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闭上眼睛嘴巴轻轻念叨着,语速快,而且压根就不是中文。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行为完全就出乎了包括小雪妹子在内所有人的意料。他居然突然向前快速的突进起来。
要知道,李果的湛卢可还顶在他的肚子上。
所以,没有任何悬念,锋利的湛卢在李果甚至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就直接穿透了那个怪人的身体,剑刃从他的背后透体而出。
四周的空气陡然凝固,甚至连见多识广的小雪妹子都露出一副看见神经病当众光屁股的见鬼表情。
而鸟子精则一遍从小学妹子身后露出脑袋,嘴边还一遍啧啧有声,夸奖那个怪人是身经百战真汉子、铁血无畏纯爷们。
可相比她们两个而言,李果就遭了惨。他从小到大除了用竹签子扎过树,还用牙签扎过牛肉,可真真正正没有用管制刀具扎过大活人。
虽说这家伙是自己往刀口上撞的,可那种刀子捅肉而且捅穿时还感觉发出“噗”的一声的触感,却让李果的大脑一片空白。
“很疼。”怪人离李果只有一个剑柄的距离,他表情平静,但是脸色苍白,鼻孔里和嘴角都不断涌出殷红的鲜血。
李果愣愣地抬头看着他,没有任何有效的反应和动作,只有脸上和身上的肌肉不自觉的颤抖和痉挛。
而有趣的事再次发生,李果手上湛卢在扎进怪人的身体,并被鲜血浸满之后,居然开始猛烈的颤动起来,原本威武雄壮的大剑,现在却像一只受惊的小狗,畏畏缩缩不知所措。
“别过来。”怪人突然伸手阻止了想要过来帮忙的小雪妹子:“先做众生牛马,才得诸佛龙象。这一剑,是我替那亡魂受的。”
说着,怪人缓缓地往后倒退着,硬生生地把剑从自己身体里扯了出来。在扯动的过程中,他疼的直抽冷气,但硬就是一声不吭。
他的鲜血已经流了一地,可他好像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其他都好像没有任何变化,精神好像比刚才更好了。
“杀戒。”说着,怪人用鲜血淋漓的手掏出手机,居然玩起了手机。
李果这时也清醒了过来,他眼眶顿时就红了,纳纳地退后了几步,并把湛卢扔到了一边,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指着浑身是血的怪人大声骂了起来:“妈逼的神经病!你是个神经病,你MB是个神经病!”
小雪妹子和鸟子精看到李果的样子,连忙跑过去,一人搀着他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搀了起来。小雪妹子说:“哥哥,他不会有事,他现在是金刚夜叉明王附体。”
李果紧紧攥着小雪妹子的手,呼吸混乱:“他……他到底要干他妈什么!”
“普渡……渡众……众生。”怪人按了一会手机之后,突然跪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脸白的吓人:“众生之……之苦,受于……我……我身。”
说着他又看向鸟子精:“扁毛畜生,到你了。”
鸟子精一愣,然后目光一散,眼睛里的雾气渐渐蒸腾了起来。可不消片刻,她的眼神又重新聚在了一起,而且眉目中透着一股女妖怪特有的凶戾,然后她走上前,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怪人的脸上:“妈逼的骂谁扁毛畜生呢?”
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充满了变数和啼笑皆非,正是一出紧张的言情悬疑剧正转变为血腥喜剧片的时候。
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李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清喝:“出鞘!于阗采花人,自言花相似。”
紧接着天空突兀卷起了一束诡异的怪风,风力夹杂着一些类似花瓣但泛着金属光泽的小物件。
再随后……那怪人的身上就好像被雨点击打的池塘一样,浑身上下都绽放出了猩红的花朵,本来就已经血流不止的他,这次更变得像一条破抹布,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歪歪扭扭地靠到了一边。
“这就是你受的苦吗?”被莫愁打得像筛子一样的怪人,居然一脸怜悯地看着鸟子精:“你究竟是心痛,还是身痛?”
本来说话断断续续的怪人,在这一下之后,居然显得更精神了,脸色居然出现了红光。
这个样子,顿时让李果想到了回光返照,他懊恼地锤了一下墙,心里欲哭无泪:“这下好了,我们都成杀人犯了。”
而莫愁,这时也穿着大睡衣和棉拖鞋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状况显得很不好,平时红润的嘴唇已经翻出了鱼肚白,本来修长的双腿也开始在寒风中打起了寒颤。
她默默地走到李果的身边,轻轻搂住了李果的脖子:“相公……莫慌,莫愁在……”
说完,她就软趴趴的开始往下出溜。李果连脑子都没有过,一把就把莫愁抱进了怀里,感觉莫愁浑身烫烫的软软的,一点骨头都没有。
“哥哥,别担心。她只是太耗神了,有点虚弱。”小雪妹子试了试莫愁的体温:“好像有点发烧。”
李果听了这话,心才松了下来。
而他也没什么心情去看那个血肉模糊的怪人了,扶起莫愁就往屋里走,可虚弱中的莫愁却拉住了他的衣襟:“相公,莫愁想去看看那老妪。”
李果点点头,并和小雪妹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小雪妹子心领神会之后,他带着莫愁走到了阳台另外那充满超现实主义浪漫情怀的一端。
老太太的盖头,已经被掀开了。他的顺子哥的身影也开始渐渐模糊,而她也是一脸心愿达成的慰藉,含着眼泪默默地注视着等了许多年,但是现在却正在消失的人儿。
“我干了件错事儿。”老太太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虚弱的莫愁和一脸疲惫的李果:“我……”
她的话没说话,就被莫愁给截了回去:“千年前的莫愁和如今的莫愁,同是莫愁。可那时的莫愁了无生趣,可如今的莫愁却甘之若饴。你可知为何?”
