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要不你们换一个地方打?”老主持又说,“实在不行你们先等等,我找人把牌匾扛走你们再打?”
佛祖啊,你好悲哀!
孙若蔷没心情听老住持继续唠叨了,娇嗔一声:“姓岳的受死吧!”
剑直直向岳峰劈来,岳峰踢起一片瓦,被孙若蔷躲了过去。二人打了十几个来回,看不出谁会胜谁会负。这孙若蔷比城门之战长进了不少,我很有理由怀疑她这两天没有念经敲木鱼,而是研究剑谱去了。
身为好姐们,我岂能坐视不理。于是我大喊一声“师兄我来帮你“,飞上房顶立于二人之间。
岳峰诧异:“染染,你怎么来了?”
孙若蔷嗤之以鼻:“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苏十小姐,你还真是爱凑热闹。”
“废话少说,好男不跟女斗,我师兄是好男,所以换我跟你打。”我大义凛然。
岳峰说:“苏染你别给我瞎折腾,就你那身手……”
孙若蔷没有给他机会把话说完,一剑刺来。说时迟那时快,我抽出腰间软剑挡住了她的攻击。这软剑是师父给我的,我功夫不怎么样,所以他让我留在身边防身。这还是我第一次使用呢。
孙若蔷显然没料到我有这一手,又一剑刺来,我避开,还击。趁她躲我剑的空挡,顺势踢起一片瓦。她往旁边一闪,脚一滑,稳住后奋力一击,十几片瓦哗啦啦被掀起,朝我飞来。我好不容易躲开了,很气愤,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么一来一回,屋顶终于承受不住我们的摧残,光荣坍塌了。
我们三人赶紧从屋顶跃下,脚尖才刚触到地面,老主持撕心裂肺地喊道:“我宝贵的先皇御赐的牌匾啊——”
众人都傻眼了,只见老住持捧着摔成两半的牌匾,泪流满面,濒临崩溃。
糟了,这下真的闯祸了。
孙若蔷最先反应过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快跑——”岳峰第一个冲出去。
我和孙若蔷拔腿飞奔。
老主持声嘶力竭:“三十六武僧何在,还不快给我抓住他们——”
祸越闯越大
相国寺的三十六名护寺武僧我可是闻名已久,且不说他们各个武艺高强,单从数量上来看,我们也是望尘莫及的,一人一脚就足以把我们踹死。老主持对先皇御赐的那块牌匾视若珍宝,万一他狂性大发,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一道乱棍打死的命令,我有十条命也不够他们打的。
狗急了能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潜力这东西是要靠激发的,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才爬完三百多级台阶,又跟孙若蔷打了一场架,早就已经筋疲力尽的我一听说三十六武僧的名号,居然冲到了最前面,跑得比兔子还快。
风声在耳边呼呼直响,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追上来没有,只顾没命地跑。孙若蔷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喊“我跑不动了,我不行了”,但是跑了好长一段路,我也没见她不行,照样紧跟着组织的步伐,没掉队。
我们绕相国寺跑了一大圈,迷失了方向,分不清哪里才是下山的路。当我看到展现在眼前的是悬崖时,心一下子冷了,大有一跃而下的冲动。幸亏在紧要关头理智战胜了这股冲动,我的小命才算挣扎着保住了
孙若蔷都快哭出来了:“怎么办,这下死定了,我爹会掐死我的!”
“我爹会阉了我的!”岳峰补充。
不知名的飞鸟从悬崖前飞过,发出一声长鸣,它张开翅膀,冲破云层一跃而上,转瞬消失在苍穹。我多么希望我此刻能长一双翅膀出来,实在不行一只也凑合,总比在这里傻站着强啊。我爹既不会掐死我也不会阉了我,但是他会关我一辈子,这对我来说比死还难受。
“几位,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见住持吧。”铿锵有力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难怪我总觉的脊背一阵苍凉,寒毛竖起。就在我们感慨悬崖为何深万丈,上天为何不赐我一双翅膀的时候,三十六武僧已经不声不响在我们后面站了好久了。
孙若蔷发牢骚:“你们住持老年痴呆,丧心病狂,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气之下一掌拍死我。我才不要跟你们回去!”
“休得无礼!”领头的武僧怒喝。
“我就喜欢无理,你能怎么着!”孙若蔷咄咄逼人,“你要是再敢吼我,我就……”
“你就怎样?”这句是岳峰接的。
孙若蔷狠狠瞪他,心一横,对众武僧道:“你们要是敢往前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但这话真的从她嘴里讲出来,还是令我震惊了一番。武僧们没表态,倒是岳峰干笑了几声,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打死都不相信孙若蔷会跳崖。要不是因为现在我们都身处困境,孙若蔷早就磨刀霍霍向他扑过去了。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跳悬崖的决心,孙若蔷往后挪了几步,我的心随着她的步子越跳越快,真怕她会逞一时之快而做傻事。
“孙若蔷,你别激动,跳崖不好玩……”我劝她,一边回头拼命给岳峰使眼色。
“是啊,跳崖不好玩,想死的话还是上吊比较有趣,呵呵。”岳峰胡言乱语,扇子乱摇。
孙若蔷不理他,她停在悬崖最边上,昂首挺胸道:“你们还不快滚,逼急了我可是真的会跳的!”
