的话,倒憋在心里难受。”

  无忧笑骂道:“余不伤,你是不是找骂。难受你倒说呀,倒成我求你说了。有话快说,有……”

  我忙打住他的话,道:“你让我说的。”

  无忧伸手欲打,道:“说不说,我看这话里有话,准是骂我的。”

  我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本来我想说你是……人生最难得处,你却一丝未得。你那一赞,我真不好意思说了。”

  钢竹笑道:“都说了,还说这些?。”

  无忧道:“千万别学成不伤那样,思前顾后,人家一夸,就如喝了迷魂汤一样,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笑了笑,却开不了口了。

  钢竹道:“无忧说话,还是这么没前没后的,真应了天一的话。”

  我忙问:“天一怎么说?”

  无忧插嘴道;“天一应该还有个妹妹吧。”

  我不禁问天一:“也有评语?”

  无忧抢着道:“惟一个懒字了得。”

  钢竹笑道:“你的反应倒挺快,对人家还挺了解。”

  无忧红了脸,骂道:“什么话?你也会拿人开涮了?”

  我听钢竹如此说,知道天一也是这个评价,道:“你们这次倒是不谋而合了。”

  无忧撇撇嘴,道:“什么词?你也敢用?我这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钢竹道:“说自己愚蠢的人,往往是故作愚蠢。”

  我也不知钢竹是讽是赞,道:“天一的妹妹,虽说有些懒,但我觉得,确实任性多一些。”

  钢竹笑道:“天一说,任性由懒生。”但我却不明白了,懒惰怎么会生出任性呢?

  无忧摇摇头,道:“冥冥之中,似乎有那么些道理。不过,我还是说不清。”

  钢竹道:“三个臭皮匠,难抵诸葛亮,你我三人,也有思虑不到的。”说毕,微微一笑。

  无忧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仰天道:“还是二十年。”

  我也只能无奈的晃晃脑袋。

第四章   天一交友
无忧又问道:“天一怎么说我?”

  钢竹道:“开颜笑骂,无欲而刚。”

  我点点头,道:“无忧的性格,这八个字真是说尽了。”

  钢竹道:“还有八个字。”

  我奇怪了,这八个字,形容无忧,实已尽了,问道:“还有?”

  钢竹道:“可惜我给忘了。”

  无忧急急道:“这你也能忘?你……你怎么忘了?唉!”但他知道岳钢竹说忘了,那肯定是忘了,我也知道岳钢竹虽然可能作伪态,却绝不会说谎话,但钢竹的记忆力一向惊人,几乎已经是过目不忘了,怎么会……

  我听天一对无忧有评语,知道天一对我肯定也有,忙问道:“我呢?”

  钢竹锁住眉头,缓缓道:“天一说你是仁心大度英雄,……”却顿了声。

  无忧道;“应该还有下句。”

  钢竹瞧了我一眼,深吸了口气,道:“虚伪好色挚友。”

  无忧也满腹狐疑,道:“怎么听来有些不伦不类呀!”

  我心中不禁有些生气,天一怎么如此说我。但转念想到自己,却真是有一点儿这毛病。

  无忧低着头,道:“仁心大度,确实不错。英雄却有些夸张了。虚伪倒真有些过了,好色,嗯,有点儿,说到挚友,一点没错。”

  我听得有些好笑,道:“你嘀咕些什么?若非有天一这绝评,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人生难得十全十美,我竟占了六分,也不错了。”

  钢竹道:“仁心大度英雄,我信。你有见义勇为的侠气,英雄二字,你若不配,实是委屈了这‘英雄’二字。你是挚友,别人不知,难道无忧、天一和我还不知?”

  我感激地看了看无忧、钢竹和天一的墓,眼眶有些湿润。

  钢竹接着道:“至于说你好色,却也没错。可叹,你是空有色心,没有色胆。”说得无忧和我俱是笑个不停。可惜,无忧是哈哈大笑,我是苦笑连连。

  “但说虚伪,依我看来,倒不是说你待人虚伪,而是说你在社会中太多地隐藏了自己的本性。”

  “况且社会复杂,不比无忧种田,我教书。我又是在农村,民风还不是太差,而你,身在城市,灯红酒绿中,难免……。哪能事事率性而为?”