老太太依旧笑着:“我懂,好了。时候儿不早了,明儿个我给你们再做顿好的。”
说完,已经冻了大半夜的老太太拄着拐棍晃晃悠悠地朝楼下走去,在经过浑身是血的怪人时,她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谢谢。”
怪人依旧是那种欠揍的悲天悯人:“值得?”
老太太点点头:“值,人呐,要真放下了,那还能活几天。”
她摇摇头,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消失在了黑暗的楼道里。
而莫愁仰起头看着李果:“相公,她命不久矣。莫愁只是用本心做事,相公会在意吗?”
李果用额头在莫愁的额头上蹭了蹭:“不。”
而那边,鸟子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疯似的大喊了起来:“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代我受苦,谁给你的资格?谁!”
破抹布怪人靠在墙根,费劲地拿出手机,放到了鸟子精的手上,然后用血糊兹啦的手按了一下播放键。
顿时,王菲的那首《执迷不悔》从手机里轻柔但是倔强地传了出来。
“放了吧!”怪人捂着自己的伤口,突然笑了出来:“我挺傻是么?这大概就叫装逼吧!金刚身一散,恐怕我就要死了。装逼装过头了……哪想到,那小姑娘的剑,那么狠……”
说着,一坨坨的血疙瘩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这下连李果都惊奇了,诧异地问:“你会说人话?”
“我土生土长北京人,从小玩小霸王长大的。”怪人用手抹了一把嘴上的血,然后看向鸟子精:“姐姐,放了吧……”
鸟子精站起身,一身的煞气冲天而起,甚至连李果都能感觉到那股浓浓的杀气:“轮的到你管么?”
“虽然我从开始就装逼。”怪人看着鸟子精:“可我说的话都没错……我是大雷音寺的学生,如果不死……”
怪人连连咳嗽,大片大片的雪花飞溅:“如果不死,我许能成第一任非出家住持……”
“金刚身还有十分钟,那个小姑娘给我的伤,没办法愈合。”怪人凄婉地看了一眼莫愁:“谢谢你……以一顽主儿的身份。”
小雪妹子看向李果,摇摇头。严重尽是看着生命正在消逝而无可奈何的痛心。
可这时,老太太又一次地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
“别浪费了。”怪人朝捧着小罐子的老太太摆摆手:“没见,我眼看就不行了么?”
小雪妹子轻轻靠到了墙根,目光带着遗憾:“哥哥,我能治好他的外伤,可莫愁的剑好像能造成二次伤害。”
“斩魂。”莫愁抬起已经变得娇弱无力的手指朝出鞘勾勾手:“出鞘曾名忘川桥,她刃下,从无活……活口……”
莫愁说完,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李果连连地轻拍她的背,并把她的脑袋按进了自己的胸口。
“看吧!我就说我活不了多久了。”怪人脸上带着微笑,鼻孔噗噗地往外冒着血泡。他抬起手看了看表:“我大概还有三分钟吧!扁毛美女,手机送你了。”
鸟子精也笑着,蹲在了怪人的面前,并掏出自己的苹果手机在怪人面前晃了晃:“都要死了,你还这么淡定?”
怪人捂着自己的胸口,面带痛苦地朝在场的人扮了个鬼脸:“我么,自打出生倒霉到现在,克父克母克兄弟、克叔克婶克四邻。师傅说我这是在世修行,尝尽人间百味,死后自有奇遇。”
其实,此刻的李果总觉得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充斥在胸口,刚才小雪妹子告诉他,这个人没救的时候,他着实涌出了一点奇怪的情绪。虽然这一切都是奇奇怪怪的家伙自己找的事,可偏偏他那副自己理所应当被万剑穿心的样子,真正是让李果觉得有几分愧疚和自责。
李果叹了口气,蹲下了身子,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情绪,轻轻问着:“我……我帮你叫救护车好么?”
怪人摆摆手,血淋淋的手按在了李果肩膀上:“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奇怪,原来是有高人封了你的灵,有智无灵。高手,高手啊!”
说着,怪人的头一歪,手垂了下去,眼睛也闭了起来,连胸口的起伏都停止了下来。
周围的冷风在此刻也突然凄厉,阳台上的人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唯独老太太正一脸淡然地把小罐子里的粉末轻轻的洒到怪人的身体上。
“相公,莫愁已是满身血污。”莫愁轻靠在李果的怀里:“你会嫌弃莫愁吗?”