武僧们你看我我看你,既不走也不敢轻举妄动。
“滚啊——”孙若蔷激动了,脚下一块小石头被她不小心踢到,往悬崖下坠去。
武僧们后退一步,但还是没有要“滚”的意思。我看不下去了,虽说孙若蔷和我关系不怎么样,但眼睁睁看着她死也不是我苏染能做出来的事。
我大声对那些武僧说:“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要是把她逼死了,你们全得陪葬!”
“住持吩咐过,务必要把打破先皇御赐牌匾的人带回去,姑娘还是别为难我们,跟我们走吧。”
呵,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我怒道:“亏你们还自诩佛门中人,佛怎么说来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要是把人逼死了,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造的浮屠也会跟着坍塌。我替佛祖鄙视你们!”
武僧们不说话了,又往后退了几步。
敌不动我不动。我们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太阳慢慢下山了,我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再这么下去会饿死人的。
“你们不会打算一直在这里守着我们吧?”岳峰收起扇子,他比我们更无奈。
领头的武僧说:“除非你们跟我们回去。”
“那要是我们不跟你们回去呢?”我接茬。
“那我们也不回去!”
“……”
这叫什么事啊!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我已经没力气了,索性坐在地上。这种时候面子早被我抛到西域去了。武僧大哥们也累了,在我的带领下一个个席地而坐,要是再拿点吃的来,简直就是户外野餐嘛。忽然想起岳岑给我带的九心斋的桂花糕,好想吃……我舔舔嘴唇。
“十丫头,果然是你!”一声怒喝打破了我对吃的所有幻想。
回头望去,不远处黑着脸的那个人可不就是爹爹!他他他……他怎么来了?我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
我咬着嘴唇,讪讪叫了声爹,声音轻若蚊蝇。
爹爹重重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在外面闯祸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把爹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他指的闯祸无非就是打破先皇御赐牌匾的事。其他的祸害轮不到我来闯呢。
“还不跟我回家去,明天进宫向皇上请罪!”爹爹才不管我是不是故意的。
我讨价还价:“可不可以不去请罪,%D8%D6%C1%63%91%E9%34儿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是啊,苏世伯,染染不懂事,你就饶了她一次吧。”岳峰帮我求情。
另一个浑厚的声音插了进来:“你还好意思为别人求情,这件事说到底还不是你小子闯的祸!”
“……爹爹爹……你怎么也来了?”岳峰目瞪口呆。
不仅岳老爷来了,孙尚书也一起来了。我不认识孙尚书,不过看他身后唯唯诺诺跟着的孙若薇,傻子也猜得到他是谁。相国寺的老住持也在其中,看见我们三个罪魁祸首,他痛心疾首,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本来就堆满皱纹的脸扭曲得更加恐怖。要是大半夜看见这张脸,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喊一句“鬼来了”。
岳老爷道:“老三,你平时顽劣也就罢了,怎么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孙尚书痛心疾首:“若蔷,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爹爹说:“十丫头,跟我回去!”
“……”
我们三人像极了待宰的羔羊,一声不吭。
孙若薇上前一步道:“姐姐,你快向爹认个错吧,爹会为你向皇上求情的。”
“要你管!”孙若蔷本来还静如处子,一听孙若薇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认不认错还由不得你插嘴,闪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姐姐……”孙若薇泪眼朦胧,我见犹怜。
“还不快滚,消失!”
这两姐妹前世肯定是宿敌,所以这辈子才会接着虐,虐到死为止。岳峰不是说前几日看见孙若蔷拿鞭子追这孙若薇跑吗,尚书府还不得被折腾得天翻地覆。只是苦了她们的老爹孙尚书,在朝堂上为国事担忧,回到家还要为家事纠结。
爹爹他们和老主持周旋了好久,最后各自领着自己的不孝子不孝%D8%D6%C1%63%91%E9%34回家了。
我逃婚在前,又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免不了会被爹爹狠狠惩罚。回家的路上我视死如归,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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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爹爹声如洪钟。
我乖乖照做。爹爹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旁边坐着奶奶和娘。姨娘、姑姑,还有哥哥嫂子们分别站在两侧。这阵势跟审犯人无异,爹爹不应该当宰相的,而是跟孙若蔷她爹换个职位,当刑部尚书去。
“你知道错了吗?”爹爹问我。
“知道了。”
“那你说说看,你错在哪?”