  “想来天一说你虚伪,应是指你虚弱了自然的性情,伪装了本来的心灵。”

  我听钢珠如此一说,低下头,思及以往,自己确实是少了许多本来面目,变得有些自己也似乎看不清自己了。

  无忧道:“钢竹如此为你开脱罪名,你还不快鞠躬致谢。”

  我看了看钢珠,深为有了解自己的朋友自豪,但嘴上却没说什么。

  钢竹道:“他要说一个谢字,以后就别和我说话。”

  无忧道:“他要是给你说一个谢字,我立刻便与他绝交。”

  钢竹笑道:“可惜他好像没说。”

  无忧道:“可是你看他的神情,是不是感激的说不出口?”

  我开不得口,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钢竹道:“看他的神情,似乎是自豪和骄傲。”

  无忧笑道:“为有你我这样的朋友而自豪,为有天一这样的朋友而骄傲?”

  钢竹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我终于忍不住,笑骂道:“是不是非有让我感动的五体投地,你们才肯闭嘴?”

  钢竹停住了嘴,可无忧却笑道:“嗯,我倒希望看到那一幕。”

  我只能摇摇头。

  无忧突然嘿嘿笑道:“不知道,天一对钢竹什么评价?”

  钢竹道:“我?”

  无忧道:“怎么,不敢说?”

  钢竹微微一笑,道:“八个字,‘诚善君子,无德罪人’。”

  无忧托着下巴,道;“忠诚,善良,你还当得起。说你是君子,却有些过了。无德罪人,但不知是何意。”

  我摸摸鼻子,想到钢竹待人以诚,为人以善,长得英俊潇洒,又满腹才华。从初中便有女孩子追求,及至上了大学,更是倍受女孩子青睐。可惜只是是上了两年,,便辍学去远方教书。钢竹在感情问题上,真是当断而断,交友交心,却从来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单这方面,君子二字,便当之无愧。天一说其无德,倒也不是虚语。想我四人为寻大道,苦心彷徨多日,若论起德,倒难说了。

  天一是无德,无忧是少德,我是缺德,钢竹的德也是不多。

  道和徳是相生还是相克,我至今也说不清。但想必天一却已悟透了,记得他说过:“人之无情莫过于多情,天之多情莫过于无情。人之无德甚于无情,天之无情过于无德。道生无德,而不生缺德,天生无情而不生虚情。碌碌人世,今只一道,人之端,实逃不脱一个情字。”

  我现今一想,世上多少无情的人,不过是故作无情,实为多情之人。上天的多情之处,正在于他的不偏不倚,维持了自然的公正,二人心中之德,实是心中之情。人若无情,尚可以明辨是非,而人若无德,确真是无法可想了。

  又因此时一想,记起当年一段问答:

  我问天一,“你说世上无人能窥破这个情字,那佛界高僧又当如何?”

  天一道:“人若能看破情字,又何必出家?”

  我说:“不正因看破了情字,才出家为僧?”

  天一笑道:“其实佛的本意,只是让一个人不在做人,而人若不做人,他又能做什么?佛家众僧,虽看破了多情,却没人看得透无情。他们只说有情人会有诸多烦恼,却不知无情人更是苦闷。”

  我听得有些疑惑,道:“再讲明白些。”

  天一道:“你可知我们在世上,贪恋些什么?”

  我想了半天,道:“名和利。”

  天一笑笑,摇了摇头,道:“贪恋的不一定是名利,我们贪恋的是这片红尘。”

  “人终究是人,是人就有人的局限,人若想成神成仙,甚至成魔,俱是妄谈。即已成人,便处在人道中,便有了情,或多情,或痴情,或虚情,或薄情,或寡情,总之不可能是多情。人若无情,世间便成地狱,便成天堂。”

  “地狱只有律而无情,天庭只有道而无恨。即已无情,何来有恨。即已得恨,情何以逃?”

  “佛是什么?是无情,是多情之端。而出家为何,即使逃脱了痴情,怎逃得了无情的境地?那儒释道三教,儒为中人,释是下人,道做上人,不过俱在人中。”

  当时说的我是一团浆糊。现在想想,确真是有些道理。评论钢竹无德,或许是指他不爱管闲事儿,总认为世事多有一定之规,自己不应该去破坏他们的人生轨迹。便道:“天一说钢竹无德,想是说他多求独善其身吧。”

  无忧笑道:“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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