这个问题李果没有回答,只是用自己的脸蹭了一下莫愁微微发烫额头,然后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而鸟子精一屁股坐在怪人的尸体旁边,拍着他血糊糊的肩膀说着:“你让我放下,你自己都放不下。最讨厌你这种人了,明明自己做不到,还要提出那么刻薄的要求。”
说着鸟子精轻轻地把他的手机给关了机,并塞回了他的怀里:“看你这样就知道你通家就这么件值钱的货了。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记得把你脑门子上的金刚纹给抹了,不然你还得这么倒霉。”
鸟子精说完,气氛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们是不是把好人搞死了?”鸟子精抬起头看着李果和小雪:“我记得一本书上说过,世界上还真有这种傻子,把别人的报应放在自己身上。”
小雪低垂着头,轻轻点着头:“地藏王就是这样的。”
鸟子精和李果几乎是同时摇头,然后异口同声:“不可能!!!”
说着,李果和鸟子精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地叹了口气,鸟子精揉了一下怪人还温润着的脸:“地藏王屁股下面有莲花的。”
“我屁股上有一个好大的火疖子。”怪人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昨天我给挤了,可疼。”
“……”
李果众人顿时如遭石化,看着重新睁开眼睛,并精神奕奕的怪人,老半天都说不上话。
鸟子精威猛,刚反应过来就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了怪人的脸上:“老娘最恨装死博同情的了。”
怪人摸着脸没有在意鸟子精的大嘴巴子,反倒是看着已经撒完灰的老太太,然后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因果,因果。因果有报。”怪人匍匐在自己已经凝结成块的鲜血上:“愿你早登琉璃净土,极乐世界。”
话刚说完,又是鸟子精,一个从上到下的脚跟猛踹,直接踩在了怪人的屁股上:“你怎么说话呢?”
“嗷……”原本被刀戳都不哼一声的怪人,突然发出一声惨痛的呼声:“我……断了断了……”
老太太倒是不介意这些无意义的打闹,只是把瓶子递给了趴在地上被鸟子精猛踩着的怪人:“那人说,给你看了,你就会懂。我身子乏了,先下去了。”
“一路走好。”回答她的不是怪人,而是小雪妹子:“你应该没有留恋了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然后身体化作晶莹的星星点点,像蒲公英的种子一般,被夜风轻轻吹散开来,化为了漫天的星光。
“这……”李果抬头就这么看着刚才还给他们几个做涮羊肉的老太太消散在星河夜空中,眼睛瞪的老大:“这……这是什么?”
李果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李果……
“这么看我干什么?”李果皱起眉头:“我今天晚上受了不少刺激了。”
莫愁轻巧地从李果怀里抬起头,身子向外探了探:“相公……”
连莫愁都是一副这个样子,李果就显得更迷糊了,他眨巴着眼睛看了一圈,不温不火地说道:“我真是叫脾气好,我从来不问你们的事,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可我到现在为止,至少还是一个普通人,你们让一个普通人怎么去理解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行行行,我们怕了你行么,有你这么耍赖的么?”鸟子精双手举过头顶:“那个老太太实际上已经死了,不是昨天就是前天。”
李果听完,浑身一颤:“你是说……”
“她靠着那股积攒了几十年的执念,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小雪妹子看了看周围:“而且,她还以为自己没有死。”
怀里的莫愁也跟着点了点头:“今日莫愁一早便发觉,可怕是惊了相公和新。莫愁便一直隐瞒着。”
“众生相,执念最重。若是放下这执念,大千世界自然空明。”被鸟子精踩着的怪人仰起头,一脸的风轻云淡:“这世间世情,无非就是一字曰:‘执’。”
“你又装逼?”李果皱着眉头看着地下的怪人:“今天没你,什么事都没用!”
小雪妹子,干咳了两声:“哥哥……他不是装……装那个,他现在引了不著世间尊者上身。”
一听这话,鸟子精三步两步地从怪人身边跳开,乖巧地躲到了小雪妹子身后,探出个脑袋:“我最怕这些东西了,动不动就要降妖伏魔……”
“世间本就平等,哪来的妖?哪来的魔?为善皆是佛,为恶皆是业障罢了。”怪人从地上坐了起来,然后一条腿伸展一条腿盘着,手指捻花,竟然渐渐飘了起来。
“你是要把五百罗汉招一个遍么?”鸟子精拿起身旁晒衣服的衣架子,戳了一下怪人的脑袋:“真该让你轮回了算了。”
怪人突然一笑,缓缓从半空站定到地面,憨笑着摸着自己的脑袋瓜:“我刚才死过一次了。”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李果一拍手:“好了!现在我来提问,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好好回答,不然我就去报警,再去打那个MSS胖子的电话!”
“非常6+1么?我先来我先来。”鸟子精第一个自告奋勇地站在了李果的面前:“问吧!”
李果瞟了她一眼,然后看了看怀里的莫愁:“莫愁,你先回去休息好么?别着凉了。”
莫愁像小猫似的在李果的胸口蹭了一下,疲惫地点了点头:“相公,莫愁等你……”
看着莫愁晃晃悠悠地进屋之后,李果往墙根一蹲:“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