我念经似的:“我错了,我不应该逃婚,我应该乖乖呆在家里等着让别人看我的笑话。逃了也就罢了,我不应该回来,回来就是自投罗网……”
爹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娘和四位姨娘暗暗向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再说了。姑姑冲我摆摆手,我也当没看见。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不吐不快。反正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才不信服个软,说几句好话,爹爹就会饶了我。
“我错了,我和孙若蔷打架之前应该先商量好,换个地方打……”
“反了反了!”爹爹把手里的茶杯狠狠一摔。
咣——碎片混着茶水四溅。
我很平静地告诉爹爹:“这是你最喜欢的青花瓷杯,打碎了真可惜。”
爹爹瞪我,目光如炬。我没表现出怎么害怕,倒是我那些哥哥嫂子们往后退了一步,生怕爹爹的怒火波及他们。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D8%D6%C1%63%91%E9%34儿呀!”爹爹望天,无语。
我说:“准确地说,我是娘生出来的。”
“你——”爹爹气结。
二姨娘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四姨娘重新端来一杯茶给爹爹。剑拔弩张的气愤这才有所缓和。
娘也生气了:“染染,怎么说话呢你!”
爹哭笑不得:“这到底是谁生的%D8%D6%C1%63%91%E9%34儿呀!”
除了我之外,还有个不怕死的苏炯敢于捋虎须,他站出来,笑嘻嘻地说:“爹,这是你生的%D8%D6%C1%63%91%E9%34儿呀,如假包换。你看这眼睛,这鼻子,多像你啊!除了你,谁还能生出这么……”话没说完就被三嫂强行拉了回去。可是苏炯似乎没说过瘾,才一张嘴,三嫂抬脚狠狠踩了他一下,原本要说的话被一声惨叫所取代。
“把她给我关到柴房去,明天进宫向皇上请罪!”爹爹对我做出了最后判决。
“柴房?怎么能关在柴房!”一直没说话的奶奶开口了,“不行,染染和添添都是我的心头肉,你要是把她关进柴房,干脆连我一起关得了!”
“娘——”
奶奶不乐意了:“别叫我娘,叫爹都没用。不就是打破一块牌匾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还真当是天塌下来不成!”
奶奶真酷啊,我由衷感叹。
“染染,听奶奶的话,你先回屋歇着去,明天一早跟着你娘进宫找皇上认个错就行了。多大点的事啊,真是的……”
“是,奶奶,染染都听您的。”我可以把“您”拉得老长老长,爹爹气得脸色比青菜还青。
我蹦蹦跳跳回房间,临走时听到苏坚小声嘀咕:“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十丫头和添添敢这么无法无天了,都是被老太太给惯的……”
乱七八糟的鸳鸯谱
其实我很不愿意跟着娘一起进宫,可是事关先皇,奶奶再疼我也不好帮我开脱。昨晚能好好地在房间里睡觉对我来说已经是件很奢侈的事了,我很庆幸有奶奶这么个大靠山,要不是她,我的下场就是在柴房和老鼠蟑螂为伍。
进宫的路上,娘一个劲地叹气,她说:“染染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心?”
“啊?”我正撩起窗帘向马车外面看,没头没尾接了句,“娘,下次我不会再打破跟先皇有关的任何东西了,我发誓。”
“我指的不是这个,”娘说,“你已经十七岁了,也该懂事了。知不知道你这次逃婚,你爹有多尴尬,满朝文武都等着喝你和秦二公子的喜酒,可是你们竟然双双失踪了……”
“我没错。是秦浪逃婚在先,难道他可以撒手走人,扔下一个烂摊子,而我就必须乖乖呆在家里等着别人来看我笑话?”
“前几天秦二公子已经回来了,秦将军还亲自带着他上门赔罪。我和你爹商量过了……”
“不行,我不同意。”我打断她。
娘想说的无非是找个良辰吉日把我和秦浪的婚事重新办了,我坚决不同意。虽然秦浪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讨厌,但让我嫁给他我一时还无法接受。我曾天真地想过,要亲手把秦浪抓回来,再成亲一次,而这次换我先逃。这些也只是我天真至极的想法,爹爹已经丢过一次脸了,他老人家脸皮薄,哪里还经得起我再一次折腾。
娘好脾气地劝我:“女孩子长大了,始终是要嫁人的。何况秦将军已经重罚了秦二公子,他现在正在相国寺闭门思过呢。”
“咳咳咳……”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娘赶紧帮我拍背顺气:“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
相国寺可真是个思过圣地啊,秦浪居然也被发配到那里去了。昨天我怎么没看见他,也许他待的地方比较隐蔽吧。要是被孙若蔷知道了,她还不得疯掉,居然连受罚都能和心上人同在一屋檐下!
“对了,娘,爹是怎么知道我在相国寺和孙若蔷打架的事的?”这是困扰了我一个晚上的问题,爹爹在气头上,我不敢问他。
娘笑了笑:“哪有爹不了解自己的女儿的。”
听娘这么一说,爹爹还真挺了解我。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爹爹出门办事,听到街上的人全在议论两件事,一件是若蔷和岳峰的城门之战,另一件就是我和孙若蔷的相国寺之战以及打破先皇御赐牌匾的事。当时爹爹就觉得这件事像我的风格,遂带着人上山看个究竟。竟然真被他给猜对了,活该我倒霉。
“染染,娘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闯祸,唉……”娘